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二十九章 柴运
当他捧着从母亲那里千般讨来的红裘斗篷时,是那样的满怀信心,当她再一次无情的拒绝,他曾经强烈的爱意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恨意。他诅咒她,讥讽她……想要她与自己一起品尝因情所受的苦难。
“禀王爷,洛阳行宫传来消息,云大小姐自尽了……”
这一刻,他正半醉半笑拥着如花妾室、左拥右抱,可谓享尽人间之福。可看不到她,他却无法真正的开心,借酒买醉,只因在朦胧之中,可以把身边任何意一个妾室当成是她,只有醉了,他才会那样美丽的梦。
江纤云!云纤纤……
听到她自尽的消息,曾经的过往在瞬间涌上心头。
她的笑、她的声音、她的琴音……像是泛滥的洪,包裹了他的心。点点滴滴全是她的身影、她眉眼。
“她死了?”那个鲜活的生命竟然去了,他不信,一点也不信,而家仆肯定地回答道:“是的,王爷,云大小姐在洛阳行宫自尽了……”
这不是幻想,也不是梦境,而真真切切的消息。
半醉的他被这个消息泼醒了,他不信,不信她就这样去了。、
他推开身边的两位美人,愣愣地看着家奴:“死奴才,你在说什么?本王可以咒骂她,你怎能咒骂!”柴运飞起脚头,无情地踹到家奴身上。
家奴不停地磕头道:“禀王爷,奴才不是咒骂。而是从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云大小姐、未来的右皇后,午后在行宫举剑自尽了。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命绝多时……”
柴运听罢,顿觉山动地摇,头昏目眩,她去了……
“听说栖云庄特使带着大庄主的命令前来洛阳,要云大小姐在入宫为后与自绝性命之间选择。云庄主本想让她服服帖帖嫁入宫中,不曾想,她真的……”
真的选择了死,宁死不入宫,这是她作下多大的决定。还是因为他最初逼迫她作下的承诺,不要她嫁入宫中,她不肯背弃诺言,最终……
是他错了?
还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读懂过她的心。
纤纤死了……
柴运心痛难耐,纠结的、疑惑、愧悔的,万般情绪交于一点,他难以表叙这是怎样复杂的情结。
“既然不愿入宫,为何不肯答应嫁与本王。”柴运呢喃着。
家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颤抖着递了过来:“王爷,听说云大小姐临死前,将此写在丝帕上……”
展开叠开的纸,是几行小字:“兄有节义弟多情,与兄得配弟失意,与弟相依兄颜何?情义徘徊实难选。违旨一死又何妨,不伤兄弟手足恩。愿帝再联栖云庄,得遇佳人结良缘。”
这是不像诗的诗,可纤纤借一方丝帕表叙自己的两难之境。
她用死信守了诺言,是他用诺言终将她逼死的。
“云纤纤……”柴运呼出口,愧悔交加,疼痛难耐,脑海中浮现出云纤纤那清丽的模样,“她真的死了?”
为什么他还是很难相信?
家奴道:“此消息已经派人通转京城。王爷,云大小姐的灵堂就安置在行宫偏殿大厅之内。栖云庄的人正在等候皇上圣旨。”
“更衣!本王要去祭灵!”柴运沉痛地道。
与其说是祭灵,不如说他要亲眼看看:云纤纤是否真的死了,此刻思来还是觉得可疑。她是那样的坚韧,纤柔疯了,身为姐姐她应守护疯掉的妹妹才是,她怎甘自决身亡?
进入严冬以来,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天气异常的寒冷,雪花飘飘扬扬、轰轰烈烈地飞舞。初是零星的几片,不到半个时辰,就变成漫天飞絮,鹅毛大的雪花在空中倾情的飞舞着,似在跳着生命尽头最华丽的狂舞。
洛阳行宫内个一片静穆,宫娥们早早挂上了白色的祭灯,白色祭绫伴着一场白雪飞舞,仿佛在为那个冰冷而静宁的女子送行。
纤纤静静地躺在檀木棺材内,棺材染成了暗红色,棺材的周围雕刻着莲花、蝴蝶,金色的莲、粉色的蝴蝶相映一体,令棺材显得华丽而张扬。
灵堂下方,小芹与小菲跪在火盆两侧,将一张又一张的冥纸丢到盆中。几名宫娥衣着麻孝衣跪于两侧,有痛哭的、有低泣的,进入灵堂就能听到一片女子的呜咽之声。栖云庄的六名男子也穿着整齐的孝衣,静默地低头站立。
柴运一袭素缟,用白巾将头发束在头顶,连靴子也换成了清一色的白色。行走在白色雪帘之中,很快融于白色的雪帘之中。那层层的雪帘,锁住了他的心,也封住了他的眼,他努力想要冲出雪帘,可这雪帘一层层、一缕缕,冬风一过,越发的得意、猖狂起来。
近了洛阳行宫,宫门口站着面似寒霜的皇甫曜,没有半点温度,那满身的铠甲也换成了一袭素缟。
“云纤纤,云纤纤……她……”柴运没有说完,换来皇甫曜满是悲痛的点头。
她去了!
柴运咬咬双唇,控制住心中的悲伤,道:“是本王逼死了她,哼——本王真是可笑,居然从来不知她是如此为难,竟然……”
皇甫曜紧握拳头,纤纤也想过要远走高飞,可是皇甫曜却要顾忌林家的未来。她爱着他,而她也痛苦挣扎在柴氏兄弟之中,她那样的无助,在父亲的苦苦相逼之下,选择一死了结。皇甫曜从昨儿黄昏到现在一直都处在梦境之前,无数次想要跨入宫门,无数次又没有踌入宫门的勇气。
他怕,怕灵堂之上躺着的女子真是她;他怕,一旦她死去,这一生又与何人结伴。这颗载满她的心啊,因为她的离去已经沉重得再也负载不动,载她一个已如此艰难,又怎能再装下别的女子。
倘若,他可以勇敢地面对,愿意携她而去,她是否还会选择这样的离去。
皇甫曜终是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揍柴运。与其怪洛阳王,他不如怪自己。
柴运近了宫门口,抬起左脚,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当左脚落到宫门内的刹那,他已拿定了所有的主意。
宫门口站着两名宫娥,她们缓缓福身:“洛阳王,这边请!”
