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三十章 假死真相
“从今往后,你只能认一个易容后的男子为父,而不能唤云雁天为父?”
“我愿意!我愿意……”“只要能让我与林金麒在一起,只要让我过上平常上平淡、快活的日子,我愿意——”
云雁天笑了。
纤纤也笑了。
云雁天道:“你要把戏演足,为父会在一旁为你把风,以免外人提前进来相扰。你该做什么,心里明白了罢?”
“女儿明白。”她要做出所有临终将死的准备,既然她是为了与林金麒而要假死,自然就要为他欺瞒所有人。她需要一个令天下人信服的理由!
于是,就有了她与他那次相见,那次深情的表白……
“你骗得我好苦哇,你可知道从那日到昨儿,我一直都……”活在痛苦中,想到她的死,他恨自己的退让,为了等林家昭雪,却害她白白做出了牺牲。
“短暂的忍痛别离,是为了我们一世的相伴。金麒,你觉得不值?”
面对娇妻的责问,林曜连连笑道:“值,值!一千个,一万个的值!”
荣华重要乎?
功名重要乎?
每人心中自有看重的东西,滚滚红尘,她重情,他守信,当你寻到了最重要的东西,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重要,舍弃性命,用尽心思都只为追逐、只为守护。
云纤纤如此!
林曜如此!
“云儿,我累了,只想携你游山玩水,你不是一直梦想寻个江湖浪子么?我愿意做与你相伴的浪子,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天涯海角不离不弃!”她重复着。
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仿佛要将整个人都移到他的怀里居住,再也不离开。搂着他更紧了,仿佛要与她双双化蝶,缠缠绵绵到天涯海角,一起看北凉草原、大漠晚霞,一起观潮起潮落,一起坐庭观云卷云舒。
“我要辞去大将军之职。”不用再征战沙场,更重要的是,他不愿将她留在江南,有了她,只愿与她朝朝暮暮,春春秋秋……她是他拜过天地的结发妻子,他必须倍加怜她、惜她、敬她、爱她。
纤纤移眸,深情地望着他的眼睛:“不要为难自己,如果你愿意还可以继续做大将军。”
“为你放弃,值——”
这是他的选择,怀中的爱妻值得他放弃所有去珍惜,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唯一能让他牵绊的、看重的只有怀中的她。
多想就这样停留,他们的世界只有她与他。
林曜突然想到了从京城带回的无弦琴,那琴的一侧虽然烤焦了却依旧是好的。次日一大早起来,林曜就去了姑苏城内转悠,他要请城内最好的制琴师傅,将这柄恢复到最初,还要亲手续上琴弦,让它可以重新在她的指下发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金麒这孩子上哪儿去了,明知泰山大人今儿就要离开江南,居然在这当口离开,实在不像话。”玉无瑕翘望着大门,一次又一次,眼瞧着就过辰时,可林曜还是没有回来。
云雁天掠着胡须,笑道:“罢了,云儿、林老夫人老夫不等了。”他回转身子,就看到一边祥管家,道:“老管家,告诉大将军一声,叫他善待我女儿。若有半点不好,老夫就把她带回去。”
嫁出去的女儿,扑出去的水,哪有再带回去的道理。纤纤娇呼一声:“爹——路上吃的干粮都已备好,一路小心,到了家给女儿来封信。”
“好,好!为父走了——”云雁天从家仆手中接过缰绳,纵身一跃上了马背,策马扬鞭,奔离了林宅:“亲家母,我女儿就交托给你了。”
“亲家公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玉无瑕放开嗓门道。说完之后,玉无瑕温和地捧住了纤纤的手:“云儿,若是金麒待你不好,一定要告诉娘。”
“嫂嫂,还有我呢?”冤孽道。
玉无瑕瞪了一眼:“一个小丫头,你懂什么?”
纤纤依旧站在大门口,左顾右盼,依旧未见林曜回转。身上有些困乏,估摸着许是在外面遇上了故人,午饭时间已过,纤纤回到新房小憩。
睡得正香,听得些许低沉的声音,启眸时却见林曜蹑手蹑脚地抱着个东西进入。
“你去哪儿了?爹等你许久也不见你回来,就先走了。”
“娘子,对不起……”林曜为自己惊扰她的梦而略感愧意。
“那是什么?”纤纤下了喜帐,移到桌案前,这个漂亮的盒子倒是不错,该不会如柴运一样又是送衣服吧。
启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张漂亮的古琴,隐隐还有颜料的气味,上面精细地刻绘着花鸟图案,一侧竟有烧焦的痕迹。
纤纤伸出玉指,轻柔地拂过琴弦,响起一串清灵的琴声:“清泉琴!它不是在京郊茅居么?”
林曜满是惊诧,光听声音她就知道这张琴曾是京郊茅居的那张,即便他精心的改变了原因的模样,还用漆覆盖了原来的纹饰,又令工匠轻刻了现在的花纹。
纤纤又忆起了那个梦,梦里逍哥哥说过的话……
林曜从身后拥住了她的腰身,将嘴放在她的耳边,极尽温柔地道:“为我弹一首曲子,可好?让我做你心中的逍哥哥,照顾你一生一世……”
“夫君……”纤纤唤了一声,转过身道:“逍哥哥只是我的哥哥,我真爱过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
“真的?”
