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峤走上的是一个坡度不算大的斜坡,黄洛洛和教授就置身在坡的下方。
来到坡头后,他发现前方地势忽然开阔起来,视野里所见到的东西,既让他惊喜万分,又让他疑惑不解。
在这片宽阔的空间里,不仅时时处处透着一股古滇人活动过的气息,就连脚下雕凿的青石路面也越来越精美了。更让他惊讶的是,这地方竟然还矗立着几只缸状的大型饮用器皿和窑炉一样的装置。再往深里走,又出现一些考究的厨具、炊具,包括大到可供几十人共进餐食的长桌凳,小到摆放在餐桌上的酒盏碗碟,都全清一色的青铜打制。要知道,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能用珍贵无比的青铜材质来进行这些大型器皿的制作,非一般人所能。
如此奢华的场面,唯王才可以拥有。
只是,这个看上去犹如大食堂般的地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庄峤心里一边犯着嘀咕,一边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中便绕到斜坡的背面来了。在紧挨着坡脚的岩壁下方,他看到一座依岩而建的石头房。
走近细看,屋门口悬垂着一块青铜标牌,上面写着两个他能看懂的古滇字符:御厨。
天爷!
御厨?
这是来到尝稷的古遗城厨房了吗?!
不对,御厨不应该在城池里吗?何况这地方空间广阔,并不像是古遗城的风貌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就在庄峤疑眸深思的时候,坡顶上方突然传来教授的咳嗽声。被打断神思后,他一回头,才发现已离教授二人有一段距离了。
不过,前方看着又是一片更为空阔的区域,他便好奇的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出多远,眼前就出现一条上坡的青石甬道。走上去后,他才发现整条甬道铺设的路面不再是之前的青石,而是价值无可估量的墨玉。
墨玉铺就的路?
这已经不是能用奢华二字形容得了的,此时此境里,庄峤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安抚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除了滇王尝稷,谁能有如此大手笔。何况,越往上走,甬道两旁便出现了好多神庙里才供奉的各种青铜兽。
难道这条甬道的尽头,有神庙?
究竟是什么级别的神庙,敢用这种昴贵得无法估价的墨玉铺路?
好奇心愈来愈浓的庄峤,往上爬的脚步快了起来。
然而,坡道很长,一直看不到尽头。
就在他加紧着步子往上赶的时候,突然从斜坡的另一面,隐隐传来黄洛洛的尖叫声……紧跟着,坡顶的方向传来了余伯泉的疾呼声:“小峤……你快来!不好啦……出事了。”
听到那边两个人骇然的叫喊声,庄峤立即拔脚往回跑。
等赶到时,教授已不在原地。
斜坡另一面,就见教授打着手电筒已经走远的身影,并听到他在那边紧张的呼喊着:“黄小姐……你在哪儿?……快出个声啊。你在哪儿?”
庄峤疾跑过去,很快问明情况,才知道刚刚黄洛洛内急,一个人上这边来了。
“你看,就在前面的石岩丛里,我看着她进去的。本来我是跟她在一起的,来到这边后,她就不让我一同去了,说男女有别她不好意思,让我留在这儿等候。都怪我迂腐太大意,没及时跟过去。”说话的教授自责万分。
“余叔,您别急,照顾好自己,我过去找她。”庄峤安慰完教授,拔脚就往那边飞奔而去。
尽管他心急火燎,脚步如飞,但离目标地还有一段距离时,看见黑沉沉的岩石丛里突地亮起一道莹光绿,一闪,灭了。
紧跟着,有怪异的啸音骤然而起,那犹如被锯齿切割的尖利音质,刺得他耳膜生疼。那绝不是人的声音,而是一种带有金属摩擦又如同重锤击打在一堆破铜烂铁时发出来的噪音,一霎时,他有一种要被震昏厥的感觉。
好在,他立马运用上气功的闭气法,等那声音一落,箭步如飞的他也赶到了。
可是,冲到岩石丛跟前的庄峤,一下傻眼了。
教授所说的这片石岩丛,根本就不是石头啊。这些像岩石般林立着的东西,分明是一群栩栩如生的古滇“人”啊。当然,这并非真活人,而是一大片高矮不一、形态各异的仿真人铸造的青铜像。
庄峤用手电筒往四下里一照,就见矗立在这地方的青铜像少说也有上百尊。各种人物呈不同姿态,或笑或嗔,或喜或悲,像在夹道欢迎他的到来似的,一个个或舞或闹,或站或卧,横眼斜眉,笑靥如花……天爷!这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他的大脑里瞬间一片空白……也只是一两秒时间,他就回过神来了。
此时的庄峤,焚心似火。
他不知道黄洛洛的具体方位,但还能分辨得出,刚刚那道绿色莹光闪过的位置。辨别好方位后,他立即手持利刃,贴着身边这尊头顶器皿的“老妇”青铜像走了进去。
进入了未知环境,他一面小心翼翼的移动着,一面疾呼着黄洛洛。也许这片空间也太过空阔,往里深入一段后,除了听见自己的回音,周围静寂得可怕。
越是这样的寂静,越让他心里发慌。
