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哒哒哒!”
粗如手臂的枪管,尽情地喷射着灼热的子弹,宛如刮起一阵金属风暴。
大汉两极科考队临时驻地,由马车拼构成的防线上,一东一西,两挺风冷“金属风暴”机枪,正朝着千步之外疯狂扫射。
广阔的草原上,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小两千骑马的夏噶部落勇士,正向“入侵之敌”发起冲锋。
人多打人少,弱肉被强食,是草原朴素的真理。
“那些敌人会杀光部落里的男人,会抢我们的财产和女人,还要把我们的子女抓去当奴隶!去吧,用敌人的头颅,证明你们的忠诚和勇敢!天神会保佑你们的!”
在夏噶头人的恐吓和鼓励下,所有的勇士信心百倍地冲了上去。
对方只有几十个敌人,自己这边三十个打一个还有的多。
前后夹击,稳赢。
杀光男人,抢马匹,抢车辆,钱财和女人以及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抢过来。
十五岁的侓鲁挥舞着弯刀,跟着族人加入了杀敌的行列。
怯弱的敌人,不敢接受夏噶勇士的单挑决斗,是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而胆小鬼,是无法在草原上生存的,所以,还是死了比较好。
今年刚刚成为战士的律鲁,尽管只有一匹战马和一柄弯刀,但只要够勇敢,他就能获得很多的牛羊女人和奴隶,就能生一大群儿女。
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成为有权有势的大人,或许能分到一块不错的牧场,那样,就能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勇敢,我很勇敢,我要成为有权有势的大人。
但,情况渐渐变得奇怪。
前方的好些族人,会突然间落马。
律鲁不相信那些人是马术不精,要知道部落中,有些六七岁的孩子都能骑马飞驰,别说战士了。
他站在马背上,向前望去,草地很平,无遮无拦,没有任何敌人。
忽然,有一处骑兵较为密集的的位置,瞬间有三四个骑士仰面摔倒,又被后面的战马踩踏而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三四个摔了下去。
他们怎么了?遭遇到什么变故了?真是奇怪了!
忽然,一种特别的声音,“嗖!”地一下从耳旁掠过,引起了他的注意。
像是箭矢?
箭矢!
不,怎么可能?
足有五百步距离,连射最厉害的雕手都射不了这么远。
而且,这种声音好像越来越多了。
聪明人会总结归纳,在有限的信息面前总能抓住重点,而律鲁恰好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很快,他就发现,在族人密集的地方,“嗖嗖”声较多,摔倒落马者的比例,明显高于松散的区域。
难道从南边来的敌人,有一种不曾见过听说过的弓弩,将箭矢投射到这么远的地方?
忽然,律鲁身旁的骑士的头颅,瞬间爆裂,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身。
律鲁立马趴在马背上,并有意识地向人少的边缘地带偏移。
当族人们进入三百步时,正面密集冲锋的队伍里,骑士和战马成片成片地倒下。
“嗖嗖嗖!”的声音也绵密起来,似乎永不停息。
有战争,就有死伤,赤条条来赤条条走的草原人,从不畏惧死亡。
相比刚刚过去的残酷黑暗的冬季,战死之后回归天神身边,是骄傲和荣誉。
妻妾成群脑满肠肥的头人说过:外族都是邪恶的野蛮的,他们花言巧语,是为了摧毁我们的精神依托。
外族人是一群渎神者,是一群纸老虎,是部落每个人的死敌,为了守护我们崇高的信仰,冲啊!
律鲁绝望的发现,外族人太可怕了,冲过三百步线后,一多半族人勇士都倒下了。
他们不是纸老虎!
他们比洪荒野兽更强大!
一百步,整个冲锋线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两三百骑,而且一个个都茫然而畏惧。
但,草原人头脑简单,头人说什么就做什么,尽管伙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每个人依然向前冲。
因为,违背头人的命令,族人会遭受残酷的惩罚,与之相比,死亡称得上仁慈。
好在,族人们分散,绵密的“嗖嗖嗖!”的声音,变成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
就在律鲁抬起头时,就在夏噶勇士们加速冲刺时,车辆后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呯呯呯”的声音。
然后,冲在最前面的族人,一个接一个倒地。
“哒哒,呯呯呯!哒哒哒,呯呯呯!”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好像一支催命曲,族人肉眼可见地减少。
终于,百余勇士冲进三十步,却不得不放慢速度,围着车辆转圈。
狡猾的敌人躲在车厢后面,无法射箭,无法劈砍,必须尽快找到缺口,冲进去。
但,车辆首尾相连,形成了一个环形,没有任何破绽。
“哒哒,呯呯呯!哒哒哒,呯呯呯!”
