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病人未苏醒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少年祈求护士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着急，护士虽然也替他着急，但是原则性问题上她却并没有松口。
“护士，我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好不好？”少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不是我不让你看，是真的不能让你看，即使是家属，未苏醒前都不能进监护室，何况你不是家属。”
兴许是护士有些不落忍，便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要不，你再等等吧，按照大夫的预估，十点多时病人应该就能苏醒，若是状况良好，你在征得守护人的同意下，兴许可以快速进去看一眼。”
少年看了看桌上指针已经快到十点钟的闹钟，只得颓然地谢过护士，出了护士站。
“没找到你妈妈？”杨坤刚好走过来。
“你、你醒了。”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杨坤扯了扯嘴角，“对、对不起。”
没找到自己的妈妈，他又不死心地回到了医院里。
本来他想求杨坤同意让他看看监护室里的人，但是在看到杨坤正在熟睡时，他便起了乘着杨坤这个守护人睡着的时候，偷偷让护士同意他看一眼监护室里的人的心思。
“嗯？”杨坤愣了一瞬，而后略一想便明白了少年为何要道歉，“你妈妈除了叫王秀英还有没有其他名字，平时穿什么衣服？”
“其他名字？”少年眉头皱了皱，猛地睁大眼睛，“有有有，我妈妈还有个名字叫王大妮，她今天应该穿的是一件褐红色的罩衣。”
少年急吼吼说完话，然后一脸期待地望向杨坤，“哥哥，里面的阿姨她、她——”
“听送她来的那位姑娘说她叫王大妮。”
“啊？”少年惊呼一声，然后便快速冲向了监护室，“妈、妈——”
杨坤快速追过去，把要哭喊出声的少年赶紧拉离开来，“你别这样，你会吓到你妈妈的，她心脏不好。”
“心脏不好？”少年努力克制住自己，“怎么会这样？”
杨坤拉着他坐到椅子上，等他情绪稍稍稳了稳之后才问道：“怎么是你一个人在找你妈妈？”
“我、我爸他临时有事下乡了。”
“你妈妈以前没有心脏病吗？”
“我、我妈她精神有些不太好，可是心脏并没有问题啊！”
精神不太好？“那她是不是不能受刺激？”
“嗯，这几年已经好多了，好久没犯过病了。”
少年眼中挂着泪，一眼眼望着监控室的门，“我妈她应该是又想起我姐了。”
“你姐？”杨坤的脑海里不由闪过当时看到的田苗拥着王大妮时候的情形。
很明显，王大妮在晕过去之前是看到了田苗，而且和她聊过天的，要不然田苗也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嗯，我妈就是我姐没了的时候受了刺激犯的病，明明我姐已经不在了，她却总说我姐在某个地方活的好好的。”
杨坤拧眉看了看少年的五官，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他竟然觉得少年和田苗有那么两三分的相似。
十点钟，护士整点例行走进监护室查看。
杨坤和少年都站起来站到了监护室的门口，望向屋里。
片刻后，护士从监护室里出来。
“病人一切正常，应该很快就能苏醒，你们别大声说话，我去叫大夫。”
护士锁了门，小声叮嘱他们二人一句，等他们点了头，这才去叫值班大夫。
杨坤心里虽然还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大夫和护士很快便进了监护室，十分钟左右，大夫从监护室走了出来。
“你们是家属吗？下午送病人来的那位姑娘呢？”
“她临时有事，我是替她的。”
“我是家属，我是家属。”
杨坤和少年同时回答道。
大夫看了眼杨坤，然后望向少年，“你家大人呢？”
“大夫，我妈她情况怎么样，很严重吗？我、我爸下、下乡了，我没法联系他。”少年红着眼，很是无措。
大夫看看少年，犹豫了一瞬，“病人醒了，但不能再受刺激，她嘴里一个劲念叨着‘小妮’，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把这个叫‘小妮’的人叫来，让她来安抚病人。”
“小妮？这是我姐的名字，可是我姐她——”
杨坤的目光闪了闪，“大夫，病人虽然渴望见到‘小妮’，但是她情绪不稳，现在让她见‘小妮’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这个——”大夫眉头皱了起来，他并不知道王大妮还有精神疾病，所以觉得让病人喜欢的‘小妮’来安抚病人，能更容易让她安心养病。
