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着小雨,丝丝缕缕,落在人身上浸骨的寒。宫九歌推门进屋,好整以暇地拉了把椅子坐下,那模样看着好似还想再捧杯热茶,从茶雾氤氲里感慨一把人生。
阿子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要给你倒杯茶吗?”
宫九歌想了想,点头:“谢谢,倒吧。”
阿子冷漠脸:“没有!”
宫九歌“啧啧”两声,心里道了句“果然寒酸”。看来她想换环境的确是再明智不过的举措,可惜被寅给回绝了。
阿子不知她心中所想,眼神中满是恶意,以及对接下来的事情的无比期待。
“没想到竟然是寅先得了手,不过都一样,你不妨猜他们想用你来做什么?”
宫九歌没想到这件事在实验品们当中竟然已经不是秘密了,连神经如此大条的阿子都心知肚明。不过再一想,面前的人无论表现的多人畜无害,也到底还是当初神王阁的主事之一。
可见,也不是什么善茬!
宫九歌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用我做什么?”
这话听着有点怪。
阿子毫不吝啬地回答了她,语气恶劣道:“当然是拿你的血肉之躯做阵源了。”
宫九歌脸上适时露出一副恐惧的表情:“好可怕啊!”
阿子已经看穿了她虚伪的本质,冷冷地“哼”了一声。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宫九歌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那眼神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逗狗。
阿子说:“你当日用百金作价换得我能与你同行,不如这样吧,眼下你拿出来百金,我就放你走,这个交易如何?”
宫九歌笑道:“你是觉得这地儿我出去了能迷路还是怎地,需要人特意‘放’我走?”
阿子同样回以一笑:“你以为寅是善心发作,还是一时老年痴呆,不晓得先将你腿打断来绝了你逃走的心思?就单单留你在这儿!”
宫九歌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正色道:“我觉得是后者。”
阿子:……这人怎么还没被打死!
阿子索性也懒的废话了,进到内室猛地一跺地板,地上出现了一个可容纳一人入内的暗格。阿子冲宫九歌抬抬下巴:“进去看看?”
宫九歌对这种疑似请君入瓮的招数表示敬谢不敏,果断拒绝了。阿子如何看不出来她的想法,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借机把你关在这里?”
宫九歌:“是啊!”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倒是让阿子无话可说了。
阿子一噎,然后威胁她说:“不进去你会后悔的。”
宫九歌:“那我就把这后悔的机会掐死在摇篮里。”
阿子怒极:“你到底去不去!”
宫九歌摇头。
看得出来阿子很想把她掐死在摇篮里,但是条件不允许只能被迫放弃,阿子深呼吸两口,然后说:“林萧和音妺都在这下面。”
宫九歌:“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子万万没能想到对方竟然想都没想就甩出这么一句,半晌后:“你能冷血到什么程度我竟然看不出来!”
宫九歌心说你说话没凭没据,到底是依仗什么让人信服,达到你不冷血的要求的?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到底是阿子退了一步:“你跟在我后面下来。”
寅尚且不知道有人截了他的胡,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来到一处鲜少有人造访的院落门前,寅推门进去,穿过重重屋舍,来到主屋门前。里面被锁着的人听到开门声,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去,绑着她双手双脚的手链发出连串声响。
寅视线略过地上被动过的吃食和水,接着对上了尹青妍警惕的视线:“你还有什么事没交代清楚?”
尹青妍状态并不好,整个人奄奄的,她生来尊贵,便是和尹灼华相争失败也未落魄,如今被这般对待,心里的落差都让她有的受。
“我,我知道的都说了。”
想必是旁人为了问出东西对尹青妍动过手脚了,尹青妍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对尹无笙这号人这么关心,她只想好好活下去,等来尹族的救援。尹青妍自己也清楚,她真要没了价值这些人必定不会管她的死活,当场就剜去她的灵田。
想也知道,尹青妍隐瞒不会是为了尹无笙。寅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不过于他而言,不肯说也比说谎要好一点,毕竟是知道的人。
她不说可以。寅的恶趣味突然冒了出来,他笑的谦和平易近人,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诛心:“你说人离开尹家后便下落不明,那么,她去了宫族还和缥缈城城主在一起的事,想来你也是一无所知了。”
尹青妍一怔,她茫然抬起头,张嘴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寅笑了:“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
若说尹青妍心里最大的不甘,赫无双当占一席之位。只是她触手不可及的人物成了亲,若真是什么神仙人物还行,便是不服气也无可奈何,但是现在有个人告诉她,那个人是尹无笙,当初处处不如她却什么都要比她顺坦的尹无笙!
