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山的外山此时被成了精的妖物们完全霸占,黑暗中,大大小小发着各种光亮的眼睛在枝叶灌木后注视着来到紫霄山的不速之客。
胖子拿出了一个棍子状的法器,紧紧地握在手里:“这些畜生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前两天完全没有碰到过。”
“小心点,可能是紫霄山搞出来的把戏。”瘦子提醒道,同时手里的符箓向外打出。
燃烧的符火像是一道信号,彻底引爆了林子里的大战前夕气氛。妖物的嘶鸣嚎叫穿透静谧的黑夜,火光与阴气碰撞在一起,山鹰挥动着翅膀扇起狂风,狐狸们变成了妖娆的美人,在迷障中神出鬼没。
潜伏在山上的三人本来就是数量弱势,哪怕有法器的加持也完全不是紫霄山这些在外横行霸道惯了的妖物的对手。涩鬼看了眼还没埋下去的石板,一咬牙道:“顶住,我来启动阵法。”
瘦子和胖子闻言,扛着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抓成筛子的压力硬生生给涩鬼清出了一片空地。涩鬼取出小刀划破手掌,把血和着灵力输送到石板里。带着壁画的斑驳石板忽然就发出一道冲天的红光。
冲在最前面的一只鸡精五彩斑斓的尾巴和羽冠蓦然一抖,整只鸡惊恐地颤抖起来——有一个强大的吸力从石板方向传来——鸡精拍着翅膀快速后退。其他山精野怪也不约而同地开始后退。胖子和瘦子精神一振,那么多妖物,捉回去也是一笔大买卖,两人腾出了手,对着跑的慢的妖怪们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一只愣了两秒被石板的吸力缠住的兔妖发出一身惨叫,半身雪白的皮毛被染成了血红。旁的妖怪们自顾不暇,山鹰飞在半空中被那古怪的吸力向下拖拽。它发出“桀桀”鸣叫,挣扎着不让自己落下。爬的慢的老龟被大老虎吊在嘴里,憋着劲撑起一个圆形防护罩,一虎一龟带着几只蹭过来的狐妖向着内山跑去。
冲天的红光引起了内山众人的注意,玄霄子严肃着脸:“外山怎么了?流尘、栖尘,你们俩随我去,松羽带着其他人留守内门。”
话音刚落下,紫霄山的护山大阵忽然颤动了一下,金色的流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晦涩的云篆在天空中若隐若现。紫霄山的气场随着护山大阵的出现被牵动起来,空气中的灵力躁动着涌向外山红光冲天的地方,又因为护山大阵的启动,一部分灵力被强行引渡回去。
凌霄子赶到的时候,胖子和瘦子脚边已经堆了好几只精怪,正要着手对付还在天空扑棱的山鹰。涩鬼则苍白着脸,扶着石板嗑药回复。
暴动的灵力被石板和护山大阵来回拉扯,凌霄子眯着眼,瞄准了红光冲天的石板。入夜则见方而不见形的宵练剑隔空挥下,凌冽的剑气借着护山大阵输送过来的暴烈灵力化成一道耀眼的白芒——
红白二色光芒相撞在一起,剑气穿透红光,古怪且强大的吸力停滞了片刻,山鹰猛地煽动翅膀高飞上空。盘旋了两圈后,向着山谷飞去。
涩鬼一看强行启动的石板阵法被一剑劈出了个漏洞,差点没吐出血来。结合从林中缓步走来的人影,涩鬼心底忍不住开始骂娘:什么运气,咋这么背呢?上来就碰到奉剑长老,还让不让活了?
瘦子紧张的音调都变了:“现在怎么办?单块石板的吸星大阵能不能对付凌霄子?”
