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杀了那个彦成的副将？莫非是想要造反吗？”
姜奕的眼眸微微敛起，细长的眉间中露出一丝令人颤抖畏惧的寒光，他的声音带着冷意，仿佛是正处在怒气之上。
谢尧将身子压低，躬身低头，恭敬的回复道：“陛下息怒。臣等探查一番后，从那些与李将军一同征战沙场的士兵口中得知了一个特殊的消息。”
“据说在战场上拼死从敌军手中带走李将军的，正是这位副将龚明。但是李将军在出征前，曾对自己的诸多亲卫都留下了口信。”
“李将军言，自己若真在战场上身死，便让那亲卫们砍杀了带着他尸体回来的人。不论官阶高低，特准他们动手。”
事情发展到这儿时，就已经变得有些迷惑，让人看不懂了。
当初谢尧收到来自下属的文书后，也是对这一段内容觉得惊异不已。那时候的他十分不敢确信。
毕竟几个兵油子的话怎可亲信？若这是他们为自己残杀同僚的罪行找的理由，又当如何？
但是后来，随着传回京城的消息越来越多。
这件在当初看来荒谬的事情，似乎已经有了解释。
但似乎他也不需要这些证据。
“是陛下。”
京城中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又更多了一些，但迟忠君也丝毫也不再注意。
就在谢尧走出宫殿后，就听到门后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以及陛下的怒吼和唾骂。
姜奕面色愈发的冷漠，他沉声道，似乎在话语中酝酿着更为庞大的怒气。
正当他们庆幸于姜奕区别于先帝的理智时，世界突然就给了他们一个回马枪。
更何况，如今更是牵扯到叛国这样的大事。
如今什么龚明，什么龚氏？在姜奕的眼中，已经是一群死人了。
想到这儿，谢尧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他的眼眸明亮，似乎是在其中落下了星辰一般。
冬日里的夜晚最是冷了，就算他穿着厚棉衣，也只能不住的在原地跳动着，才不至于冻僵身体。
“闭嘴。”
陛下的怒气正盛，这对他来说，倒是完成任务的最好佐证。
见到陛下并未开口，谢尧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将剩下的内容全数说了出来，再无隐瞒。
就如同先帝手上的王素，或者武帝眼中的几位将军，那都是在京城权倾朝野之人。
草原上的小羊羔最是肥美，只需搭上架子用火烤着，就有那滋滋的，冒着泡的，勾人的香味传来。
曾经他还有胆量，有信心，指着地图上青夷人所在的位置，狠狠的说上一个字：“打”
但是在这家事情上，谢尧的确是还有所心虚的。
这人并非科举出身，但是且奇特的得到的陛下的信任。
但是他也知道，此时，此事，他绝对不能将矛头指向青夷人。
“陛下，臣等已经探查到。龚副将亲属家中有所往来的商户，都是走的成州到京都的商线。而这队人马数月前曾经被成老将军扣留在成州城，老将军怀疑他们是青夷人的奸细，直到如今这群人都依旧待在成州。”
但这同样会让那位龚副将的家眷，甚至家族面临灭顶之灾。
……
这次的屋子倒是能多点上几根蜡烛了。
晚上就不怕写文书写到一半没了亮光，然后只能去月光下，对着那微弱的光亮，小心的提笔继续写着。
最后，迟侍郎还是从掌印太监崇安口中得知，原来陛下是将对李彦成将军的宠信移到了他的身上。
此时的迟大人在朝堂之中正是炙手可热，人人追捧的存在。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龚氏的灭顶之灾恐怕是逃不掉了。
陛下的怒火越旺，那龚姓之家的下场就会愈加凄惨。而红衣卫，就能以此为阶梯，重新得到陛下的重用。
边界不能再起战事了，姜奕在内心确认道。现在的大夏已经打不起仗，也不能再打仗了。
谢尧说完这一长串话之后，依旧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不敢擅动。
正是这样，谢尧才敢来崇光殿为陛下禀报回复此事。
