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最后, 就用这样一种方式,草草的解决了。
怪盗先生带着中森青子飞快离开了警局。
而新海空在和这些实习警察寒暄过后,也终于踏上归途。
太阳此时已经完全落下, 路边的灯光星星点点亮起。
天边的夜色透着浅蓝, 半面天空都被映亮了。
如果直接回公寓,肯定又没有东西吃。
黑发青年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胃, 长叹一口气。
唉!
说实话他最先做的, 应该是给自己找一个会做饭的下属才对啊。
不然这一天天要么吃食堂、要么在外面随便吃一点, 日子没法过了。
提起这个, 他从一大堆纷乱复杂的记忆中翻出了那个奇怪的“l”。
原来的那个旧手机在列车事件中被毁, 短信记录是全部都没有了。
但是他还记得其中几条短信,好像就有提到“l”给他做饭的事情。
当时看到短信的他是极度惊恐的, 感觉自己的私生活被人侵犯了。
但是现在仔细想想, 这位“l”怕不是未来的他在过去找好的下属吧, 帮他做饭帮他打扫卫生的那种
越想越合理啊!
按照他的性格, 完全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而且特意留下这样的小线索, 让过去的自己受点惊吓也真的很有意思啊。
不过这个l当时应该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吧,为什么后来消失了?
替换到和l生活在一起的那个“他”的视角, “他”应该很清楚,再过不了几天,就到了最开始的“他”出现的时间——即游戏开始的时间。
到那时,他一点记忆都没办法保留下来,完完全全是一张白纸。
而且初来乍到,非常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时的“他”提前赶走了l?
如果真的是这样, 就说明当时的自己不完全相信l, 不放心把过去的自己交到对方手上。
可是l不是他自己找来的下属吗?
这两点矛盾了啊。
他把l当成下属, 让他住进家里,说明对l应该是非常信任的。
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一部分信息告诉l,也省得最开始的自己提心吊胆那么久。
等等,他想明白了。
这两件事情并不矛盾。
他在生活和一些小细节上信任l,但在真的关乎生死的大事上不相信l。
他宁可信任最开始的自己能够单打独斗闯出一条路,也不愿意相信l能够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l未必是酒厂的人。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啦。
未来的他,一定已经把路铺平了。
l不足为惧。
路灯晦暗的光线下,黑发青年歪着头,看向公寓上方自己家所在的楼层,露出一丝笑容。
他相信未来的自己,就像未来的自己相信过去的自己一样。
“咕--噜--”
空荡荡的肚子支撑了这么远的一段路之后,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哀鸣。
现在该先找个地方吃饭才对啊。
·
波洛咖啡厅。
角落的桌子上摆着三四个蛋糕,黑色短发的青年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一边看着手里的报纸,一边用勺子在芝士乳酪蛋糕、草莓慕斯和提拉米苏之间来回换着吃。
他的大衣被折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昏黄的室内灯光使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温和。
填饱肚子和享受美食之间并不矛盾,如果非要让他选一个当作晚饭,他宁可选择三个小蛋糕。
——才不是因为他在看到冰柜里的小蛋糕之后,再也没有吃三明治的想法了。
之所以来波洛,一方面是看上了这里的小蛋糕,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安室透目前心情如何。
在得知自己身份暴露之后,这家伙肯定会采取行动。
最好的预估,是安室透老老实实从酒厂撤出去,无论是用假死也好、直接和酒厂撕破脸也罢。
只要安室透从酒厂撤出去了,对方就再也不可能接触到酒厂核心信息。那么顺理成章的,他的身份也就不会有泄露出去的危险。
他也不用想方设法除掉安室透。
安室透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你死我活。
对他也好,对安室透也好,都是皆大欢喜。
但是他也说了嘛,这是最好的情况。
