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布帘缓缓垂下,将那并不伟岸的背影挡在了屋内。
陆尧远应了一声抱拳离去,陈参看着黑布门帘半晌,好似呢喃,“三爷终于变了,变得不是那么善良,逢此世,善良是留给死人的...”
“当你从地狱归来,即使像天使,但那双羽翼可是染了血的,三哥没变,只是将善留在净土之中。”瘦了一半的许云山见陈参眼神诧异,笑了笑,道:“走吧,我们去准备一下,明日便是清明了啊。”
低矮的农家别院仅留苟三舒媚儿两人,房舍油灯印在纸窗上轻轻闪动,火房里时不时传来锅碗瓢盆倒水声,就着那青银月色浩海星空,听着那春虫夜命,好不安详。
趟在床榻上不一会,七八分的醉意让得苟三眼帘沉重,几吸间响起深深的吐息声。
舒媚儿搬了盆热水进来,盆沿搭着一条折了几叠的白毛巾,瞧着躺在床榻上鼾声微起的男子,红唇不由得掀起一抹笑意,将白毛巾放入木盆中浸湿后再拧干,玉掌捋正后坐到床榻边轻轻的为他擦拭那淡漠的脸面。
毛巾触碰肌肤的刹那,睡梦中的手掌下意识的抓住在脸颊擦拭的玉手,几吸后才缓缓松开,那温热的嘴唇动了动,不觉中吟出梦呓。
“大姐...”
“大哥...”
“阿成哥...”
他抓着的手又是猛的一紧,浑身一颤,神色好似惊怕,“欢欢...你不认识我了吗...”
舒媚儿将头撇过一旁,不敢看向那面容惊恐的沉睡的傻子,抿着唇,依旧躲不开那流下来的咸液。
玉掌被抓得生出几道红印,见他安安稳稳的睡去,舒媚儿吸吸鼻子,掀开他胸前的衣领,一寸一寸的为他清理因为梦怕而惊出的汗液。
见苟三呼吸逐渐匀称,舒媚儿手背轻轻拭去脸蛋上的泪花,抿了抿嘴,俯身吻了一口那个额头,退了出去。
舒媚儿并未回房,而是坐在小院里苟三经常坐的那个位子上,双手托着玉腮凝视瀚如烟海的星宇。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街道上响起了三更声,身后的房舍传来剧烈的咳嗽,舒媚儿历事成习,转身掀开布帘。
“又梦了吗?”舒媚儿倒了杯水喂给苟三,坐到床沿上伸手轻轻的为他拍打着后背。
苟三长长的呼了口气,脸印血色,柔情的看向舒媚儿,真诚的道了声谢,“子时了吧?”
“更声刚过,子时了。”舒媚儿顺手将苟三外套退去,边道:“今后我陪你饮些酒吧,之前身子未痊愈才不能惯着你的。”
苟三面容虽是柔情,心中不免惋叹。
女子如此,此生何求?
“你等我一会儿。”舒媚儿将外套搭在木架上,玉指点了一下苟三额头,妩媚一笑。
就在苟三诧异舒媚儿为何久去未归时,门前布帘被掀开,瞧得她身前抱着一只比几个她都大的木桶后苟三摇头苦笑,也是赶紧下床帮忙。
舒媚儿将热水倒入木桶中,来回不下五六遍,硬是将水盛满大木桶,瞧得苟三斜躺在床榻上并未动作,没好气的神色生嗔:“脱裹衣裹裤!”
苟三下意识的双掌叠起放在小腹下,脸色有些慌张,木讷道:“一起...洗...洗澡?”
舒媚儿噗嗤一笑,莲步移来将苟三从床榻上拉下来,哪管他遮遮掩掩,手脚利落的将他脱了个干净,眼角余光看向她从未真正见过的器皿,羞红着脸曲指一弹,捂着脸小跑出去,哪里还管得上苟三龇牙咧嘴的佝偻身子捂着那玩意。
“舒媚儿!你...”半夜三更的苟三哀嚎一声顿觉不妥,嘴上虽是嗔怒涟涟,但那脸上的悦色却是丝毫也掩藏不住。
苟三仰着脖子靠在木桶沿,温热的水将梦怕惊出的汗液尽数稀释,好不畅快,回想起刚才舒媚儿那惊人的举措,不禁苦笑起来。
一只玉掌悄无声息的搭在肩上,不用猜都知道舒媚儿去而复返,苟三闭着眼任由那只玉掌在身上抚摸。
舒媚儿天生媚骨,就是那寻常抚摸的手掌,都极具挑逗,苟三一会儿神色紧绷一会儿好似如释重负,如此遁循下,唇齿之间情不自禁的发出那不该有的呻吟。
舒媚儿换回了红裙,重梳容妆,香风旎旎,手掌捏住那一握之时,俯下身子朝着那早就惦记许久的唇吻去...