他不信么,这是她的真话。当然如果他真要认为她曾经爱过逍哥哥,她不想再解释什么。
“我信,我信……”她已经坐到桌案前,捧出古琴,放在自己的跟前,轻柔地拂动琴弦,时而是二月轻拂的风、时而是三月缠绵的雨、时而又化成结伴的蝴蝶、时而又似山野盛开的鲜花……
琴弦在她的纤指尖注入了生命,会跳舞、会唱歌,还会描绘出一幅幅生动而美妙的画面,画里有他,画里有她,画里有世间所有美好的景致。
纤纤弹得投入,不知从何处飘来了和乐的琵琶,这样的细致、这样的典雅。那个怀抱琵琶之人定然是婆母玉氏。她急,她也急;她缓,她也缓;古琴、琵琶就似一对翩飞的蝴蝶,一起纷飞,一起迷醉……
她为他重新弹琴,他喜欢在她弹琴的时候静静凝望,看她纤纤玉指在弦上起舞,那时她整个人都化成天上的仙子,她的手指就宛如弦上的舞者,轻盈而灵活的……
他想:是真的离不开她的,哪怕只有一个时辰。
还记得新婚第五日,她与母亲、妹妹去城里做新衣,不过分别半个时辰,他如坐针毡,后悔不已,懊悔自己没有与她一块去。忍不了别离的人是他而非她,她依旧那样冷静、淡然,他想将她时时拥在怀里,细细的疼爱,可她仿佛越来越逃避他的怀抱。
林曜有些相信家乡的那个传说,“夫妻对拜”时,谁先跪地施礼,谁就先一步掌握了她的心。
“什么,你要玩夫妻对拜?”纤纤听罢他的话,秀眉一挑,“多大的人了,这种事也能重新来过的么?”
每一次生气,她就用沉默来对付他,而每一次都是他先求饶,这一次也不例外。
眼瞧着三月就要过完,这已经是第三封催去边城的文书,可他真的不想离开。
三月二十,林曜返京,上递辞呈请求辞去大将军一职,只挂“镇国公”之虚爵。柴适不允,正欲挽留时,发现林曜已经留印离京。
这一次,他是拿定了主意,不再停留。他已经伤她多次,不能再伤她了,他决定用一生的时间来“百倍弥补”。
除了云儿,什么都对他不再重要。
握住最珍爱的,就是把握现在、守住幸福。
番外之玉无瑕
她,叫玉无瑕,是花玉阁的头牌。
十三岁时,艳名就随着这秦淮河流转到江南的每一个角落。从十三岁到十七岁,年年都是江南名花大赛的头名花魁。人如其名,她长得很美,就像一块无瑕的璧玉,从头到脚像似尤物、天仙一般。
她不同于别的青楼女子,卖艺不卖身,善弹好琵琶,除了琵琶以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小曲弹唱、舞蹈丹青更是一绝。妈妈赞她:是百年难遇的倾世美人;江南一带的风流男子赞她:清艳两宜,浓妆淡抹各有风情。
可是她最向往的就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自幼长在青楼,看多了世间的男欢女爱,也知女子多情,男子薄义的道理。每每静下时,总在心中暗自祈祷上苍,她不花心,唯求一个真心以待的男子。
十七岁那年,她还真遇到了一个男子。他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她与他结识在镜湖畔。那日她刚下花舫船,就与他不期而遇。他一路追踪,从湖畔一直跟到了花玉阁的门口。
玉无瑕想:若是风流子女,自会进来;若是有心之人,又恐被她的身份所吓坏。必竟她的身价极高,五千两黄金并不是任何一户人家都能出得起的。就在她即将进门之时,他唤住了她:“姑娘留步——”然后,他一路奔来,从怀中掏出一只金灿灿的东西给她,道:“你等着,不出一月在下定来迎娶姑娘。”
他是一个穿着很平常的男子,玉无瑕并不敢多想。只是看着手里的金麒麟,但见制作精美,栩栩如生,心里料想这麒麟应是一对。
她回到花玉阁,照旧跳舞、弹琵琶。
终于有一天,妈妈将她唤到了房中。
她看到了他,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公子。他带了满满一箱黄金,足足有五千两之多。他谦恭有礼,浑身上下漾出一股英武之气。
他是姑苏林家的大公子,名唤林普,父母早年过世,留下他与兄弟支撑林家产业。为了凑足五千两黄金,他变卖了姑苏城内的一家客栈、一家当铺,还将家中历年积攒下来的余银也一并兑换成金元宝。
林普笑道:“姑娘若肯下嫁在下,在下必当以正妻名份娶之。”
正妻之名份,这是多少青楼女子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最多也就做做人家的续弦、富贵人家的妾室,可是他却说是正妻名份。
妈妈征询她的意见,玉无瑕面对如此诚意,哪里还能回拒,当下就点了头。
她跟着林普走了,一时间成为江南的美谈。青楼姐妹们哪个不羡慕她寻到了好去处,林家虽不是江南有名富贾,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是林家上无父母,下只有一个兄弟,更难得的是,她一进林家门就是林家主母。
婚后,夫妻情深,林普很是体贴,责令上下要敬重于她。她不会的地方也有专人教她、带她,告诉她应当如何打理。一年后,她为林家生下了嫡长子——单名曜,小字金麒。
日子过得很和美,也很幸福,玉无瑕巴巴地希望能为林家再生几个孩儿。也不知怎的,有了林金麒后,她却数年不再怀孕。
儿子金麒九岁那年,夫妻二人为小叔林凡迎娶钱塘皇甫世家的三小姐为妇。婚礼办理很热闹,林普说:他就这一个兄弟,不能太过寒喧。玉无瑕什么也没说,只是全力操办。
林普总是很忙,不停地在江南各地流转中,进货、出货,有时还帮人走镖。林家兄弟皆是文武兼备之人,字写得好,武功也不错。玉无瑕觉得,找夫君就要找这样的人。
天有不择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就在她一心沉浸在幸福之中时,却飞来横祸。官府有人告秘,说林家兄弟“通敌判国乃是北凉细作”。
玉无瑕自然不信,林家兄弟都是平份的生意人,虽有武功也是为了行走方便。可姑苏府尹却当着众人在林家兄弟的身上搜出了“罪证”。
林家上下二十余人被打入狱中,而她的牢狱却是单独的,没有与夫君、小叔、弟妹他们在一起。玉无瑕隐隐觉察出了异样,就在她思索的时候,有人传她“上堂”。
她跟在衙差的身后,他却没有带她上堂,而是直接到了官衙的后院。
后院厢房内,坐着两个正吃酒的官员,其间一个还是身中华丽官府的大官。经姑苏府尹介绍,“他是江南巡察使、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江平之”。这个人她认识,数日前就在她去码头等候林普时,他就从一座官船上下来。当时还定定地看了她许久!
