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军,北面也,也……”
向北探路的战士尚未说完,便低下了头颅。
其实,不说大伙也明白,温斜吸取了上次冒死的教训,分兵围困这片老林子。
三天以来,律鲁率领五百战士连续击破围堵,兵力损耗极大。
温斜的兵力太多了,继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律鲁不得不钻进山林,暂避一时。
原以为部族军会分路进兵围剿,他可以趁乱打出去,但温斜竟然耐住性子四面布防,不轻易深入山林。
五百余人折损近半,进入山林后,因伤重不治死了数十人,再去掉探路战死被俘的,此刻,他的身边只有一百八十三人。
更严重的问题是,缺水缺粮,好些伤员眼看着不行了,能活动的最多不少过一百五十人,要命的是,没有足够的精料牧草,战马也都失去了精神头。
穷途末路的无力感,笼上律鲁的心头。
难道,这里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吗?
巴兹和律鲁年纪相仿,胳膊中了一箭,身陷绝地好几天,着急加上火,嘴角已经起泡。
“律鲁,温斜想要把我们都困死,要不拉出去干一场,死也死个痛快!”
律鲁看了一眼巴兹,说道:“再等等!”
“等什么?这地方没吃没喝,鬼都不来,再等下去咱们都饿死,温斜倒也省心了!”
律鲁脸上一阵抽搐,难得没有呵斥巴兹。
对方说的是实情,大伙都冲着“天将军”的名声加入公平军,现在就指望律鲁拿出办法,绝处逢生。
他站起身,拔出长刀,走向战马。
“喂!”巴兹预感到即将有恐怖的事情发生,赶紧问道:“律鲁,你要干什么?”
律鲁咬紧牙关说道:“杀马!我们喝血吃肉!”
啊!
不但巴兹惊愕,所有公平军战士都目瞪口呆。
战马就像战友一样,任劳任怨,赤胆忠诚,跟随战士赴汤蹈火从不退缩。
你怎么能杀它呢?
巴兹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律鲁:“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律鲁不为所动,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
巴兹拦不住,只能祭出“法宝”。
“不成!杀马,必须投票决定!”
律鲁心头火起,怒喝道:“只有杀马,才能救我们的命,才能撑下去!我不是怕死,我是要坚持到最后!大伙没吃没喝,根本打不了仗!我们都死了,还有谁能推翻温斜?”
巴兹已经冷静下来,他坚定地拦在律鲁面前,郑重说道:“就算你说的都对!但我是公平军的士兵代表,有权提出议案。哪怕你是统帅,也不能剥夺我的权利。”
因为公平军地盘人员持续扩大,全员投票不现实,因而,律鲁宣布执行投票代表制。
根据地的牧民,每五十个成年人推举一个牧民代表。
公平军中,每十个战士推举一个军人代表。
经过调整后,投票代表的人数,目前有两百人左右,每个代表有权提出议案,让代表们表决。
提案权和代表权,除了其下属的选民,别人无权剥夺。
当然,巴兹说的不是全员投票吗,而是主力部队中的小范围投票。
律鲁也得遵守这样的规定,只能尽力说明自己杀马的缘由。
其实,包括巴兹在内,所有人都明白生死取舍,只是巴兹不想让律鲁一个人承担杀马的责任。
保护天将军,不仅限于肉体上的安全,还包括名声。
既然巴兹提交了议案,那只能全军表决。
一百八十三名战士包括负伤的,一百零三人赞成杀马,五十七人不赞成,剩下二十三人则选择弃权。
于是,最虚弱伤残的一匹战马被牵到僻静处,一刀捅在马脖子下方,直刺心脏。
一刀毙命,血液喷溅,律鲁等人用头盔接住,再灌入皮囊。
每一滴水,每一滴血,都能救命。
为了不暴露行踪,所有人必须生吃马肉。
律鲁将切好的马肉,和皮囊中的马血先送给伤员,其他的挨个领取。
分好马肉马血,律鲁高举战刀,向上苍祈祷,祝愿战马的灵魂飞升天国。
祈祷完毕,他说道:“战马去到天神的马圈了,弟兄们,吃吧!”
