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魔法 > 代嫁将军妾 > 第十六章 喂狼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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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纤最后的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柴运的心。这就是他的感觉,他的府里也有数个这样的女人。

    纤纤站起身,悠悠地道:“富贵之家少真情,反倒是寻常百姓真情流露,温馨快活,一家人围着一个梦想。就是把日子过得更好,让一家人不再挨饿、不再受冻,这是那样渺小的心愿,却又是如此实在的幸福。”停顿片刻,其他火堆旁的士兵也移了过来,静静地听纤纤说话。“将士们出征沙场,有一部分人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这些都没有错。南越的百姓需要有人守土卫疆,只有南越的百姓生活得平静、安宁了,你们远在南越的家人也才能享受安宁。可是世间又有多少人了解,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因为追逐一个梦,就放弃自身拥有珍贵的东西,丢了西瓜捡了芝麻,我觉得不值!”

    “丑丫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士兵乙不解地问。

    纤纤转过身,道:“打个比方吧,有人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用折磨他人残忍的方式报复,是,别人是痛苦,难道他就真的快活吗?”“报复别人的时候,也报复了自己。满脑子想着报仇,满心都是仇恨之苦,他自己难以快乐。丢弃了他原本寻求快乐的权力,只抱着仇恨的芝麻,这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吗?”

    “哈——哈,丑丫头的话好深奥!不愧是在大富人家呆过的人,明白的道理不少啊!”士兵甲笑道。

    纤纤低头,小心地偷视着皇甫曜,他眼中的表情很复杂,有意外,还有触碰心灵的酸楚。

    气氛太过沉重,纤纤决定缓和一下,要说的话已经说了,她想留一些时间给皇甫曜思考。她要用新的身份、新的方式来劝皇甫曜,却又不能让他觉察到。

    纤纤道:“我给大伙讲个笑话吧。”

    “好——”有人高呼着。

    纤纤清清嗓子,可再怎么清,也是一副嘶哑嗓子,道:“某人想向一个财主借牛,于是派仆人给财主送去一封借牛的信。财主正陪着客人,怕客人知道自己不识字,便装模作样地看信。他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然后抬头对来人说:知道了,过一会我自己去好了。”

    讲完之后,一片肃静,片刻后众人才轰笑起来。

    纤纤继续讲道:“一个非常迷信风水的人,凡事都得请教风水先生,预卜凶吉祸福。

    一日,他坐在一堵墙下,墙忽然倒塌,把他压在下面。他大喊救命,仆人们走来一看,说:东家,请忍耐一下!我们得先去问问风水先生,看看今天宜不宜动土。”

    众人又继续大笑起来。

    纤纤看看天色,知时辰不早,道:“大家各自歇息,散去吧!”她走到一颗大胡杨林下,蹲下身子,抓了些树叶垫在屁股下来。

    皇甫曜近来细细观察,发现这丑丫头虽容貌丑陋,可是言谈不俗,时不时还讲些大道理。今日关于仇恨的劝慰话,分明就是对他说的。因为她曾说过,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仇恨。

    皇甫曜走近纤纤,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纤纤望了一眼。

    她的目光很平静,这样的眼神对他很熟悉,就似曾经见过。皇甫曜很忆就想到了一个人,他的妾室江纤云,一个自进入将军府一直到离开,都饱受他打骂的女人。

    “细作——”纤纤玩笑似的应道。

    “你……”皇甫曜伸手,纤纤以为他会抓住自己的衣襟,可他的手却久久的停留在她的胸前。他能感觉到她匀称的呼吸,她的胸脯柔弱而……

    皇甫曜正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纤纤手臂一抬,将他的大手推开道:“干什么?难不成想吃我豆腐?”

    皇甫曜为刚才自己失态的举动,当他的手碰触到她的衣服,他的大手居然还蹭了一两下。真是,他可是大将军,居然会对一个丑丫头产生这种奇怪的冲动。这丫头除了声音难听,容貌丑些,若说这身材……

    他又想偏了,想到身材时,他就不由自己的细细打量。

    纤纤双手怀抱胸前:“色狼,你看什么?”她快速地转过身去,“大将军是有妻妾的人,不该再对别人的非份之想。”

    她知道他的事!可是他对她却知之不多。

    皇甫曜一急,扶住纤纤的双肩,强迫她正视自己,道:“你怎么知道本将军的事?你怎么知道我有妻妾?”

    “猜的呀!”纤纤目光闪烁,“像你这样功成名就的大将军,正值壮年,没有妻妾才怪。”

    “对,我没有。”皇甫曜道。

    “没有?”那纤柔算什么,他居然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纤纤道:“没有与我何干。走开,以后不许你再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皇甫曜拽住她的手臂入往胡杨林外面走去。

    “喂,你拉我作甚?放开,快放开,你弄疼我了。”纤纤努力甩开他的大手,每加大一分力度,他握着的大手就重两分,仿佛要在瞬间将她的手臂给捏碎一般。

    “闭嘴!再不闭嘴,本将军当回色狼又有何妨。”皇甫曜低声厉语。

    纤纤忆起了以前的他:那个残忍的、暴燥的大将军。在草原,她看到了他真实的一面,可她也看过他以前的一面。

    不敢打赌,也赌不了,纤纤低声道:“你轻点……”

    将士们有的开始趟时而卧;有的坐在树下小声低声,似在聊天谈天;有的用手为枕,望着天空发呆;更有人坐在火堆前取暖。

    皇甫曜将纤纤带离胡杨林:“丑丫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你说呢?”纤纤一副顽皮的样子,将脸凑到他的身前。

    皇甫曜神色俱严:“本将军没心情和开玩笑,你到底是谁?”