不过，杨坤这么一说，大夫也有些担心了，毕竟情绪的大起大落对心脏病很不好。
“你是她儿子？”大夫考虑了一阵后，面向少年，“你会安抚人吗？”
少年连连点头，“大夫，我会、我会。”
“那你和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她吧！进去后注意说话的内容和方式，尽量别刺激到她。”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少年赶紧把落下来的泪擦掉。
“大夫，我也进去吧，他还太小。”杨坤看着一会喜一会悲的少年，终是有些不放心。
大夫犹豫了一下，“也好。”
三人一同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小妮，小妮去哪儿了？”王大妮望着门口的方向低声呢喃。
“一会儿就来，大夫已经去叫了。”护士用手固定住王大妮因着急想抬起来、挂着吊瓶的手，轻声安抚道。
“妈——”少年蹲到床边，握住了王大妮的另一只手。
“小妮——”王大妮的目光定定地望了少年一瞬，“小栋，你是小栋，不是小妮。”
“妈，我是小栋，您、您怎么了？”少年忍不住抽泣起来。
杨坤赶紧拍了拍他的肩头，提醒他止了抽泣后，便也蹲到了床边，“阿姨，您好。”
“你、你是——”王大妮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杨坤这里。
“阿姨，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妮的朋友啊。”
“小妮的朋友？”王大妮的目光凝滞住，定定地望着杨坤的脸，但是仔细看，她的目光却并没有聚焦。
“阿姨，小妮她下午一直守着你，太累了，我和小栋让她先回去休息休息了。”
“累了？我的小妮累了，那就让她休息。”王大妮的双眼中的光渐渐亮了起来。
“阿姨，小妮明早就会来看您，她很担心您，明早她要是看到您还是这个样子，她会很伤心的。”
“小妮担心我，她、她会伤心？”
王大妮的目光终于聚焦到杨坤脸上，“你是小妮的朋友？你认识小妮？”
“嗯，是我和她一起送你来的这里。”
“你和她一起。”王大妮的嘴角轻轻翘了翘，偏头看了看小栋，被他握着的手还使劲捏了捏他的手，“小栋是真的，你也是真的，那她就是真的了。”
“妈——”
“阿姨——”杨坤赶紧打断小栋的话，“当然都是真的，您把小妮、小栋和我都吓坏了，你可要赶紧好起来，要不然小妮就该急病了。”
“小妮会急病？”王大妮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一瞬后全身紧绷的状态快速松了下来，“我要赶紧好起来，小妮不能病，她要是病了又要被她奶奶给扔了。”
“阿姨，您放心，我会看着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你？”王大妮的目光转向杨坤，认真地从他的脸扫过他的身形，“好，你和小栋一起保护好她。”
王大妮侧过头去看一眼挂在半空里的瓶子，“我也要赶紧好起来，和你们一起保护她，以后再也不允许别人伤害她一分一毫。”
王大妮的声音越来越小，望着吊瓶的双眼也渐渐闭上，不一会儿她的气息便趋于匀实。
等几人轻手轻脚从监护室里出来，小栋便控制不住自己，蹲到墙角压抑地哭了起来。
大夫看了眼小栋，最后还是望向了杨坤。
“他还太小，今晚病人的看护还得交给你。”
大夫听到杨坤安抚王大妮的话，心里也明白过来王大妮恐怕不单单是情绪不稳的问题。
“请大夫放心，我和那位姑娘会等到他家大人来了才离开。”
大夫扬手轻轻拍了拍杨坤的肩膀，“你和那位姑娘都是好同志。”
大夫和护士离去，杨坤这才蹲到了小栋的身侧，“哭够没有？哭够了就给我详细说说你姐和你妈以前的事。”
小栋抬头看到杨坤望着他的揶揄表情，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我姐的命太苦了，听说她、她是被奶奶扔到山里后被狼叼走了，可是我妈不相信，她非说我姐一定被好心人给收养，好好地活在什么地方。”
“你奶奶扔你姐的时候，你爸在哪里？”
“我爸他在外面工作，那时我妈得了伤寒奄奄一息，缓过劲来后找不到我姐就犯了疯病，我奶奶叫我爸回家和我妈离婚，我爸在村里人的口中知道了全部的事情，最后带着我妈离开了家。”
“你爸还算个男人。”
想起某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杨坤的嘴角不自觉斜了斜。
小栋的爸没有抛弃疯了的爱人，可是自己那个自私自利的父亲却是逼疯了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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