姑苏府尹道:“林夫人,你好好侍候江大人!”他起身离开厢房,很快合上房门。
一丝不良的预感涌上玉无瑕的心头,她转身就要跑,然后却已经迟了,她听到了门外传来铁链下匙的声音。
后来的数日,对于她那是一个恶梦,一个永无止息的梦,江平之强占了她,一晚又一晚、一夜又一夜。
她无法保全清白之躯,忍辱偷生,只是希望借这位钦差大臣之人救出夫君一家。可是他面上答应,只求达到他不可告人的淫欲,却从不付诸行动。为见夫君,她需要付出数夜顺从的代价。
终于有一天,她听到了噩耗:林家上下,秋后即决。
她奔到后院,指责江平之:“你骗了我?”她疯了一般抓住江平之的衣襟,口无遮拦地骂他、打他。
江平之离开了江南,临行时,他问:“玉无瑕,你可愿做本官的第六房妾室?”
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随之而去的还有一记重重的耳光。他抚着被打疼的脸颊,冷冷一笑道:“既然本官不能得到,那么本官就毁了你。来人,将他打入大牢!”他还怪异地加了一句:“狱卒可享用之——”
她被打入了大牢,不愿承受无止无禁的羞辱,她想撞墙自尽,可撞墙之后竟未死成。醒来之后,却再度回到了姑苏府衙的后院厢房之内。一名中年郎中告诉她:“夫人,你有身孕了……”
这个晴天霹雳惊得玉无瑕久久不能回悟,她的身子自幼就不好,气血亏损,癸信素来不规则,嫁入林家之后因为常有调理倒还康健。可自从林家出事,癸信未至,将手轻柔地抚摸着腹部,她怀疑这孩子乃是林普的骨血。
有了孩子,她就不能一心求死。她不知道儿子金麒是否有逃脱魔爪,更不知道江平之与姑苏府尹能否会放过金麒。
刚去了江平之,她又成为姑苏府尹的伴枕之人。一夜夜含泪偷生,一次次苟延残喘,也只为腹中这点骨血。
她忘记了时间,时间对于她无休无止的黑暗。一次次祈祷这苦难从此结束,有一天夜里屋顶下跃下个少年,手握宝剑,目射杀气,只两剑就取了姑苏府尹的性命。鲜血贱了她一身,她从那少年的眸眼中看到了与林普相似的目光——这是她的儿子,她的金麒啊!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儿子离开时,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玉无瑕想追出去,可是她浑身一丝不挂,当他的儿子目睹了母亲与别的男人床第之欢,作为母亲的尊严早已经荡然无存。她无颜追儿子,甚至无颜唤出儿子的名,更无颜再对林家之人。一切都是因为这腹中的孩子,若不是他,她大可以去死。
死是多么的简单,活着才是艰难。
就是玉无瑕困于姑苏府尹被刺杀之事时,当年的青楼姐妹凑钱为她保命。她们想尽办法将她带出了大牢,那时候她早已大腹腼腆。出狱不久,她就在姑苏明月楼的后院之内诞下了一名女婴。
好心的姐妹将那又瘦又小的女婴抱给她看,只一眼,她的世界再度塌陷,那女婴的眉眼七分像她,还有三分竟寻不出丁点林普的样子,越瞧竟越似那钦差大臣江平之。这鼻子、这耳朵,竟如与他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这一刻,玉无瑕伸出双手:“我要掐死这孽种,我要掐死她……”她万般期待的结局,腹中的孩子竟是旁人的,她受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全都白受了。青楼的姐妹阻止了她,她们说:“虎毒不食子,况且这是你的亲骨血。”
她的骨血,可孩子同时也是杀夫家仇人的骨血。
她恨,恨极了江平之。
她把所有受地屈辱都付诸这个孩子身上,她不屑为孩子取名。
每次看到孩子,她都长长地叹一声“冤孽”,她更不让孩子姓林家的姓氏,因为这孩子不配。时间长了,这孩子就有了一个名字——冤孽。
她不喂冤孽吃奶,也不给冤孽请奶娘。可这孩子竟似她前世欠下的债一般,居然奇迹般地活了、长大了。她不抱冤孽,不让她读书识字、不让她学琴棋书画……教给冤孽只有无休无止的恨。
她在姐妹们的帮衬下重回青楼,一个当年要好的姐妹做了明月楼的老鸨,便聘她做琴师。玉无瑕知道,冤孽这孩子对声律极有天赋,可每次授艺的时候,她就将她遣到厨房去帮忙。
别的孩子三岁只会躲在娘亲怀里哭着撒娇,可是冤孽已经学会了生火、看火;五岁,别的孩子开始认字,冤孽却已经学会了洗衣;待七岁时,冤孽会干所有的活,做饭、洗衣、收拾房间,甚至过早地学习了女红……
玉无瑕骂她是祸害、是扫把星,是害死林家上下的催命鬼。无数个深夜,当她在林家老宅装鬼吓人时,她就愤怒地将冤孽打哭,用她的哭声来吓跑进入林家老宅的人。
江平之害苦了她,她不要放过江家。她辛苦地攒钱,攒到一定数量时就去买杀手,是江平之害她失去了最爱的夫君、最爱的家,她也要让江平之一点点的尝到。杀手行刺了江平之的元配妻子,她还是不知足,这对于玉无瑕来说,仅仅是开始。