跟在一名清秀宫娥的身后,柴运来到了灵堂,快走几步,来不及祭拜先到了棺材旁,看着棺材内衣着粉色衣袍的女子,双目微合,有人已经细心地为她着了淡妆,仿佛她只是睡着了,并不曾离去。她的旁边,放着一柄漂亮的短剑,这就是她自尽身亡的剑吧?
“云……纤纤……”洛阳王扒在棺材沿,一手抓住了她腹前的手,寒冷胜冰,冷透了他的身心,这样的体温只有死人才有。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柴运身子摇晃了几下,险些没有跌倒下来,幸身后的铁蛋眼急,一把将他扶住:“王爷节哀呀!”
“她……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柴运按捺住所有的悲伤,她有喜欢过他么?或许对于他,纤纤的纠结多于心中的喜欢。
小菲站起身,从灵堂前的桌上取过一方丝帕,低声道:“这是大小姐唯一留下的东西。在她死前,曾与奴婢说过:谢谢洛阳王的情意,她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诺言,就是那该死诺言,是他逼她立下的诺言,最终害死了她。抗旨违婚,又有几个女人能做到,为了不累及栖云庄一并抗旨,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如果一切重来,他定不会如此咄咄逼人,定不会……
柴运满心愧疚,缓缓屈下双膝,依在棺材上,身心俱痛,似被人掏空了身心。她死了,而他还活着。就算活着,他也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她离去,她带走了他的心。为什么她不肯说出心中的苦楚,或许让他了解,他就不会如此咄咄逼人。
失去后方才可贵,世人大多如此犯下过错,而他今昔也不例外,终究难逃俗。
不知过了多久,当寒冬的雪染白行宫的屋顶,当雪花覆盖了大地,他才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她死了,多想给她洛阳王妃的名份,而她却不愿意嫁与柴氏兄弟的任何一人。她已经去了,何苦再要为难于她。
“纤纤,纤纤……”柴运轻唤两声,从腰带上扯下一块羊脂白玉,轻柔地放到她的身边,“你是爱我的,对么?”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要留下自己的物什与她相伴,留下的不仅是羊脂白玉,还有他的一颗心。从今往后,再没有一个女人会再打动他的心;从此之后,他不会再立任何一个女人为他的正室王妃;他不会再纳娶任何女人了,这一生就与那几入府的五位娇妾苟且相伴吧。
柴运从灵堂出来,越发感觉到步履的沉重,像是两腿被什么紧紧地绑缚。
皇甫曜走近柴运:“她……”
柴运沉重地点头。
他们俩还真是奇怪,初是皇甫曜点头,现在他也在点头。
柴运走了几步,似忆起了什么,回转身子道:“皇甫曜,纤纤……其实是你寻找的未婚妻。为了你,她求皇上延后佳期。离开洛阳,她其实是去了江南林家打听你的下落;在宫中,也是她求皇上重审林家判国案……”
她死了,他决定告诉皇甫曜真相。
“你……”到了今日,皇甫曜方才知晓,她默默地为他做了这么多。“你是何时知晓此事的?”曾以为这是他与她、云庄主之间三人知晓的秘密,不曾想连柴运也知晓。
“当年,她还在你府中,看到你令祥管家拿香囊去试探时本王就已知晓……”柴运道。
皇甫曜握紧拳头,原来他一早就知道,还害他如此残忍的待她。如果没有他最后对她的鞭笞,他们之间是否会早些相知。他当时就对柴运生疑,才会以鞭笞逼柴运道出实言,不曾想没有知晓真相,才让她自此远走江湖。再相见,她不再是江纤云,却是未来的皇后。如果她不曾离开,他们间袒承彼此身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波折。
皇甫曜飞起一拳,迎打到柴运脸颊上。
柴运的身子在雪帘中转了两圈,跌倒在地上,鼻子一阵钻心的刺痛,一股热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他感动不到痛,还有什么比看她离开人世更痛:“哈——哈,打得好!打得好,你最好将本王几拳打死,这样本王就不用活着受罪……”
皇甫曜快奔几步,抓住柴运的衣襟:“洛阳王,你一早就知道,却独瞒着我。”
因为晚知晓真相,他与她多了苦难,就这样彼此的错过。若是她不曾是皇上册封的右皇后,他也不会有着太多的忌畏。
“若不是你待她残忍暴虐,本王又岂会瞒着你。那时候,本王已经爱上了她,本王想要保护她……”
皇甫曜一早就知道柴运的心意,却不想柴运在那时候就对她动了情。而他却用最暴虐的方式逼她离开,此刻想来,满心都是愧疚,满心都民懊悔、满心都蓄满了伤痛……
柴运没有如愿!
皇上没有如愿!
他皇甫曜更没有如愿……
柴运在皇甫曜的脸上看到了两滴清泪,那样的晶莹,那样的明亮,当空中飞舞的雪花落在皇甫曜的脸颊,他脸上的温度很快将洁白的雪花化成了水珠,分不清是雪花之珠,还是他真的哭过,唯有那双蕴藏着水雾的眼睛还包含着盈盈的泪光。
“哈——哈,你哭了,原来你也爱上了她!”柴运得意地大笑着。
这一场情爱的角逐,没有最后的赢家,柴运自以为胜了,却是输得最惨的一个。没有什么比亲眼看最心爱的女人离去更痛苦,没有什么比亲手逼死最爱的她更懊悔……这一生,他都要在痛苦挣扎中度过。他还有什么理由去爱别的女人?
