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徵和机枪出现时,蜚巴尔没放在心上。
但律鲁和对方合兵一处,竟然大模大样逼近,他终于意识到这伙“难民”是谁了?
汉人?
汉人没死在极北之地?
这下糟了!
他很想跑,但总感觉对面马车上的两架金属机器,不怀好意地瞄着自己,就像毒蛇一样令他脊背发麻。
律鲁三十一人,科考队五十余人,不足百人的阵列,大刺刺地排在百步之外,丝毫没把对面六百多骑部族骑兵放在眼里。
耻辱啊!
有些不知所谓的愣头青,开始咒骂,发狠,向蜚巴尔提议,冲过去杀光这帮不知死活的外族人。
但渐渐地,看着蜚巴尔铁青的脸色,夏噶部族军陷入沉寂。
不大会功夫,律鲁跑到场中,大声说道:“蜚巴尔,过来聊聊?”
蜚巴尔知道火器的射程超过千步,一百步并不比五十步安全多少。
而他,确实想和汉人聊聊。
他来到律鲁面前,问道:“我来了,你想聊什么?”
律鲁笑着问道:“不是我想聊什么,而是你现在想怎么做?”
蜚巴尔脸都黑了,汉人火器那么多,我能怎么想?
这些该死的汉人,不好好待在南边,跑到荒芜的极北之地干什么?
纯属吃饱撑的!傻叉!大傻叉!
但,双方僵持不是个事,这鬼地方自己不能多待,万一被火器打中,找谁说理去?
“我想你跟我回去见温斜,你肯吗?”
律鲁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要去,汉人老师说了,他会支持我,会帮助夏噶牧民过上好日子。”
“呸!你疯了吧?他们一个个都坏透了,会那么好心?”
大概觉得不解恨,又或者出于泄愤的缘故,他又说道:“别看现在给你一点甜头,一旦没有部族军,汉人会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有你后悔的!”
律鲁想了想,点点头说道:“蜚巴尔,你说得也许对,但头人为啥连一点甜头都不给牧民呢?”
蜚巴尔想了好一会才尴尬地说道:“你说的那是老头人,现在温斜还不错……”
“算了吧,好像又加赋税了,还从你们贵族手里勒索奴隶和牛马,而且跟我们打仗,他的近卫军从来不冲在第一线,你是不知道呢还是真傻?”
蜚巴尔气得拂袖而走,一回到队列中,便下令撤兵。
于是,蜚巴尔开道,律鲁和公平军以及科考队尾随其后。
一直回到山林边,温斜看见灰头土脸的蜚巴尔,疑惑地问道:“律鲁的脑袋呢?”
蜚巴尔指了指身后,闷闷地说道:“汉人来了。”
赤木没听清,追问了一句:“什么?”
“汉人的科考队来了,律鲁和他们在一起,我下不了手,也没法下手。”
温斜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看了一眼缓缓靠近的车队,飞快地想着如何应对。
而巴兹却兴奋起来。
“哈哈,温斜,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你的末日就要来到了!”
温斜立即盯着巴兹,不屑一顾地说道:“就算我会死,肯定也会先把你宰了!”
他转而对赤木说道:“你去,告诉汉人,这是夏噶的领地,我们不欢迎他们,请他们尽快离开,否则就是与整个夏噶十万牧民为敌!”
赤木看了看蜚巴尔,见对方闷头耷耳,便催马迎着车队上前。
赤木表现得比较克制,提前张开双臂,以示没有恶意。
高徵带着律鲁以及乞帕哥上前,打算听听温斜什么意思。
不料,赤木语气诚恳地说完,却遭到了律鲁的耻笑。
“赤木,温斜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比他老子还不如,你都不觉得害臊吗?”
赤木却不在乎律鲁的嘲讽,直愣愣地盯着高徵。
高徵微微一笑,问道:“赤木百户,我们是大汉科考队,我们曾经带着友好和善意来,但是你们头人的做法很恶劣,尤其他漠视底层民众生命的做法很残忍,我们并不认同他或者他那样的人,是夏噶部落的领导人。”
赤木皱了皱眉,问道:“这么说,你是想干预我们内部的事务,铁了心要和我们夏噶人为敌?”
