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伟业从民政厅出来,莫名间,突然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可为什么却依然陷入欲望的深谷而不知退却?
他信步走着,下意识地来到办公厅。
“爸——”
听见有人叫,季伟业抬起头,发现季沫竟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来找伍主席?”季沫说,“他出去了,说是要接见一个什么国际友人。”
“我不找他。”季伟业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这里,“随便转转,就走到这里了。”
“去我办公室里坐坐吧?”
季伟业随着季沫走进了一间宽敞且又豪华的办公室,书柜,沙发,应有全有,而且还是西洋货。他竟然没有来过一次儿子的办公室,这第一次来,就被震惊到了,比他的可气派多了。
季沫给父亲沏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爸,——”季沫也不知道说什么。
“什么时候也回家看看,大家在一块儿正正经经地吃个饭。”季伟业并没有说,他还想和他聊点事,而且是比较重要的事,但现在又不便出口。
“前几天不是回去过吗?”季沫看出父亲有心事,“妈的身体好吗?”
“挺好的。”季伟业看着季沫,发现自己的儿子真得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男孩了,“你在外边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季沫说,“比起之前的行军打仗,我现在过得生活,那简直就是天上人间,好着呢。”
“哎。”季伟业叹一口气,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让季沫有空了可以带赵芳回家吃饭的邀请,他怕自己的妻子丁慕晴有过激的反应。
季沫也感觉到父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似乎一时又不便说。他看着父亲,也不追问。
“林家的姑娘怎么样?”季伟业问,“听说她还主动请你吃了一顿西餐?”
“姑娘挺好的。”季沫应付着回答。
“有空了,多去走动走动。男人嘛,得多主动。”季伟业以一个长辈的口吻规劝道。
季沫只是笑一下,并不置可否。
“什么时候回家来,咱父子俩喝喝茶,聊聊天。”
“我会的。”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季沫对着门口的方向大声说道。
这时推门走进来一个青涩的年轻人。
“季主任,这有几份文件,需请你阅示。”年轻人的表情显得十分谨慎。
“先放在桌子上吧。”
当年轻人离开屋子后,季伟业也站起身,“你先忙你的吧,我也回家去。要不,今天回来吃晚饭?”
“我等会儿还得去师部。”季沫说,“这好几天都待在这边,我也得过去瞅瞅。有空了我回去陪你下下棋。”
季伟业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那我走了。”说着,季伟业开始向门口迈开步子。走到门口,他又说道:“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去林家多走动走动嘛!”
“我会的。”
季沫送走父亲季伟业,便回到办公室快速地处理起桌子上的公文。
离开办公厅,季沫又驱车前往师部,这一夜,他留宿在师部。
江北省的自然资源,那是相当丰富的。尤其是路漫市静坤县的金属矿资源,更是让各路人马垂涎不已。
季沫在师部的时候,与心腹们暗下里探讨过,路漫市的市长是他们季家人,季沫的亲大伯父季伟成;静坤县的县长叶文采,又是他们季家人提拔上去的;更重要的是,季家不仅有行政资源,还有强大的军方背景。这一切似乎都表明,只有他们季家才是最有实力主导路漫市资源的人。
可是季沫很清楚,涉及到巨大的利益,更有背景和资源的人也在暗暗地盯着。
季沫突然想到,其实林家是一个很好的合伙人,不仅有钱,而且比他们季家更方便站在前台上。
除了林家,季沫也考虑过武家,就是武跃马的家族,也挺合适;还有贾家,就是贾德他们家,可是,贾德却在有意无意地向伍元庆靠拢,这让季沫觉得贾家似乎并不是太可靠,害怕贾家到时候会反水。
先林家吧。季沫决定抽个时间认真地去拜访一下林忠守。
季沫让赵芳给他备了一份礼品,然后让夏文开车把他送到林府门口,他拎着礼品独自去正式会会林忠守。
“季军长,您来了,快请进。”管家打开大门,侧开身子躬着腰,做出请的姿势。
季沫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林老板在吗?”