那位曾经的主将李彦成，可是和陛下交往甚深，就连他去世之后，甚至还想将其接回京中安葬。
“崇安……”
就算是，那位曾经先帝的宠臣王侍郎用了差不多三四年的时间。
那时候，若是遇到大片的云朵遮住月亮的时候，他还得多等一会。
但北边，时不时出现的军情军报都让姜奕宛如是惊弓之鸟，胆战心惊。
他摇着脑袋，哼着小曲从衙门走回新租的房子里。
“如今看来，这龚副将果真是和青夷人有所往来。唯有如此——李将军才会留下此等的命令，唯有如此……”
姜奕勉强忍住愤怒说道。
谢尧紧绷着精神，缓缓开口道：“臣等探查到，此人曾经和北边的商队有所望来，甚至在三年前，他家经商的亲戚还发了一笔横财，之后此人便在朝廷上如登天梯一般，步步高升，进入京营任事。甚至最后，不知如何还入了李将军的眼……”
一入仕就是从正五品的开始，那可是许多读书人多少年来梦寐以求的位置，但就落到了迟忠君的手上。
往年这个时候，他不是跟着师傅在烧着火盆的屋子里读着经书，就是和师弟们去后山烤些东西吃，多是蔬菜粮食之类的。
由于经手了科举舞弊案，并为陛下、为朝廷挽回了名声，人人都认可他有着不错的才能。
只要陛下有一点点怀疑，一点点的怀疑就已经足够了。
这倒是让朝廷中的老大人们，捂着心脏缓过气来。
两军边界刚刚有所安宁，但这个安宁确实付出了重大的代价。
而谢尧，将要为这一场局势，再添上一把火。
南边有傅晟以及成家军在，姜奕能安心。
但这对其他官员，和那些礼部的同僚们来说，这速度几乎就只能说是恐怖。
迟忠君，迟忠君。
如今他已经达到了他想要完成的目的。
让它烧的更旺盛。
在寂静了片刻后，垂眉敛目的谢尧听到上方传来了陛下那冷清而又暗含着愠怒的声音。
从正五品的礼部郎中，但正三品的礼部侍郎需要几天？
正常来说，这需要有卓越的政绩以及声望，就算如此也需要数年的时间。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依然还在推进调查当中。
大夏是姜氏一族的大夏，而陛下更是天下人俯首称臣的君王。
工部一直缺少人员，主要是因为此处事务多且杂，关键油水也少上不少。
此事正好又点燃了姜奕的怒火。
“你所言，可真？”
这样的待遇，便是许多老将都不曾有过。在其中足以看到，陛下对李彦成将军的信任和优待。
有了一位老将军做担保，姜奕紧皱的眉头稍稍松了松，但他依旧没有松懈，面色微寒，似乎仍然在怀恋着那位已经死去的李将军。
这事情就变得不好说了。
但是似乎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事的确显得十分真实。
谢尧立马停下了声音，头微微低下。但是在姜奕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正微微上翘。
剩下的内容就更加简单，不过是去派人合适那些事情是否为真。
但如今姜奕已经没有这份底气了。
<div class="contentadv"> 瞧瞧这些年来西北那乱糟糟的样子，让姜奕如今半点都不愿意去想西北的那群烂摊子。
谢尧立马躬身行礼，言辞真诚而恳切的说道：“臣所言字字为真，皆有人证与无证。那被扣留的商队虽然并未承认自己和龚氏之人有所往来，但臣等下属在龚家附近的人员却查探到，龚家和那北边商队的确交往甚密。亦有人证。”
陛下终究是年轻，若是先帝在，他倒是不敢，也不会去耍这些小手段。
就算是他如今愈加重视名声和威仪，但如今不管是哪一位老臣劝说，或者上书奏章，姜奕都全部将其当做是耳旁风一样。
是的，姜奕这次算是难得的固执了一次，跟群臣们唱起了反调。
至于曾经的礼部侍郎，姜奕就给他掉了个平职，让那个老头去工部继续做侍郎。
但手指就要可怜的多，因为写字要露出手来，所以今年的冬天迟小道士的手上难得一见的长了冻疮。
“让刑部的人去查。若真是谢尧如所言，按叛国处治。”
“臣等原先也是怀疑，但有穆老将军作保后，臣特地派人去这位龚明副将的家乡探查。在其中发现了端倪。”
