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营帐里,朱昭拉着傅冲,压低声音问道:“谈得如何了?他提了什么要求?你答应了他什么?”
“你别急。”傅冲抚了抚袖子,“我答应他?我能答应他什么,他可是要封镇北王,世镇塞北呢!”
朱昭悚然一惊,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到同僚呆滞的样子,傅冲心里舒服了——这么惊悚刺激的事,怎么能只有自己知道?
“我只想到他来势汹汹、必有所图,或者是要给施家翻案、要升官加爵,哪知他图谋如此之大。”朱昭喃喃自语。
想不到啊想不到……大家都是同科,他做到礼部侍郎已经心满意足了,人家却要封王!
想着,朱昭猛地抬头问道:“他没说要给施家翻案?”
出京之前,内阁议过此事,认为这是施伦最可能提出的要求,特意和他说过如何应对。
傅冲微微一笑:“这方面,他倒是‘通情达理’,只要求把承恩公府的人从西北改流扶桑。扶桑也是偏远之地,素来亦是犯人流放的地方之一,倒不算有违法制。”
朱昭看了看营帐内只有自己的人,外面也是随行的大同士兵守卫,才低声道:“我和施伦是同科,那一年会试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科,因有人诬告施伦舞弊而闹得沸沸扬扬,关于施家的事,我也就听说过一些。”
“听说当年先衡川王要选郡主仪宾,待选的有王家和施家的儿郎。施伦相貌出众,学业出色、在府学里年年岁考都是第一,施王妃就相中了他。可他是旁支,嫡支的不服气,竟给他下毒,险些一命呜呼。”
“因为施家出了这样的丑闻,王爷不再考虑施家,而是相中了王家的王珞,就是后来的清河驸马。”
朱昭说起这陈年往事,言下之意……施伦和承恩公府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内里还有些龌龊。
所谓替承恩公府讨个公道,不过是借口而已。
傅冲点了点头:“所以藩镇割据才是他的目的,施令嘉死不死、承恩公府翻不翻案,都不在他心上。”
朱昭叹气:“可叹内阁都被他蒙蔽了,还以为他来势汹汹是为了承恩公府,还有人说他虽冲动却是个重情之人,谁曾想……”
施家竟然出了个这么狼子野心的人……不过,或许这也是家传的?施太后就不是什么好人。
朱昭腹诽了一句,又问道:“这要求咱们是绝不能答应的,那他为何愿意回京献俘?”
傅冲笑道:“还是陛下了解施伦。我出京之前,陛下召见我却没有多说承恩公府的事,而是说塞北的驻兵一事。封王不可能,底线是封国公,如威国公府旧例。”
“皇恩浩荡,这已是开国元勋的待遇了。”朱昭眼珠转了转。
威国公府是开国元勋,封国公。岑家掌北方四镇兵权,驻防西域、陇右、河西走廊直至辽东。
四镇又各有总兵实掌兵权,岑家属于名义上的统摄。
当然,四镇总兵最初都是初代威国公的麾下,岑家即使荣养京中,对北军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虽然说,这些年因为平定了东北和蒙古草原,这边疆四镇也不算是“边疆”了,再加上海权兴起、陆权式微,岑家的威势大不如前,但到底是老牌勋贵,谁也不敢轻视欺辱。
如果按照开国元勋的旧例来封赏施伦,那就是在京中建“施国公府”,施伦卸下扶桑总督一职进京荣养。
朝廷另外派人总督扶桑、驻军塞北。这新的扶桑总督、塞北各总兵的人选,得用施伦的人。
傅冲叹道:“可不是皇恩浩荡嘛,如此一来,施伦既得了爵位,又遥控扶桑政权、塞北兵权,什么也没有损失。”
陛下用心良苦,为施家制定了这样的后路。将来施家如同岑家一样,也是京城一等一的勋贵,和帝国一起永享富贵。
“那他答应了?”朱昭问道。
傅冲苦笑道:“他同意退一步封国公,但是不回京。要求在库伦建国公府,施家世镇塞北。”
朱昭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到底还是不信任陛下、不信任朝廷。”
担心朝廷把他哄回京城、夺了他的兵权再卸磨杀驴。
“勋贵公侯,非战时不能领兵,这是祖宗规矩,防的就是唐朝时的藩镇割据。他若是驻兵塞北,就是实际上的塞北王,这要求我不能答应。”傅冲道,“他说我什么事都做不了主,不要跟我谈了。”
“我便让他进京和陛下谈,好歹我把封王一事拦住了,此次谈判不算无功而返。”
朱昭拱了拱手:“傅指挥使辛苦了。”
傅冲苦着脸说:“这些倒罢了,他还说我武功平平、审案不行、眼光谋略不及陈璋万一……”
朱昭:……这不是事实?
…………
施伦也对施平波说了他和傅冲的谈判结果。
“为父进京和陛下谈,要这世镇塞北的权利。朝廷处处要讲规矩,不给异姓封王,那国公总可以吧?但我不回京。”施伦带着一丝冷笑,“想把我困在京中做笼中鸟?真是妄想。”
“就拿岑家来说,要不是西北那场动乱,让他咸鱼翻身,岑家早就被朝廷架空了。就算是现在,一公一侯,听起来好荣耀,可下一代能带兵打仗的只有一个岑泽……就是他,也不怎么样。而年轻一辈长在京城繁华之地,只会诗词歌赋、酒色财气而已。”
“皇帝早有削弱岑、徐这些武将世家的心思。娶岑家女做皇后,一是为了获得岑家支持,二是为岑家下一代弃武从文做铺垫。”
“当初扶持我和姜丰这些外洋督抚,也是为了和勋贵旧将抗衡。只不过,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施伦和姜丰太能干,直接把岑、徐两家压倒,反而尾大不掉了,这是皇帝始料未及的。
看着儿子,施伦道:“前车之鉴在前,我又岂会重蹈覆辙?我们施家必须在塞外开府、不能脱离军队。我亲自进京献俘,军队撤到库伦,要南下也是半个月的事,谅朝廷不敢强行困住我。”
施平波没想到父亲想得如此之深,虽然觉得塞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能当家做主,总比在京中处处小心翼翼、唯恐哪天抄家灭族要强。
想着,施平波拿出一份大红的喜帖,说道:“这是我出京时,姜大人让我给父亲的。请父亲务必参加姜衡的婚礼。”
施伦接过,翻了翻,随口问道:“我若是不去呢?”
施平波神色尴尬,小声说:“姜大人说,您要是不去,他就亲自去扶桑讨贺礼。”
???
“姜丰这厮威胁我!”施伦把喜帖拍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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