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把汉武帝给骂了?
听到大将军府上的仆人如此告知消息,霍光被惊吓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九五之尊啊!
那是一个小小平阳县吏能骂的吗?怕不是想要个九族消消乐套餐吧?
可转念一想。
又觉得哪里不对。
自己的便宜老爹霍仲孺是什么性子?
胆小怕事外加一些好色,唯独此尔,甚至都不贪财。这样的一個人,敢骂陛下?
霍光不信,当即对那大将军府上来的仆人问道:“胡说八道,吾父向来严谨甚微,岂会辱骂陛下?”
仆人见他不信,赶忙说道:“是真的,霍阿郎,陛下以平阳侯的名义入府恭贺,令尊并不知道他就是陛下。而令尊又认识已故的平阳侯,认为陛下是来府上骗吃骗喝的。”
这话一出。
霍光有点信了。
汉武帝确实喜欢以平阳侯的身份私自出宫游玩。
甚至。
还骗过霍光,说他是个游侠,又是个什么家主呢。
人家可不是什么家主。
而是...
一国之君呐!
他这个便宜老爹霍仲孺当年又在平阳侯府干过活,自然认识平阳侯。
方方面面的事情一想。
霍光便意识到,这大将军府上来的仆人没有骗自己,对方也没有必要撒这个谎言。
当下。
便再也顾不得其他,飞速向着酒楼外跑去。
出门时。
霍夫人见他跑的匆忙,连忙问道:“诶,光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嘛!”
霍光不想母亲担心,便说道:“没事没事,我去大将军府上拿点东西就回来。”
话落。
他人已经坐上了马车,赶回大将军府上。
只是这一过程中。
霍光没有注意到,在他母亲身边站着的,赫然是桑弘羊家中那个刁蛮的小妹桑美人。
只见桑美人扒拉着霍夫人的胳膊,问道:“霍夫人,您继续说说啊,您家儿子生了一场大病后,怎么个性情大变的?”
“.......”
......
古代辱骂皇帝的罪名,即便他兄长是冠军侯霍去病,也扛不起啊。
都说不知者无罪。
可汉武帝若是生气了,砍谁的头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而霍光也实在没有想到!
自己老爹会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马车一路行驶很快,加上长安城不大,等抵达大将军幕府,一共也没用多长时间。
霍光下了马车,沉静了自己的心态后。
便直接大步踏入大将军府,入眼,随处可见的酒席,宾客们还在吃吃喝喝着,谈笑声不绝入耳。
见状。
霍光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既然宾客们还在吃食,那就说明事情没有发生到霍光都没有预想到的那一种地步。
可进了屋子,见到卫家人都黑着脸时。
霍光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看着老爹羞愧的低着头,霍光知道,他是真闯祸了。
但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又不能说老爹什么,只能缓步走到老爹面前,问道:“父亲,怎么回事?”
霍仲孺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儿子,当即便摇了摇头,说道:“为父这次闯下大祸了,诶。”
此话一出。
一旁已然得知霍仲孺身份的詹事陈掌当即说道:“哼,你这大祸若是自己倒霉也就罢了,今儿是去病大婚,你可别连累到去病身上。”
听闻这话。
便宜老爹霍仲孺脸上惭愧的表情更甚。
霍光斜眼看了一眼陈掌。
实话实话。
霍光也不认识陈掌,毕竟,对方虽然是卫少儿的夫君,可这两年并未来过大将军府上。
霍光自是不认识。
当然。
卫少儿这位姨娘他还是知道的,只是碍于身份,霍光也并未与其说过话。
瞅了陈掌一眼后。
霍光微微眯着眼睛,不悦地说道:“你是何人,吾父吾兄的事,碍得着你说?”
陈掌被霍光一呛,当即就要发火道:“你这小...”
不过。
话未说完,就被卫少儿打断,道:“夫君,不可乱说话。”
“夫人,我...”陈掌面对卫少儿,半点气也不敢表现出来,顿时显得有些无奈。
卫少儿让陈掌闭嘴之后。
霍仲孺也是对霍光说道:“儿啊,他说的对,为父自己倒霉不要紧,希望不要连累到你兄长啊。”
霍光顿时皱皱眉,道:“对了,兄长呢?”