几乎每响一声,就有一个族人倒下,这不是战斗,这是屠夫宰杀羔羊!
五十步外,律鲁浑身僵直,他能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就像草丛里的毒蛇一般,他相信,只要向前一步,自己就会被击中。
内心的恐惧,令他不敢动,看着憨憨的族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却像无头苍蝇一样,叫骂着,愤怒着,挥舞刀枪,胡乱地射箭。
当,最后一个族人倒地,“哒哒”和“呯呯”声也停止了。
尸横遍野,惨叫着求救的哭泣声遍布冲锋线路。
车辆后方,一个瘸腿老家伙钻了出来,飞身跨上战马来到律鲁面前。
他手中持有一根木杆,前端的金属管对准自己。
对,毒蛇般的感觉,就来自这根怪异的木杆。
“嗨,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律鲁很意外,对方居然会说纳塔部落的语言?
尽管这种语言和夏噶语发音不同,但律鲁听得懂。
他不理解的是,与夏噶邻近的纳塔部落,已经被自己部落吞并,怎么还有人会用纳塔语言说话?
但律鲁很明白,如今自己是对方的俘虏,也就等于奴隶,从此没有任何的权利。
“主人,奴叫律鲁。”
乞帕哥挑了一下眉毛,问道:“我们要去北边最北的地方考察,只是路过没有恶意,也给你们头人送了美酒,为什么还要攻击我们?”
一时间律鲁懵了,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们不是来打我们的吗?还要抢牛羊抢女人和奴隶的?”
乞帕哥明白了,不过他懒得说明,杀了对方近千人,再说屁话一点意思也没有。
“嗤,你看见我们抢了?”
律鲁愣住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外族人抢劫,他没有看见,族人也没有,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头人说的。
<div class="contentadv"> 可,律鲁不傻,他能分辨出乞帕哥说的是真是假。
对方送给头人美酒,只是路过,没有任何抢劫战争的打算,看起来像是真话。
这么说,是头人说谎了,他竟然欺骗了所有族人!
律鲁看着身边的伤亡同族,悲伤地问道:“他们都是最好的勇士……”
“错!”乞帕哥说道:“他们都是蠢货!只有你,还算有几分机灵,知道待着不动。你能带多少伤员回去,随你,但我警告你们,不要再乱来了,否则再多的人也是死!”
说完,乞帕哥不屑一顾地返回车阵之中。
科考队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战斗十余次,这次算是最大的。
不过,没见过草原人出尔反尔的,收了美酒居然还想干掉科考队,你特么真以为“双赢”是赢两次的意思呢?
要不是纪律约束,乞帕哥会带队灭了夏噶部落,把贪婪无耻坑害部落民众的头人绞死,或者用机枪打得他满身窟窿!
不过,他也算告知了律鲁事情的真相。
他相信,知道真相的律鲁以及还活着的伤员,明白谁才是部落的罪人,说不定会号召民众推翻头人。
不过,后续的事是夏噶部落内部事务,大汉作为全球最先进文明的国家,不会轻易干涉。
科考队的车辆继续北上,他们为了寻找世界的真相风餐露宿,不畏艰险。
而律鲁只找到了四百多名轻伤员,很多重伤的族人无法救治,律鲁和同伴们帮其送了一程。
当这群死里逃生的夏噶勇士返回部落驻地时,头人全副武装的亲卫提前将他们包围。
卫队长冷着脸说道:“天神旨意,你们必须自裁!”
律鲁大吃一惊!
“什么!为什么要我们自裁?”
卫队长冷笑道:“你们这群胆小鬼放跑了外族人,你们全都是部落的罪人!天神已经发怒了!你们不死,整个部落都要倒霉!”
“不公平!我们已经尽力了,他们只是路过,还给头人送了礼,也没有抢劫我们!”
卫队长脸色大变,拔出长刀呵斥道:“你敢质疑天神?罪大恶极,杀光他们!”
