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地处偏远，表兄是姨父姨母的独子，此去路途艰辛，孤不放心啊。”刘据抿了一口酒，随后缓缓将手中的耳杯叩到桌案上。
公孙敬声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却看到公孙贺向他使了个眼色。
言下之意是还要争取一番。
“臣不介意这路上有多辛苦，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公孙敬声跪在地上，眼神异常坚定。“想必阿翁和阿娘也会理解的！”
如果刘据不知道后来将发生的事，只怕也要被公孙敬声此刻的态度给打动了。
可惜，他不是那个忠厚好说话的卫太子。
在他上位之前，决不能允许自己这边的外戚，给朝廷落下任何能用来定罪的把柄。
武帝任命的那些酷吏可是在暗处一点点地盯着呢。
现在不拿出来说事，可不代表以后不会。
公孙敬声不是赵破奴那种从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的人，以他那种二世祖的心态，去了西域反而会添乱子。
刘据原本想在言语之间暗示些什么，让对方知难而退。
可没想到对方不以为然，坚持自己的诉求，就连公孙贺夫妇也……
一想到这，刘据感觉有些心烦意乱，正巧刚才喝了酒，气血从丹田处喷涨般上涌，直窜脑门。
“阳石公主也会理解吗？”他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卫君孺和公孙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恐惧。
而跪在地上的公孙敬声更是冷不丁地颤抖了下，他感到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差点以为出现了幻听。
太子怎么知道，自己和阳石公主之间的事……
难道他今天来府上，是为了……
公孙敬声顿时感到整个人的身体重心失去了平衡，就要向一旁倒去，好在自己还有着一丝清醒，稳住了身形。
“殿下，您这说的是……？”公孙贺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敬声与公主之间可没什么交集啊，何来这一说？”
“是啊，是啊。”公孙敬声连忙用膝盖朝前顶了几步，挪到刘据身旁，“殿下，这是哪个小人在您耳边吹风，污蔑我和阳石公主之间有私情……”
“孤说了你和姐姐之间有私情吗？”刘据低着头看向地上的公孙敬声，微微一笑。
公孙敬声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时心急，说漏嘴了。
“臣……臣……”他焦急地为自己寻找辩解的理由，可是已经晚了。
公孙贺见状，知道纸已经是包不住火了，此刻再替儿子说下去已经是无用，反而还会削弱太子对自己的好感。
“不孝的东西！”公孙贺二话不说，当即解下腰带，一脚踹向公孙敬声，“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他一下下地抽到儿子身上，下手之狠，连卫君孺也看不下去了，连忙跪下抱住丈夫的腿，苦苦哀求其不要再打了。
“你别拦着我！”公孙贺一把推开了卫君孺，拿起腰带指向公孙敬声，“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个小子，让他长点记性！”
除了有意演一出苦肉计给太子看以外，他心里也确实是想发泄下不满。
这个不出息的儿子，太让自己失望了。
不求长成霍去病那样的军事天才，起码也得和卫伉差不多水平，能让人靠得住吧。
“阿翁？！阿翁……”公孙敬声瞪大着双眼，眼中满是泪水，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难以置信对方会把自己往死里打。
刘据坐在座位上，小口小口地抿着酒，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当儿子的趴在地上，被当爹的一下下抽打，而当娘在又在一旁哭天喊地。
唉……
“姨父别打了，再打会出事的！”他连忙出声制止道。
公孙贺似乎是没听到刘据这句话，依旧在那不解气地抽打。
“姨父！快住手！”刘据唰得一下站了起来，拦住了公孙贺举起的右手。
公孙贺转过头来，脸上挂满了泪水。
刘据见到这样子，倒也吓了一跳，他印象中的姨父一直是位性格刚直的猛男，今日竟然落泪了。
“殿下，臣的儿子犯下这种大错，是臣教导无方，臣愿意领罪！”公孙贺跪了下来说道。
一旁的卫君孺也跪下来，低声哀求着，早已没了方才长辈的架势。
“表兄。”刘据看向一旁被打得奄奄一息，正在大口喘气的公孙敬声，“你可知，你和姐姐之间的事如果传出去，会造成多大后果吗？！”
“呜呜……”公孙敬声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呜咽痛哭。
而公孙贺也意识到了刘据话里的意思。
败家儿子和阳石公主之间的事还没有传出去，陛下肯定还不知道，说明自己一家目前还是安全的；
虽然不知道太子是如何知晓这事的，但说明两人之间的私情已经走漏了些许风声，这层窗户纸早晚会被捅破；
最后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太子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儿子是怎样的货色，想必也不会放心任用敬声了。
而自己方才还有意让这不争气的家伙求取西域都护府的官职，真是丢脸啊！
公孙贺在心里恨恨地叹了口气，咬了咬牙。
过了半晌，他见刘据并未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想着这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日后收敛些便是。
没想到后者接着开口，爆出了一个更大的瓜。
“前段时间，孤听人说起，这北军的军费，少了一些……”刘据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公孙敬声，右手两指在耳杯上轻轻叩着。
一听到这话，公孙贺汗毛倒竖。
自己儿子和阳石公主有一腿，他是知情的，可是这北军军费……
公孙贺看向眼前的太子，对方的表情似乎说明了一切。
难道自己的儿子竟然……
在贪污军费？！
什么时候开始的？
公孙贺深吸了一口气，差点没站稳，他突然想到前不久朝廷下令设置八校尉，对长安城的军队编制进行了相应的调整。
难道敬声是在那个时候就开始……？
一想到此事被揭发的后果，公孙贺急火攻心，差点没站稳。
公孙敬声跪在地上，耳边传来自己父亲沉重又急切的呼吸声，闭上了眼，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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