再过一会儿。
兄长霍去病,就要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流程,从大将军府上出发,然后去此间乐迎娶孙英。
这时候。
他应该在大将军府上才对。
可霍光没有见到冠军哥的身影,所以觉得很是奇怪。
霍仲孺这时候才说道:“为父触怒陛下,你兄长为我求情,被陛下单独召进房屋里了。还有卫青大将军,也在那间房屋里。”
听到这话。
霍光皱了皱眉,便又问道:“爹,您真的辱骂了陛下?就因为识破了陛下装平阳侯,您就把陛下骂了?可真不像您的性子啊!”
霍仲孺的人生污点,便是与卫少儿私通后,没有承担事后的责任,反而胆小的跑路了。
为人上,也有些小小的油腔滑调。
但性格还是不错的,待人处事上,不会因为真有人骗吃骗喝,就大发雷霆。
霍仲孺听儿子问话,当即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想到对方是陛下啊,本意,我是要带着他去此间乐酒楼...”
话未说完。
这时候。
胡人长相的驸马都尉金日磾从房间里出来,说道:“霍议郎叫回来了没有?”
“我在!”霍光当即说道。
这时候。
金日磾打量了霍光两眼,回道:“进去吧,陛下要见你。”
“噢。”
霍光点了点头,看了便宜老爹一眼后,便走进屋子里,见到了汉武帝刘彻。
而刘彻身边。
站着的两个人,正是舅舅卫青和兄长霍去病。
三人站在一起的样子。
完全像是在商讨打仗的事情,一点都感觉不到是在怎么论罪霍仲孺的口无遮拦。
霍光进来后,便对陛下行礼道:“议郎霍光,拜见陛下。”
“免了,霍议郎,朕要找你说件事!”汉武帝面无表情地说道。
话语中。
不像有生气的样子。
这就使得霍光很是奇怪,这陛下被霍仲孺辱骂,怎么看不出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于是。
霍光便提前开口,道:“陛下,臣霍光的父亲,并非有意得罪。倘若事先知道陛下身份,断然不敢说出那些话来。”
然而。
汉武帝刘彻却是一摆手,说道:“诶,行了。朕又没说要治你父亲的罪,别一个个的都来求情。”
“朕叫来你。”
“是关于盐铁官营的事情。”
陛下不打算追究自己那便宜老爹的罪责?
甚至!
还突然问起了盐铁官营的事情,真是奇怪。
这个时候。
提什么盐铁官营啊。
霍光皱了皱眉,对于汉武帝的话,此时也只能回道:“陛下请言,若臣知道,定会毫无保留的讲述出来。”
这番话一出。
汉武帝当即说道:“你当然知道,前年你就这么跟朕预测过这事情。”
前年?
盐铁官营的事?
额...
自己这事预测过什么了,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随即。
霍光向汉武帝刘彻弓腰说道:“陛下,这盐铁官营是怎么了,臣一时愚钝,想不起曾经的话,还请陛下明示。”
“怎么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汉武帝摇摇头后,开口说道:“那时你的此间乐酒楼才刚开业,朕与你讨论盐铁官营的问题,你曾经跟朕列出了盐铁官营的弊端。”
盐铁官营的弊端?
霍光微微侧目,经过陛下提醒后,他似乎对这事也有了一点印象。
那时候。
自己是说了盐铁官营过了多少年后,会随着蛀虫的增多,使得某些方面,铁器的铸造不行。
但这应该是很多年后的事情。
不应该是盐铁官营才施展两年,就冒出这种情况啊!
霍光不懂,于是便问道:“陛下为何会这样说?臣记得,当初自己说盐铁官营的弊端,是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后,才会发生的,这盐铁官营才两年时间,不至于吧!”
然而。
汉武帝此时却轻轻哼了一声,颇为不满地说道:“十年,呵,哪需要十年二十年!”