人就是这样,对自己的通途视若无睹,却对旁人的一点幸运念念不忘。好比尹青妍得知自己灵田的来源后,没有内疚,甚至没有庆幸,而是深深的嫉妒。
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有灵田,全然忘了对方那并未给自身带来好运的物什现下在自己身体里。
得知宫九歌就是尹无笙之后,尹青妍全然没了理智。她在被抓来之后第一次陷入这般疯狂的境地之中,滔天的滔天的嫉妒让她喘不过气来。
偏偏寅在这个时候还不见收敛,接着拿话激她:“说来也奇怪,明明在尹家的时候,二小姐处处占上风,倒显得大小姐一无是处,结果人一走,立刻便成了洛国都要让二分的人物,可见这天分摆在这儿,是凤凰是鸡,总是瞒不过人眼的。”
尹青妍双眼通红,红血丝在瞳孔底部蔓延。
寅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盯上吗?”
尹青妍抬眼看着他。
寅说:“就是因为你们窃取来,不知大难临头还沾沾自喜的灵田的功劳。”
尹青妍嘴唇都在发抖。
这边寅对尹青妍心理防线输出,第三方人选也在躁动,比如迟迟不见宫九歌找上门来的朝渺。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朝渺心态良好的找上门,奈何只见到了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那离遵,真正该被关押的人却不知去向。法阵难破开,旁人进不来,朝渺瞅了楚惊凰一眼,示意他去把人解开。楚惊凰虽不满,但在朝渺的眼神下,还是伸出了援手,抽手将刀给拔了出来——
眼下那离遵正在昏迷,不然又免不得误会一番。
朝渺看着楚惊凰割开绳子将人丢到一边,方才说:“噫,竟然这么急着去神王阁,她哪里来的底气?”
楚惊凰在旁不解:“你是说宫九歌?”
朝渺说:“对呀!”
楚惊凰笑着道:“你是忘了宫族的人去向?”
朝渺漫不经心说:“知道,死里逃生后被神王阁给捡回去当人质了。”
阿子猛地扯开面前的宽大黑布,露出下面的巨大牢笼,里面关押的人赫然是林萧。宫九歌看着昏迷中的人胸膛微微起伏,确定了人还活着后,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宫九歌说:“筹码我看到了,条件是你刚刚那个?”
阿子故意道:“哪个?”
宫九歌:“百金换一人的那个。”
阿子说:“可以啊,不过我只要现金。”
宫九歌又问:“和林萧一起的其他人呢?”
终于占了上风的阿子好不开怀:“想知道?加钱啊!”
宫九歌问她:“加多少?”
阿子伸出三根手指:“三百金,每人!”
宫九歌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阿子看她手抬起又放下,戏谑道:“想动手?你……”
宫九歌手一抬,地上猛地砸下数十个大箱子,生生掩盖了阿子后面的话。
宫九歌将手边的半人高的盒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金条简直能晃瞎人的眼,她说:“数数,多的不用退了。”
阿子:……
阿子气还来不及撒就被堵在了胸腔,憋得半死不活。
宫九歌像没看到一般,面无表情指了指林萧,对阿子说:“先把这个弄出来吧!”
阿子回神,虚弱地打开离自己近的几个大箱子,无一例外都是黄澄澄的不见一丝杂色,她听到自己问:“这些都是真的啊?”
“当然,”宫九歌笑道,“正巧赶上收租子的时候了,你自己清点清点。”
这么多阿子就是都拿出来都够呛,检查起来的难度可见一般,她也是没料到自己有意为难却正好撞到了对方得意的领域,登时郁闷不已。
“这么有钱当初还逼着我凑钱,哼!”阿子嘀咕一句。
宫九歌一脸的“往事不堪回首”,她说:“不瞒你说,这些钱就是这么来的。”
阿子一听,这不行,我这必须得为和我一样的冤大头,哦不,是受害者讨回公道啊!
宫九歌看着对方的表情从震惊到呆滞,从呆滞到顿悟,最后是一脸的不怀好意,心里琢磨这丫的又想出什么招了!