皇甫曜快速将脸转向一边,即便是她死,她也没有道出对他的情意。他们本是一对自幼有着婚约的男女,可他们的恋情却不得被外人知晓。却要偷偷的相恋,悄悄的相知,即便彼此有意,都要避着所有人……
他本可以张扬而轰轰烈烈地娶她,那曾唯一的机会,却被他错过,而她甚至都没有披上嫁衣进入将军府……
一切都错过了!
“天啊——”皇甫曜痛苦的惊呼一声,软坐在铺满白雪的地上。
她死了,他甚至没有正大光明的地去祭拜。
柴运站起身,摇摇晃晃地爬上了马背,策马往洛阳王府方向移去。
皇甫曜似想到什么,起身时进入宫门,他不要再逃避,也不要再避嫌,他想要真真切切的送她上路。
他静静地跪在灵堂,一跪就到了黄昏,到了三更深夜,看小芹与小菲轮流为她焚烧冥纸,那纷飞的白色冥纸满天飞舞,夹杂着从火盆里飞起了纸火。
皇甫曜忘了,这是多少次小芹与小菲的交替,几乎每过一个时辰,她们就会交换一下。
“大将军还是请回吧,就快四更天了。”小菲再来时,终于按捺不住了,抬头时,看着一脸沉思又痛苦的皇甫曜,确定四下无人,又低声道:“大小姐要奴婢转告一句话给大将军。”
“什么?”皇甫曜两眼发亮,他无法猜出那是一句怎样的话。
“大小姐说,要大将军在来年二月二十二日之前勿必要赶回姑苏林家。”小菲道,她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如此叮嘱,但想必这其间自有原因,又道:“大小姐还特意叮嘱,让你切记!切记!千万莫忘——”
就算是她死,她也希望他可以谅解自己的母亲,希望他可以接受仇人之女为妹妹。
“云儿……”皇甫曜此刻才发现,在她曾经冷漠的伪装,是她一颗善良与大度之心,那般的可爱、那样可敬。
小菲走近皇甫曜:“大将军切莫悲伤,只要你完成大小姐叮嘱,也不枉大小姐爱你一场,千万莫要辜负于她。”停顿片刻,看着火盆即将燃尽的冥纸,小菲抓起一边的冥纸,一张又一张地放到火中,“待皇上旨意一到,我们就该回转栖云庄安葬大小姐了。也不知道下一位联姻南越的是哪位云氏女子,往后,还望大将军看在大小姐的情面多多护佑于她。大小姐看似为柴氏兄弟、栖云庄而亡,可奴婢知道她是为大将军而死。大小姐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嫁给别人……”
小菲在隐隐之中,尤其大小姐死后,栖云庄的人似乎对她倍加敬重。小芹中午还拿她取笑:“小菲,大小姐死了,只怕你就要高升了。”
小菲也觉得自己的容貌、才学,还有这份温顺,是联姻南越最合适的人选。与其说这些话是为了劝慰皇甫曜,其实是想得到皇甫曜的支持与护佑。出身婢女身份,联姻南越,自然难与大小姐一般成为皇后,但至少也会进入四妃之列。
偌大的洛阳行宫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第二日便有洛阳城中的命妇、贵族小姐前来拜祭。对于她们来说,栖云庄大小姐是一个传奇般的女子,不为皇后宁可自尽,这是怎样的气节,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将荣华富贵弃如敝履之人。
三日后,从京城传来永康帝旨意:擢令栖云庄带回云大小姐尸首厚葬,栖云庄与南越联姻之事照旧。这一次,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不知永康帝从哪里知晓,云雁天还有一位至今待字闺中的妹妹云雁华。联姻人选落在了云雁华身中,依旧是右皇后,封号荣贞。
纤纤的灵柩就要离开洛阳了。
皇甫曜站行宫门前,看栖云庄八名彪形大汉抬出纤纤的灵柩,将棺材放到一辆马车上。即便是她死,她的棺材也是世间最豪华的,金玉相嵌的花纹,在离行宫百丈之外,停放着一糟最普通的青色油壁车。
看不到油壁车的主人,只看到一名中年马车夫。
油臂车内,坐着一个捧着胸口的女子,她纤出芬白的纤纤玉指,轻撩车帘,静静地看着外面。
“云儿……”她的对面坐着一个戴着纱帷帽的男人,大雪之后刚刚放晴,从那熟悉的声音来辩别,正是云雁天,语调中极尽宠溺:“伤口还疼么?”