    “谁?我是你们的皇后、栖云庄大小姐,你信吗?”她拿定了说出实话没人会信,该死的谣言会害死人:栖云庄大小姐,国色天香,倾城绝色,亦如天下一颗最璀灿的明珠。所以当她以这副丑陋的尊容出现时,他们谁也不会联想到她的真实身份。

    她曾是皇甫曜熟悉的妾室——有名无实的妾室,饱受过他的毒打、羞辱,连皇甫曜如此聪慧之人都认不出,又会有谁联想到这就是曾经的江纤云。

    皇甫曜冷笑道:“你不说,本将军自然会让你说实话。”

    “我不说……”纤纤双手怀抱胸前,连连后退,她看到他眼里怪异的光芒,那些的炽烈,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焰:“这里是军营,如果让你的将士看你打我,他们会……”

    他快速地捧住了她的脸,吻像夜晚草原的轻风,轻轻柔柔,缠绵纠结的掠过她的唇。纤纤飞舞着拳头,这家伙搞什么嘛?干吗吃她的豆腐,不过打了三五下,她浑身酥麻,竟再也抬不起手臂,他的一个吻,轻易就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心底似被什么温柔的撞击,有一股莫名的流火从心里开始漫延,以奔涌天洪之势快速地吞没了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就在她不知退是进,头脑一片空白、呆呆傻傻之时,皇甫曜柔声道:“说,你到底是谁?本将军一定是见过你的,因为你的眼睛我记得……”她不语,他又道:“再不说,本将军可就……”

    就什么?

    当她是什么,她早已经习惯了他残暴的对待,对于他的温柔,还真是不习惯。天下没有这样逼供的,她就是不说。可是她被他欺负了啊!

    纤纤快速地扬起手臂,巴掌还未到,已被他一把握住手腕:“丑丫头,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放到那山坡上喂狼。”

    “随你!”她说了,是他不信。

    所有人,无论是南越将士,还是北凉人都认为南越皇后是小菲和小莲间的一个。所以他们忽略这个丑陋的“丑丫头”,这个声音嘶哑,衣着北凉服饰的女人不会是栖云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栖云庄大小姐,据说自小就养在深闺,早就听说过此女,可是她出现还是去年的事。她就像是一个谜,无论是南越的求亲使臣,还是江湖中人,都传说她长得很美,美得像天上的仙子。

    软的不行,他又用吓唬。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会怕他吓。至少“喂狼”要比他这种“温柔”的刑罚来得更让她冷静。被他一吻,纤纤脑子里一片迷糊。

    “本将军可不是说着玩的。”

    她当然知道,但是她说了,是他不信而已。

    纤纤看他气愤地离去,以为他回胡杨林,才片刻他就骑马从林子里出来,很快就近了她的跟前,一把将她拉上马背,她扒在马背上。皇甫曜一巴掌落在她的屁股上,道:“丑丫头,趁我现在还不想真的把你喂狼,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南越过来的北凉人?这些话你拿去骗无知小辈。”

    纤纤的胸口被马儿的奔跑巅痛得厉害,喘着粗气,哪有说话的工夫。

    “你说话的语调分明就是有来历的人,说,你到底是谁?”

    纤纤还是不语,这家伙真是个疯子,不是残暴的疯子,是个怪异得让她看不明白的疯子。

    马儿很快上了山坡,纤纤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狼嚎声。

    皇甫曜将他一把推下马背,她重重的跌在草地上,屁股被摔得有些疼。

    “丑丫头,说,你到底是谁?你来军营所为何事?”

    纤纤坐在地上,望着站在对方的皇甫曜,满目茫然地摇头。

    “哼——看不出你倒是个软硬不吃的女人,好,很好!本将军就把你留在这儿好好想想,或许在野狼把你吃掉之前,你会想起些什么?”皇甫曜笑。

    这是纤纤第一次看他笑得如此干净,干净得不像是逼问,不像是惩罚,那样的纯粹,眸子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她第一次发现:皇甫曜的眼睛长得很美,也很有神。

    皇甫曜转过身去:“丑丫头,看来你把本将军的话当成耳边风。驾——”拍起马肚,皇甫曜驰马而去。

    站在山坡上,纤纤发现此处离他们呆的胡杨林很远,远得就像中间隔了数座小山,原本很大的林子,此刻只看到不到指头大小的一片。

    “呜——”狼嚎的声音从外远传来,东边接着西边吼,南边再接西边声,像连绵不断的海浪呼啸。耳边是呼呼刮过的风,她一直以为,草原的风是清爽的,甚至是轻柔的,站在山坡才发现,草原的风并不轻。从她的脖颈里直灌背心、胸口,冷得她不由自己的颤栗。加上野狼的嚎叫声,纤纤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包围着。

    “皇甫曜!皇甫曜——”她不要呆在这个鬼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周围黑漆漆的。羞答答的月儿躲在云层里,不肯给她一点光亮,满天的繁星眨着眼睛,似乎在嘲笑她的固执与故作的坚强。

    声音传出,没有人回应,有的只是空旷山坡上回应着的“皇甫曜!皇甫曜——”纤纤感到很害怕。她张望四周,努力寻找着皇甫曜的影子,草原都化染成黑幕之色,二十丈外就看不清。

    他真的走了!把她独自一人留在这山坡上。

    “呜——呜——”一声很清晰的狼嚎,令纤纤有了立即离开的念头,她可以感觉到这只野狼离自己的距离并不算远,或许它就躲在离她不远的隐蔽之处。

    纤纤快速地冲下山坡,头也不回,而狼的嚎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那是什么?是黑夜里闪动的宝石吗?

    显然不是,那东西似乎在移动,一对、两对……当纤纤看清,在离她前方不远的地方有四对这样的东西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遇上狼了!