高徵摇了摇头,说道:“再次重申一下,我们是科考队,不会干预任何政治军事经济领域内的……”
赤木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
高徵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我们会支持反抗压迫的人民,去争取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比如,自由的生命、工作、生活、家庭等不受非法侵害。现在,我明确告知你们,律鲁是我的学生,在大汉,师生如同父子,所以,我会留下来帮助他实现理想。”
赤木的心口好像堵了一大块石头,闷的有点喘不过气。
“若你们敢支持律鲁,我们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决死一战!哪怕十万夏噶人死光,我们也会抵抗到底!”
高徵笑了,问道:“不惜一切代价?比如牺牲你们的头人和权贵?我相信没有他们,夏噶部落的明天会变得更好。我们也不会再干涉夏噶部落,可以吗?”
赤木怒喝道:“不可理喻!你这是威胁!你这是侮辱!夏噶子民会为了伟大而光荣的头人奋战到底的!”
律鲁忍不住了,怒斥道:“狗屁伟大,狗屁光荣!头人都是恶魔!牧民们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他的血!”
赤木当即反驳道:“你是被邪魔污染的叛徒,没有资格评价夏噶之主!”
高徵立马问道:“如果你们真的认为头人伟大而光荣,相信十万牧民会为了头人牺牲,那就让牧民自己选头人,如果确实证明你们的头人得到大多数牧民的拥护,我们绝不干涉!”
赤木哑口无言,最后和蜚巴尔一样拂袖而去。
听完赤木的复述,温斜脑门青筋暴起,呼呼喘着粗气,说道:“吹响号角,集合所有人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过!”
蜚巴尔和赤木都变了脸色,汉人火器那么厉害,上次小两千人都被杀的干干净净,这回再开战,天知道会死多少人?
“温斜,你冷静点!别冲动,反正他们没有什么补给,撑不了几天的。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收拾律鲁!”
“温斜,听蜚巴尔的吧,打不得啊!他们火器打的远,我们会死很多人的……”
“呛!”
温斜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他拔出天神宝刀,恶狠狠地盯着蜚巴尔,厉声问道:“你知道个屁!他们是在掘我们的根,一旦让他们活着,我们就会被牧民撕成碎片,死无葬生之地!快吹号!决战!我就不信,汉人是神?”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由近及远,穿过山林,穿过草原,代表着最紧急的战争召唤。
附近夏噶部落的牧民,以及部族军纷纷跳上马背,向着老山林疾驰。
这一次,温斜汇聚了五千骑兵,其中包括一千骑马牧民。
得到温斜打算决战,曹婉难得来到阵前。
高徵有些歉意地自责道:“队长,不好意思,好像把对方的头人刺激到了!”
<div class="contentadv"> 曹婉微笑道:“上次两千没打过,这次是五千……哎,野蛮人的想法总是很单纯,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自己无所不能,那就用现实给他们上一课吧。”
律鲁不但没有欣喜,反而怔怔看着对面人欢马叫,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天残酷血腥的场景。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么蠢,明知道会死,还要这么干?!死一次还不够吗?”
高徵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律鲁,别着急,等等再看。”
律鲁很错愕:“等?等什么?”
高徵将手指竖起放在嘴边,说道:“嘘,你听!”
律鲁侧耳,很快,他听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声音,“呲呲呲,呲呲呲……”
这是什么东西?还是什么怪兽?
律鲁四下张望,可他没发现任何异常,但声音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忽然,四位民夫将一辆马车的遮布掀开,一只巨大的白乎乎的“蘑菇”快速生长。
接着,马车四面挡板逐一放平,一只涂绘着四张鬼面的巨大球体快速升空。
整个球体高度足足有十丈,就那么傲然悬浮在车队上方,无论从哪面看去,千步之外,也能看清楚红黑相间的狰狞鬼面。
律鲁呆住了!
温斜傻了,蜚巴尔赤木瞠目结舌。
原本群情激奋杀意沸腾的部族军和牧民们,慌了神!
突然,一个牧民滚落下马,跪在地上向上苍祷告!
“伟大的天神啊!请你饶恕我吧,我不该冒犯尊贵的汉人!我愿意献祭我的牛羊,我愿意献上盐巴和香油,请你宽恕我吧……”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牧民跪在地上虔诚祷告。
到后来,不仅牧民,就连一多半部族军都下马祷告。
温斜浑身颤抖,他不敢置信,如此巨物,竟然能从小小的马车中出现。
这是妖法!
汉人是恶魔!