后来的数年里,她花重金将一名细作安置到江府之内,随时打听着江府的一举一动,只要那边有任何的消息,她都能最早知晓。她一步又一步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她想念儿子,却不敢去寻找儿子。每次想儿子,她就拿冤孽出气,就像是折磨江平之一般。
冤孽会烧可口的饭菜,可她还是挑三拣四,骂她是“没出息的赔钱货”、“你不配姓林,不会替林家报仇的冤孽”……
十几年后的一天,有位锦衣少年闯入了林家老宅。她从对方的那只金麒麟认出,对方就是她儿子未来的妻子,可是儿子,她已经不知道儿子的去向。她不是恨,也不能提儿子,而是她已经无颜再提及儿子。她是一个没有尊严的母亲,一个不敢面对儿子的母亲。
带着无限的愧疚与无奈,她终是逼走了云小姐,可每一天夜时她无法期盼着云小姐能给儿子带来幸福。
儿子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而云小姐是那样的明朗、清丽,那样的高贵、优雅,她看云小姐,就是乞丐敬重财神,凡人敬重仙子。她甚至不配认那样冰清玉洁的云小姐为自己的儿媳。她的自卑像无边无际的海浪,永不停息地拍击她的心。
玉无瑕想:云姑娘一去,就不会再来。突然有一天有位刑部官员来到了江南,他是着手重查林家判国案的。玉无瑕并没有往心里去,或许这只是一种应付。可她发现这名官员很认真,不但调出了十几年前的《卷宗》,还与林家周围的百姓打听林家以前的情况。
林家终于沉冤昭雪,她玉无瑕也不用再装神弄鬼,可以走在阳光下,走在大街上,不用再顶着明月楼琴师的身份,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人唤她“林夫人”,是那样亲切而温暖。
正月初的时候,林家老宅来了故友:云大侠。他还带了自己的女儿一起来林家居住。
听完云大侠的讲叙,玉无瑕突然明白:云家小姐是真的喜欢金麒,她为金麒做了很多事。甚至为了他放弃了皇后之位,放弃栖云庄大小姐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再相拒的理由,林家的重见天日全是因为她呀!看见她,就像看到了林家的大恩人。
“林伯母,我要嫁给金麒!”说这话时,云小姐没有半分的羞涩,只有坚定,像石头一样的坚定。
“我能为你做什么?”玉无瑕很欢喜,必竟如此深情的女子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的。
“二月二十二日之前,他会回姑苏。云儿要伯母设法将这包栖云庄秘制‘软筋散’让他在进城之时便服下。”玉无瑕不明白,儿子一回姑苏就要对他下毒,却听云小姐继续道:“林曜必不肯迎娶素不相识之人,而在这之前我想让他知晓我的身份,就算是给他一份意外的惊喜。在洞房之前,他定会设法逃走,有了‘软筋散’的家仆们的看护也容易许多……”
这是一个聪慧的丫头,她把什么都设想到了。她的身上有一种冷傲之姿,这样的女子不屑说谎,更不屑去得到一个不爱她的人。“意外的惊喜”这几字,她向玉无瑕道出了金麒的心。
只要能促成一对新人,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玉无瑕同意了云小姐的计划,次日就张罗上下布置林宅。
一个月后,林宅焕然一新,洋溢着喜气。
玉无瑕知晓儿子对自己的芥蒂,唯一能缓和他们母子之情的中间人只有云小姐。世人常说,儿子好不如儿媳好,云小姐就是她认定的好儿媳。
一切都如愿以偿的进行着,新婚第二天,儿子一觉醒来就追着她的身影,那毫不掩饰的喜色、无法言喻的快乐,像蜜糖一样甜醉了玉无瑕的心。
纤纤终于了结心愿,寻到自己心爱的男子,更重要的是她是他心中最爱的女人。每个新年前她与林曜都会赶回江南,陪婆母、小姑一起过辞岁迎新。
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生下孩子后,孩子就交与奶娘与小姑哺养,光阴如箭,日月如梭,转眼前连次子少鹏也满是乱跑了。
纤纤与冤孽坐在凉亭里。冤孽现在的名字叫玉宁儿。
玉宁说道:“嫂嫂,我将少麒、少鹏带得好吧?”
“好,好——好得他们呀只认姑姑不认爹娘了。”纤纤笑着,继续为孩子们粘贴纸鸢。
花园那边的小径上,款款移来锦衣峨冠的年轻男子,行走如风,一对璧玉似的孩子奔了过去,扬着双臂大声道:“爹——爹爹!”
林曜双臂一揽,一手抱一个孩子。
少鹏嘟着小嘴儿:“哥哥不知羞,这么大了还让爹抱。”
少麒瞪了一眼,伸手抓住少鹏那胖嘟嘟的小脸:“我是哥哥,不许说我。”
纤纤抬眸,脸上盈满喜色,扫过丈夫儿子,目光落在林曜身后的中年灰衫人身上。这人是他们夫妻云游之时请回来的郎中,据说对治疯癫之人颇是有经验。
“白神医!”纤纤放下手中的纸鸢,迎上二人,道:“柔姑娘的病怎样?”
