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沉默着到了北郊,走进顾家大门时正值饭点,却听不见一点声音。
顾韵几步冲进正屋,就见陈嫂在默默地收拾碗筷,餐桌上的食物基本没动。
看到顾韵,陈嫂喜道:“小姐回来了?太好了,快劝劝二老,先生、夫人,还有延钊少爷,不知怎么了,他们今天都没动筷子。这怎么能行?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要吃饭啊!”
顾韵脸色不太好:“所有人都在家?”
陈嫂嗯了一声,疑惑地眨眨眼,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
江正略一沉吟,说:“陈嫂,今天休息一天吧,昨天您不是说您儿子想带您去逛商场吗,就下午去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今晚我请顾爷爷他们去外面吃,您在这边也没事做。”
陈嫂张大嘴巴,看看江正,又看看顾韵,见顾韵点头,就讷讷道:“行,我把这些收拾好就回去。”
等陈嫂离开,江正开口:“要不我先出去一下,等你问清是怎么回事了再叫我。”
顾韵说:“不用!你跟哥哥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这家里没什么是你不能知道的。坐吧!”说着坐在了沙发上。
江正脸红了一下,坐到了顾韵身边。
咚咚咚,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顾韵和江正闻声来到院里,与同样听到声音出来的岳冰婉、霍瑾、顾延钊打了个照面。
岳冰婉和霍瑾同时看向顾韵,又同时别开头。
顾韵轻哼一声,径直去开门。
大门打开,周平放下手,让出身后的两人。
一人站在周平不远处,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穿灰色道袍,雪白长发披散,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另一人背对大门站在巷子尽头,一头灰白短发十分醒目,身穿黑色风衣,远远望去,仿佛笼罩在一层黑雾里,是正午阳光也照不进的浓黑。
周平率先开口:“顾小姐,这两位先生手上有顾老的请柬,是应顾老邀约来你家做客的。我怕他们找不到,就带进来了。那你们聊,我回去上班了。”
顾韵说:“麻烦周平哥了。”
周平回了句应该的,便转身走了。
顾韵看向中年道士:“楚道长风采依旧!”
楚桓:“难为顾小姐还记得贫道!不知顾老可在家中?我有些事情要找顾老商议。”
顾韵轻笑一声:“快请进吧,他们已经集体绝食了,您再来迟点就能赶上超度了。”
楚桓干咳一声,向远处那人道:“少主。”
巷子尽头,那道黑色身影缓缓转身。
顾韵目力极好,在那人转过来的一瞬间就看清了他的长相。看容貌似乎十分年轻,肤色冷白,眉毛浓黑,鼻子笔挺,薄唇唇色浅淡。明明是一副薄情冷漠相,偏偏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目。低头走来时,双眼微微眯起,似噙着日月星辰。他缓步走来,一路走到楚桓身边站定。
年轻人身形很高,比楚桓高出大半个头,侧头望向楚桓时有些俯视的意味。
他嗓音低沉,道:“哪位?”
楚桓指指门内的顾韵:“是这位,顾韵顾小姐。”
年轻人抬头,淡淡地瞥一眼顾韵,又转头对楚桓说:“祸乱三界之相,不看也罢!”说完竟是直接转身离去。
楚桓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一边追在年轻人身后,一边对闻声而来的顾维华喊:“顾老别当真,我家少主爱开玩笑,今日来得不是时候,改天再来拜访。”
急行中,楚桓只听身后传来顾韵一句“去他妈的祸乱三界”,再感受到身边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便忍不住惊呼:“少主小心!”
等楚桓看清时,半块砖头已经到了他家少主身后两三米处,他正焦急时,就见那砖头仿佛长了眼睛,停在了距离少主半米的地方,随后轻轻落在地上,他的心也随之落回胸腔。
楚桓看看怒火中烧的顾韵,又看看波澜不惊的少主,踌躇道:“顾小姐,你千万别见怪,我家少主心不坏,就是……”
“楚桓,多嘴!”低沉的声音打断楚桓的解释,年轻人回头看一眼顾韵,扬长而去。
楚桓亦步亦趋地跟上。
等楚家二人消失在视野中,众人才回过神来。
霍瑾跑到顾韵身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小韵别气了,跟个江湖骗子置什么气,小心气坏自己。”
顾韵轻轻推开霍瑾,环视一圈,顾家众人均在场。
顾韵面沉如水:“这就是你们吃不下饭等来的神棍?以后不用给我算命,我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再者,你们要商量什么我不能知道的,请离我的房间远一点。可以瞧不起我,别瞧不起叶家的功夫。”
顾维华如鲠在喉:“小韵,你……”
顾韵看向远处的江正:“回局里!你们想问的我知道。”
江正为难地左右看看,见顾韵走远了便急忙追上去,经过霍瑾面前时低声说:“霍姨,你们不该不吃饭的,小韵最见不得你们这样。快回去吧,我会看好她的!”
