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低沉的嗓音像极冬夜的雨,温柔中透着冷淡疏离,无形中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杨漾漾还没想明白,双手已经将那瓶水自动奉上。
他接过,没怎么费力便拧开了瓶盖,随即递了过来。
圈着瓶身的那只手修长匀称,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指腹沾了点水珠,白得有些透明。
原来,他以为自己抱着水不喝,是因为拧不开盖子。
“……谢谢哥哥。”杨漾漾才不会告诉随致,她是舍不得喝。
少年没什么表情说了句“嗯”,声线十足的冷淡慵懒。
见他进了厨房,杨漾漾才慢吞吞旋开瓶盖,饮了一小口。
奇怪,明明是纯净水,怎么喝起来甜丝丝的。
比她以往喝过的所有饮料都要甜。
随家今天的午饭格外丰盛,除了螃蟹炒年糕,还有绍子蒸蛋、白菜鲫鱼汤、韭菜炒河虾。
杨漾漾洗完手在餐桌旁乖巧坐着,眼巴巴地盯着盘子里那烧得红通通的大螃蟹。
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还能自己下河逮螃蟹鱼虾的。
随致哥哥真厉害……
她偷偷用眼角暼他,随致坐在桌子另一头,正垂眼看着手机,薄唇抿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漾漾来,阿姨先给你盛一碗汤。”
听见这声,杨漾漾回过神来连忙道谢,伸手捧过宁芝盛给她的鱼汤。
她舀了一小勺,怕烫,吹了好一会才放进嘴里。
汤很鲜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鱼腥味。
杨漾漾其实并不爱吃鱼,大概是小时候被鱼刺卡了喉咙留下的阴影,在家里无论爸妈怎么轮番上阵各种哄骗她吃,她都不肯妥协。
久而久之,妈妈也就很少买鱼了。
但今天不一样,杨漾漾又偷觑了随致一眼,他已经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这是他亲手抓的鱼,可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
而且,她并不想让随致认为自己是个挑食的人。
随家人在餐桌上十分安静,这点和杨漾漾家很不一样。
杨爸爸工作很忙,陪伴孩子的时间少得可怜,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一家人才能聚到一起。每当这时,杨漾漾都会边吃饭边和爸妈分享在学校里的趣事,一家人边听边笑,其乐融融。
宁芝却早已习惯用饭时两个儿子的沉默,大儿子是生性冷淡,小儿子则是因为饭量大,忙着大口扒饭,哪里有时间陪她说会话。
因此,她看到家里难得多了个水灵灵的女孩,心里也是欢喜得紧。
“好吃吗?会不会太咸了?”
杨漾漾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好吃!”
说着她放下筷子,对着宁芝竖起大拇指,“阿姨做的菜也太好吃了,好想天天吃!”
听见这话,随致夹菜的手顿了下。
其实杨漾漾这么说也不全是为了讨好随家妈妈,她乐呵呵地想,如果能天天和随致一起吃饭,那该多好。
小姑娘话说得好听,让宁芝颇有成就感,她笑眯了眼:“别客气,多吃点。”
席间随致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很快就摁掉了。
大伙都快吃完的时候,随礼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来。他侧眼瞄了一下随致,见对方看着心情还算不错,这才鼓起勇气张口:“妈,我们有些题不会做,想请教下老哥。”
宁芝难得听小儿子提起学习的事,她放下碗,“小致,一会你就帮弟弟妹妹看看。”
随致拧了一下眉心,冷冷睨了他弟一眼。
兄弟俩相处十来年,随礼什么德性他还不清楚?他会主动做题,这是天上要下红雨了。
少年语气不耐烦:“没、空。”
他站起身来,将手机揣回兜里。
“妈,我出去一趟,晚饭不用留。”
说罢,随致头也没回。
杨漾漾心不在焉地搅拌了一下碗里的米饭,突然有些没胃口了。
他要出门啊……
他会去哪里?做些什么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客厅那边传来随致的声音——
“随礼,你动我东西了?”
他的语气有些冷,听在杨漾漾耳里,凶巴巴的。
任谁都听得出,少年这会心情不太美妙。
随礼顾不上咽下嘴里那坨米饭,慌忙站起来含糊不清地解释:“哥,我看你不吃甜,我就拿给——”
随致没什么耐心等他说完,“砰”一声摔了门就走了。
“这孩子……”宁芝有些无可奈何,转头骂起小儿子:“你没事瞎动他东西干嘛呢?”