面容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少女款款回眸,复将眼光继续投入行宫大门前,她不是看灵柩,不是看那样栖云庄忙碌的人,目光久久的停留在皇甫曜身上。
“出发,去江南姑苏!”云雁天垂下车帘,暖声道:“有两月时间,你若不爱惜自己,只怕就真的难以再见他。”
她不是无法忍受相思之苦,而是怕,怕皇甫曜在二月二十二日赶不回来怎么办。
沉思间,手搭放在旁边的包袱上。
“选择放弃皇后之位,选择从此不再是栖云庄大小姐,选择做个平常百姓的女儿……云儿,你真不后悔!”马车往南城门方向急驰而去,传出云雁天那满是赞赏的话语。
“我不悔,做个平常女子,一直是我的梦想。”嫁给他,她可以与心爱的他相依,还可以守住当年对母亲的承诺,她可以很好的照料疯癫后的纤柔。
清晨的阳光很明媚、灿烂,金色的光芒照在油壁车上,油壁车在两匹骏马的欢奔下,走得更快了。
纤纤手捧着未愈的伤口,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
“林金麒,我在林家等着你,等着你……”她在心里暗暗地道。
——这是分割线——
正月十二,洛阳城内一片喜庆,今儿是栖云庄二庄主云雁华与南越皇帝的秦晋结合佳期。
洛阳、京城两地的人很快忘了,就在一个多月前,栖云庄的大小姐云纤纤才刚刚“自尽而亡”。
这是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柴适昨儿五更得到消息,说云雁华一行已经到京城馆驿安息。这对于柴适并没有丝毫的影响,换娶别人,他又得到了一笔可观的珠宝。据说云雁华出嫁的嫁妆并不比当初云纤纤的少。他想的只是云家的财力,对于所娶女人如何早已不再重要。
已时许,声乐阵阵,宫内、宫外的喜乐混成一片。京城街道两侧挤满了百姓,个个引颈而望,期望着新后的送亲队伍。终于,馆驿门启开,随着一阵鞭炮声,从馆驿内走出一行侍婢。据说云雁华从栖云庄带来了八名侍女,这八名女子个个貌美如花,玲珑剔透,其间两名尚未入宫,就已被永康皇帝封为美人。
皇甫曜与柴运又再度成为迎亲使,从洛阳一路护送云雁华抵京。
这是一场世间最华丽的婚丽,当衣着一袭盛妆凤袍的云雁华登上婚车,所有人都频息观望,那漂亮的凤袍像耀眼的阳光般夺目,那一股醉人的芳香,让人重回春日百花之中……
皇甫曜有些失神,他不知道当纤纤披上这身凤袍时是何模样,脑海中掠过她的眉眼,依旧是他熟悉的粉色裙袍。
与他一起失神的,还有左边骑在马背上的柴运。
南越朝的百姓个个欢欣,皇宫之内是最隆重的婚礼,满朝文武也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之中。唯有皇甫曜与柴运,难消心上的惆怅,柴运早早就离了酒宴,而皇甫曜也寻了个藉口离开皇宫。
两人虽一同出宫,却没有一起同行。柴运骑马在前,皇甫曜步行在后,彼此都能看到对方,却没有说一句话。
“今儿是个好日子,找人喝酒去!”
本想约皇甫曜一同前去,可柴运感觉出来了,皇甫曜自纤纤“自尽”之后,似乎在有意躲避他。柴运骑马出了城门,径直奔往郊外柴逍的草居。这座草居曾经的主人:柴逍去了!纤纤去了!可它还在在,看到这座草居,就让他的心头堵得慌。
柴运手握着火把,静静的凝望再凝望,似在回忆什么,留在他记忆中的将永远都不会逝去,不会逝去……
丢开火把,看火把落在屋顶,一点一点化成了熊熊烈焰。
“云纤纤!云纤纤!江纤云——”
茅居的主人已去,留下这屋子有何用。就让它与他们一并从人世消失,一并去另一个世界相伴她与柴逍。
柴运高声呼唤着她的名,刻入他心底的名字,看到这座茅居就忆起与她第二次相遇。那次相遇,他有意外、有惊喜,这一次相遇,让他了解到一个真实的女子。
柴逍的坟前依旧那样落漠,不知何时这里有了两株半人高的寒梅树,正月已至,才羞羞答答的绽出花蕾,零星地绽放出几朵红梅。它们错过了适合自己的季节,居然还能开得如此鲜艳而芬芳。
“柴逍,你不会再寂寞了,她来了,她来了……”
正借着夜月说话,林子小径上过来一抹黑影,越来越近,柴逍细瞧之下,有些意外:“皇甫曜——”
近了,借着月光,柴运发现他的怀中抱着一个东西:神情极是疲惫,散发出烧焦衣料的气味。
柴运有些意外,道:“你冲到火里了?”
皇甫曜冷冷地道:“你太自私,你不要记得她,连我也不行。”
纤纤对皇甫曜,什么也没有留下,除了怀中那对金麒麟证实着他们曾有一段婚约,他们曾有一段那样的相知相恋,他已经再也觅不到关于她的痕迹。他想留下她的足迹,留下她的身影,哪怕只是冒险冲到火里抱着一具无弦的琴。
无弦的琴,亦如她曾是无心的人,在她最落漠、无助的时候,是他的羞辱打骂,她就像这无弦的琴。他永远不会忘,他曾是如此残虐地待她……
他亏欠了她,欠下了一生一世都难以赎清的情债。
“这里躺的就是柴逍?”皇甫曜依旧怀抱着被烤焦一侧的古琴,只是烤焦而未烧坏。柴运可以想像,当时是如何的惊险,当他冲入火中,抢出来的只是一张无弦琴。
柴运苦笑,抱着酒坛豪饮一口,指指墓碑上的字:“她一直引柴逍为知己,我想她唯一爱过的是柴逍吧?”