对迟小道长来说，也就不过两三个月的时光。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只有谢尧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四方，很是清晰的传到龙椅上姜奕的耳朵里。
伤害了，甚至杀死这位将军的人若是青夷人，那倒只能说是命运使然。
姜奕的微长的眼眸遇见的寒冷，其中闪着寒芒，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让曾经的小道士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但若是我方出现了叛徒……
叛徒？奸细？还谋害了朕的李将军？！
对于姜奕的提拔，不是没有人反对，但问题是即使他们选择反对，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
但让人意外的是，陛下并未因为此事就提高迟大人的官职，虽然是多有优待，但也并未因私而废公。
因为哪怕是一点点的不安，这样足够让陛下有理由去牵连到龚氏一族。
宫殿内，姜奕的确是怒发冲冠，气氛不已。
谢尧深深吸入一口气，继续添油加醋道：
新任的迟侍郎也曾就问过陛下缘由，但是姜奕只是低头怅惘，并不言语。
他们可是太怕在朝堂之上再次出现一个权臣。
所以，工部一直都是在朝堂上少有人待见。
因为他的确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龚副将和青夷人有所牵扯。
这件事情暂且先结束，视线转移到另一边。
姜奕冷冷开口道。崇安快走几步，走到姜奕的身旁，恭敬的侍立着。
他能听出来谢尧入殿之后，所说的话应该并未作假。
他这次的任性，成功的将迟忠君送上了礼部侍郎的位置。
不管是李将军死后留下的后手，还是那西北商队的死不认账，都让人觉得有些可疑。
此次，对迟忠君来说，似乎也算是一步登天，初步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地位。
正在谢尧说的慷慨激昂之时，姜奕冷冷的在嘴中吐出了两个字。
况且，似乎有人忘记了。
往日里他跟李彦成倒是多有言语相激，没想到这次尽然他还是沾了死人的光？
迟忠君无奈的笑了笑之后，就淡然的接受了。
陛下的怒气会指向谁？
但对他来说，这个飞来之喜却也让他十分惊讶。
又或者，他有时候会跟殿下一起下下棋，喝喝茶，说说话。冬日里就算是青夷人也不再跑马了。那些青夷贵族们就总喜欢给殿下，这位新阏氏邀约。若是殿下决定带上了他，他就能在冬日里吃上味道极为不错的烤羊羔了。
这位迟大人人如其名，是一位保皇党，也是陛下最近的亲信。
不到一周内，刑部都从红衣卫手中拿到这次案情的全部资料。
“你下去吧……”
谢尧在阴暗出隐藏着自己面上的笑意，他对这一出戏剧很是的感兴趣。更何况，这一次他可是什么手都没有插，所有的一切便是陛下再次派人来探查，都只能得出和他一样的结论。
“陛下。此事初看荒谬无比，但居臣的下属在青夷的探查，的确确有此事，甚至尚有人证诸多，就连穆老将军也对着臣等担保此事为真。”
想到这儿，迟忠君甚至不由得咽了口水，他从不后悔跟着殿下去那个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地方。只要有殿下在，有殿下的庇护，似乎即使是在青夷，他也没有感觉有多糟糕。
踏着小路他就回到了这次租赁的院子里，前天他找了牙人，让他帮忙找到了个烧饭的婆子。
如今，他总算是能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用动手下厨，就能舒爽开心的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饭了。
想着，他的微微弯起嘴角，面色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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