    “皇甫曜!皇甫曜……”她不要优雅,她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空旷的草原上,没有回应她的声音。

    纤纤感到了失望,那家伙是故意这么做的。或许他还认定她就是细作,正巴不得让野狼把她给吃了。

    害怕有何用,害怕救了不她的命,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必须对付这些狼。

    纤纤想到这些,耳边就回响起小芬曾经说过的话:狼这畜牲最是精怪,在吃人之前,它最喜欢吓人,吓得你无法逃,也无处逃时再把你吃掉,有点像猫吃老鼠的游戏。

    纤纤对狼的了解不多,最多也就是以前在书上看过狼的样子。她有些糊涂,若是白日见了,不知晓如何分辩出狼与牧羊犬之间的差别。她想:牧羊犬肯定就是狼家驯之后的家畜。

    狼与狗最大的不同:狼吃人,而狗只是吓唬人。

    纤纤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皇甫曜:都是他,都是他害她走到这一步。如果再让她遇到这家伙,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呜——呜——”狼看到了黑夜独自一人的纤纤,在一声呼嚎之后快速地往纤纤奔来。

    纤纤心中一急,快速地施展出自己的轻功,纵身一点,转身往山坡方向奔去。猛然回头,身后是一双双形影不离的绿色眼睛,那速度估计比她自己慢不了多少。纤纤张开双臂,脚尖落地,轻轻一跃,上了山坡上一块巨石上面。

    几只狼跟到了巨石下面,这是一块高约三四丈的巨石,周围极为光滑,巨石呈三角体,上面窄下面宽,带头的狼试了几次,还没走上两步就从光滑的石子滑下去。纤纤站在巨石上面,小心翼翼,从最初的四对绿眼睛,不知不觉间增加到了十几双、二十几双,像是天上的繁星簇拥着一轮皎洁的月。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除了野狼的呼嚎,就是这草原的夜风,还有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的猫头鹰的叫声。

    纤纤站得双腿发麻,小心地坐在巨石上面。石头很凉,冷得她又实在坐不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不停的交换着。就在她准备再坐下时,巨石下面的狼突然狂呼起来:“呜——呜——”声音震动耳膜,纤纤腿下一软,似滚西瓜般从巨石滚落下来。

    一只狼迫不及待的张嘴咬向她的脚,不要丧命在狼嘴之下,用脚力踹,踢中狼的腹部,狼呜咽中跌出丈许之外。一只狼击退,又有数只狼围了一上来,纤纤使出浑身力气,拳打脚踢地乱窜一翻。

    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想到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生命是那样的脆弱。纤纤放开嗓门:“救命呀!救命呀……”欲施展轻功,可双腿被狼死死地咬住,根本不能再飞上巨石。

    她不要死,不要死……

    纤纤疯了似地不停地张舞着手脚,闭上眼睛,她不敢看,也不能想,只有拼命地乱抓乱踢。不能停下来,因为只有这样拼命的挣扎,拼命地用拳头去击打野狼,用脚去踢野狼,她才可以多活一会儿。

    皇甫曜一直在不远处静静的观察着她,听到了她的呼声,可他不出来。他想知道,当她知道自己要死时,会不会说出秘密。

    她除了一声声地唤“皇甫曜”,几乎就没有说话。眼瞧着群狼就要围攻,皇甫曜一拍马肚,如离弦之箭快速冲上山坡,拨开宝剑,刀落狼死之迅雷之速,快速地杀群狼。

    狼们受伤的,被突然出现的猛将吓退的,看到别的同类在瞬间死于他的剑下,胆怯的狼早已经调头就跑。

    纤纤想着那一双双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心里一阵胜过一阵的寒怕,唯有像们疯子般的不停挥舞。这样的狂舞好像有些效果,至少她的腿再也感觉不到沉重。

    皇甫曜见吓得乱了心神的纤纤,唤道:“丑丫头!丑丫头……”

    是谁紧紧地抱住了她,她停不下来,想到群狼正要把自己撕成裂片,她就不能停下来,依旧挥舞着拳头。

    “丑丫头!丑丫头……”皇甫曜温柔地唤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死了,我一定被狼撕成了碎片,我一定是死了……”一定是她出现了错觉,那家伙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要把她喂狼,他怎么会回来。她站在这里唤了他那么久,她一定死得很难看吧?

    皇甫曜捧住她的脸蛋,轻柔地道:“丑丫头,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啊……”

    纤纤启开双眼,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她看到他那双漂亮的星眸,他近距离地站在她的面前,温暖的大手捧着她的下巴。

    “皇甫曜,你是个大坏蛋!你想害死我啊?”极度的惊恐之后,看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皇甫曜,她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被他们咬死了,成了他们的美食……呜——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她在他怀中的感觉,是那样的踏实,原来被一个人依靠,被一个人视为救命的天神,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皇甫曜拥着她的腰身又紧了一分:“丑丫头,没事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故意要吓你。”

    “你好可恶!你好坏,为什么要吓我,我已经被北凉人害成这样了,连你也要吓我。呜——呜,十八年来我什么坏事也没干,一件也没有,你为什么要吓我……”纤纤紧紧的抱住皇甫曜,抛开了她所有的冷静,顾不得仪态,又说又哭地叫嚷起来。

    “北凉人,北凉人把你怎么了?”皇甫曜随着她的话,尽量轻柔地问道。

    “他们是恶魔,他们要杀我,我的嗓子就是被他们所伤,也是因为他们,我才变成现在这样……皇甫曜,我不是细作,我真的不是细作。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她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被母亲处罚得太厉害,不得不求饶,躲在他的怀里,泪水像泛滥的洪,快速地流泄着。

    她以前不是这么丑陋,是北凉将她变成了一个丑陋的丫头,那么她的眼睛也是北凉干的……皇甫曜想到她是一个北凉人迫害的姑娘,一个流浪在草原无依的女子,心中一软,蓄满愧意。

    皇甫曜像哄着孩子,用手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狼已经退去了……”

    “狼退去了?”这是她平生的恶梦,那么多的狼,那么多令人感到恐惧的眼睛,幽绿幽绿的闪烁着。

    “退去了!”皇甫曜肯定地答道,“丑丫头,你心里为什么要藏那么多的秘密呢?”