林曜抱着两个儿子,任由他们在自己的怀里你拧我、我揪你一下,两个孩子悬殊不大,一个四岁多,另一个三岁多,生完这两个儿子,纤纤就吵嚷着不要生了。不过也很奇怪,这三年来她还真没有再怀上孩子。
林曜道:“娘子,我请郎中过来是想替你再瞧瞧。”
“瞧什么?”纤纤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健康。
一边的玉宁儿听罢,窃笑道:“嫂嫂,娘说你最近贪睡,许是又怀上了。”
“我若怀上了,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么?”纤纤打乱了玉宁儿的话。
她还真是执拗不过林曜,坐到桌边,由白神医为她诊脉。
几双目光都全神凝注在纤纤身上,复又齐刷地移到白神医身上。
白神医微闭双眼,点头晃脑一阵儿:“喜脉,确实是喜脉。”
“神医,那是男是女?”林曜总是不知足,若是她生个女儿出来该有多好,可她却一连生了两个儿子。
“不过刚孕,这个……很难辩出是男是女。”
玉宁儿听罢,欢喜得近乎要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若是娘与干娘们知晓嫂嫂有喜了,指不定会有多欢喜呢!”玉宁儿话落时,已经奔出了凉亭,径直往林宅方向的地道奔去。
镇国府很大,分林宅和府邸两处,两地只隔了一条丈许宽的道路,两处各有围墙。纤纤说得方便邻里,特意保留了中间原来的道路。两府之间又有一条地下通道,宽约丈许,高约丈许,通道之间有一道铁门。
林宅住着玉无瑕与她年轻时候交好的几位青楼姐妹,其间有两位年老无依,纤纤就令将她们接来与玉无瑕一起居住。林宅之中还新建了一座佛堂,她们每月初一、十五会在佛堂里念经诵佛。林宅的日子虽很平静,却也过得充实,几个女人年轻时都是江南一带的名妓,琴棋书画无一不经,整日遣丫鬟过镇国府来领两个孩子学习。
少麒不过才四岁,而少鹏也才三岁,他们能学什么,不过是过林宅给她们解解闷。只是每次去,孩子回镇国府就闹肚子,玉无瑕心疼孩子,把她的姐妹们骂了几回,再过去时,她们就不再给孩子任意吃东西,只留他们玩闹一阵就令人送过府来。
纤纤与林曜夫妻俩喜欢云游,一会去终南山、一会儿去南边看海,有时候还会去一趟北凉草原。对于他们来说,赏名山大川胜过了一切。两个孩子就留在老夫人与玉宁儿身边静静的长大。不过每年过节他们都会赶回姑苏镇国府,与母亲、妹妹、儿子们一起过节。每到他们回来的时候,也是一年中镇国府最热闹,客人登门贺喜最频繁之时。
今年因为纤纤又有了身孕,夫妻二人云游的计划再度被打乱了。看着纤纤日夜长大的腹部,玉无瑕与姐妹们在一边含笑着。
“无瑕,我觉得是男孩!”明月楼当年老鸨芳名玉若璧,此话一出口,立即就引来其他几位的围攻。
已经有两个男孩子,玉无瑕与所有人都巴巴地希望纤纤能生一个女儿。像纤纤一样才貌双全,那样的玲珑乖巧。
花玉阁当年的妈妈花无双道:“是女孩,一定是女儿。没瞧见她这肚子比怀少麒、少鹏时还要大,还要圆。”
林曜再也不能安静了,听着周围七嘴八舌之声,道:“许是一双!”
他如此一说,四个女人就团团围住纤纤的肚子高,瞧着瞧着,只听纤纤惊呼一声:“啊——”林曜着急,钻入中间,左边腹部动了一下,右边也跟着动了一下。
“啊——真是两个啊!”
玉无瑕见罢,抬抬手臂:“玉宁儿,去,去把白神医唤过来,这都七个月了,能探出是男是女吧?”
林曜将纤纤扶下,俯下身子扒在她的腹部细细地听。“乖女儿,不许折腾你娘!乖乖的呵!爹为了你,可没少费心思……”
这话什么意思?
她说过有两个儿子已经很知足了,她不是吃了当年他配与纤柔的那什么药汤,一服此药很难再孕的么。
林曜抬头就迎上妻子那双责备的眼睛,起身扭头就跑。
“站住!”纤纤伸手就拽住他的手臂,“给我说清楚,你……”
两个人抓抓扯焉就往镇国府的阁楼移去,急得玉无瑕大声道:“金麒,怀孕最大,你莫要惹她!”
纤纤扯住他的耳朵不放:“说清楚!是不是你动的手脚,我就讷闷,生完少鹏,我服了一大碗的红花汤,怎会又怀上。”
“这个!这个……娘子忘了,府上墨鱼骨很多,这东西……”
“那么,去岁回来之后,你天天哄我喝的莲子粥……”说什么她这两年的火气大,完全没有初识的冷静,原来那莲子粥里加了墨鱼骨汤,所以她才会再怀孩子。
林曜道:“好娘子,待你为我生个乖女儿,我发誓,不再劳你生了。”
“林金麒!”纤纤欲骂,他双臂一张,将她轻柔地拥在怀中:“就这一次!往后让为夫生好了。”
他生,他的肚子要是能生出孩子,真真成天下第一奇闻。再说自古以来,也没听说男人会生出孩子的。
纤纤哭笑不得,不怀也怀了,况且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与他的,有什么比与心爱人共育孩子更幸福的呢。
玉宁儿带着白神医,刚从假山后面露出一头,又快速地缩回去。
纤纤从他怀里出来,看到假山后那一抹衣角,道:“玉宁儿,你有事?”