她爱柴逍,如果真有,那已是过去,她爱他,爱的是他皇甫曜、林金麒。
皇甫曜走近墓碑,怪异地用近乎吓唬的口吻道:“富贵候,本将军要你离她远些,她是我的,是我的……不许你靠近,就算你们重逢了也不行。你告诉她:让她等着我,本将军百年之后定会去找她……”
柴运止不住狂笑起来:这太可笑了。她活着的时候不说,如今死了,两个男人还在这里说话。
这是悲凉而楚酸的笑,谁也没有得到,留下的只是她给他们的记忆,她那永不褪色的浅笑,她那永远明亮的眸子,还有柴运心里那一曲仿若天籁的曲子。
柴运笑罢,又狂饮几口烈酒,火辣辣的酒从喉咙处滑下,一路灼烈,就像她带与他那灼痛灵魂的伤:“听说,三月之后你就要去边城了。皇甫曜,不,林曜,而今你恢复了真实的身份……”
这一切都是云纤纤的功能,凭着皇兄对她的那一点好感、那一份怜惜,她为林家平冤昭雪,林大夫人母女得已重见天日,为谢皇甫曜十余年来对南越的卓著功勋,林曜得以更回本来的名字,加封为镇国公,特准在姑苏敕造镇国府。
“待安置好大将军府的事,我要回江南一趟。”他记得她离去时的叮嘱,她似有什么事没有说完,那是什么?林曜猜不出来。但以她的大度与宽容,林曜愿意试着谅解母亲,也愿意试着接受冤孽——母亲与仇人生下的同母异父的妹妹。
“去吧,走得远远的。本王再也不想看到你!”是林曜给纤纤带来了太多的伤害,而他柴运只想把纤纤深深地掩埋在心底,在那里有属于她的圣地,只有她一个人,只有他们未曾实现的美好梦想。
皇甫曜听罢,将怀中的无弦琴抱得越发紧了,道:“本将军也很厌恶你!”是柴运逼死了纤纤,看到柴运,他就会想到纤纤的死。
“好,很好!咱们以后最好不要再见面。”柴运苦笑着,不见皇甫曜他就不用忆起纤纤,不用面对内心的伤痛。
皇甫曜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下了山坡。
柴运抱着酒坛,头上的月儿有些朦胧,怎会有三个?不,一轮月、两轮月……他怎么也数清,每一轮月都像她的眼睛、都似她的笑颜。
“纤纤……”柴运呼唤着她的名,温柔的、深情的:“本王……本王是洛阳王,是靖王府世子,可是本王不开心……不开心……纤纤,你是本王心里唯一的王妃……唯一的……”说到后面,他压抑不住地痛苦起来。
哭着,哭着,就觉得疲惫,昏昏沉沉枕在柴逍墓碑前昏睡过去。
洛阳,忠勇大将军府。
正月十五了,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已至,林曜今儿特意下令:准予府中年轻男女一日假,从十五中午一直到十六中午。
这对于整个大将军府来说,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儿。
林曜看着欢喜结伴去放河灯的婢女、家奴,心里出奇的落漠、孤寂,关于江纤云、丑丫头、云纤纤的点滴记忆像狂潮一般包裹着他的身心。他静静地坐在书房,会忆起与她第一次在书房的交手,从她身上遗落下半块冰玉雁……
很快,这座洛阳的忠勇大将军府就要被皇上收回。他的府邸在江南姑苏,“敕造镇国府”这是多大的恩赐,而她留在大将军府的点滴记忆也会随着这府邸的易换主人而一并抹去。
冬霜馆内,他一次又一次的对她打骂……
春雨阁里,他鞭笞着她……
书房里,他当着她的面,任意与江纤柔嬉情说笑……
那一点一滴全都蓄满他对她的伤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今生他还有机会……就如他所言,“愿百倍弥补之”,然上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
祥管家从藿香手里接过莲子羹,道:“藿香,今儿你也出去放灯吧。”
“我不去……”藿香固执地道,“大将军他……”她瞧出来了,大将军心里有人,时常坐在书房里发呆。
祥管家道:“藿香,大将军心里容不下人了。你莫要为难自己。”张望着这座府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大将军有令,府里男丁三月后将随他前往边城,而女子可以各自回乡……”
“我不要离开大将军,皇上不是令人在姑苏建了一座比这儿更大更美的‘镇国府’么,奴婢愿意跟着祥管家去哪儿,去侍奉老夫人和小姐……”
祥管家见说服不动,长长地叹息一声,敲响房门:“大将军,该用宵夜了。”
听到有人说话,林曜快速拭去耳角的泪痕,朗声道:“进来!”
接过祥管家的羹,他头也不抬地划动汤匙:脑海中掠过当日纤纤为他煎药、熬药的情形……那药汁很苦,吃到心里却是甜的。而今天祥管家捧来的羹汤,不知道加了多少冰糖,却苦痛了他的五腑内脏。
“真苦!好苦,这是银耳羹还是药啊?”
祥管家满是疑色:“大将军,老奴令藿香再去另备一份。”
“不用了,苦就苦吃。”林曜淡淡的应道,停了片刻,又道:“这座府邸皇上转赐给先锋将军**了,告诉府中下人,他们若是愿意留下侍候**将军夫从尽可以留下。祥管家你是洛阳人,若不愿去江南……”
“禀大将军,老奴愿带全家去江南。再说我家老婆子也是江南人……”回不了自己的家乡,陪妻子去江南家乡也不错。
“你们全家随本将军去江南镇国府,其他人一个也不要带。”
祥管家跟他多年了,就在他进入靖王府之前就已经认识祥管家。若不是祥管家,林曜早就在进入洛阳的那个冬天冻死了。那时候祥管家开着一家当铺,生意很不景气,但还勉强可以度日,再到后来生意越来越不好。而这时,林曜已经是将军,还有了自己的府邸,便将祥管家全家七八口人接到了自己的府中。这样一呆就是好几年,随后他又擢升为忠勇大将军,祥管家的老婆负责厨房,儿子负责马匹,一家三口都是他最得力的家奴。说是奴,林曜与他更像是一家人。
“祥管家,你令人准备一下,明儿一早我们去江南。”
“大将军,夏夫人怎办?”祥管家问道。
纤柔是无辜的,亦如纤纤当初所说。看在纤纤的份上,他会照顾纤柔一身。而他将去边城,实在无暇照顾,也只有将她带回江南。“一并带上!”
此去离开,再入这座府邸就是别人的了。他的府邸在江南,往后来洛阳的机会就更少了。他不要忘了丑丫头,不要忘了云儿……放开这里也好,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倍觉沉重。纤纤待他有多好,他就有多少歉疚。
林曜从洛阳到江南,慢慢悠悠地坐在马车里,白日赶路,晚上就在官驿、客栈里住下。
一路行来,忆起母亲,想到纤纤,他就觉得艰难。他是因为纤纤才决定江南,也试着要原谅母亲,可原谅对他实在很难。
姑苏城近在眼前,只是听祥管家介绍,江南太守负责了督造“镇国府”的工作。他的母亲玉无瑕要人在林家老宅旁边的那片空地上建造“镇国府”。
林家、林家老宅、母亲……
那些久远的记忆缓缓地变得清晰起来,年少时那里充满了无数的阳光,还有那不尽的欢笑。
刚进城,就看到几个衣着整洁的男女站立城门两侧,其间还有一位着紫衫的少女,来回的踱步,来回的行走着。
几名家仆见有马车奔来,其间一名男子快步迎上了林曜的马车,抱拳道:“可是镇国公、忠勇大将军?”