按照安室透的性格,对方未必会老老实实撤出去。
他的本意绝不是放任安室透做殊死一搏,所以必须实时把控事情的进展。
可惜。
黑发青年叼着勺子,有些无奈的瞥了柜台那边一眼。
那里依旧只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开着暖气的室内,硬生生忙出满头大汗。
搞得新海空都不好意思再点单了。
他本来还想再来个半熟芝士换换口味的。芝士慕斯蛋糕里的芝士太少了一点。
打五份工的男人就是了不得,这仔细算算,一个月才过来上班几天啊。
幻想着能够在波洛咖啡厅堵到这家伙的新海空还真是太天真了。
他低下头,把视线放在手头上的报纸上面。
这是刚刚从附近新开的报刊亭里买的。
他有点在意今天碰到的那个奇怪的抢劫犯二宫天宝,还有那个花一亿美金只为了买一颗石头的二宫健三郎。
那个石头的用处,也总让他忍不住多想。
更何况,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某位怪盗先生最后的眼神,一看就是要发预告信了。
多了解一点信息总归不是坏处。
万一他自己也被卷进去了呢?这都是不好说的。
毕竟是一周前的消息,他买了一大叠旧报纸,摊在咖啡厅巨大的桌子上,挨个仔细看。
这些报纸上关于这件事的报道零零碎碎分散着,简单汇总一下,大概讲了这么一件事。
二宫财团的董事长二宫健三郎在苏黎世拍卖会上拍下一颗名为“生命之石”的绿宝石,这颗宝石虽然名义上是绿宝石,但长得并不像一般绿宝石的样子。
这颗宝石通体是普通石头一般的灰色,乍一看平平无奇,仔细看还是平平无奇,会让人拍板直呼退钱的那种。
唯一奇特的地方在于——围绕着这颗石头有一个离奇的传说。
据说,每一个拥有这颗石头的主人都有着漫长的寿命,上一任主人一直活到一百二十岁才去世。
新海空无聊的撇了撇嘴,这种一看就是拍卖会那边编出来骗买家的假消息,竟然真的会有人相信。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离谱。
整个拍卖会上所有年纪大一点的买家一同哄抢,最后这颗石头以一亿美金的高价落到了二宫健三郎的手上。
不过说实话,就光看这长命百岁的传说,总感觉这颗宝石是酒厂也会感兴趣的那种啊
他翻到最新的报纸上,第一面的报道就写着:
“我市著名企业家二宫健三郎一周前在国外的拍卖会上拍来了一件宝石,出于对艺术的热爱和雅俗共赏的美好愿望,他准备在十二月九号晚上六点,在米花艺术馆公开展出这一宝石。”
头可真够铁的。
这不是等着怪盗基德来偷吗?
新海空合上报纸,把一堆杂乱的纸张整理干净。
桌子上的小蛋糕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吃完了。
不知所踪的安室透依旧没有回到波洛。
他穿好大衣,走出了咖啡厅,远远眺望着他住的那栋公寓楼。
大致数出他家位置之后,他横着看过去,一整排房间都没有亮灯。
希望家也不会,班也不上的某位公安先生不至于给他捅出一件大事来。
·
次日,东京警视厅某办公室。
“新海啊,二宫先生那边真的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上司摘掉眼睛,黑色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向新海空。
新海空谦逊地低着头,扮演着一个温顺的下属。
今天早上一上班,他就被上叫到办公室“私聊”。
上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他能够去搜查课那边帮忙,去负责二宫财团十二月九号在艺术馆的展览的安保工作。
“艺术馆的展览本来该由专业的安保人员负责,二宫财团是提前报警了吗?”
他半低着头,询问道。
“欸?新海你是不是早上出门太早了,来不及看新闻啊。”
上司睁大眼睛,说道:
“怪盗基德今天早上七点整,极其嚣张的寄了一封预告信到二宫财团总公司的前台。那边立马就报警了。虽然那些谜语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搜查课还没有破出来,但是‘生命之石’这四个字,大家还是看懂了的。”
怪盗先生手挺快啊。
他还以为二宫财团不怕呢,怎么这么快就撑不住报警了。
但是这件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可是公安总务课的人啊。
“长官,我已经从搜查课调出来了不至于找上我吧。”
“当然。”上司挑了挑眉,“我知道你不是搜查课的。其实这件事本来是由别的警官负责的,但是二宫财团那边指名道姓,说想要请新海空警视正做总负责人。这毕竟是纳税人的需求嘛”
神特么纳税人。
纳好多好多税的人还差不多。
二宫财团指名道姓找他干什么,这是也被媒体的报纸洗脑了?真的把他当成基德克星了?