    秘密,她的秘密,对啊,就是要逼她说出秘密,他才把她丢在这里的。

    纤纤想到了开始,快速地推开怀中的皇甫曜,神色愤怒地瞪视着皇甫曜:“你是大将军就了不起,也不带这么吓人的。你就会欺负柔弱的女子,你……算什么男人?”

    “我已经向你说对不起了!”皇甫曜道。

    一声对不起,就能安抚她先前受到的惊吓。对纤纤来说,没有什么比被群狼围攻而可怕的。

    “皇甫曜,我不会原谅你!绝不!”她冷冷地大声吼叫着,然后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马儿,快速跳上马背,夹紧马肚,呼声“驾——”马儿从山坡往胡杨林方向冲刺而去,“皇甫曜,你自己回去吧,你身上有剑,又是大将军,自不会怕野狼……”

    他不怕野狼,因为他有武器,可是她连一件武器也没有,倘若不慎就真成了野狼的美食。

    “丑丫头!丑丫头……”皇甫曜高声唤着,看着她月下的倩影越来越小,最后淹没有一片皎皎月色之下。

    四五月的月光是柔和的,撒下万丈银霜似的光芒,茫茫草原似披上一层浅银色的轻纱。天地苍茫,人如此渺小。

    皇甫曜握剑走出山坡,走上一程,就看看胡杨林方向。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一阵马啸声,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的爱驹正在啃食着青草。快走几步,走近马儿陪觉亲切:“我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狠心。”

    她不狠心,他就可以狠心吓她?

    纤纤躺在胡杨林的草地上,身边燃着温暖的火堆,脚上的裤子已经被野狼撕破,她胡乱将两块布绕成一个结。身后传来低沉的脚步声,火光拉长了一个人的身影,看到身影她就知道是皇甫曜回来了。

    纤纤合上双眼,佯装熟睡。

    皇甫曜站在离她身边不远的地方,低声道:“丑丫头,真的对不住。”

    一声对不住,就想让她忘掉被狼群围狼的事,不可能。纤纤淡淡地道:“我不会原谅你!”

    她可以不去计较以前他在大将军对自己做的一切,可是今晚的事,她真的无法原谅。想到皇甫曜,想到今晚的际遇,纤纤蜷住身子开始无声地抽泣起来。她突然好怕,怕那样孤寂地被人抛于荒野,怕独自去面对一大群的野狼。

    “丑丫头……”皇甫曜伸手欲拥住他,“啪——啪——”两声,她的手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背上:“少假惺惺,今日我算看清楚了,你就是一个石头人。活该被仇恨包围,活该没有快乐,活该得不到幸福……”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吓到了她,她就可以用最狠毒的话语去骂他。

    皇甫曜听到她的话,怔了一怔,转过身,往柴运那边移去。在柴运的身边坐下,满心都是疑惑:今日他做的真的很过。尽管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可是他知道,丑丫头被吓得不轻。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先是被他温柔的强吻,吻得她的乱七八糟。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又遇到狼群……

    皇甫曜是纤柔的夫君,她必须得离这个人远些。她是南越的皇后,不能有情的,尤其是对柴适以外的任何一个男子,不行,是绝对不行的。

    想了太多之后,纤纤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与皇甫曜过往的点点滴滴都在顷刻间涌上心头。他恨不恨江家与她何干?反正当日在她离开洛阳时,他已经许诺会善待纤柔,这样已经很好了。她何苦定要化解他心中的仇恨,能否化解又如何?

    皇甫曜已经用他自己的方式报仇,令江平之失去了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圣宠。她善意的化解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纤纤在心里暗暗地劝慰着自己,像是在一场激战之后受伤的狮子,只能独自舔食着伤口,也只能自我疗伤。

    接下来的数日,纤纤不再搭理皇甫曜,她和谁都有说有笑,尤其和柴运似乎更亲近了些。

    又是夕阳西下时,纤纤打完水,静静地站在河边,负手而站,凝望着即将从草原尽头落没的夕阳,一点一点地沉陷下去,也随着夕阳的淹没,天地之间变成昏暗,蒙上了一层夜色。草原的日月就是如此奇妙,太阳刚下去,月亮却已经在东边挂得老高,从金色的阳光变成银纱的皎洁,天上总有一样普照着大地。

    “丑丫头,今儿大将军又打了好些猎物。”一个士兵说道。

    “哦——”纤纤淡淡地应答着。

    **派人送来了五百人够十来日吃的干粮,每人十只干饼子,各人挂在自己的腰间,皇甫曜是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打猎的。

    纤纤抬眸就看到了正在饮马的柴运,唤道:“洛阳王……”弃下水桶,径直走到他的身边,“为何还不尽快救出皇后?”

    柴运道:“你似乎很关心皇后。”

    “那当然,毕竟我与她一起住过些时日。她真的是个不错的姑娘。”纤纤平静地说道。

    自己夸自己,她说得那么容易,纤纤自认不是坏姑娘。就是在她冷静的时候淡漠了些。

    柴运扫过纤纤,道:“你放心,大将军会设法寻回皇后的。至少现在北凉左将军与斡齐尔还没有会合,皇后现在就是安全的。”

    那么,小菲现在还没有见到斡齐尔,也就不会被斡齐尔遭踏。

    “哦,这样最好。否则天下间又会多一个被斡齐尔欺凌的女子。如果南越将士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南越其他的女子吗?”纤纤带着三分讥讽的语调,笑了。

    晚霞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显得越发的丑陋,却让她的眼睛很亮很亮,亮得像一颗漂亮的宝石,灼灼生辉,楚楚怜人。或许这对眼睛是她脸上最动之处,柴运瞧着有些失视,分不清这是属于丑丫头的眼睛,还是属于江纤云。

    片刻之后,柴运问:“丑丫头,皇后长得很美吗?”