“刚出去。小姐在呢。”管家想当然地认为季沫是来找林溪的。
“出去了?”季沫感觉此趟白跑了,“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
“和夫人一道出去的。”管家本想说出自己的猜测,——好像是去季沫家了,但对这不肯定的消息,他还是忍住了话头。
“老爷和夫人走的时候,没有交待。”
既然林忠守不在家,那他来访的意义也就不存在了。
“一点薄礼,麻烦代我转呈林老板。”季沫把礼品递给管家。
“季沫——”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小姐你好。”季沫一侧过身,林溪正从那条花径走过来,他便打一声招呼。
林溪看了看季沫,不明白他来找自己干什么?自从经过钱坤近期的不断分析,她也不敢断定季沫的人品了。可是,她那冷峻的面容还是表明了她的情绪。
“那你们聊,我先告辞了。”
林溪待管家走远了,用质疑的目光看着季沫,她的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当面问他?她想,如果真如钱坤所说,那他季沫难道会承认?
季沫本想直接走,但出于礼貌,他不得不多待几分钟。
“季沫,我们不妨去凉亭坐坐吧?不会影响你的时间吧?”
季沫看看林溪,她那严肃的样子让人觉得这场会面就是一个错误。
两个人向凉亭走去。
在季家,季伟业邀请林忠守去茶室下一盘棋。于是,客厅就剩下藩小莲与丁慕晴,这两个女人的话题,那自然是两家的联姻。
一盘棋结束后,两人都没有提议继续下,便开始品起茶。
林忠守之比较明了地探了探林溪的话,他发现,他一提到季沫,林溪就表示反感。
父女俩谈到最后,林溪直接表明,“爸,我不会为了两家的利益去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的,更何况是一个比较凶狠的人。”
面对女儿的话,他一时震住,他没想到,两口子撮合了半天的婚姻,在女儿眼里却是如此不屑。
林忠守也想过借助父母的威严让女儿嫁给对的人,可是,再三思索,觉得把这事缓缓也许更好。那么,当前没有了女儿婚姻的加持,季家还能与他们林家保持紧密的关系吗?
他拜访季家,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探一下,如果两家结不成儿女亲家,是否依然能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而保持某种一致?
而另一方面,季伟业也想试探一下林家对合作的态度。
现在,两个老男人坐在一起,怀揣着相同的想法,开始了彼此的试探。
“季厅长,有没有想法,为自己老家的发展做点投资?”林忠守笑眯眯地说。
“落叶归根。走再远,桑梓的情怀是终身无法割舍的。”季伟业一脸的温和,“这些年,先前忙着救国;现在,小鬼子被打跑了,又忙着为国家的富强辛劳。哎——”季伟业表现一丝失落,“我最大的遗憾,就是这么多年了,离故乡远了,也没能为家乡做点什么事。经你这么一说呀,我还真希望有机会为家乡的发展贡献一点自己的微薄力量。那毕竟是我的根嘛!”
“季厅长的拳拳爱国之心、殷殷爱乡之情,着实让我这个小生意人钦佩不已。”
“林老板,让你见笑了。”季伟业并不着急全面摊牌。
林忠守这个老狐狸,在察言观色中已认为此事有了一多半的把握。
“季厅长,如果你的家乡有什么项目需要发展,我是完全可以慷慨解囊的。”
季伟业心里想,这个老狐狸,明明是想分一杯路漫市静坤县铁矿资源的羹,却还说得这样委婉,好像他季伟业要求他林忠守似的。
“我先代表我的家乡大众感谢你了。”季伟业露着开心的笑容,“
林忠守敏锐地感觉到,刚刚得到的主动权瞬间丧失了,可是,他就不能直接表达出自己想去静坤县开矿的事,否则,自己就真得成了季伟业案板上的鱼了。
林忠守不是没有想过伍元庆,但他知道,他和伍元庆并不是特别熟悉;就算伍元庆肯给他帮忙,据传闻中了解,他也绝对会被伍元庆刮几层皮。
“季厅长您客气了。”林忠守连忙表示起忠心来,“希望有机会了,您一定要给小弟效忠的机会呀!那可是我三生有幸。”
面对林忠守的低姿态,季伟业哈哈大笑,“林老板,如果有机会为我家乡做贡献,那我到时还真得求助到林老板,那时,还请你别介意哟。”
“是小弟之幸,小弟之幸。”
两个人便哈哈笑起来。
“走,咱们去喝两杯。”季伟业站起身邀请道。
“好好好。”林忠守随之站起身。
晚宴结束,送走林忠守之后,丁慕晴对季伟业说:“有机会了,你试探一下季沫,看能不能先和林溪订个婚?”
