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腥臊恶臭的尿液,一齐从喉间灌了下去。…李豹立时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股不可压制的力量由下往上逆向冲涌,瞬间就把两腮鼓满。他弯下腰低了头,猛地哇哇大吐特吐起来,搜肠刮肚仿佛要把身体都掏空。吐了好一阵,方收住了口,但那满地秽*物浓烈的异味,直熏脑门,让人忍受不住,李豹又是无法控制的反胃,直把黄胆汁都呕了出来。
好半晌,李豹抬起头,虚弱无力的往后便靠,面上已是鼻涕眼泪一大把。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半晌才断断续续道:“当年,我,我大哥曾告诫我,说你这样的人,不能得罪,我不屑一顾。如今,我才明白我大哥的良,良苦用心和长远眼光。……大哥!我的好大哥呀,你在哪里耶,你死了丢下我一个人受罪……我后悔不听你的话哟!”
他双目赤红肿胀,面上、嘴边和脖下尽是各种湿漉漉的污秽*物,胸口处血肉模糊,身上臭不可闻,简直不成人样。冯亮心中有种异样的快感涌起,他少年时又怕又恨难以企及的厉害角色,现在,就像牲畜一般任由他虐打作践,这无法不让人扬眉吐气。
冯亮根本无视李豹的恍惚自语。他偏过头,冲着部下又做示意,须臾,有人便持来一件衣服,抖开了展示在李豹眼前。
李豹也不自觉地住了口,怔怔的望着,不知这又是什么可怕招数。他见那衣服,普普通通还很陈旧,除了胸前有不明所以的黑紫色,此外毫无特别之处。
等到人拿到他面前让他细看,方才发现那衣服上的黑紫,竟然是一大片血污!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但李豹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恐惧攫紧了他的心,他变得极度不安起来。
冯亮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这件衣服,你可还认识么?”
“不,不太记得……”
“李将军贵人多忘事啊。这件血衣,别人不认识,你却不该不记得。它正是你当日杀死孙隆时,他身上所穿的衣服!”
冯亮陡然提高了声音,虽然并不十分巨大,但听在李豹耳中,却不啻于惊天炸雷。那血衣在阴暗的环境里,极其扎眼的无声飘在眼前,李豹不由大叫一声,忙不迭的移开了目光,他紧紧蜷缩起身子,觉得头发根都已瞬间竖起。
两名打手,将李豹一把揪起,另有人上前,动作迅速的将李豹身上的衣服扒了个干净,又麻利的将孙隆的血衣贴身给他穿了上去,然后将李豹又按坐下来,却将手脚都捆缚住,使他无法再有半分自主的行动。
接着,在冯亮的指示下,几人抬来一张案桌,近距离正正的摆在李豹的面前,那案桌上,只有一块黑漆漆的灵牌,上面惨白的几个字:大晋故征虏将军孙隆之位。
李豹毛骨悚然,魂飞魄散,全身像筛糠般颤抖不停。却听冯亮幽幽道:“要说念旧情,主公绝对算一个。不仅将孙隆风光大葬,还追谥他为征虏将军,命专人香火祭祀。可要我说,孙隆若是有知,他除了感激之外,情愿什么名声荣誉都不要,只要能活转过来。但人死了能复生么?不能,所有我只好让孙隆这般和你当面再对质一番。他本来不该死,却万万想不到会被你暗算。喏,这衣服上是他临死前的血,这灵牌上多半附着他的魂,他一定有话想对你说,今天晚上,你不会孤单的。”
说着,冯亮命人在李豹身旁,紧紧竖起四道熊熊燃烧的火把。那高度明亮的光,立时将灵牌照得黑白分明;而近在身边燎烧的火舌,又将人烤灼得满头热汗,遍体流油。
除了**上的折磨,精神上的煎熬,有时候更加容易使人崩溃。冯亮诡谲一笑,意味深长地对李豹点点头,将手一挥,带着所有人,快步走了出去,哐当声响便锁了房门。
暗无天日的屋内,立时便死一般的幽静下来。李豹被紧紧地捆缚在铁椅上,身下的尖刺深深戳进血肉里,持续难耐的疼痛固然使人片刻不得安生,但更让李豹几欲发狂的,乃是贴身的衣物,和面前的恐怖灵牌。他觉得那血衣,似乎越来越发烫,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身上游走摩挲,让他汗毛倒竖;那灵牌似乎也突然化作了孙隆临死前满是血污的脸,在冷冷的瞪着他。
李豹无法忍受,只觉得神经立时就要崩断。他凄厉的疯狂大叫起来,那叫喊声在阴森的囚室里翻来覆去的回荡,此外并没有半分声响来回应他。待得几乎喊哑了嗓子,李豹终于停了下来,他张大口拼命的喘着气,浑身已经湿透。
灼亮的火把,使眼前无比发亮,但却将屋内其余地方,衬得愈发的漆黑难辨,使人胆裂。那火把无声的燃烧,像一双逼视的眼,在怨毒的盯着李豹,刺得他无法有半分镇定。火光偶然竟无风自动扭曲几下,冒起迷幻的烟雾,又好似不甘的冤魂飘摇。李豹瞪着凸出的血红眼泡,口干舌燥不敢再多看,索性闭上双目,但又觉得无比瘆的慌,不到片刻只得又惶惶地睁开眼。就这样反反复复,在难以言喻的极度惊恐下,李豹觉得自己残若游丝的灵魂,仿佛已经出窍。
第二日,冯亮正待要去探视情况,已有狱卒跑来禀报,言道人犯李豹,眼下神智皆无,只是不停的狂笑,连番鞭打都停不下来,应该已经精神失常,彻底疯癫了。
冯亮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拔脚就去。还没走近囚室,隔着多远,便听见里面传来了瘆人的尖笑声,让人起鸡皮疙瘩。冯亮皱着眉头,在外面站了小会,推门进去。
里面已有不少狱卒。有一人正挽着衣袖持了鞭子,在污言秽语的乱骂。不过那骂声却被李豹疯狂的笑声所掩盖,在气势上落了下风。那狱卒气急败坏正要进一步发作,见冯亮进来,忙停了动作,和众人一起恭敬地施礼。
冯亮略点点头,便转眼去看李豹。李豹仍旧被捆坐在铁椅上,面上、身上尽是被鞭打的血迹斑斑的伤痕,看着都觉得发疼。但他似乎毫不介意,只是拼命仰着脑袋,张着大口,不停歇斯底里的尖声大笑。
见有人站到了面前,李豹略停了停,毫无神采的呆滞眼睛,愣愣地看着冯亮,喷着血沫,含糊不清道:“啊!孙隆你来了。请坐请坐。嗯……不是,你比他年轻,应该是他爹。哈哈,是他爹!啊哈哈……”
又疯笑起来,整个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冯亮微眯起眼,望着那张熟悉却已陌生的面孔,少年时的一幕幕在脑海闪过,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泛起,但又转瞬即逝。
“都帅,属下连鞭子都硬生生抽断了一根,他还是这个模样,应该是没得指望了。”有下属上前禀报,悻悻的道。
“嗯。但是无论如何,就算是疯了,此人的性命也绝不能留。这样,即刻将他押到白岭山孙将军的墓前,再斩首酬谢,一了百了吧!我与你们同去,然后再回来和主公汇报。”
李豹死后,冯亮一五一十向高岳做了详细禀告。高岳不问过程,只要结果。当即听罢仍余恨未消,指示将李豹人头,挂起示众以作警诫。并严令不准收殓,任其暴尸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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