新海空压下想要嗤笑的欲望,拉直了唇角。
“长官,也不是我不想去,主要是最近的工作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并不是。最近工作特别少,他每天能拿出一半的时间去复习公务员考试的内容。
主要的原因是他懒。
很懒。
社畜不想参加任何额外活动。
怪盗基德偷不偷宝石和他有什么关系。
“哎呀!新海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之前伊斯顿卖药的事情,我看你倒是蛮上心的,那种吃力不讨好的活抢着干,这种香饽饽反倒是不愿意了。”
上司恨铁不成钢的长叹一声。
“像这种事情,我小点声和你说,你要是真的办成了,奖金什么的都还是小事,你以后继续”,上司指了指上面,“继续往上走的时候,二宫财团就会站在你身后,为你一路保驾护航的啊。”
然而他真的不想再升职了。
他的胜利条件只是装红方不被揭露就好了,又没有要求他当上东京警视厅的警视总监。
再升职就真的离谱了啊!
“我知道的。”
黑发青年微微弓着腰,晨光洒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俊秀的五官温润如玉,竟然莫名有了一种不愿意为权贵折腰的风骨。
“但是最近工作真的太忙了。”
最近工作多不多,上司可太清楚了。说白了,新海空这只是一种委婉的拒绝方式罢了。
但上司还是不肯死心,继续劝到:
“听说你之前在搜查课的时候,就成功阻止过怪盗基德的偷盗过程,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了怪盗基德的身份,只差一点点就抓住怪盗了。现在又有一次机会,你难道不想再试试吗?试着阻止怪盗基德偷到‘生命之石’?”
说真的组织真的不对这玩意感兴趣吗?听着功效和aptx4869有点相似啊。
“我真的——”不想去。
【叮咚!】
【恭喜宿主,成功触发主线任务六。】
【现在正式发布主线任务六:请为组织带回生命之石。】
“新海?”
上司疑惑的看着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的他,“你再考虑一下吧。”
“不用考虑了。”
“嗯?”
新海空站直了身体,嘴角弯起。
“上一次没有亲手抓住怪盗基德,确实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长官您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感激不过了。”
“我一定会,亲手抓住怪盗基德。”
我一定会,亲手带走生命之石的。
“嗨呀,你早点这样想不就好了嘛。二宫财团的负责人就等在搜查课那边,你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上司开心的笑起来,嘴角咧到耳朵根。
“工作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其他参事官会帮你分担的。”
·
车辆平缓的行驶在路面上,朝着偏僻的郊外驶去。
“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警视正,原来就是您啊。”
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好巧不巧,就是昨天晚上去警局里保释二宫天宝的那
位。
在刚刚的自我介绍中,新海空已经弄明白了。
眼前的这个老者是二宫财团里类似于家臣一样的角色,和主人家一个姓,叫二宫次郎。
这家伙考过律师资格证,但也不仅仅有这一个证,属于全能型的人才。
“我也没想到,会再次和您见面。”
新海空靠着车窗,毫无感情的附和着。
他的手还贴着口袋,自从系统发布任务以来,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收到琴酒那边发过来的、发布任务的短信。
这其实和正常的情况不一样。
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规律。
最开始的几个强制性任务,必定伴随着琴酒发过来的短信。说明这些任务是酒厂发布的,必须该由莫斯卡托来完成的。
后来所有由他自己主动触发的任务,琴酒那边都没有主动给他发过短信。
全部是他反过来去联系琴酒。伊斯顿庄园里夺取药的任务是这样,八年前策反芳村宏彦的任务也是如此。
那么同理,这一次的任务也是这样。
他需要主动联络琴酒,告诉对方,自己有把握拿到生命之石。
可是他该怎么说呢?
第一次是组织的药流落在外,第二次是为组织策反一个卧底,这两件事都是组织需要的。
可是这一次,他自己都没有搞明白组织要这颗“生命之石”是要干什么。
不如等到回家以后,再旁敲侧击的问一下好了。
“新海警官,我们到了。”
·
这是一座经典的日式宅院,小巧、精致,处处透着小巧思。
黑色瓦片整齐的铺满每一处屋檐,交错的青石板砖向着一丈多宽的门廊不断向里蔓延。
两侧的蓊郁的树木遮住了院内的场景,只看得见几座高高翘起的屋檐。
“新海警官?进去呀。”
二宫次郎背着手,带着他一路往前走。
他们走过那条小径,穿过重重回廊,走进后院的那一片建筑群,停留在主屋的门外。
主屋的木门紧紧关着,里头有些喧闹。
二宫次郎面色有一些难看,伸手拦住了新海空,静静的等在门外。
“你不就是想要把我嫁出去,然后把所有东西都留给那小子吗?”