公平军战士们这才抓起血淋淋的马肉,一个个狼吞虎咽,转眼间好像一群嗜血怪兽一般。
就这样,又撑了三天,温斜依旧严密防守,连夜间也安排了明暗流动哨。
公平军战士濒临极限,无形的压力对于意志不坚定的人,很容易崩溃。
第七天的时候,巴兹悄悄通知律鲁,死了两个伤员,三个战士不见了踪影。
律鲁知道,一旦出现逃兵的消息传开,士气会瞬间崩盘。
再不改变处境,将会引发内讧,不攻自破。
他当即作出决定,让巴兹带三十名最强壮的战士向北方移动,自己带剩下的人东方移动。
“我会在东北角发起进攻,争取吸引北方的部族军,一旦他们露出破绽,你就跑出去!”
三十人目标较小,机动性强,只要配合得好,有一定的机会突围。
巴兹嘿嘿笑了笑,说道:“想得美啊!我去东北角,你带人跑出去找援兵!”
律鲁有些生气,不客气地说道:“你敢违抗军令?”
巴兹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在,公平军就在;你死,公平军就散了!狗惹的温斜,比老头人更难对付,所以,你更不能死。别浪费时间表决了,结果你我心里有数。就这么着,我去了!”
律鲁突然跑上前搂住巴兹,这一别,很可能是永诀。
巴兹拍了拍对方后背,又轻轻挣开律鲁的拥抱,率先走出去两步,转而回头笑道:“等会你一定要跑得快,最好像飞鹿一样。要不然,到了阴间,我会笑话你的!”
他对一百四十多名战士说道:“跟我走,这回让温斜这帮胆小鬼娘们,见识见识咱公平军的厉害!”
每一个战士从律鲁身旁走过,都轻捶律鲁的胸口,只是笑笑,没说一个字。
律鲁的泪水,哗哗流个不停。
他明白,这些好兄弟是在告诉自己:一定要跑出去!好好活着,替我们活下去!
送走最后一个战士,律鲁擦了擦眼泪,对三十勇士说道:“吃光喝光,除了兵器,什么都不带!”
当律鲁潜伏在山林正北的边缘地带,亲自观察北面守敌的大动静。
很快,巴兹带着战士向东北方向突击,干脆利落地干掉流动哨。
但早有防备的温斜还设有暗哨,发现大量公平军突围,立即吹响牛角。
“呜呜呜!”
号角声传的很远。
东北两方守军,收到公平军主力突围的警讯,便留下少部分守军,亲自带兵出营追击。
等到北方守军走远,律鲁与三十勇士齐齐上马,缓缓行进到平地,才催动战马向北方营地冲去。
律鲁并没有选择从西北角突围,是因为那样会遭到西边守军的追击,只有单挑北方守军,才是最好的选择。
尽管北营部族军大部追击巴兹,但留下的人马仍有小两百人。
<div class="contentadv"> 突然看见律鲁出现,人数只有三十人,正郁闷没有战功留守的百夫长,觉得机会来了!
所以他阻止守卫发出警讯,打算自己独吞这颗最大的战果。
“你是不是傻?这块大肥肉咱自己吃不香吗?两百对三十,优势在我!你们要是觉得打不过,滚回家抱孩子去吧!”
草原人可没有孬种。
长官都说到这份上了,连哨塔上的警卫都下来骑上战马,拔出战刀,准备砍死律鲁。
律鲁一直担心对方吹响号角发出警报,但看着一百七八十骑排成两排包抄过来,看样子是打算生擒活捉自己。
“真是运气啊!上,砍他娘的!”
而百夫长亲眼看见律鲁,也兴奋地大叫:“真是运气啊!儿郎们,上,砍他娘的!”
巴兹留给律鲁的三十人,是公平军中最健壮最勇猛的老卒,是公平军的精华,同时一打三都不成问题。
骑兵作战,弓箭优先!
百步之内,百夫长喊道:“射!”
但律鲁却吼道:“冲过去!”
三十一匹健马猛然加速前窜,竟然奇迹般地闯过第一波箭雨。
这时,双方距离七十步,律鲁喊道:“射他娘的!”
抬手就是一箭!
这一箭奔着百夫长的战马心窝,两秒之后,“噗!”破甲箭轻易撕裂战马肌肉,准准地插在马心上。
“咴咴!”