这时,曹婉微笑着问道:“律鲁,这就是科技和文明的力量!就像阳光驱散阴霾一样,会将所有的落后势力清除!”
律鲁如梦初醒,问道:“曹婉队长,这是什么科技?”
“热气球,用于高空风力测定,以及远距离观测地形,包括不限于喝阻敌对势力。”
说完,曹婉回到后方,处理相关事宜。
律鲁看看热气球,再看看对面跪着的族人,最后看着金属机枪,欲言又止。
高徵大概能猜的到这个徒弟想些什么。
“那次,你们没有给我们释放热气球的机会。我们会尽量避免冲突,但保护自己是第一要务,请你理解。”
律鲁了然,上次骑兵狂飙突击,科考队根本没有时间从容灌气点火升空。
哎,命啊,都是命!
不幸中的万幸,汉人不是嗜杀的种族,这次避免了一次大屠杀。
终于,温斜崩溃了,他在赤木和蜚巴尔的护送下,逃回了本部驻地。
一些部族军走了,老山林边留下了以前牧民,一千余部族军。
但巴兹被温斜带走了,估计凶多吉少。
律鲁和公平军战士站在族人面前,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只要冲过去,每个人都会死?为什么要替头人卖命?他年复一年地剥削你们,压榨你们,难道你们就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死?”
这时,一些听说过公平军天将军的牧民,大着胆子询问:天上的恶魔是不是汉人的神灵,是不是要来惩罚夏噶部落的?
“不是!汉人不会惩罚我们,只会帮助我们,让我们过得更好。他们打击头人和权贵,谁跟头人站在一起,汉人就会打谁!”
草原法则:谁拳头大,说的就是真理!
因而,有三四百牧民和五六百部族军,见到汉人拥有的骇人听闻的高科技,内心的防线全部崩碎,打定主意加入公平军跟随律鲁,一起推翻头人和权贵。
科考队的车队,停在夏噶本部驻地旁,温斜已经全民皆兵,将驻地搭成一个大堡垒,打定主意负隅顽抗。
当热气球再一次升空,篱笆搭建的墙体之后,以及驻地内部兵力部属一览无余,夏噶驻地人心惶惶。
律鲁在外面高喊,要和温斜谈谈,但温斜采取“不惹事、不接触、不谈判”的三不主义。
接着,律鲁继续用铁皮喇叭向夏噶贵族喊话,希望他们能弃暗投明,避免战争伤亡,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不得不说,公平军与汉人兵临城下,夏噶部落乱成一锅粥,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但如今的风向,明显是律鲁占优。
于是,有些人悄悄派出使者,与公平军联系,甚至秘密谈判。
眼看着形势不对,蜚巴尔再次找到温斜,建议他考虑与汉人谈判,不然几个实力派大人一旦全面倒戈,驻地就会不攻而破。
温斜近乎变得疯狂,他嘶吼道:“他们都是恶魔,他们是吃人的野兽!让他们来吧!我会有天神保佑,会把他们都烧成灰烬!去,把巴兹带到墙头,他们敢进攻,就杀掉他!”
就在这时,一股烟雾从温斜的马圈飘起,接着是物资仓库,火情警讯瞬间响起。
温斜听说物资仓库着火,心如刀绞,他冲着亲卫大吼道:“快去救火!救不回来,我杀了你们!”
亲卫吓得一股脑都跑去打水救火,但蜚巴尔却觉得蹊跷,好好大白天,哪来的火苗?
不多时,一个守卫匆匆跑来。
“禀报头人,巴兹跑了!他逃跑了!”
什么?
看守那么严密,他怎么可能逃得掉?
蜚巴尔立即意识到,很可能和这把火有关,而且,很可能是公平军的内应。
但驻地经过多轮治安筛查,有嫌疑的牧民要么处死,要么调往外地,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突然,一群奔马从马圈里冲出围栏,在驻地横冲直撞,向着蜚巴尔和温斜而来。
蜚巴尔赶紧将温斜拉到一旁,贴着帐篷躲避。
却见一匹奔马经过时,马腹下,闪过一抹寒光,一个黑影直直地扑向温斜。
蜚巴尔手疾眼快,一把推开温斜,自己扑向刺客。
但另一匹马腹下又钻出一人,一刀刺进踉跄着跌倒的温斜腹部。
“啊!”
温斜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
蜚巴尔的心瞬间降到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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