祥管家扫了一眼来人,不待细问,只听男子道:“奴才乃是姑苏镇国府的家奴,奉了老夫人之命,陪我家小姐在此等候。”
林曜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的撩开车帘,透过缝隙静静地打量着城门口那位紫衫少女: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波,两颊微微泛红,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小嘴不点而朱娇艳若滴,左腮边一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紫色长裙迤逶于地,腰不盈一握,窈窕多姿,清纯中有几分妩媚。七分像母亲玉无瑕,还有三分隐隐有些纤柔的影子,这影子是属于江平之的。
祥管家抱拳回道:“正是——”
冤孽欢喜地奔近马车,声声甜美地唤道:“哥哥!哥哥——”她撩开车帘,望着里面一袭华袍的林曜,道:“哥哥,母亲说您一路风尘,请您勿必要饮下此酒,以解疲乏。”
冤孽从身后侍婢手中接过一盏酒,双手捧与林曜。
他还是不能将冤孽视为自己的妹妹,看着生厌,因为她身上有江平之的影子。
林曜一言不语地接过酒盏,他年少离家,不知道姑苏人氏是否有这样的礼节,可是抬头就看到冤孽那甜美的笑容,一饮而尽。
冤孽纵身跳上马车道:“原来我真有一个哥哥,还是南越朝的大将军、大英雄,我真的好开心啊!”她说着就握住了林曜的大手。
只一刹,他轻轻地推开冤孽的大手,虽没有说话,可冤孽感觉出来了哥哥的厌恶。她自小就看惯了母亲的冷漠与厌恶,这样的眼神对她来说实在太熟悉了。哥哥长得很好看,有着一张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肤色略黑,身材魁梧而健壮,浑身都洋溢着男子的阳刚之声。这件墨青色的锦袍,这顶银色的发冠……处处都很切合他的身份。
冤孽不再去缠林曜,而是道:“这些天我们日夜都在盼哥哥回来……”
林家老宅的门口焕然一新,换了大门、门楣,连那块牌匾也换成了新的,上书“林宅”,而林宅大门的旁边,却有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敕造镇国府”。林曜透过车帘,看到了一身绿袍的妇人,那一头洁白的银丝尤其醒目……心里的触动不小,林曜心中一紧,掀开车帘,纵身跳下马车。
这就是他的母亲,他幼年记忆中那个美丽如天仙的女人,终敌不过岁月的痕迹十几年未见,已是满头银丝,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岁月印记。今年他的母亲才四十多岁,远远望去竟如六七旬的寻常老妪。
“……”林曜惊呼一声,没有下跪,而是紧紧地拥住了母亲的双臂,“娘”这个字他还是很难唤出口,泪光盈动,静静地凝视着母亲的脸与白发。
“噼噼叭叭——”家仆们燃起了鞭炮,一阵紧似一阵,林曜抬头一望:林宅之内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上印绘着蝴蝶、鸳鸯图案,还有一个又一个大大的“喜”字。
“这……”林曜满是狐疑,道:“冤孽要出嫁了?”目光停落在冤孽的身上。
冤孽笑道:“哥哥真会开玩笑,就算要成家立业,那自应是哥哥居前。”
“我?”林曜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日子算得这么准,难道这就是云儿巧心的安排么?
又一次将他推与江纤柔,那个疯癫了的女人?
不,他不要成家,更不要与别的女人进入洞房。
林曜转身就要回到马车上,身后传来母亲冰冷的声音:“你倒是逃走试试!为了你的婚事,为娘与你妹子从去年就开始张罗了。今儿这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哼——你们……倒是试试看。”林曜很恼火,当他满怀向往地回到江南,居然是被母亲逼入洞房。而且很显然,这一切都是事先就预备好的。
冤孽与母亲交换眼神,冤孽道:“哥哥放心,新嫂嫂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论貌有貌,要才有才,哥哥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除了云纤纤,他谁也不要。他曾答应过她:除了她,谁也不要娶。即便她去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哥哥是否觉得四脚无力,不瞒哥哥,早一步就想到哥哥会逃走。所以先前妹妹在给哥哥的酒里加了一些东西。此药不伤身子,但若是哥哥想使用内力武功怕是运不出来,待过三日,哥哥不药而解。哥哥,这里是你的家呀,快请进吧!”
祥婶从后面马车里带出了纤柔,她见到大红色的灯笼,满是欢喜,高声叫道:“啊——拜天地呀!拜天地很好玩的……”
玉无瑕一眼就辩出了江纤柔,对左右道:“扶江小姐去北院歇息!”“来人,带大将军去东院小憩,把他给我看牢了,明儿一早就准备酒宴、婚礼……”
冤孽的话没错,待他从城门口到林家,药性已经发作,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依然是个没有武功内力之人。
“我不要结婚!我不要娶妻纳妾……我不要……”林曜挣扎着,被两名家仆半搀半拽地关入了东院。
东院,这里曾是父母当年居住的地方,里里外外装饰一新,门窗之上结喜绸、贴剪纸,依然是处最喜庆的洞房。
祥管家一家四口被暂时安置离东院最远的西院之内,南院现在是玉无瑕母女居住的地方。
刚过五更,林曜就被家仆、老妈妈给唤醒,先将他塞入大浴桶,然后就是里里外外地更衣。
以前他强纳江纤云,如今也尝到了这般被强迫的滋味。不舒服,很不舒服,他欲挣扎,结果换来一位老妈妈狠狠地一巴掌,没有打他的脸,倒是击在他的肩上:“臭小子,别不知足,老婆子保你进了洞房就不想出来。”
一直在东院坐到了近晌午时分,突然外面响起一阵鞭炮声。林曜继续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仆“扶”到大门口,一顶花轿已经落到门口。喜娘伸手微拽喜轿内新娘衣袖,连拽三下,方轻声道:“请新娘下轿!”