    纤纤点点头,又摇头:“美,什么是美?再美的女子,百年之后也只是一堆枯骨。没有永远的容颜,年轻时又有几个丑的?”她怎么又开始莫名地伤春悲伤,想到此,纤纤笑,是自嘲似的笑,“其实自古以来,丑女比美女更容易得到幸福。所以丑丫头对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知足。”

    “现在的样子?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你的脸是被火烧的吗?还有你的声音……”

    纤纤看着满是狐疑的柴运,道:“这声音,是北凉人干的;这脸,是为了自保。”

    “你自己毁掉的?”柴运觉得不可思议,爱美是女子的天性,尤其是年轻的女子,有几个会毁掉自己的容貌,道:“亏你下得手!”

    纤纤笑了,知道柴运误会,却懒得再解释。为了保护她,小菲为她贴了这张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人皮面具。而她的声音,却是因为北凉左将军下手太重伤了她的喉咙所至。虽然过去很多日子,她的嗓音依旧无法回到最初。

    纤纤提起河边的水,柴运略有些不忍道:“搭把手!”两个人共抬着一只水桶往军营方向移去。

    经过皇甫曜的身边纤纤恍然未见,淡然、平静走过,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她有意无意的漠视深深触痛了皇甫曜的心。他莫名地想要冲上去推开柴运,与她共同提着水。

    夜里二更时分,草原下了一场雨,细雨嘀嘀嗒嗒地滴落在帐篷上,像一首缠绵的夜曲。平常不下雨时,这个时候也是纤纤倍觉寒冷之时,可今儿她却感觉不到冷。

    不,他们是在野外安宿,哪里来的帐篷,又哪里来的寒衣被褥?

    纤纤启开双眼时,首先就看到头顶上挂着一个男人的斗篷,斜斜地拉挂在她的上方,偌大的斗篷支撑开来像是一张床帐,周围还用树枝塔起来的简易篷子。再看身上,覆盖着一件男人的衣袍。心中莫名地涌过一丝暖流,是谁如此体帖,用自己的衣袍为她挡去了一夜的细雨。

    “阿切——”一边站着只着中衫的皇甫曜,在晨风中不由得连打两个喷嚏。

    这衣服是他的!

    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的,唯独不能是他的。

    原本温暖的心尖,瞬间变得有些隐隐酸痛。纤纤起身,快速地抱起衣袍,气冲冲地走向皇甫曜:“还你,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待我好。”

    “既然这么说,你早早离开军营。本将军可不想再看到你。”

    看她与柴运说笑、与柴运聊天,他就觉得一阵阵的刺痛。昨儿下雨,他把自己的衣袍给她当帐,本就没想到她会有半点感激,只是她了不需要讲出如此刻薄的话语。

    纤纤转过身,道:“放心,只要你们找到皇后,我自然会离开的。”

    “你一个丑丫头,会与皇后有什么关系。哼——自以为是。”皇甫曜也不甘示弱。

    纤纤得意地笑道:“皇后答应过我,若是她去了南越,就会为我寻一个很好的去处。就算不能留在皇后身边,至少往后我衣食无忧。”

    “哼——”皇甫曜从鼻子尖挤出一丝冷笑。

    纤纤头也不回地离去,“只要寻回了皇后,想留也留不住!”

    听纤纤提到皇后,貌似她与皇后很熟,而且还提及到皇后对她的承诺。

    皇甫曜道不明心底的情绪,有点酸,有点不舍。她长得太丑,根本不符合进宫的条件,难道皇后答应了为她赐婚。不就是一个丑丫头,为嘛想到皇后为丑丫头赐婚,他会觉得难过。

    皇甫曜穿上自己的衣袍,对于丑丫头如此态度,既无奈又心痛。

    又到黄昏,再见她与柴运在暮色中散步,两个人有说有笑,似在说什么很开心的事。

    皇甫曜知道她会讲笑话,还会时不时讲些沉奥的道理。其实他是一个极讨厌讲大道理的人,可是从她嘴里出来,他竟感觉不到厌恶。她那么丑,声音又那么难听,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好的。

    他有美丽的妾室,江纤柔的美、江纤柔的温柔……处处都比这丑丫头好出数倍。可是他的目光,却奇怪地被一个丑丫头所吸引。

    皇甫曜跨上马背,当他发现柴运对江纤云有好感时,他不容思索地将江纤云赶离洛阳。现在丑丫头又与柴运走得这么亲近,他不许!

    他要阻止,总得需要一个理由。江纤云是他名义的妾室,丑丫头是他什么人?近了柴运与丑丫头的跟前,皇甫曜为自己找不到理由而着急。

    “洛阳王,什么时候你连这等貌陋丫头也看得中,难不成你还要纳她为洛阳王府第六房妾室。”

    皇甫曜笑得极为怪异,看着他的笑,纤纤微微颦眉,对柴运道:“不要理他。”

    皇甫曜心中一酸,继续道:“丑丫头,皇后娘娘给你找的良人是洛阳王罢。嗯,不错,不错!虽是第六房妾室,倒也衣食无忧……”

    “莫名其妙——”纤纤依旧不睬,道:“洛阳王,我们有空再聊。”

    “丑丫头,你别走啊,本将军为你们保大媒。让洛阳王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讨厌,大男人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纤纤想起来就觉得厌恶,倘若他们知道她是南越皇后,是柴适要迎娶的新娘,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柴运扫过皇甫曜那喜忧参半的脸:“皇甫曜,你在吃醋?”