战马一阵嘶鸣,便颓然前扑,那名百夫长直接飞了出去。
而公平军三十名勇士,第一轮就射落了近二十人敌人。
当部族军放第二轮箭雨时,公平军以牙还牙,再射出一波箭雨。
第三波……没有第三波,射完第二波,两方就冲撞到一起了。
公平军战士胜在战斗经验丰富,手中的弓非但没有收起,反而迎面砸向对手,然后再抽刀砍了过去。
混战时,公平军的各种花式打法,将北营留守部队杀得七荤八素,大眼瞪小眼。
眼看着守军被打惨了,律鲁随时有可能逃脱,那名警戒哨打算发出警讯,召唤友军前来增援。
但,他刚举起牛角,就被一直持弓偷鸡的律鲁射中咽喉。
不到一刻钟,北营守军近半落马,剩下的也都抱头鼠窜,警哨又被杀,这里发生的事,友军压根不知道。
于是,律鲁带着二十来人闯进北营,到马圈换了一波好马,才向北疾驰而去。
两刻钟后,近两千骑将巴兹团团包围,现在仅剩十余公平军,各个挂彩,马匹也没力了。
温斜笑道:“巴兹,你若愿意归顺我,可以饶你不死,还可以到我本部当个千夫长,怎样?”
“嘿嘿,本部千夫长?好大的官啊!但是我不明白,为啥之前你不让我阿爸的部落进入本部,非要等我杀了你们这么多人,才肯呢?”
温斜被驳了面子,火气渐生,喝问道:“巴兹,别给脸不要脸!若再冥顽不灵,你,你阿爸,包括整个丘姆泽部落都会死!”
“呸!”巴兹不屑地吐了一口血沫。说道:“来杀吧!丘姆泽人没有孬种!”
温斜刚要挥手下令射杀巴兹等人,却见北方跑来几名骑手,一边跑还一边喊。
“不好了,律鲁跑了!”
温斜吃了一惊,立即问道:“从哪跑的?”
“击败守军,穿营而过,向北跑了!”
听到这话,巴兹哈哈大笑,笑的都咳嗽了,还在笑。
太好了!
律鲁不愧是天将军,如此绝地都能给他跑掉,自己死也值得!
“温斜,你永远也杀不了天将军,总有一天,他会砍下你的脑袋!”
温斜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立即怒视赤木。
“你没留足够的人手?”
赤木疑惑地说道:“我留了两百人啊!”
温斜也怀疑起来,问跑到近前的骑士:“律鲁带了多少人?”
“呃,三十多人……”
“你们居然被三十人击败?”赤木大吃一惊,厉声喝问道:“为何不发出警讯?”
那骑士惭愧的点点头说道:“头领说两百对三十,稳赢,所以,所以……”
温斜猛然挥刀,将其枭首。
“贪功误事者,死!”
他转头对蜚巴尔说道:“你带人去追,追到天边也要杀了他!”
蜚巴尔点点头,带着六七百骑,向着北方冲去。
这时,温斜却对挂着笑脸的巴兹说道:“别得意的太早了!北方的路不太好走,蜚巴尔肯定能将律鲁带回来!我会当着你的面,砍下他的脑袋!”
赤木却觉得温斜有些意气用事,巴兹已经无力再战,不杀了他,留着总是祸害。
但自己部下出了大纰漏,暂时没脸反驳头人的决定,大不了,自己多加小心提防就是。
温斜说的不错,北面道路不平,战马速度提不起来,因而,半个时辰之后,蜚巴尔已经看见前方扬起的尘灰。
终于,双方进入一箭之地,蜚巴尔刚刚举手,示意放箭,却突然看见更前方,也腾起一阵烟尘。
我擦!
律鲁什么时候在此地设了伏兵?
而律鲁显然也发现了北面而来的烟尘,他傻眼了!
我擦!
温斜什么时候在此地设了伏兵?
蜚巴尔举棋不定时,律鲁已经出了射程,但并未向北前进。
于是,双方都在疑惑中等待着未知“敌军”的到来。
相对论认为:快乐的时间相对短,等候的时间相对长。
所以,难熬的一刻钟后,一支衣衫褴褛的“难民”队伍,出现在东北角,正好使得三方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当后续的马车出现,律鲁看见熟悉的车标,他的眼泪再次滚滚流淌。
高徵听乞帕哥汇报,前方似乎有夏噶部两队人马对峙,总数大概六百余人,具体情况不详。
“把两挺机枪都推到前面去!警卫队注意两侧保护!”
两辆车载机枪大刺刺地向前开,高徵还没开口,律鲁已经挥手致意。
“高徵师父,你终于来了!”
高徵都不用看,就知道直呼自己名字的,除了夏噶部的律鲁,没别人了。
但,没办法生气。
人家从小就称呼全名,连父亲爷爷也直呼其名,这属于民族传统文化,受大汉法律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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