“不知道!”涩鬼没好气地道:“我只知道再启动一次这个阵法,我就要被吸干了。”
“那就一起来。”胖子道:“尊主说这玩意儿地威力不下于三个鬼王叠加,反正也跑不掉了,拉上奉剑长老当垫背,下去了老子还能吹几百年。”
“干了。”涩鬼切齿道,再次划破了自己地手掌。
吸了血地石板散发出一种妖异且不详地暗红颜色。凌霄子毫不犹豫,脚踏天罡步,身形一闪,手起剑落,石板边上的三人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脖子上却渗透出一道血痕。
但二次的沾血的石板仍旧红的发亮,甚至微微震动起来。石板边的三个人,或者说三具尸体,被这么一摇晃,头首分离倒了下去。
凌霄子立刻去检查石板,不料指尖刚刚碰触到石板,护山大阵就和石板同时一震,庞大的灵力瞬间冲击着凌霄子。凌霄子猛地一颤,额上青筋暴起,他调动全身的灵力去压制两股外来的灵气。
三份不同的灵气在丹田和经脉中乱窜,巨大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传来。凌霄子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远在临天台的周灵突然一阵心悸。他抓着胸口的衣袂,深呼吸,试图缓和这种让人呼吸苦难,心慌心跳的感觉,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凌霄子闭着眼晃了晃头,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上的疼痛感缓和了不少。但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他不能动了。字面意义上的不能动,掌控不了四肢,甚至不能自由地转头。他只能随着目前眼前的视野看清外面地样子,而当视野的主人行动的时候,他也更着一起行动。
准确来说,他似乎是被限制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但奇怪的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告诉着凌霄子:这就是他。
男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长袍用金丝滚出了紧致的花纹。一头白发整齐地束在金冠里,金冠后面还垂直两道流苏。广袖宽袍,衣摆及地,这副摸样看上去丝毫不像是能何人动手地样子,可偏偏眼前栽了一地的“人”。
男人手里握着个金色的铃铛,里面一个似玉非玉的小球体不再和往常一样活泼地上下左右飘动撞击铃铛内壁,发出清脆地响声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它就那样安静地落在铃铛地下方,仿佛一个死物。
“轮回在哪里?”男人森冷的语气不带任何情感,面前倒了一地的“人”在他眼里就和路边地石头没什么区别。
一个穿得灰不溜秋,披散着头发的阴柔男子抹掉嘴角带着点暗金的血液:“生灭你发什么疯!就算你找到轮回,他也不一定就能成功转世,因果循环本就是他的道,掠夺合道契机的时候他就该考虑到这一点。他化不了形,你以为轮回几次就能改变结果吗?就算你把属于因果的法则强行封存下来,你也——噗——”
灰衣男子话没说完,男人抬手一挥,他就喷出一大口血,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阴阳!”穿着一身五色华服的男人扑过去抱住灰衣男子,探出手来检查了一下后,对着黑衣男人道:“生灭,够了。轮回躲在时空的恒境里,你找我们又没用。”
“五行,你在干什么?你和他说这个干什么?因果没能化形就代表他不能完全掌握法则——”
“闭嘴!”被叫做五行的男人伸手捂住阴阳的嘴:“就算因果大道还空着,有生灭在就没谁能活着证道。与其放一个没有剑鞘的兵器在外行走,不如让因果回来,至少他能拉住这个疯子,让他不要在外面乱晃了。不然总有一天三千大道都能让生灭全毁了。”
听到这里,凌霄子灵台忽然一清,眼前仿佛看见混沌未开时候,浩瀚如烟的鸿蒙紫气孕育着世界最初始的法则,一团团小小的气团还没有形成意识就开始了最初的争夺。
凌霄子的意识穿过层层迷雾,在无亘宇宙中找到了两个贴的很近的小气团。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眼前又发生了变化。
绚烂的红霞遍布天空,就连脚下踩着的云层都呈现出了极为美丽的色彩。黑衣男人走在云层上,远处宫阙里迎出一人,穿着黑白相间的袍服,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轮回是在我这里,你不要吓唬他,有什么话好好说。”
黑衣男人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时空大道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恨不得立刻给自己回个档,或者换个地方猫着。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法器恒境,又舍不得丢下法器独自跑了。当初炼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把恒境炼得小一点,好随身揣着那种?
轮回是真怕生灭。躲在时空背后,怂怂地说着:“不是我不帮你,我不知道因果能不能回来啊。我感觉不到他,我觉得他要消失了。哇——”说着说着,正太脸地轮回自己先哭了起来。他好害怕,生灭一个不满意把他打死。虽然可以控制自己轮回转世,但是真的很痛啊。
生灭手心里地铃铛似乎动了一下。幅度很小,但足够仔细的生灭感觉到他的动作。
凌霄子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和生灭同步,全部的心神都被小小的铃铛夺去。
“送他轮回,我陪他。”凌霄子听见自己这么说。
……
紫霄山外山的动静突然就停了。玄霄子带着栖尘子和流尘子赶到,看见凌霄子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摸石板地动作,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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