    “吃醋?开什么玩笑,我因为那个丑丫头?”皇甫曜怪笑着。

    “丑丫头?”柴运反问道,“可是她很可爱,总是让人觉得快乐。其实,你刚才的建议不错,反正本王不吝惜府里多一个女人,王府里虽有五个女人,可还是觉得冷清了一些,若是将她……”

    “你真要娶她?”

    皇甫曜了解柴运,洛阳王府内的女人哪个不是才貌兼备,他不否认这丑丫头有几分才华、胆识,可若说貌,实在太难看了。可近来看得久了,也不觉得她有多丑。

    柴运没有回答皇甫曜的话,而是反问道:“你不是要继续寻找你的未婚妻么?不是打算为了你的未婚妻要放弃所有的女人?”所有的女人自然也包括这个丑丫头。

    未婚妻,那像是一个梦话,又似一个传说。皇甫曜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只知道年幼时的他答应过“高人叔叔”,唯娶“高人叔叔”的女儿一人。娶她一人足矣,虽然那只是孩提时的话,可皇甫曜是认真的。生在江湖,就应一言九鼎,更不可以失信于人。

    “也许此生,我都再也找不到她了。”多少年了,皇甫曜派人四处打听高人叔叔的去向。可这些年来,江湖中没人知道他的下落,那个当年打遍武林无敌手的“高人叔叔”却突然从世间消失了。

    他寻不到高人叔叔,更寻不到高人叔叔的女儿。他们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红尘之外的人。

    柴运明白了皇甫曜的心事,以往皇甫曜从未放弃过寻找那名女子,如今已有放弃之念。道:“你爱上丑丫头了。”

    “不会!”皇甫曜大声反驳道。

    “是也不是,问问自己的心。”柴运正色道。

    皇甫曜看着那边的丑丫头,他爱上了丑丫头?貌似没有多久的时间,他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丑丫头。看她与柴运说话,他心中会涌出一股酸意。居然会拿她以前说过的话来讽刺于她。爱上了丑丫头,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他强烈地想将丑丫头占为己有。

    柴运能做的,他也能做到。

    丑丫头又提着水桶往河边移去,皇甫曜跳下马背,快步追上她,夺过水桶。

    “这些粗活,让男人干吧。”

    她已经干了好些天,现在他才说这样的话。纤纤固执地想要夺回水桶,皇甫曜一转身,将水桶换到另一只手上。

    突然,腹部一阵坠痛,纤纤感觉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糟糕,癸期到了,许是近来太过奔波劳累,癸期晚了数日。只是这荒郊野外,茫茫草原,早不来,晚不来,让她如何应付。况且周围全都是男人,连个商量的女人都没有,更借不了癸期所用的旧布、草纸等物。不行,她得到附近的草原去找找,或许还能找到人家,只要有女人就能找来对付的物什。

    纤纤捧住腹部,疼痛之后,她缓缓地立直身子。

    “丑丫头,你怎么了?”皇甫曜问。

    纤纤连退数步,冷冷地道:“不要你管!”走向骏马,翻身上了马背,“我去去就回,有急事。”

    看她先前的模样,似很痛苦。只片刻的功夫,她就说有急事。是在逃避他,还是真的有事?皇甫曜心下疑惑,挑了马群里其间的一匹马儿,跃上马背,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纤纤骑在马背上,腹内一阵激痛,越发痛得难忍,止住马儿,将马儿拴在一块石头,自个儿慢慢地蹲下身子。

    “丑丫头!丑丫头……”皇甫曜追至,看着地上的她,道:“你生病了?”

    他是个男人,如何与他说。纤纤点头又摇头。

    “哪里不适?”皇甫曜跳下马背,走到她的身前,满是忧色。

    “我……”纤纤还是说不出口,道:“不碍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还说没事,瞧你都渗出汗了,一定很难受吧?”皇甫曜不由分说,伸手就要为她拭汗,纤纤将头转向一边:“我真的没事。”

    “你疼得连马都骑不了,还说没事……”

    这家伙怎么如此烦人,她已经说过没事,非说她有事,纤纤蹲在地上不敢起来,她能感觉到一股又一股的热血正往体内涌出,伴着阵阵腹痛,让原本冷静的她举手无措。与一堆男人在一起,她险些也把自己当成男人,一点防备都没有,说来就来了。

    皇甫曜站在一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突然恍然大悟,道:“你在这儿歇着,我去想办法。”

    他能想什么办法?纤纤看着跨上马背的皇甫曜,道:“我没病。”

    皇甫曜笑道:“一会儿就回来。”

    “我真的没有病。”纤纤低声絮叨,这只是女人正常的生理期,可是与一个男人她也开不了口啊。

    纤纤第一次觉得草原不好,少见人烟,连一些必须品都难找到。激痛之后,纤纤骑上马背,张望着草原,缓慢地往水草丰盈的地方奔去。北凉人大多为游牧民,逐草而居,水草丰盈之地就会有人家。

    饶过山坡,前方出现了几座零星的帐篷。纤纤心中大喜,却见帐篷中出来一匹骏马,不是别人,正是皇甫曜。

    纤纤走得极慢,马儿的每一次快奔,都会给她腹部带来一阵震痛。皇甫曜很快就近了跟前,肩上挎着一只包袱,满是责备地道:“你怎不听话呢,不是让你在那边等着吗?”

