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的时候我才知道,今天皇帝召我去无念宫商量事情,宣旨官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急急忙忙的换了宫装,我来到无念宫。
与上回的庄严肃穆不同,这一次大殿摆了两张方桌,桌子很长,从阶梯一直延伸大殿门口。桌上摆设着佳肴美酒,围绕着桌子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皮毯子,与平日的铺地的毯子不一样,这是雪白干净的 ,就连我这个外行也看得出,这不是地毯。
身着便服的文武大臣圈坐在桌子周围,神情端正平宁,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高台,时而淡笑时而点头。高台上依旧坐着那男子,伟岸风雅,纵然是一身便装也掩不住骨子里的那股王气。我恍然明白,王就是王,纵然脱下皇冠他依旧是高人一等。
“碧瞳公主到——”和以往一样在一声洪亮的宣和声里入场。
百官起立举杯相邀。“恭迎公主——”
我受宠若惊的干笑。低头敛襟,有些惶恐的向席间走去。
席间有很多红颜少女,她们一个个依靠着形似父亲的中年男子,言笑晏晏。
这,是一场和谐盛世的家宴,我独自赴宴,纵然风光八面,却也孑然一身。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快乐,毕竟他们代表家,我却代表国。
“碧瞳见过陛下,不知陛下急召,所为何事?”
“公主勿急,请先入席。”皇帝一派云淡风清的笑着,眼神落在我右手边。
我匆匆的扫了一眼,竟是首席。顿时额头冷汗冒下,低着头淡淡应着,“谢陛下。”
我怀着上刑场一般的心情坐到座位上,不能低头也不敢妄语。苦苦等着下一道命令之时,感觉到左侧有一束淡淡的眼光。头微微扬起,我吃惊的看着眼前那人。
他目光流盼,杯盏横斜,以眼代口,与众大臣举杯畅饮。他身侧一粉衣女子,浅笑如花频频举杯,她望他的眼神,安静迷离,带着沉沉的醉意,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有陪君醉笑三千之意。
酸归酸,他们郎才女貌也是真的。我心脏小小的不舒服了一下,拧着眉头喝下面前的一杯酒。
辛而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直滚而下,不及防备的我被呛得满脸泪水,捂着嘴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发现刚刚喝下去的是一杯辣椒水。
“公主你没事吧?”雪白的长发在面前一闪,那清透的声音淡淡传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恼羞交加的我在那一刹那转身扑去。
白兰花的香气冲淡了满堂的酒气也洗褪了我心头的疼痛,我抓着他的衣袖一遍遍的重复。“我难受死了,七弦我难受死了……”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语气宠溺。 “没事了没事了,七弦来了。”
我拉着他的衣袖,忍着抽泣点头。我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只是觉得心里隐隐的难受。
“碧瞳公主无恙吧?”声音里从大殿上传来,带几分不悦和冷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慌忙站起来,一时间无言以对。
一时间目光如网,都定在我身上,森寒冰冷的凉意连宽厚的衣袍也不能抵挡一二。我冥思很久,最终咬牙低头道,“我没事,多谢陛下关心。”
空气凝滞,我再也接下去。
七弦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站在我身侧,“请陛下饶恕七弦不请自来之罪,公主是墨国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此次和亲陛下交待务必保护公主周全。”
皇帝总算笑了,虽然是那种冷淡的。“无妨,来人赐座!”
我舒一口气朝七弦笑笑,既而入席。这一回我很小心,不再左顾右盼,不再乱喝东西。可是身上的目光却一直没有停过,避无可避。
“孤此番请公主前来,主要是商量联姻一事。”
那句事不关己的话完完全全的传进耳朵里,虽然事先有准备我还是吓了一跳。杯子一偏,热酒烫在手上,我一动也不敢动。“陛下请说。”
“嗯,日前孤的六弟向墨国求亲,六弟尚未娶妻,孤曾私下决定无论是哪位公主和亲,孤都会将她赐婚六弟。”
言下之意昭昭可见,他是要将我赐婚六王。六王,那个妖异而残忍的丰泽曜?我冷汗津津,惶恐抬头看向高台上那人,不巧正窥见他微敛的眸子里的几分探寻。
婚姻,如此美好而缠绵的一个词,这个词让我想到一个人,只能一个人,却不是丰泽曜。嘴角很自然的浮起,不知是鬼使还是神差,我看了看对面。
他端然坐在上首,一身雪白的锦袍将他的气韵衬托到了极致,真真是风华绝代,多一分太清冷,少一分太艳丽。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我看去的时候他正转过头与一边的粉衣女子低声说着什么。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良辰美酒,她才是他的红颜。
心里的某种期许轰然崩塌,我回眸看向高处,一句愿凭陛下吩咐滚上喉咙。奈何心头刀绞一般疼痛,脱口之时已然变调,“请陛下容我思考三日。”
全场哗然,七王更是大笑出声,“六哥自幼风流俊秀,没想到也有姑娘看你不上眼。”
我满头黑线,尴尬无比的笑着圆谎:“这是墨国皇庭的规矩,但凡皇女出嫁,务必思虑三日,此曰自省。”
话音一落高台上就散落一阵猖狂而捉狭的大笑。“如此说来,孤就等三日后公主的好消息了,六弟和公主的喜酒孤是梦寐以待啊!”