阿子说:“我履行约定放人。”
宫九歌好整以暇看她,等着她将含在嘴里的话都一并说出来。
果然,阿子下一句便是:“但是——”
迎着宫九歌不悦的视线,阿子慢条斯理地说完接下来的话:“但是,我同意了,可不见得别人也同意呀!这毕竟不是我的地方,呀呀,真是太遗憾了。”
宫九歌试着翻译她的话:“就是说,你拿钱但仅仅只是不会阻拦我救人,最多是告诉我其余人关押的位置,是这个意思吧?”
阿子打心底里觉得这话有点问题,但是来回琢磨几遍也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见她点头,宫九歌脸上露出一个笑:“那就好。”
阿子尚且没反应过来她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就见宫九歌忽地靠近了那个牢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一脚下去。腿风破势,劈开眼前的阻碍,强势的压迫感让阿子差点站立不稳,随着一声猛地撞击,阿子眼睁睁地看着那精钢铸成的牢笼凹陷下去了一个大坑。
宫九歌淡定地进去将人给拖出来,路过顺便瞥了眼阿子:“其他人呢?”
阿子:……
宫九歌看了林萧的情况,没问题,应该就是单纯的晕了。宫九歌上手将人叫醒,林萧清醒的时候尚且来不及问眼前的情况,就听见宫九歌追问阿子。
“怎么?你是想反悔?”
阿子看了眼凹下去一大片的铁笼,不自在地吞了吞口水:“那,那什么……”
宫九歌:“什么?”
阿子:“没,我是说他们关押的地方都不一样,你要先去找谁?”
宫九歌:“……是因为你们自个儿的地方都不大的缘由么?为什么要分开关?”
阿子解释:“可能是因为找到他们的不是同一批人吧!”每个人都关在了自己的地盘上。
宫九歌:你们内部现在是有多不对付?
不对付归不对付,但是这招成功膈应到了宫九歌。
阿子:“这么跟你说吧,寅这边就你手里这个,另外的,辛手里的人最多,大部分都在他手里。哦,对了,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的神王阁基本都是辛在做主。”
宫九歌:漂亮。
阿子接着道:“其次就是卯手里的了,是一个以女人为首的,带着三十多个人的群体。”
女人为首?那该是音妺了!
宫九歌:“就这三批去向?”
阿子点头:“差不多喽。”
宫九歌:“辛知道林萧在寅手里吗?”
阿子坦然:“不造啊!”
宫九歌:“是你不知道还是他不知道?”
阿子没料想对方能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哼唧两声,才满不情愿地说:“他不知道吧,毕竟前几天还打听来着。”当然,现在情况如何,她可就不知道了哦呵呵。
宫九歌狐疑的视线打量她,阿子好不无辜。
宫九歌一脸的“钱不能白花”,追问道:“关押人的具体地点在哪?”
阿子挠挠头:“你现在就要动手啊?”
宫九歌视线冷冷地瞥向她:“你不会不知道吧?”
阿子暴起:“怎么可能!不过,我是说‘不过’啊,我的消息来源有一定的期限,如果他们出于什么意外将人转移的话,我可不负责啊!”
宫九歌忍了忍:“你先说地点。”
阿子说了几个地方。
宫九歌心里记下后,手指着地上堆放黄金的箱子:“你刚说消息来源有时限,并且不愿意善后,对吧?那既然这样,这些黄金也与时俱进,给你设个期限好了。”
阿子笑脸一垮:“过河拆桥?”
宫九歌客气道:“不敢不敢,不像你还没过呢,就提前做好收桥的准备了。”
二人争锋相对,旁边林萧身体尚未恢复,重重地咳了好几声。宫九歌移开视线,看向地上的林萧。
“感觉怎么样?”
林萧刚看清这是什么地方,抬眼就撞到了宫九歌的视线里。
“少主?!”
林萧恍然,虽说他是想过宫族会来人,但他没料到来的是宫九歌本人!
宫九歌适时解惑:“路过来看看你,先起来。”
神特么路过来看看。
宫九歌说完这句后,视线重新移向阿子:“不然你先走?”
阿子的眼珠子还黏在这几大箱黄金上,听到宫九歌这么说,她擦了擦嘴角,手指圈了一圈将地上几大箱黄澄澄的物什都划了进来:
“那这些,我就都先搬走了喽。”
宫九歌做了个“绅士请”的姿势:“请便。”
阿子心说我都搬的远远的,哪怕到时候你想收回也得看收不收的了了。
怀揣着这样的小心思,阿子上了手。然而,等她刚上手,新的问题就来了。
她没有空间,也没有任何储物的器物,这些东西,她要如何带走?