轿帘由喜娘撩开,从里面出来一位头顶大红盖头,衣着红嫁娘的妙龄女子,但见腰似三月杨柳,长裙及地,嫁衣衬托着她玲珑有致的身子,玉指胜过三月阳春白葱,脚上踏着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鞋背绣着栩栩如生的鸳鸯红莲图案,她抬脚跨过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步上红毡,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
林曜欲躲闪,没走几步,就花烛小丫头给强行拽回。好在江南习俗正有此招,大多数是为了图吉利故意躲闪,而林曜是真的想开溜。林曜被人请到了喜堂之上,立于左侧。
他从来不知道林家还有这么多亲朋,从邻里到官贾皆有。原本宽敞的“正义厅”如今改成了喜堂,堂内堂外都挤满了人,竟显得异常的狭小。
喜堂上方坐着一对男女,男的美髯白面,女的一头白发。
他的爹早就过逝,林曜明白,这位陌生的中年男子应是新娘的家人。
一位白发老翁高声道:“行庙见礼,奏乐!”
喜乐声起,在优美的声乐中,白发老翁朗声道:“一拜天地!”
不要,他不要拜!
他不拜不要紧,身后有人重重地压下了他的头,他身子发软根本无法对恃,强行俯下身子。
“二拜高堂——”
什么高堂,那老头儿是谁?他也认不得,他娘怎能如此草率,居然不与他商议,回家就让他成家入洞房。还有那新娘子是哪家的,她就算再美,他都不喜欢。
“夫妻对拜!”
不,他不要啊!
他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这一次为嘛不按他的头了,抬头时却见新娘已经款款福身下拜。周围全是众人的议论:“大将军要被娘子给管住了,居然不抢头跪!”
这是他家乡的风俗,夫妻对拜之时,谁抢在头跪见礼,谁将来在家中的地位就高,就能管住后者。
管住他?哪个居然梦想嫁他享受荣华的女人,看他不好好收拾她。
“送入洞房!”
想与他入洞房成鸳梦,让她做梦去,这一辈子他除了云儿谁也不会爱。
他要逃,他要快快的逃走,被强逼拜堂就倒霉透了,居然还害他违背当日对云儿的承诺。他原本决定原谅母亲的,可是现在他又开始恨起母亲来。
他想逃的啊,可是母亲也不用如此谨慎,居然还专门派了两名家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连林宅的偏门都被反锁,大门处又有家仆,他指定是逃不出去了。
逃不走,他借酒浇醉可不可以?
好,醉吧!
醉了好,醉了就不会有这万千纠结的心事,就能在醉里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云儿。
林曜三步一摇两步一晃地被两名家仆扶进洞房,朦朦胧胧间,只看到喜帐上坐着一袭红衣的女子,那一袭烈焰似的红,刺得他眼花。两名家仆一松手,他就跌倒在地上。他缓缓地望着床上的女子,看不到她的面容,只听一个很熟悉的声音:“金麒,你把盖头替我揭了吧……”
一定是听错了,居然会是云儿的声音,那样的温婉,那样的动听,他挥挥衣袖:“自己揭!本将军累了,本将军要……要睡……睡了好!睡着了就能见到云儿……云儿……”“呜——呜,云儿……我背弃了我们的诺言……我娶了别的女人……”
纤纤听罢觉得想笑,正要开口说话,他的已停止呢喃之语,传出匀称、轻微的鼾声。这人倒也睡得特快,说睡就睡着了。
纤纤正要自行揭开盖头,可想到玉无瑕叮嘱过:这女人的盖头千万不能自己揭,一旦自己揭就会余生孤独。
好吧,她还是忍忍!
顶着红盖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醉得像烂泥一样的林曜给拖到喜帐内,为他解开衣襟,看他沉睡,这家伙还真是。
不过爹爹的计谋不错,唯有骗过林曜、柴运,才能骗过所有的人。
浑身满是酒气,真是熏死她了!纤纤躺在喜帐内,看着身侧的林曜,越想越郁闷,她的洞房花烛夜,居然是他的酩酊大醉。不过,躺在他身边的感觉——不错!
纤纤带着美梦,依在床边,不知不觉就昏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顶着盖头,这样也不是办法,那……就借他的手揭去。轻轻地握住他的大手,手刚碰触到盖头,酒醉的林曜抓住盖头就往身上盖,把她的盖头当成了褥子。
纤纤觉得好玩,盖头被他揭了,那她也该上床睡觉了,可他也不用这么霸道,整个喜帐就被他占了大半。她勉强爬进喜帐,侧身躺在他的身边。
睡得正香,远处传来了雄鸡破晓之声。
纤纤起床,简单梳洗一番移身来到厨房,开始为婆婆、小姑准备晨食。
林曜一觉醒来,头痛如裂,这是酒后的常状,睁眼就望见喜帐顶挂着一个晶亮的东西,用手一扯,是镶着金边的冰玉雁。看着中间那一条细细的缝隙,却正是他与云纤纤定婚时的信物之一。
“怎么回事?”原来还顾着头疼,看到冰玉雁,竟不知疼为何物,快坐起身,抬头就看菱花镜,旁边放置一只妆盒,他启开妆盒,一只熟悉的金钗跃入眼帘。
“哥哥!哥哥,该用早餐了,娘要你速去前厅!”门外,传来了冤孽的声音,“你快出来,别让大家等太久。”
林曜快步打开房门,手里握着冰玉雁,摇摇晃晃,道:“这……”
“哥哥,你没糊涂吧?这不是嫂嫂的随身佩玉么。莫要打碎了!你早些出来,大家都在前厅等着你呢?”冤孽用怪异地眼神打量着林曜。
林曜心中一阵惊喜:这冰玉雁是云纤纤的东西,他却在喜帐内发现。难道她根本就没有死。高人叔叔根本就没有逼死自己的女儿?“妹妹……云儿她真的没死,是么?”