静谧许久,顾维华叹息一声:“哎,这孩子!”他拍拍顾延钊的肩膀,对其余人说:“都进去吃饭吧,今天这事儿是咱们的错!小韵是个知轻重、重感情的好孩子,有江家小子看着,不会有事的。至于以后,既然楚道长的少主出现了,想必没太大问题了。”
顾延钊反驳:“您看看他那是什么态度!”
顾维华摇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看那人的品貌气度,绝非普通人!但咱们的小韵也非池中物!这一年之期,且走着瞧吧!”
警车上,江正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劝道:“还气啊?霍姨说得对,那就是个江湖骗子,为他生气,值当吗?”
顾韵说:“谁在乎那些!我在想博物馆外墙上的洞,但愿那老神棍跟这案子无关,否则谁能抓住他?你也看到了,扔砖头我用了七分力都近不了他的身。”
江正手抖了抖:“姑奶奶,你就不怕他是普通人,一砖头过去直接闹出人命?还老神棍,我看人家比你大不了几天!”
顾韵面露疑惑:“可他头发白成那样了?都快赶上姓楚的老道士了!”
江正彻底无语:“我的大小姐,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职业叫染发师吗?奶奶灰听过没?哦,也对,你压根没进过京都的小姐公子圈,难怪没见过其他发色的年轻人!”
见顾韵发起呆来,江正猛地反应过来:“不对,现在说的是人命的事,你怎么敢随便乱扔砖头?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段位吗?”
顾韵揉揉鼻子:“谁让他胡说的!”
“胡说不是能动手的理由!不然要法律干什么?”江正打断顾韵。
“行行,其实是我早看出来老神棍深藏不露行了吧,再说,那叫楚桓的道士也是高手,真打起来,他与我不分伯仲。有他挡着,小砖头到不了他少主身上。”
江正觉得哪里不对,但找不到反驳之处,趁红灯的间隙隔空点了点顾韵的额头。
嘎吱一声,车子停在了市局门口,江正手握方向盘,侧头问顾韵:“你确定要去见周局?”
顾韵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不是也听过了吗?就一传奇故事。。”
两人一路来到局长办公室外,开门的是局长周润生,见到两人愣了下:“这么快?”
顾韵说:“顾维华是我爷爷,他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们没去找他。您想调查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我先来说,等有我不知道的再去问他。”
周润生道:“原来小顾是顾老的孙女,将门之后果然不凡呐!你们先进来吧!”
顾韵和江正一进门就看到了端坐在办公椅上的轩辕陌,办公桌边立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印着“特别顾问”四个字。再看轩辕陌,大衣搭在椅背上,上身穿一件格子衬衣,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一手摸着线条分明的下巴,另一手在办公桌上轻叩,手指修长,指节匀称。整个人带着股年轻人道不尽的意气风发。
顾韵盯着轩辕陌的脸看了足有一分钟,被身后的江正轻推了一把才收回视线,一边往里走一边摇头,口中喃喃自语:“真像!啧,正常人怎么能长这么副欠扁的样儿?”
轩辕陌敲桌子的手僵住了,皱眉道:“顾韵同志,有你这样当面嫌弃人长相的吗?我就那么差劲儿?”
江正难得露出尴尬的神色,向轩辕陌解释:“轩辕顾问您别介意,小韵有个习惯,想事情的时候喜欢盯着一个地方,想出结果了就点头或摇头,不是在评价您的长相!是吧,小韵?”
轩辕陌翻了个白眼,打算接受这个蹩脚的解释。
不料顾韵却接话道:“不,我就是在说玉疏的长相。”
还不等轩辕陌发作,就听顾韵接着说:“你很像我刚见过的一老神棍!对!差不多有七分像!不过你比他长得好,更亲和些!”
轩辕陌半张着嘴,不知该怎么接。
江正忙抓住顾韵的胳膊:“好了小韵,这些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以后再说,咱们先说正事。”
顾韵奇怪地看他一眼:“哪有那么多要说的?剩一句了。”
轩辕陌坐直身体,一手撑着腮帮子,一手捋了捋额前碎发。
就听顾韵说:“玉疏的头发比老神棍的黑!”
轩辕陌胳膊一软,脸差点栽到桌子上。
周润生干咳几声:“小江、小顾快坐吧。刚好玉疏也在,一起来听听,兴许对盗窃案的破获有所帮助。”说完回到位置上坐下。
顾韵和江正并排坐在局长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轩辕陌也露洗耳恭听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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