随礼心里也觉得委屈,他哥又不爱吃甜,以往那些女生送来的糖啊饮料啊,最后不都进了随礼肚子,也没见随致计较过。
怎么今天因为一盒破巧克力,发这么大火。
“妈,哥肯定是搞对象了。”随礼开始告状:“我们学校都在传,哥和校花有一腿。”
宁芝没好气轻拍了他一下:“好好说话。”
随礼急了:“真的!不信你问漾漾,她肯定也听说了。”
杨漾漾垂下头,闷闷道:“我没听说过……”
不,不是的。
在随礼刚说完话的电光火石间,她便想起曾听班上女生说过的八卦,那会她并未在意,可没想到这一刻,那些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
“随致学长那么帅,裴学姐喜欢他也不意外。”
“而且他们看起来真的好般配,裴之婧不愧是三中校花,太绝了!”
……
像是被人突然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杨漾漾不自觉把手放到胸口,这会她有点无法呼吸。
*
吃完午饭,她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送杨漾漾出门时,宁芝笑得温柔,再三说了欢迎她随时再来。随礼也恋恋不舍,让她不用怕随致,想过来随时都可以。
杨漾漾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反驳,她才不是怕随致呢。
她只是,有些没来由的难过。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头顶的天蔚蓝澄澈,可她却觉得世界都变得阴沉灰暗了。
就连风轻轻拂过头发,她都有些想掉眼泪。
太不对劲了。
她漫无目的走着,这种时候,她一点也不想回家。
经过明月桥时,杨漾漾停下了脚步。
伫立在桥上,她呆呆望着平静无波的河面,脑袋里不停闪过的,都是随致临走前冷淡的眉眼。
杨漾漾这会完全忘了,他们没经过随致本人的允许就私自动了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对。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送巧克力的人和随致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随致他,是不是也喜欢送他巧克力的那位学姐?
一定是了,随礼也说了,他不爱吃甜的,但他还是那么在意那盒巧克力。
说不定,送巧克力的那位就是他女朋友。
杨漾漾突然有些丧气了,虽然学校里明令禁止学生早恋,但在高中部,私底下谈恋爱的人多得数不清。更何况,随致他那样的人,是从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的。
低头看着河面上倒映着自己的小小身影,杨漾漾就更泄气了。
虽然从小到大经常被夸长得可爱,但她清楚,自己个子不高,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离校花还是有些差距的。
唉。
可她真的不想随致喜欢其他人。
越是这样想,她就越觉得心头酸酸涩涩,胀得厉害。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钝痛感,揪着她的心脏,让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杨漾漾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毫无形象地开始放声大哭。
丢脸就丢脸吧,她就是爱哭,她就是觉得难过。
*
随致和岑宣刚走上桥头,便听见少女“呜呜呜”的声音,颇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觉。
岑宣素来冷漠,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而随致挑了下眉,他怎么感觉,这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
再往前几步,果不其然瞧见一抹熟悉的亮色——
不久前小姑娘还穿着那层层叠叠、略显夸张的蓬蓬裙坐在他家沙发上,这会怎么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哭了?
“等会——”
眼看岑宣目不转睛地从那小呆子身旁绕过,随致出声把人叫住。
岑宣蹙了下眉,“你认识?”
据他所知,随致可不是什么爱管闲事、心地善良之辈。
随致没有回答,走到小姑娘身前。
杨漾漾这会正哭得伤心,压根没注意到周围的一切,自然也没听到他们两人的声音。
“呜呜哇——”她扯开嗓门哭,肩膀随之一颤一颤的,从后边看去,就像一只受了伤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小兽。
有点蠢,却又无端有些招人疼。
随致眼角一抽,单膝蹲了下来。
正哭到一半,杨漾漾突然感觉到耳骨被弹了一下,力道不大,算不上多疼。
她打了个嗝,把头从手臂间抬了起来,猝不及防对上随致那双漆黑的眼。
四目相对,她错愕得忘记了哭,樱唇微张。
随致有些无奈:“哭什么?”
也不知道她究竟哭了多久,眼圈才能红成这样,鼻子通红,脸也红,被风吹乱的发丝黏在脸颊,跟个小孩似的。
他转念一想,她可不就是小孩吗?
虽然年纪跟他弟一样,可这心智就跟三岁小孩一样,脑子转得慢,迟钝笨拙,还总喜欢嗲里嗲气叫他“哥哥”。
虽然家里有个弟弟,但是认真说起来,随致还真没什么哄小孩的经验。
鉴于他长久以来的威严,无论上一秒随礼还在怎么哭闹,只要随致一冷下脸,对方立刻就捂住嘴不敢再吵。
若是随礼还敢再吵,被他揍上一顿也就老实了。
但眼前的小姑娘跟他那个皮糙肉厚的弟弟不一样。
该怎么做,她才能不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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