听嫂嫂呼唤,玉宁儿露出一头,笑意盈盈地过来:“娘还是想知道嫂嫂这回怀的是不是女娃,非让我把白神医带回来诊脉。”
“我不要诊——”从知怀孕到现在,都已经诊过无数回了,其间也请过姑苏城里的名医,一会儿说是男,一会儿说是女,反正纤纤已经没有兴趣知道到底是男是女。她一举为林家生了两个儿子,无论是玉无瑕、玉宁儿还是林曜都快把她捧成林家大恩人了。
“好,好,不诊就不诊。”林曜宠溺地道。
玉宁儿的眼里闪着光芒,林家的男子都这般体帖,娘常说爹在世时就是这样,如今哥哥成家了,待嫂嫂一样体贴。将来她要找,也要找像父亲、哥哥这样的孩子。
纤纤暖声道:“白神医,柔姑娘这些日子好转,全托你了。”
白神医道:“照这情形,不出三个月柔姑娘的病就能痊愈。”
玉宁儿听罢,道:“嫂嫂,你还是让神医再诊诊,我回去也好向娘与干娘们复命。不然,我会被她们给吵死。”
“去我房里,把麻将送去!”去岁在蜀地云游的地时候,纤纤发现了富贵中人喜欢玩的麻将牌,便带了一副回来。
“娘说过,她再也不碰那劳什子。”玉宁儿固执地道。
三天前,玉无瑕与三个姐妹第一起学会打麻将,纤纤简易地讲授了四个麻将的玩法就离去了。几个人倒也说得起劲,后来说不赌点零碎银子无趣。四个之中,只有玉无瑕一人有儿子、女儿,其他三个女人虽然在为青楼老鸨、富家小妾时攒下些银子,可人家那些都是为了防老用的。尽管纤纤每月令祥管给每人拨放月银,可这几个女还是很抠。三个一算计,都来赢玉无瑕的钱。
敢情四个打麻将,就玉无瑕一人输。玉无瑕不乐意了:你们一人饱全家饱,我还有一家老小,自己也得攒零碎银子。过年过节总得儿子、孙子们包红包。
这样一来,玉无瑕在散伙之时就说:以后绝不碰那劳什子,实在晦气!
“是么?你今儿拿去试试。”纤纤笑道。
哥哥与嫂嫂都是执拗之人,哥哥也只服嫂嫂管,而娘又服哥哥管,她又服娘管,嫂嫂最怕玉宁儿哭得稀里哗啦,这一家子人相互克制,却又相互怜惜。
玉宁儿远去,纤纤看着白神医,道:“带我去清秋阁瞧瞧柔姑娘!”
“我陪你去!”林曜道。
清秋阁是镇国府内最雅静的庭院,依着河畔,有小桥流水最适修身养性。
透过一人多高的围墙镂空花,纤纤放缓脚步。庭院里,坐着一个乌黑胜缎的长发女子,雪白的指间在琴弦上跳动,头顶挽着松松的发髻,玉钗斜斜簪起,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摇摇垂下,在鬓间舞曳,眉不描而黛,一张素颜苍白中透出憔翠,红唇一抿,嫣如丹果,紫色罗裙着身,紫色银边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袅娜的身段。
这就是纤纤的妹妹,如今已是二十多的年纪,数年的疯癫令她曾经如水的明眸失去了光澈、没了曾经的神采,变得木讷而呆滞。曾经如花的容颜,亦如风雨摧残过的残花,失去了当年的细腻、光洁。
纤柔发现了围墙外面的身影,快速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那一抹翠绿色的衣袂,终于看到了一张如梦的脸庞,亲切而熟悉的。
“姐姐!姐姐……”像是梦呓,又似在意外,数年如一梦,一觉悠悠醒转,发现物是人非。
纤纤满心欢喜,快走几步,隔着围墙道:“柔儿!柔儿,你认出我了?”纤柔奔近围墙,姐妹们手手相握,纤纤捧住纤柔枯瘦的手,寒凉似冰。
纤柔迟疑片刻,目光停落在林曜身上,轻声唤道:“逍哥哥,逍哥哥,是你吗?”
她认出了纤纤,令纤纤感到很高兴,可是她却错将林曜认面柴逍,又让纤纤觉得无奈。
“姐姐终于嫁给逍哥哥了么?真好,这样真好!”纤柔若有所思,细细的打量着林曜,又打量着纤纤,看到纤纤腼腆的大肚,道:“姐姐,我也有一个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儿?”
纤柔四处寻觅着,头很疼,如同要爆裂一般。她捧着头部,缓缓的蹲下身子:“皇甫曜,我恨你……是你逼走了姐姐,是你杀了我父兄……皇甫曜,还命来……”奔到大门口,用力摇晃着铁门,目喷怒火,恶狠狠地凝视着林曜。
白神医道:“有些记忆她已能理清,只是一时还不能面对。再好好静养些日子定能康复。”
纤柔对于皇甫曜的记忆还在,只是她自己也弄不清是柴逍还是皇甫曜。
“金麒,你先去吧,我想在这里陪陪柔儿。”
自从怀孕之后,为防纤柔突然犯病不认人,她只能隔着围墙与纤柔相见。
林曜不愿离去,将相求的目光移到白神医身上。
白神医明白他的意思,道:“夫人还是先回去,这里有在下。”
“柔儿,姐姐改日再来瞧你。”纤纤扶着围墙,看着拼命摇晃着铁门的纤柔。
每次看完纤柔,纤纤的心情就会沉重许久。纤柔疯了,住在那所清秋阁已经好几年了,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认得她,坏的时候在里面又吵又闹,好在那里离镇国府其他院落较远,除了一名老妈子和一名粗使丫头长年照料纤柔,她的身边就无别人。、
为了替纤柔寻访最好的良医,这几年纤纤去了许多地方,每到新的地方,不是打听哪里有好风景、哪里有好玩,而是第一件就打听当地名医。寻到良医,再将纤柔的简要一说,看对方有没有治愈的好法子。几年下来,看过的郎中不少,可纤柔的疯病却没有明显的好转。今儿纤柔认出林曜,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纤纤再去时,避开了林曜,只带随侍婢女只身前往。
今儿的纤柔,还是那袭衣衫,还是那身打扮,静静地坐在石桌前,望着断弦的琴,若有所思,一双手胡乱的拨弄着琴弦。
正瞧得仔细,祥婶提着食篮缓缓移来,看到纤纤微微欠身道:“夫人万福!”