良久,苟三站起身子,既然都看过了,那便没有丝毫在意的了。
将浴巾裹在身上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转眼看去,跳动的灯火下,那一袭红衣缓缓滑落,精致香嫩的纤细肌体暴露在苟三颤抖的心间。
“苟三,我把一个女人所能及的一切都做了,包括这世俗所认为的廉耻和可能被你认为的淫*,媚儿不想遗憾,更不想每日每夜的守在院内担心你梦怕,今后便由媚儿陪着你,好吗?”
苟三将红裙捡起来重新为那道香嫩的肌体裹上,伸手为她拭去俏丽脸蛋上的泪,俯下身子将她横抱在怀中,“我虽是个男人,但媚儿你属于天上月色,我又岂敢让你逗留人间烟火,如果有一天苟某不死,你足够了解苟某的时候,我们再谈论这些,可以吗?”
这一夜舒媚儿枕着苟三手臂,从未有过的心宁,梦呓甜甜。
她知道他的心,她知道他的事。
天色蒙蒙,陈参许云山便伫立院内,等待那张掀起的黑布帘。
舒媚儿着红裙,掀开门帘见着那两双惊诧的眸子,红唇不由得掀起魅笑,待听得那两声夫人嫂嫂时,就差仰天大笑了,小跑入火房之际不忘留一声:“想吃什么,姐给你们做!”
“都准备妥当了?”苟三旋即走出,瞧着此番情景也是眉眼含笑。
“都准备妥当了,弩箭千发,战马百匹,不仅配有夫人所使的清纹匕,战刀也全部藏于客栈中!”陈参神色严肃,抱拳道。
苟三差点一个踉跄,没好气的道:“你丫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不是叫你准备清明祭拜之物吗,怎的尽整这些见血玩意!”
“难道今日不杀?”陈参诧异,皱眉问来。
“杀你个头啊,好的不学尽学坏的。”苟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道:“那些事交给陆大哥就行了,现在的大鱼还未至。”
“浪潮和轻语还不算大鱼呀,难道还有更大的?”陈参又是不解。
苟三点头道:“知道齐千斩么?”
“不是被九爷宰了吗,尸首钉在城墙上三五天。”陈参一惊,下意识的道。
“你自己问媚儿吧,她比我清楚。”苟三轻声说了一句,看向许云山,道:“今日一起去许伯伯坟上添捧土。”
许云山眼角清纹摇曳,含笑点头。
“问我什么?”舒媚儿端来一碗面,放到石桌上,许云山陈参赶紧溜入火房,待二人边出来边嘶啦,问道。
“齐...齐千斩...”陈参嘴里塞着面条,含糊其辞。
“前几日我去金陵见了一个姐妹,她告诉我齐千斩真身未死,之前身陨的不过一具灵身,近日出关会来接手金陵。”知晓陈参会有疑惑,媚儿解释道:“三清境可修出灵身。”
陈参咬在嘴里的面条尽数断回大碗,半晌,狠狠的咽下去,道:“三爷,咱们还是撤吧,路线我安排好了,不撤的话军卒在这几日也会围拢过来了,您虽是换了容貌,但毕竟入镇不过两月时间,在这点上时间太巧了,虽是有赤水秦府的名头,但那不过空壳子而已,一查既破啊。”
“慌什么,不是还要几日吗,再说齐千斩虽然是出关了,但道行应当是卡在了宗师巅峰,布置周密的话未尝不能一杀,况且,消息不一定为真...”苟三坐在石凳上吃了面,老九是因他而死!
“如此,我便入城与陆尧远好生布置一翻,他娘的,宗师境有什么了不起,就是阎王爷,老子也随三爷捞他几根胡须下来!”陈参哼了一声,面都未吃完便急匆匆的出门。
陆家镇依山而建,临河而居,吃过早饭后太阳也是冒出了山头,苟三舒媚儿许云山三人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清晨的街道并不拥挤。
远远瞧着镇子头那淡雾下,一道白须老者摊后假寐,走近一看,从老者衣着和小桌上摆设的道具来看,是个算命的老先生,不过并未扬起那算命招牌。
“大清早就摆摊算命的还真是少见呐。”苟三觉着他便是陈参口中说的那老先生,也是笑着道了一句。
作道家打扮的老先生闻声醒来,瞧着眼前三人,抚须道:“非也非也,有道是命渡有缘人,又岂会时辰之分。”
苟三抱拳,笑道:“先生意会颇深,改日定来聆听。”
老先生抚须一笑,也是抱拳尊送,又是闭目养神起来。
行至不远,许云山扭头回看,轻笑一声:“这日头不好过哟,算命的都要早起赚铜臭咯。”
只觉身后破风响起,转眼看去竟是那老道士掷来小石子,小半里路硬是将躲避的许云山砸了个正着!
“牛鼻子老道你行,给爷等着!”许云山揉着额头破口大骂,却是不敢过去。
“三爷,不简单呐。”舒媚儿拉起那支手掌,笑着道。
这年头,又有几个是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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