    “我……我真的没病。”纤纤继续解释着,以为皇甫曜去为她找郎中,只带回个包袱。

    皇甫曜递过包袱,道:“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东西。”

    纤纤打开包袱,里面是一摞草药,还有女人穿的衣服,他居然看懂了。顿时,耳朵发烫,又羞又愧,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下去。

    “丑丫头,你去那边乱石后面吧……”皇甫曜淡定地道。

    纤纤没有正眼瞧皇甫曜,都快羞愧死了,男女有别,居然让他知道她是因为那事来了。

    皇甫曜第一次见她羞涩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生有趣,不由得笑起来,虽未出声,却满心都是欢喜。

    纤纤换了裤子,一切收拾妥当才抱着脏掉的裤子从乱石后面移出来。像是犯了大错的小孩,低埋着头。

    “丑丫头,你勿须有什么想法,这些事是很常见的。不如我派人送你回边城吧?”

    纤纤拼命地摇头。

    “军营不适合女人,而行军的军营更不适合女人。”

    纤纤还是摇头。

    “唉——真是个固执的女人。”皇甫曜叹息着。

    纤纤不是固执,而是她还没有找回小莲和小菲,她不能抛下她们不管。

    “丑丫头,上来吧,我带你回去。你需要好好休息……”

    他温柔、温暖的话语再次像一涓温泉流过她的心底,让她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有温馨,像漫无边际的春意般温馨。

    纤纤埋着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我想把脏的洗了……”

    “身子要紧,往后再洗。”

    纤纤抱着脏裤子继续寻找着水源,很快就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处河。草原上到处都可以看到河边,纵横交错,虽无山林的泠泠泉声,却自有一种美妙。

    皇甫曜无奈地跳下马背,一个箭步从纤纤手里夺过换下的脏裤子道:“这几日你就别沾冷水,别干重活,好好休养。”

    “喂——”纤纤抢回脏裤子,“和我以往受的苦相比,这不算什么。”

    “抢什么?此处又无外人,我来洗。”皇甫曜又夺了回去,纤纤还想抢,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固执与坚持,不再执着。

    皇甫曜走到河边,将她的裤浸泡水中,灰色碎花的裤子后面有一片手掌大小的腥红。皇甫曜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反感,仿佛那只是一块被草汁染脏的东西,用手揉搓起来。

    纤纤满是羞涩,埋着头时不时望上一眼,目光交错,皇甫曜露出笑颜。

    “丑丫头,今儿我连你的脏裤子都洗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给我,我自己洗。”纤纤一急,走到跟前就要抢。

    皇甫曜道:“争什么,没瞧见我已经洗干净了。”

    停顿片刻,现在的她是那样的安静与羞涩,她无奈地垂下双臂。

    纤纤没有想到暴燥、蓄满仇恨的皇甫曜也有如此亲近、温和的一面,为了她会放下男人的尊贵、自大。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更是具女人的此事避而远之,这等脏物更是视为最大晦气。而他却毫不顾虑地为她清洗干净。

    不心动?这不可能!

    他帮她寻回草纸与女子的亵裤,她除了羞涩就只剩下感激。他的此举,似在她的心中放了一把大火,这把火很快温暖了她的心,将她对他的寒冰给融化。这颗寒冰之心,为他柔软,为他温暖。

    “丑丫头……”

    “嗯——”

    皇甫曜看着河水中的倒映,他与她,相隔这么近,可两颗心却是那么远。他有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道:“丑丫头,等找到了皇后,你……嫁给我吧。”

    “大将军——”纤纤惊异地急唤一声。

    在草原她最大的收获就是看到了柴运与皇甫曜最真实的一面,皇甫曜不是以貌取人的男子,这一点令纤纤敬重。他曾经所有的都是装出来的。

    “明媒正娶!”皇甫曜重申道。

    他很好,可是他是纤柔的夫君。纤纤努力让赶快回到现实,定定心神:“我配不上大将军。像大将军这样的男子,自有比丑丫头美上百倍的女子得配。请大将军莫要拿丑丫头开这种玩笑……”

    皇甫曜手中的裤子落到河水中,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前:“看着我的眼睛,你看我像是开玩笑。我说的是明媒正娶,不瞒你,我最讨厌那些养在深闺,弱不禁风,软弱无能的女子。我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

    是什么撩乱了她的心弦,她不要这种心乱如麻的感情,不要,不要。“请你别说了。我们不配的,不配……”

    皇甫曜手臂一挥,拥上她纤细的腰身:“你也喜欢我,你必须喜欢我……”

    一个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落在她的唇上,比上次更烈的酥麻感以更猛的开速度快速奔袭了她的头脑、她的身心,浑身无力,软成了泥,几欲晕倒,被他有力的拥在怀中。他的吻缠绵得像江南的梅雨,一点点的纠结,一寸寸的探入,舌尖启开了她的嘴,进入她的嘴中,两舌纠结,扰她的心一片凌乱、凌乱……

    纤纤的脑海一片空白,生涩而呆凝地享受着他的柔情,他炽烈的吸吮着,如最灵敏的小蛇,轻易就让她不由自己的沉陷。这一刻,时间停凝;这一刻,思绪停凝;这一刻,她感觉自己与他化成了一个人。那样缠绵着、纠结着,迷恋着……直至彼此的唇舌之间盈满了各自的气息,初时她是生涩在他的带动下,也试着回响他的热忱。柔薄的唇瓣相互舔舐,急促的吸吮逐渐变成温柔的碾压,彼此交融着,鼻间倾诉全是爱欲的气息。

    “姐姐,我爱上大将军了……”纤纤的耳畔回响起纤柔的声音,她浑身一颤,快速地推开皇甫曜,痛苦地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的……”猛然抬头,发现裤子已在河上飘了数丈远,大呼一声:“衣服,我的衣服。”

    皇甫曜两声大笑,转身就往飘走的裤子追去。

    他说喜欢她,她信!