“祥婶,这些日子辛苦了!”纤柔的一日三餐一直都是由祥婶亲自准备并送来。
祥婶没有进去,而是在纤纤的身侧站住,静静的凝视着里面的纤柔道:“夫人,柔姑娘这样何偿不是一件好事,你瞧她现在什么也不用想,只是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弹琴,虽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可她未偿不是欢喜的、无忧的……与其清醒过来要面对那么多的事,不如现在这般……”
祥婶这话里有话,似在暗示什么?
纤纤侧目看着祥婶,她神情闪烁,岔开话题道:“夫人,我送饭去。”
祥婶走近铁门,从怀中掏出钥匙,唤了声:“柔姑娘,该吃饭了。阿琴、琴大嫂出来侍候姑娘吃饭了!”
纤纤回味着祥婶的话,离了清秋阁。对于纤柔,现在这样真的好吗?可她是真的希望纤柔可以幸福,可以过上正常上的生活。
康复的纤柔又如何面对林曜,婆母玉氏又如何看待纤柔……
这些都是问题,以前纤纤只想着纤柔尽早好起来,却忽略了一旦纤柔康复所要面对的尴尬。
想得沉重,林曜从屋外进来,软软地唤了声:“娘子——”走到床帏前,拉过被褥替她盖好。
“夫君!”纤柔原本就是要嫁给林曜的,经历了这一遭,若是再嫁与旁人,纤纤还真是不放心,既然一开始纤柔就想与她共侍一夫,林曜心里有她就已经足够,况且纤柔是她的妹妹。
林曜深情的凝视着她:“孩子又不老实了?”
一旦说出来,林曜定然会生气,可是她还是想试试。成婚几年来,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陪她云游,陪她历险。“夫君,待柔儿康复了,你纳她为妾吧?”
“你说什么?”林曜面容一拧。
纤纤在他的神情中看到了怒气,依旧固执地道:“我要你纳她为妾。她已经是你的人了,除了你,她还能……”
林曜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头:“你没病吧,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云儿你忘了,我们当初是怎样约定的,今生唯你一人。”
“可是柔儿……”
林曜打乱她的话:“柔姑娘若是康复,我愿以兄长之礼将她风光嫁出镇国府。虽说不能保她日后如何大富大贵,定会为她寻个衣食无忧的人家平安度日。”
纤纤还有些不放心,是她没有照顾好纤柔,才让柔儿患了这种病。
林曜软声道:“娘子,你想多了。纳柔姑娘为妾,且不说我难以接受,就是娘那边她也不会同意。林、江两家的恩怨看似平静,你从玉宁儿身上就能瞧出些端倪。玉宁儿就要二十了,娘还不愿让她出阁,面上似乎不怨了,可这心里还有心结。”
这一点纤纤也是知道的,自从有了第一个儿子,她就劝过婆母多次。可玉无瑕说:“不是我不许她出阁,你瞧那丫头,哪点有个女儿家的样子。与其嫁到别人家受苦受欺,不如留在镇国府里平安度日。”最初玉无瑕还唤玉宁儿过来,让玉宁儿自己回答纤纤,这两年素性都不问玉宁儿的意思。
“罢了,回头我再劝劝娘。女儿家大了总要出嫁的!”纤纤缓缓地躺下身子,“明儿你去找两个姑苏城里最好的媒婆来,只怕说了娘也不答应,我们索性先斩后奏。”
镇国公乃是姑苏城里最大的贵族,没人不愿意迎娶林曜之妹。但书香门第会忌讳玉无瑕的身份,总认为青楼女子之女难以出得厅堂,但富贾、官宦之门还是可以的。
翌日晌午过后,祥婶带了姑苏城里的巧嘴媒婆来。
纤纤简要了说了来意,又令婢女给二人各赏了酒钱。方缓缓道:“我们府还有一位小姐,就快二十了。早些年婆母体弱,我与镇国公又素爱云游,这一来一去便耽搁了她出嫁之日,今日请巧姨娘、甜婆过来就是为了她的事儿。还请二位帮她物色一户好人家,嫁出门后丰衣足食即可,年龄嘛在十八到三十都成,模样端庄,能配得上她……”
二人得了赏银,欢喜得紧,连连应承下来。
一切都很顺利,当纤纤带着三名合适的妹婿人选进入府中禀告诉玉无瑕时,她并没有反对,许是碍于纤纤身怀有孕,许是因为身边有外人在场不便发作。只是派人传来玉宁儿,要她自己在三人之中挑选其一。
玉宁儿的婚事就算这样定下了,只待入秋之后行媒聘之礼。
日夜,纤纤睡得正香甜,一阵阵痛传来,疼得她满头大汗。
正待唤醒身边的林曜,他却已经醒转,道:“娘子,这离产期不是还有十来日么?”