“你父亲今日与朕说了。”
“自盐铁官营后,铁匠没有私营生意,关于铁器农具打造的质量是越来越差。”
“有关系,能买到好农具。”
“没关系,只能买那质量上差的。”
“甚至,为了能买到好农具,还得动用拿钱贿赂负责此事的官吏才行。”
“长此已久下去,这盐铁官营,岂不是要养一大堆蛀虫出来。”
盐铁官营,乃是汉武帝刘彻提高税收,充实国库的手段。既是为了来年与匈奴人征战的本钱,也是扩军的必备条件。
其中。
盐倒是没问题。
这铁的打造,可是很看重工匠手艺的。
铁匠不能私自打铁挣钱?百姓只能买官府的农具!
这样下去。
没有竞争,用铁制造农具的技术,又怎么能得到提升?
都是为公家干活。
谁还不是抱着混一天是一天的日子过了。
这样。
铁器的质量,自然也差了。
而质量差的农具不好从事农耕,百姓们为了生产,又不得已去追求质量好的铁器,这就使得官营的铁器价格上涨。
当然。
盐铁官营的弊端,远远不止这点。
这些仅仅是表面上能看到的现象罢了。
但不管如何。
依照霍光原先设想的那样,这种问题暴露出来,起码也是十年以后的事情。那成想,两年就有这类情况出现。
所以。
十年乃至于二十年后爆出来问题。
那估计就已经相当于白天看到蟑螂出行了,看不见的角落里,已经满是蟑螂。
霍光沉思良久后,说道:“陛下,臣以为,可额外授于铁匠们私自开铁匠铺打铁制作农具的权力。有了竞争,才能有提升。”
然而。
话一出口。
就遭到了汉武帝的强烈反对,道:“胡说什么,若是给他们私自铸铁的权力,那还叫官营吗?”
“依朕看。”
“不如将原铁给那些铁匠去打造农具,打好后,由朝廷派人收回、分配和售卖。”
听完汉武帝的话,霍光微微皱眉。
所谓将原铁给铁匠打造,然后再收回打好的农具。
这过程。
不就与制盐一样了么。
食盐的官营方式,也是让百姓去煮,等获得盐后,再由朝廷去收缴、分配和售卖。
制盐与打铁不同。
铸造铁器农具,是需要铁匠的技术的。
而制盐,只需要掌握过程便可。
很明显,汉武帝刘彻的权谋、军事等能力很强,但治理国家的经济与民生的能力,着实差了很多。
于是。
霍光细细考究一番后,开口说道:“陛下,您说的办好很好。但臣认为,应当适量给与铁匠一些利益,让其拥有竞争性。唯独有竞争,质量才能有所提升。”
“良器驱逐劣器。”
“而不是劣器驱良器。”
这个道理,汉武帝刘彻又何尝不懂。但身为帝王的他,考虑的是这个吗?
盐铁官营政策,本就是为了提高国家税收方才设计的。
所以。
汉武帝刘彻,真正在意的是盐铁官营的税收问题。
不管霍光的建议有多好,汉武帝刘彻都是摇头道:“不行,朝廷的钱,其中一半来自盐铁官营。”
“若是动了这个。”
“朕日后,从哪里弄钱,去对付每年南下掠夺我大汉子民的匈奴骑兵呢!”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即便是大名鼎鼎地汉武帝,也有为钱发愁的时候。
而汉武帝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也让霍光明白了刘彻纠结的原因所在。
当即!
霍光便拱手说道:“陛下息怒,臣站得不高,自然看的没您远。”
“不过。”
“弄钱这方面,臣倒是有有一妙计,不知陛下,可愿听听。”
汉武帝刘彻斜着眼睛瞄着霍光,好奇地说道:“你想说开酒楼、造纸、还是你私下开的那些首饰、衣服的铺子?”
“哼。”
“朕告诉你,就这些,不及盐铁官营分毫。”
不及分毫?
不对。
霍光所做那些,若真正铺开,其税后所得绝对不低。只是,这些都需要时间成本去向全国各地去推广,收效甚慢。
而盐铁官营就不一样了。
这是民之所需,搞出来,就能拿钱。
只不过。
此刻的霍光并不是说这个,他淡淡开口道:“陛下,臣想说的并不是以上这些,而是用钱生钱。”
“简单来讲,就是成立钱行。”
“这方面东西,还是桑弘羊告知我的,陛下如有不懂,可传召桑大农来此询问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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