烟波楼内。
姜秋思、卢楚楚跟柳婉三人围坐在花梨木四方桌前。
窗户半敞,门外如叶、晓风、似月三个丫鬟立在庭院间,边说着话,边守着大门。
天色甚为明朗,阳光普照大地,青石砖缝中的嫩草上一滴晶莹的露珠,都仿佛涌动着无限的欢欣。
而房内的三人,丝毫没有赏景的兴头,她们个个都沉着脸,拧着眉,唇边一丝笑容也无。
姜秋思素来端庄,还能尽量在面上做得平静自然。
柳婉呢,她向来不喜情绪波动,即便心中不悦,至多也就蹙眉。
但卢楚楚就不一样了,她年岁小,脾性又烈,早已气得面色通红,不满地叫道:“那少夫人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一桩桩事情到了她手里,全都毫不费力地解决了?”
很快她又双眼滴溜溜,看向姜秋思。
“秋思姐,她连桑植村的采买都搞定了!如今陶城织造府的账册也在她手里,你就这样眼睁睁放权吗?”
姜秋思微微一笑。
“我哪里肯放权?放了权,今后少爷更不会多看我们一眼了。只是,我以为她定然没法解决这次的蚕丝采买一事,没想到她会促成翟府跟桑植村的合作。现在她在公爹面前,要多微风有多威风,我怎能甘心?”
“秋思姐,想想办法吧,她下一步肯定是要夺我跟婉儿的权了。”
卢楚楚担忧着。
“她既然有能耐在桑植村开绣坊,又教那些村妇刺绣,听说每月盈利上百两银子。想来,在设计花色跟染色制衣上,也难不倒她了。”
柳婉性子内敛,想了想道:“我听烟儿道,少爷与少夫人关系不睦,少爷这些日子虽宿在她房内,但心还是在我们三个这里的。少夫人好像也没有争宠之心。
“我想,她对我们应该没什么威胁,她要是有能耐掌管织造府,让给她又何妨?”
唇角微微一弯,“兴许这对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
卢楚楚瞪她一眼。
“婉儿,你太不懂人情世故了,这哪儿是好事?她掌权后,下一步就要霸住少爷不放手了啊!”
“我看不像这么回事,少夫人性子没我们这般温婉,她管理织造府,自然就没时间陪少爷了。少爷的心自然还在我们身上,这难道不是好事?”
柳婉想得很通彻。
“少夫人对少爷来说,只是打理府内外事务的助手,只要我们尽快怀上少爷的孩子,权力总有一日能够重新拿回来的。”
卢楚楚听得直摇头。
“婉儿,你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你不懂男人。少爷看少夫人的眼神,我担心并非无情,你怎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少爷身上?我们必须守住手头上的东西,除非想尽办法,还是守不住,那我才认命。
“如今,少夫人身边那个烟儿都帮我们,你怎好未战就先认输了?况且,织造府内还有我们的人,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姜秋思听罢,不住点头,赞赏道。
“楚楚说得没错,此事不能轻易就放弃,咱们需好好想个法子,让那丫头从中协助,定会让少夫人一败涂地。等她让翟府损失惨重后,曾经得到的人心,自然也就会一夕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卢楚楚眼里露出狂喜的神色。
“嗯!总要跟她斗上几个回合,才知道谁输谁赢!”
待商议好对策,三人结伴而行,来到凤栖院。
院中繁花似锦,芙蓉蔷薇争艳色,桃李小杏斗妖娆,树影横斜下,一碧衣女子正在石桌上执卷看书。
她只梳着松松的发髻,一枚凝白花簪素雅简洁,在蓬松乌发间,显出珍珠般莹润的光辉。
她神情认真,玉色的面庞恬静淡然,将所有注意力都凝注在书中,并未被周遭的一切影响。
三个丫鬟在一旁伺候着,沏茶、执扇,一见她们,都纷纷出声提醒。
“少夫人,三位姨娘来了。”
虞维音这才放下书卷,抬眸望过来。
一双秋湖般的眸子闪烁着笑意,却抿着唇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坐姿都没改变,就那么仪态万方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即便如此,三人还是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威严感。
才短短两个月啊,这位少夫人的身上怎么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辉般让人移不开双目?
移不开双目也就罢了,更让人震惊的是,她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汪看不透深浅的湖水。
卢楚楚都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不禁怀疑她们的计谋,这一次能否成功了。
“妾身参见少夫人,给少夫人请安了。”
三人规规矩矩地行礼,虞维音停了几秒,才让她们起来。
“三位姨娘,有何事来凤栖院?”
姜秋思笑道:“少夫人,如今您在打理织造府的事宜,两位妹妹预备着也将手中的事务交到您手里呢。”
卢楚楚跟柳婉也就上前,都伸出手,掌心上均托着一枚小巧的钥匙。
“少夫人,妾身手中的是织造府花色阁的钥匙,婉儿手中的是成衣阁的钥匙,如今都交给少夫人您保管,今后就辛苦少夫人了。”
虞维音挑眉。
这两个人,也像姜秋思一样,主动将钥匙送上来,背后果真这么简单吗?
拿回采买之权,是因为她解决了一个桑植村,现在,这花色跟成衣……
她心内思索,轻轻颔首,命碧瓷接过收好,说道:“如此,那就多谢两位姨娘配合了。”
三个人也没多留,说完话就告退,虞维音盯着那两枚钥匙,若有所思。
小燕儿瞧了半晌,道:“少夫人,奴婢觉得这几位姨娘古怪得很,兴许又设了什么难题给您呢!”
碧瓷也点头。
“少夫人还是要小心,这几位姨娘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近日我虽打理织造府事务,但主要在采买跟账册核对上,如今既然拿到了花色阁和成衣阁的钥匙,咱们明日便去织造府看看,也好见一见各个阁的管事人。”
陶城织造府的占地面积,跟翟府差不多大。
内里按照丝、麻、缎等种类,分为十余个不同的院落。
每个院落内,又按照点翠、刺绣、嵌金等工艺,分为各个阁,便有点翠阁、刺绣阁、花色阁、成衣阁等十余个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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