当来到一个像是青铜祭祀台的大型器物面前时,尽管表面上看仍是一片静谧,但第六感无时不在提示着他,一股潜在的危险和不安因素正悄悄向他逼近……他甚至感觉到,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从某个地方紧盯着自己看。
霎时间,他只觉脊背上冒出一股凉意,紧握刀子的手臂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而,当他警觉的停下来,在周边转了一圈后,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动。
他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上了这个看着眼熟的青铜祭台。
这是一个底座高约两米的大型祭祀台,除了正前方的神台,其余三面均有登上祭祀台的青铜石阶。在之前,这个模样的青铜祭祀台,庄峤已在云南省博物馆里见到过,那是滇中石寨山出土过的同类型祭祀台。只不过,眼前的这个庞大实物,比起博物馆那个浇铸在储贝器上的微小型祭祀台,显得大气磅礴多了。
只见祭祀台上,呈现出一股浓浓的古滇遗风——和滇中出土过的青铜储贝器一样,在这个大祭祀台上,陈列着各式各样或跪或伏正在拜祭的滇人形象,尤为吸人眼球的是,正中央摆放着的那以三个重叠式大铜鼓制作成的祭拜台,更是匠心独运。在铜鼓祭拜台的两旁,分立着手捧各式祭祀品的男女侍从,尤其那尊被祭拜的神像就端坐在大铜鼓后面的神台上,一幅宏大的仿真人祭祀场景呼之欲来……这感觉,比在博物馆里欣赏出土文物好多了。
等再靠近些,庄峤看清楚神台上那尊被滇人祭拜的神像后,不禁吃了一惊。
这座栩栩如生的女神像,竟然和在甘青高原神庙里见到过的“丹遥”神女一个模样。那微微一笑就倾城的面容,分明就是放大版的黄洛洛靓影啊。
天爷!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正当庄峤极度震惊之时,铜鼓侧面忽然有绿光闪了一下。
他以为眼花了,揉了一下眼睛,再看,又什么都没了。也就在此时,一些细碎的声响从铜鼓下面传来,他神经一紧,贴着神女像慢慢移向刚刚有绿光闪过的铜鼓一侧,手电光猛地照射出去,就见铜鼓侧面竟有个半人高的洞口,而且那洞口也不像人工开凿,更像是一种被高温凿成的洞穴模样。
庄峤刚想探身出去查看洞内的情形,教授的声音不适时宜的在外面响了起来。
原来,余伯泉已经来到外围,显然也被眼前的青铜像群吓到了,正在大声地疾呼着庄峤的名字。从教授抖颤着的声调中,庄峤听出了他慌张大过惊喜,怕不明情况的他毫无目的地闯进来,他忙抬起手电冲声音的方向晃了几晃,大声呼应道:“余叔,我没事。您先在外面别乱动。稍后我叫您,您再进来……”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声怪异的啸音便从铜鼓下方的洞穴里冲空而起……又是那个能刺破耳膜的破铜烂铁怪声,庄峤只觉耳底一痛,猛地瞥见那三面重叠着的大铜鼓抖了几抖,隐约中听到黄洛洛冲破某种阻力的声音,他一个激凌,不顾一切的扑向那个洞口……但还是晚了一步,还没等他到洞口,就听见“嘭”的一声爆响,洞内燃起一片红光,在腾起的光焰中,从突然爆开的铜鼓下面滚出两团黑影,纠缠在一起撕扯着……
等庄峤把手电光打到那两个正抱在一起摔打的“黑东西”身上时,他一下大跌眼镜。
原来,这两团扭打在一起的黑东西,正是失踪的黄洛洛和李牧野。
而让他更不可思议的,那发出破铜烂铁怪声音的东西,竟然是李牧野。
只见那家伙通体泛着一层淡淡的莹光绿,蓬头垢面,满脸污血正在和黄洛洛博击着……几个回合之后,就见他一把将黄洛洛掀翻在地上,两只手掌恶狠狠地按压着她的头部,似乎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到惊恐万状的黄洛洛嘴里……这太可怕,也他妈太恶心了。
庄峤怒不可遏的扑了上去……只见他凌空飞起的一脚,正中仆俯在黄洛洛身上,蹂躏着那姑娘的李牧野后心,毫无防备的那家伙被猛地一下踢翻,滚出了几米远。
冲上去的庄峤,迅速扶起地上的黄洛洛。
看见是他,花容失色的黄洛洛一把抱住他,嘴里呜呜咽咽的。他才发现,姑娘的嘴巴里有填充物,正欲细问,李牧野已经摇晃着站起来,怪叫一声后,反扑过来了。
他忙把手电筒塞到黄洛洛手中,让她赶快到外面去和教授汇合,并开始迎战像疯了一般扑来的李牧野。刚接了两招,耳边就传来黄洛洛焦急的喊声:“千万当心!那人不是牧野哥。”庄峤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接二连三的招数就过来了。
他没想到,这才失踪不到两小时的李牧野,突然之间就变得力大无强。尤其是使出来的那些路数,他更是闻所未闻,见未可见。
那种攻击的速度和力量,简直非人类所有。
幸好,从小练过的他,再加上后来在部队上铸就的特战队员身份,还自持有一点资本,勉强还能抵挡一阵。然而,在博斗中,庄峤突然发现黄洛洛说得没错,在对手的眼睛里,他看到他的瞳孔里面发散着一层可怖的莹光绿,那个怪样子简直就跟影视里的妖怪无异。
奶奶的,这他妈太邪门了。
如果他不是李牧野,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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