两百名卫士一拥而上,对伤员们大开杀戒。
很多伤员没死在冲锋的路上,反而稀里糊涂地白白死在自己族人手里。
屠杀现场,惨不忍睹。
律鲁不愧是机灵鬼,当卫队长拔刀时,他就纵马向后飞驰。
他不能死,死了就没人揭露头人的欺骗族人的真相了。
运气使然,后方反应没跟上,防守并不紧密,律鲁先后劈伤两名卫士后,奇迹般地逃出了包围圈。
他兜了个大圈子,藏到草荡中,躲过了亲卫的搜捕。
当他趁着夜色,悄悄摸回自己的帐篷,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自己的帐篷化为灰烬,父母姐妹包括新婚妻子,全部浑身赤果而死。
当他心如死灰,想要孤身刺杀头人时,好兄弟癞代及时找到了他。
“律鲁,头人正等着你呢,快跟我走!”
草荡里,听癞代讲述,律鲁才知道,自己已经是部落的叛徒,家人全被处死,所有人见到自己都有义务杀掉。
“律鲁,我不相信你是叛徒!你和外族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强忍悲痛与愤怒的律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癞代。
“……我停下了,他们没有打我,没让我当奴隶,还让我把伤员带回来。他们根本不像头人说的那样……”
但律鲁很快闭嘴了,他发现,癞代的眼神,根本不信。
沉默了好一会,癞代叹了口气。
“律鲁,你触怒了天神,部落肯定不能待了。我不会抓你,也不会向头人举报,但你赶紧跑吧,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回来了!”
律鲁的心都在滴血,他颤抖着问道:“癞代,你不信我?”
“我信不信有什么用?你为部落带来灾祸,族人都想杀死你,快走吧,趁我没改变主意!”
律鲁绝望了,离开部落他能去哪儿?
草原上,独狼是无法生存的。
“我能去哪儿?”
癞代摇了摇头,跨上战马离开了。
律鲁拔出弯刀,抵住自己的心脏,手在颤抖。
几次之后,他始终下不了手。
这时,癞代又悄无声息地回来,俯视着痛苦的律鲁。
“既然你说外族人那么好,你大可以去找他们啊,赶紧滚呐!”
说完,癞代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去找外族人?
律鲁忽地一下站起,看着兄弟的背影,他大喊道:“等着我,我回来的!”
三天后,咪哈亚从营地附近,救回来一个奄奄一息的牧民。
乞帕哥认得出,就是夏噶部落唯一的聪明人。
“看来,夏噶头人手段酷烈的很呢!”
曹婉决定救助这个被同族驱逐的“孤狼”。
队医快速诊断,主要是因为饥饿疲劳,加上心力交瘁导致的昏迷,暂时并无大碍,于是便给律鲁吊了一瓶葡萄糖水。
随着时间进入三月,极北之地泥浆翻涌,车辆进行很不顺利,因而走走停停。
当律鲁苏醒过来,通过乞帕哥的翻译,科考队得知了夏噶部落头人的残暴,不胜唏嘘。
律鲁跪在地上,向众人恳求,去推翻头人解救族人。
高妙娘更是怒不可遏:“这样欺压民众的头人,不杀掉还留着过年吗?”
曹婉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是科考队,主要任务是科学研究,为人类文明探路。政治和军事问题由总理衙门经办。”
高徵也认同曹婉的意见:“科学就是科学,不应受到政治干扰,也不应该干扰政治。妙娘,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好。”
三位领导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再有意见,也只能对律鲁表示爱莫能助。
律鲁不理解,你们明明看见受苦受难的民众,却坐视不理,像话吗?
说的什么多文明多先进,全是骗人的鬼话。
但他再发怒,也无济于事,加上确实无处可去,只能憋屈地暂时留在科考队里,跟着一起北上。
过了两天,高徵带着乞帕哥突然找到律鲁。
“怎么?还是想不通?”
律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明白,你们再小的事,也比我们掉脑袋的事大,你们很文明很高贵!”
“嗯,尽管是义气之言,但有些地方你疏漏了。”
对方的嘲讽味十足,但高徵和颜悦色,一点也不生气。
“什么?哪里的疏漏?”
“想要别人搭救,必须先自救。如果你自己都不尽心尽力,外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什么意思?
高徵继续说道:“你让我们大汉救援族人,那你能说说,你和你的族人,为了摆脱欺压,都做了什么呢?”
律鲁愣住了。
想了半天,才说道:“我们反抗会死很多人,而你们的武器很厉害,能轻而易举地击败头人的卫队……”
高徵笑道:“我听下来,似乎整个部落只有你一个人反抗,即便我们击败卫队,你能保证所有族人都愿意推翻头人?若他们反过头来对付我们,你说该怎么办?”
律鲁这下,无话可说。
高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三个月后会返回,这段时间,就看你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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