一道尖锐的女声伴随着哭腔,传了出来。
“我不管你怎么想,那个狗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娶到你的。我劝你最好乖乖的嫁给我定好的那位先生。”
“不可能!”
里屋传来一声清脆的花瓶碎裂声,紧接着,木门被猛地拉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冲了出来。
她大约二十来岁,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身上穿着一身紫色的和服。
白皙的脸上泪痕交杂,紫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恨意。
她扭头看了新海空和二宫次郎一眼,恨恨的跑走了。
“那是”
新海空没克制住好奇心,勇敢的提出了疑问。
二宫次郎面无表情的看了新海空一眼,“那是二宫小姐,主人的女儿。”
这家族有够老派的。
新海空撇了撇嘴,踏进屋内。
这是一个传统的日式住宅,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房屋的一角摆着一个佛龛,上头的香才燃了半支,应该是刚刚插进去没多久。
像是在怀念着谁,可是屋子里却没有一张与之相关的照片。
屋子里陈列着各式老旧的器物,随便一个花瓶都可能是老古董。
仆人们在一旁低着头打扫地上的花瓶碎片。
新海空绕开那一堆碎片,踏进里屋。
“呦?来了啊。”
里头的榻榻米上,一个头发花白,身体干瘦的老爷子盘腿坐着,脸上还挂着笑意,一点也不似方才语气里那般怒气翻涌。
“坐吧。”老爷子语气温和的指了指地上的榻榻米。
“刚刚看笑话了吧,那是我的大女儿,佑子。为了点情情爱爱的小事,在和我闹变扭呢。”
情情爱爱的小事?
可是听你们刚刚谈话的内容,那恐怕是件大事吧。
像是女儿看上了一个穷小子,老父亲棒打鸳鸯,想要女儿另嫁高枝?
新海空无所谓的笑了笑。
眼神从二宫健三郎搭在桌子上的两只手上一扫而过。
他的手一看就是老年人的手,上头皱纹密布,老态纵横,但同时也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烟灰。
香不是他点的?
“新海警官啊,我之前有看报纸,听说你是基德的克星啊。”
黑发青年报以羞赧一笑,“那都是媒体瞎写的”。
“您是打算在十二月九号这一天在米花艺术馆举行展览对吗?那您目前准备好的安保措施是”
“哎呀,最开始也不知道会被怪盗基德盯上。”
老爷子叹了口气。
还有怪盗基德不感兴趣的宝石吗?
更何况你们那么高调。
新海空有点无语。
“所以,可以问一下你们最开始的安保措施吗?”
“啊,这个啊,我们雇佣了一支国外的佣兵团,到时候,会让他们把会场的外围团团围出的。”
嘶——
佣兵团啊,这种人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真的会拿枪杀人的。
不知道怪盗基德到时候要怎么偷宝石。
不光是基德,连他偷宝石都要变得麻烦许多。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还需要别的吗?只要基德敢出现,我的雇佣兵们会用子弹,砰砰砰,把那家伙打穿的。”
老爷子用手做着手势,有些猖狂的笑起来。
新海空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剩下的细节方面,就由次郎跟你谈吧。”
老爷子凑上前,灰色的眼珠子转了转,盯着新海空笑着说道:
“请放心,只要新海警官能守住这颗宝石,我们二宫财团事后必有重谢。”
?
对方的话只是普普通通的承诺而已。
可是他总感觉不太对劲。
心底隐隐有些发毛。
明面上,新海空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待到转身离开时,他的眉头忍不住皱紧。
他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
这个老头子真的只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吗?
为什么明明知道宝石很重要,还要公开展览啊?
既然要公开展览,又为什么不做好安保措施,把事情一箩筐全部塞给警察。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
对方举止行为上,丝毫不害怕怪盗基德会偷走宝石。
似乎非常笃定,靠着门口的那些雇佣兵,足够解决怪盗基德。
可是既然这样,那宝石不就是安全的吗?
对方为什么依旧要对宝石的安危产生很大的怀疑,还报警找警察来帮忙啊?
就好像是
这位二宫健三郎先生,明确知道,除了怪盗基德之外,还会有一个必将到来的劲敌,会夺走这颗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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