    皇甫曜连营妓都从不曾碰过,没有必要骗她,骗她这个容貌丑陋的丑丫头。

    可是,她不能。她不要与妹妹分享一个男人,姐妹情在纤纤的心中占了很重的位置。爱情、亲情她贪心得都想要,当二者选一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亲情。

    皇甫曜跑得很快,来不及脱下靴子就纵身跳下河中,一把抓住裤子,欢喜得像个孩子,高声道:“丑丫头,抓住了,抓住了……”

    纤纤傻傻地笑着,她是冷静的,即便在先前的痴缠着,让她忘记了一切。可现实就是现实,在她还没有陷入太深之前,她必须斩断情缘。

    皇甫曜将裤子拧干,晾晒在乱石堆上。

    纤纤平静地站在一边,看两匹马儿在河边食草。

    “皇甫曜,我已有婚约了,所以……我们间是不可能,一切都到此为止……”

    皇甫曜的脸上还洋溢着笑容,“以前怎么没听你说。”

    告诉他:自己就是南越的皇后。上次她也说过,可是皇甫曜不信。他不信,她也不想再说。

    “他家里很富裕,他许了一样姑母很想要的聘礼。我必须嫁给他,否则就会被视为不孝。只要找到皇后我与他就能早些成亲……”纤纤淡定地道,说自己的事,又像在说别人的,“长辈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无法更改的。更难得的是,他许与我的是正室名份,丑丫头何德何能,所以我不可以再喜欢别的男子,只能是他的妻、他的女人。”

    “你胡说!你在骗我!”皇甫曜敛住笑容,“你一定是骗我。像你这么丑的姑娘,怎么会有大富人家想要娶你?”

    “你能喜欢上我,别人也能……”

    他能看到她的优点、她的可爱,别人也可以看到,他若喜欢她这些优点,别人也可以啊!

    “皇甫曜,我听人说过。你家里有一位绝色妻妾,好好待她,我们应珍惜眼前人,不要做无畏挣扎。既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我们都不要尝试,也不要迈出这一步……”

    “丑丫头——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这些话。你却说有婚约了……”

    “我有他,你有她,一切就此打住。”纤纤打乱他的话,无论是多么动人的情话,她都不要听,更不要搅起满心的波澜。

    纤纤的话似无情的风,吹落刚刚绽放的鲜花,无情地将鲜花从枝上摧残打落。就似在别在的心上血淋淋地扎上一刀,皇甫曜呆呆地站在一侧,看她将乱石中的衣服收她、看她跨上马背,看她从他的视野之中消失……

    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那些话,可是她却是如此的无情。她亦有婚约了,他们不会有结果。

    纤纤走了很远,蓦然回首,看到皇甫曜还呆立在乱石堆旁。

    “对不起,皇甫曜,我必须这么做。我不能伤了纤柔,便唯有伤你,或许早一点说明,你会少受些伤害……”她必须要绝情,否则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她会把他今日讲过的一切都当成从来没有说过;把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从未发生过。

    可是……

    她的心,却为他打开了一扇门。

    通过启开的门,他放了一把火;通过门,她甘愿与他缠绵纠结。

    皇甫曜落漠在站着,刚刚萌动的情被无情扑灭,心撕裂一般的阵痛。

    真可笑,美人不爱,他却爱上丑丫头。还被一个丑丫头拒绝真心,他不该动情,尤其不该对丑丫头动情。既然是她拒绝了,他也不会再与她纠缠。

    纤纤回来半个时辰后,才见皇甫曜骑着马儿晃晃悠悠地回来。纤纤借身子不适,牵马去水草丰盈的地方放牧。

    “丑丫头!”柴运款款移来。

    “洛阳王有事?”

    柴运望着远方,“三日后有人回边城,大将军的意思要你随他们一起回边城。”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担心纤纤不肯离开,又道:“有探子回报,斡齐尔还在到处寻找皇后。听说北凉左将军抓住了一个女人,正设法赶往北凉边城与斡齐尔会合,不日将有一场恶战,所以你必须离开。”

    “洛阳王决定便好。”纤纤轻轻柔柔地应答。

    近来嗓子又康复了几分,虽然还是嘶哑,可声音已略为清脆。

    她必须离开,拒绝皇甫曜之后,彼此相对很是尴尬,而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尴尬的气氛都会因为一人的离开而显得平静。

    “听大将军说,你近日身子不适,粗活、重活就让士兵们去干。你就放放马、看看火就成。”

    “多谢洛阳王关照。”纤纤客气地道。

    “突然变得这么客气,倒不像丑丫头。罢了,你忙。”

    她本来就不是丑丫头,只是换了一张容颜,换了一个身份重新出现罢了。

    柴运走了几步,回头欲说什么,终是咽下。

    纤纤站在马儿中间,仰头看着蓝天:左将军抓住的女人应是小菲,寻回小莲、小菲,她就可以袒承身份了。

    天上的母亲一定在凝视着她,她不能做出半点伤害纤柔的事。她们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她答应过母亲,会看纤柔幸福的,是万不会夺走纤柔的幸福。

    一切都会安静下来,在她离开之后一定会的。

    她是南越皇后,她身上有自己的使命。而南越皇帝更不会把她让与另一个男人,这无关爱情,只关乎男人的颜面、帝王的颜面。她的放弃、她的拒绝都是对的。

    马儿们在草原上吃得很饱,纤纤将几匹马赶到林中。正在拴马,皇甫曜手握马鞭来取马:“把烈焰驹给本将军!”

    烈焰驹,皇甫曜的坐骑。

    纤纤将缰绳递与皇甫曜,手与手不经意的触碰,令纤纤浑身一颤,手一松,缰绳跌落地上。

    皇甫曜双手负后,趾高气昂地道:“捡起来。”

    纤纤拾起缰绳,他一把握住她的纤手,她挣扎,他却握得更紧。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他接过缰绳赶着马儿往林子外面移去。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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