宫九歌只当没看到,眼神都没再往那边瞟。
“其他人呢?你们没在一起?”
林萧该是听到她刚刚与阿子的对话的,眼下她又问了出来,当面质疑的不要太明显。
林萧下意识看了眼阿子,如实道:“我与他们走散了,与我一起的人本就不多,被抓之后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眼看阿子为了金子都不怕他们做的事不见光,招人进来帮忙搬了,宫九歌忙将人制住。
“别急,都是你的,放这儿没人拿——等我们走了你再作妖!”
最后一句加重的语气成功唬住了蠢蠢欲动的阿子。
等宫九歌和林萧出去后,却见眼睛都糊在金条上的阿子收起了那财迷模样,望着宫九歌出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宫九歌带林萧出了地牢,却没急着离开寅给她圈定的这处屋舍。
“少主,我们何时去救……”林萧话未说完,就见宫九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宫九歌拉了屋子里唯一一把木椅过来坐下,然后对林萧说:“随便坐。说说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林萧打量四下实在没个能坐的了,难得局促的站在原地,人在地牢呆了一段时间,精神气略显不足,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宫九歌到底于心不忍,不知在哪儿摸索捣鼓了好一会儿,翻出个坐垫来,递给了他。
林萧捏着手里绵软的垫子,忽略它这土的不能再土的绿布大红花纹,其次便是宫九歌刚刚的举止,分明是清楚这里就只有一把椅子,以及有个审美成迷的垫子啊!
不过冲宫九歌和阿子的谈话她们明显也不是陌生人,这不是林萧该干涉的事,宫九歌不说,他也就当不知道了。
林萧事无巨细地将来了枉城后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开来。
等说到音妺这部分,宫九歌看着像欲言又止,林萧见她什么都没说,便没有停下,直到说完他们出了暂时的避难所找人,结果被分批一网打尽。
“你说你是被单独带走的?”宫九歌终于问了林萧叙述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林萧点头:“那时我应该是被打晕了,醒来后地牢里便只有我一人。”
宫九歌随口又问了句:“刚刚我见你也是晕着的,怎么回事?”
林萧摇头,不确定地说:“我认为是他们日常送的饭菜有问题。”
宫九歌:“每天的都有问题?”
林萧犹豫道:“感觉是。”
宫九歌用奇异的眼神看他,那神情分明是在说“那你还吃”?
林萧明白她这眼神的含义,苦笑道:“开始是没吃,但是他们每天只送一顿饭,还不管饱。”
那些人是真不担心他的死活。
宫九歌表示理解,坐在椅子上拍了拍坐在垫子上矮了她一截的林萧的肩膀。
“还活着就行,仇咱会报的。”
林萧自打生下来就没这么憋屈过,说对方无所图吧,可人家明明是有备而来,还布下了天罗地网将他们一举擒获;但若是说有所图,将他没日没夜地关在这里,每天一餐,连个审讯问话的人都没有,他想找个突破口都没处下手。
“少主刚刚和那人谈话,对方说的关押地点可信吗?”林萧问。
可信吗?
宫九歌说:“这三个地方都有人是真的。”但是人未必都在。
林萧听她说的肯定,立刻坐直了身体。
“那我们何时救人?”
宫九歌想了想,给了他一个答案:“可能会晚一些。”
林萧搭在腿上的手收紧,眉头皱的很深。
“万一……”
宫九歌说:“没有万一,就冲你毫发无损,他们的境遇也不会为难到哪里去。”
这句全然是宫九歌在安抚他,别人的情况如何,宫九歌是真的不敢打包票。其一是因为其余人的含金量不够,再则就是抓着他们的人,寅没动手,卯未必动手,但是辛未必不动手。
显然,将实情说出来没有任何好处。宫九歌让林萧先休息,她则去联系了一个人。
阿子是这些个实验品中一个无比神奇的存在,她早先是神王阁的主事之一,后来神王阁易主,她就潇洒的更理直气壮了。除了她的咸鱼是一大特色外,值得一提的便是她那神奇的援交技术。
无论是硬气的甲,诡谲的辛,还是冷漠的卯,神秘的寅,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对阿子有着额外高的容忍度,或许是阿子活泼无脑的性格所致,亦或者是真有“人格魅力”这一虚无缥缈的神气在这装傻充愣的人身上加持,总之她就是很吃的开。
比如,在寅眼皮子地下将林萧放走这件事,就没能激起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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