看着纤纤那奇大的腹部,一直到现在白神医也没闹懂她肚子里是男是女,到七月之后纤纤就不让郎中们诊脉了,只是由府里的稳婆来瞧过几次,说是胎位有些怪异。
林曜见她咬着嘴不说话,心知疼得紧,大喝两声:“来人!快请稳婆——”
两声传出,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正值三更时分,林宅、镇国府上下听说夫人要生了,玉无瑕带着自己的三个姐妹急急过来。
院子里传出纤纤一声紧似一声的惊呼声。
玉无瑕双手合十,口里絮絮叨叨地道:“观音菩萨保佑,保偌我儿媳母子平安。”
花无双则道:“老天保佑,保佑我干女儿生个白白胖胖女娃娃!”言毕,她伸长脖子看看众姐妹,个个都在那低声念叨,也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甚,大声道:“你们两个听好了,待干女儿生下女娃,你们谁也不许和我争。玉无瑕最喜欢男丁,这女娃们我事先预订成我的徒儿了……这下好了,我风情万种的花无双也算后继有人……”
玉若璧忙道:“若是男孩就是我的弟子,我的丹青墨宝也有人了。玉无瑕,这一个你不会再与我争了、抢了。”
还有一个沉默良久的花飘飘,道:“反正我有干外孙少鹏陪我,我不与你们争了。”
花无双年轻时与玉无瑕齐名,人称“花玉美人”,一如花之娇艳,一如玉之圆润,各有其美。
玉若璧道:“小公子!小公子……”
花无双则祈求道:“千金!千金……”
几个女人在院子外面转悠,比她们更着急的莫过于林曜,他站在门窗外面,一会儿扒扒窗户,一会儿扒扒门。
少麒、少鹏兄弟俩被府中的声音吵醒,在玉宁儿带领下来到了父母的院子外面。看到父亲都急不可耐的样子就想笑。
这都两个时辰了,再过一儿就要天亮了,可纤纤还没有生。纤纤被一阵胜过一阵的剧痛绕缠着,像一个魔咒,怎么也甩不开。厉声骂道:“林金麒,我不要生了,不我要生……”
“好!不生,不生,以后不生了。云儿乖,今儿就替为夫再生一个孩子。”
“我不要生孩子,我要云游,我要去看沙漠,你答应过我的……呜呜——林金麒,你是个大混蛋……”纤纤嘴上是骂,其实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外面的夫君,她还能撑住。她不想说体贴的话,因为这些体谅的话语,会让林金麒更加自责。
“是我不好,是我害你受苦了,云儿,你骂吧。云儿,你一定要撑住……”
纤纤抓紧被褥,惨叫一声,然声音之后又是撕裂的剧痛。
林曜大声道:“云儿,云儿……”
“啊——”纤纤惊呼之后,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朦胧晓色。孩子的哭声像一抹灿烂的阳光,赶走所有人心上的沉重。
几个女人走到门口,高声道:“祥婶,是男是女啊?快说话!”
“金麒,这是怎的了,我的肚子还是好痛啊!我受不了……”
孩子不是已经生出来了吗?
大伙刚刚放松的心,因为纤纤的话又提了上来。
只听屋里传出稳婆的声音道:“祥婶别急着剪脐带,还有一个,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真是两个?”有人惊叫起来。
“祥婶,刚才那个是公子还是千金?”玉无瑕颇是着急。
祥婶道:“是公子,是一个白白胖胖长得很标致的小公子。”
花无双呢喃道:“完了,完了,我的传人没了,这后面一个……”
话未说完,屋子里传出一声孩子的啼哭。
这一次谁也不再问了。
两个孩子同时哭,一高一尖,仿佛在唱歌一般,伴着黎明时的第一抹曙光。
祥婶出得房来,怀抱着一个红扑扑的婴孩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国公爷,这次是龙凤胎!”
“龙凤胎!”四个女人面面相窥,只片刻一窝峰钻入产房内,争着抢着:“凤丫头在哪儿呢?哪个是凤丫头。”
两个刚出生的娃娃,一般模样,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这一瞧竟比两个哥哥还生得端正。
花无双眼尖,就在大家分不清哪个是男,哪个是女时,她一眼就发现了其间一个娃娃的左耳垂下有粒殷红的胎记,如绿豆大小,嵌在眉宇之中是那样的醒目。“啊,凤儿,干姥姥的乖孙女,我的徒儿……”
几个人正在好奇,却见林曜已经启开另一个孩子的襁褓。正是个男孩!
“花姨娘,把孩子给我,她真是女儿么?我有女儿了……”
因是龙凤胎,林曜给两个孩子取乳名,一叫少龙,另一个就叫凤儿,因而是家中排行最小,又是唯一的女儿。
林曜与府中上下尤其偏爱凤儿,整日大伙争着、抢着抱她。
秋天时,玉宁儿出阁了,婚礼办得很热闹。他挑中的乃是江南一商贾人家,家里倒也丰盈,有田有铺。
玉宁儿出阁不久,纤柔的病也痊愈了,只是她很少说话,即便是与纤纤相对时,也难得说话。她格外喜欢少龙,每次看到少龙时,又是笑又是逗。
之后,纤纤与林曜又开始了他们的云游之旅。
临离开前的夜里,纤柔来了,说是要到姑苏城里“翠薇庵”出家为尼。
纤纤阻拦不住,只好任她去了。
当纤纤与林曜再次回来时,从江湖中为孩子们带回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师父,少麒和少鹏已经到了该读书、习武的时候。
眼瞧着年就又要过完了,林曜却不知道今年他们夫妻又该去哪里游玩。夜里他拥着纤纤,问道:“还想去哪儿?”
“先静两年吧!”纤纤道。
看着府中的四个孩子,小的正摇摇学步,少麒、少鹏已经会背三字经与诗,纤纤觉得很满足。身为母亲,她不能再漂泊了,孩子这个时候需要父母在身边,她必须为孩子停留,玩过了、乐过了,她也要担起作为母亲的责任。
这一停下来就是多年……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https://www.bqduo.cc/biquge/16_16241/c472818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bqd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qd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