我擦着冷汗陪着笑,心里却暗骂皇帝,看他一副不把我嫁给丰泽曜誓不罢休的样子,肯定没安好心。
我以为此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哪里知道那边席上一个身穿蓝袍的人站了起来。我使劲眨眨眼,方敢确定那是丰泽曜。一丝不祥之感一晃而过,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席,拱手,向殿上的君主恭敬的行了一礼,举止言谈间一派风度。“皇兄为国为民日理万机,竟对小弟的婚事如此上心,真让小弟心下感动。”
“自家兄弟无需客气。”
台上台下你笑来我笑往,气氛和谐而亲近,凡所见之人都要相信这两人手足情深了。可是我却想起了九年前那人奄奄一息的情景,听他那时的口气,他是被皇帝所伤的,而他的言语之间也是恨意森森,这样的两个人此时竟在这里兄弟长兄弟短。冷汗过背,我想起了一句话,皇室无夫妻,皇室无父子,皇室无手足……
衣角抖了抖,我吓了一跳,回头是七弦微皱的眉头,眉心火焰好似燃烧起来一般,那警示的眼神激得我一震,这才从神游中缓过来。
丰泽曜端着白玉酒杯浅笑嫣然的望着我。我一怔,当时立起颤抖发问:“王爷有何指教?”
他没有立即回答,右手轻轻一捞便将我面前的酒杯端起,笑容扩散他好心情的瞅着我。“公主,为了不拂皇兄美意我们干一杯如何?”
我长舒一口气,干一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想着就接下了他手里的杯子,正准备先干为敬之时一人大喝出声。“且慢——”
酒杯擦过唇角又硬生生的折了回来,我颇有微词的看着那一惊一乍的人,不满的话说不出口。
他傲然立于席间,一身白衣,清丽无双。我的眼神被直接屏蔽,他如电的目光定定扣在六王爷身上,“若侄儿没有记错的话,在喝这交杯之酒前皇叔该和我这接婚人喝几杯,如果酒量不济,皇叔的交杯酒可是要延后的。”
我冷汗又冒:好险啊,要是当着皓国文武的面喝下了交杯酒,这婚事估计是跳进黄河也赖不掉了!
我扭着脑袋看着对面,想用眼神传达我的谢意,奈何那人还是看也不看我。
大殿里回荡起丰泽曜的笑声,那是一种类似爽朗或者豪迈的笑,我却浑身一抖,毛骨耸然。
我闻到了一种不和谐的味道,一种不怀好意,阴谋算计的味道。
暗中退了一步,我很害怕这种味道,冥冥之中要将人湮灭无声。
“听闻我们的东宫殿下素来不沾酒不近色,今日为了本王要破戒吗?” 丰泽曜怡然自得的转着手里的酒杯,声音冷而淡,比起丰清诺的礼貌他的态度倨傲无比。
不友好的态度如此显而易见,一个东宫太子的面子荡然无存。我想丰清诺该生气了,因为像我这样脾气好的人都要生气了。
也许我的运气特别不好,每一次聚会不是惹祸就是碰到不好的事情。
一个王爷一个太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我寻思着往后躲躲。
“色侍佳人,酒奉知音,何况您是皇叔。”清清淡淡声音,听不出半分怒意,正后退的脚定住,我抬头看着他。
白衣清俊,清清淡淡的立在那里,眸子深处是一抹至纯的幽蓝,这样的蓝色透出苍穹的朗清,如此美好,如此妖娆。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扣在他身上,皇帝更是朗声起来。“好一个色侍佳人,酒奉知音,六弟不会连这个面子也不给吧?”
金口御言,皇帝开了口丰泽曜也不好多说,冷淡的应了一声“是”便和丰清诺你一杯我一杯的海拼起来。
斗酒一直延续着,我撑着困倦的神经努力的睁眼看着,金玉杯盏往来交错,酒一坛坛的端来坛子一个个的端走,却硬是没有人倒下去。我恍然明白了什么,大抵皓国的身份的高低拼的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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