冤孽喜欢听他唤自己妹妹,正色道:“云儿确实嫂嫂的乳名!”
林曜听罢,确信她真的没死。放开冤孽快速往花厅移去。
花厅上,婢女们陆续从厨房里捧着粥点、小菜。
桌前坐着中年男人与玉无瑕,满脸笑容地凝视着来往的婢女,看着桌上那些精致的菜式,说不出的满意。
“云儿!云儿呢?”林曜一进门不停地追问。
玉无瑕淡淡地瞪了一眼,道:“昨儿你不是吵着嚷着不要成家的吗?这会儿你又问她作甚?”
花厅外面,纤纤衣着一袭大红的嫁衣,搀着干练的发式,身后跟着两名捧托盘的侍婢。
这张对他极为熟悉的脸庞,这双依旧明亮的眸子……
“云儿,云儿……”林曜奔上前去,什么也无法替代此刻的言语,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他以为这一生都错失了她,而她却在他糊涂的时候成为他的妻,“云儿,是你吗?云儿,我的云儿……”
“咳——”云雁天不由自己的咳嗽数声,纤纤推开林曜。
一名老妇人道:“好了,新夫人、新姑爷该敬新人茶了!”
昨夜还在感伤,今晨就堆满了笑容。这样的变化对于林曜来说,实在太神奇了,神奇到他无法理解。
这是林曜记忆中最丰盛、也最美味的早餐。
纤纤与冤孽满着收拾碗筷,他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仿佛她的身上有太多令他好奇的东西,又似乎她会在瞬间消失……
“哎呀,你快让开!”
“云儿……”他像狗皮膏药粘上了她,见她一得空,将她横抱在怀中。
“放下!”
“不放——”
进入新房,他将她怜惜而轻柔地放到喜帐内,她欲坐起,他的唇像三月绵绵的细雨,滴在她的额头,如雨似风,犹火胜水般的热情、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一路到了嘴唇。含住她红艳的唇,他深情的吸吮起来,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化成了无骨春蚕,又胜过世间最柔腻的丝绸……
她柔软的香唇,散发着菊花似的淡香,迷醉的、狂热的,那星点馨香像醉人的美酒,很快迷醉了林曜,心中升起一股灼热,如泛滥的洪潮快速漫延至全身,像一把炽热的火焰,燃烧着他,也燃烧着她。似奔涌的狂潮,一浪驱赶着一浪,快速地飞奔,直至翻滚到水天一色的天之尽头……
新房内,一室旖旎,一屋春光,传出一阵美妙而动的乐曲……
纤纤偎依在他的怀中,用纤指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圈,一圈又一圈的,他心中一软,亲柔的用唇贴上她的额头,缠绵的、轻柔而贪婪的。
“云儿,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怎么会到了江南?”
纤纤听他询问,扬臂从枕下取出一柄华丽的短剑:“这把剑……”
“这剑?”林曜细细地查看着宝剑,大凡漂亮的剑都没有多大的用处,她既说这把剑,那么生死玄关都藏匿在此剑之中。
纤纤仔细地回忆中他们父女最后一次在洛阳行宫内的谈话:
“女儿的性命是爹给的,爹虽未尽女儿的哺养之责,可云儿毕竟是您的女儿,爹要女儿死,女儿不敢不死。”纤纤痛苦地道。
倘若父亲真要她一死,她无话可说。就在纤纤决定用短剑自刎之时,云雁天夺过纤纤手中的短剑:他只是想试一试女儿的决定。笑道:“罢了!为父明白你的心意。可是皇甫曜当真值得你如此相托么?”
“值得!”纤纤肯定的道。
“傻女儿——”云雁天将纤纤拥在怀中,“你比爹固执,比你娘还要聪慧。”
纤纤比他固执,就证实她一旦拿定主意就不会再改,倘若再固执地要纤纤入宫为后,她定然会以死相抗,而纤纤是云雁天唯一的女儿,更是他最亲的人。他需要尽一个父亲的职责,弥补她不曾拥有过的父爱。比田氏聪慧,因为纤纤并不贪心,明白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云儿,你放心爹会助你如愿以偿。”
“爹……”纤纤满是感激,她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同于江平之,否则他就真的负大侠之名。
云雁天看着短剑,拔开,这不是一柄六寸余长的短剑么?怎会短得还不到两寸了。云雁天用手指一拨剑柄处的宝石,“咯嗒”一声又变成了一柄长约六寸的短剑。
“爹,这是……”
云雁天道:“这是一柄波斯国的短剑,波斯人叫它‘弹簧剑’,秘密就藏在这剑柄之中,你瞧仔细了,这枚黑宝石其实是开关所在,按一下变长,再按一下就变短。”他停顿片刻,示范给纤纤细瞧,这一次宝剑插入时变短,拔出时变长,原因是受压力所迫退缩至剑柄之内,而没有压力时又突然弹跳出来。
“云儿,为父已在这剑下涂上了我栖云庄的绝世妙药‘睡生梦死”,此药见血即入,只屑半柱香时间就能让人处于假死状态,脉搏、体温都与死尸无疑。只是……你此次得受些皮肉之苦了。抗旨毁婚,我们栖云庄是难以做到的,不能与南越反目,我们必须依赖南越才能继续生存,但为父可以让你过上梦想的普通人生活……你可愿意?”
“我愿意——”纤纤毫不思索,不能毁婚,就只能瞒过所有人假死。
云雁天又道:“另外,你还得放弃栖云庄大小姐的身份。”
“我不做大小姐,只做爹的女儿就开心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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