“等有机会了吧?”季伟业说,“给我沏杯茶,今天的酒喝得有点多,口渴得厉害。”
丁慕晴亲自给季伟业沏了茶来。
季伟业喝了一口茶,坐在沙发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走到电话旁。
季伟业先是立在那几秒钟,然后才开始拨号。
“季沫在吗?”
“在。我这就让他来接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赵芳的声音。
季沫离开林家,就直接回到赵芳处。
赵芳发现季沫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她想安慰,可又知道他是因何而不悦。
“给我沏一杯茶。”季沫对秋水说,“酽一点儿。”
秋水也发现季沫的不悦,便小跑着去沏了茶。
季沫喝了一口茶,望着赵芳和秋水,“妈妈的——”
“少爷,谁惹你生气了?”秋水在他对面坐下来,“我看是谁活腻歪了。”
赵芳也挨着季沫坐了下来,“是什么事让你不痛快?说出来,让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季沫瞅一眼秋水,再瞅一眼赵芳,便把自己救林溪与钱坤的事讲了一遍。
“你这是英雄救美呀?”秋水笑着说,眼睛里带着崇拜,“老爷和夫人正想着两家联姻呢,现在,这个林溪还不得以身相许直接嫁给你。这还不得让夫人乐得合不上嘴。”
“我倒是英雄救美,可是,这美人心瞎呀?”
“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会?”赵芳温柔地问道。
季沫便把林溪今日委婉质疑她的话说了一遍。
“这个林姑娘怎么能这样呢?”赵芳抱不平。
“她还想嫁给少爷?呸!”秋水愤怒地站起来,“少爷,这样的女人,你万不能娶。”
“谁娶她呢!”季沫说,“我权当自己当了一回农夫,无意救了一匹中山狼。”
“你激动什么?”季沫又对秋水说,“站起来干嘛?要给我抻头。”
“她敢厚脸皮嫁给你,我就敢对她使坏。”秋水无意间眼神碰到赵芳的目光,便又连忙对赵芳说,“赵小姐,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那样对少爷的。”
赵芳回之一笑。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来。
赵芳便起身去接电话。
“如果是林溪小姐打来的。”秋水低声对季沫说,“到时我来接电话,我给你骂回去。”
“要骂回去,我当时就给她骂回去了。”季沫说,“格局,老虎不跟小鸡斗,雄鹰不跟苍蝇玩。”
“对,咱们是谁?”秋水说,“可是我心里还是为你打抱不平。”
哈哈哈——
“有你一席话,我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真的?”秋水激动地盯着季沫。
“真的。”季沫肯定地回答。
秋水双手捧着脸,显得富有成就感。
“季沫,你的电话。”
秋水一下子站起来。
“你干嘛?”季沫站起身。
“我要看看是谁打来的。”
季沫过去接过电话。
“谁打来的?不会是林家的那个所谓大小姐吧?”秋水问赵芳。
“季沫的父亲打来的。”
秋水咂了一下舌头,就和赵芳回到沙发上。
季沫接完电话,边往沙发走边垂头思索。
赵芳与秋水看着季沫,不知道他又遇到什么事了?
看来,当个男人还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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