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电影《摄氏零度》正式开拍。
这部电影情节说来也简单,讲述两个北漂寻梦青年在大城市里相知相爱,又因现实无法厮守的故事。
彭泽曜饰演的傅柏是个落魄的编剧,沉默寡言、深沉内敛。至于乔训饰演的关明航则个心怀梦想的小演员,健谈张扬、自尊心强且好胜,与乔训的形象及部分特性莫名契合,演起来难度也会稍稍降低。
宣年让两位主演提前半个月进组,先熟悉角色的生活状态,再投入到拍摄中。
片场里,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宣年在跟各色工作人员交流,总是一副笑眯眯好脾气的样子。
彭泽曜大概知道,宣年一成年就来北城读书,出门在外什么都靠自己,当过枪手编剧,餐厅侍应生、街头发传单、送外卖之类都做过,挨过穷日子。
或许正因为年纪轻轻就经历不少,宣年放得开,很会跟各类各色的人交流。
伸手不打笑脸人,像宣年这样弯起眼睛、微微含笑,专注地盯着你听你说话,就让人莫名心情好。更何况宣年一双眼睛煞是好看,永远像蕴着一层水,亮晶晶的,看谁都含情脉脉。
彭泽曜在角落闭目养神,准备待会的拍摄,不时掀开眼皮望一望远处的宣年。
他从很久之前就喜欢宣年的笑。
他喜欢宣年的笑,却不喜欢宣年的笑不是因为他。
从意识到这点开始,彭泽曜知道,自己喜欢的不仅是宣年的笑,更是宣年本人。
开拍首日上来便是亲热戏,开拍前大家围在一块讨论故事和角色。
乔训提出自己的疑问,他说看剧本时没明白,自己演的关明航到底算偏男人还是偏女人的一方。
“不要将自己限死在固化思维里,这种事不分性别,”宣年一脸认真,“电影只关于这两个人的感情,关于他们的自我实现。”
彭泽曜深以为然,正想开口谈谈自己的看法,接下来宣年的话却让他噤声了。
宣年对乔训别有深意地说,感情不分性别,不妨敞开怀抱和视野,兴许会发现身边的爱。
乔训装傻表示很认可,然后不着痕迹地瞄了彭泽曜一眼。
彭泽曜郁闷了。宣年这话说得好听,他自己怎么不敞开怀抱和视野,去发现早就在身边的他。
更郁闷的事还在后头。
开拍的第一场讲述关明航在片场受伤后,合租室友傅柏在浴室里为他上药,两人发生暧昧碰触。说是亲热戏实际上尺度很小,更重要的是表现两位主角间要亲不亲、要碰不碰的性张力。
宣年不喜欢以露肉为电影卖点,拍这种亲热戏更追求两位主角之间的张力和画面美感,而非脱衣服卖弄肌肉,然后扭缠在一块。
或许是因为彭泽曜和乔训自幼一块长大,两人实在太熟了,拍摄时乔训只要一跟他对视就忍不住笑场,连个表情都做不到位,更别说念台词。
如是几次,彭泽曜心累了。
身为演员他自认为有足够强大的信念感,哪怕对面是条狗他也能演出深情款款,无奈对手不配合,他现在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拍摄陷入僵局,宣年只好挺身而出,亲自给乔训示范怎么演。
他选择起用演技一般的乔训,就知道自己这趟拍摄之旅注定波折不断,轻松不了。
“这场戏更重要是表现主角间的暧昧,尽可能将自己代入到情境中,去感受那种潮湿的氛围,”宣年一边解说,一边站到彭泽曜面前,“当你看着他,他不是彭泽曜而是傅柏,而你只是关明航。”
说着他以眼神示意彭泽曜,继续道:“你试着将我当成关明航,演一下这段。”
彭泽曜不说话,只将绷带拉出一段,径直开始绕着宣年手臂一圈圈地缠。
不知道是错觉与否,宣年竟觉得彭泽曜这次的眼神比方才要缠绵许多。不仅如此,彭泽曜这回也离得更近,呼出的热气不时喷洒在他的脖颈间,嘴唇也若即若离地蹭着他的侧脸。
几秒不到,宣年的耳根连着脖子处都红得滴血。
那是他的敏感处,彭泽曜这家伙有事没事最喜欢往他脖子上吹气,然后心情颇好地看他红了脖子红了脸。
宣年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小声说出台词:“有点痒。”
彭泽曜抬头,以一双染了墨的深眸死盯着他看,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如此持续了快十秒,愣是不接他的台词。
宣年被这眼神蜇得莫名心虚,稍稍别开视线,从这情境中跳脱出来,去教乔训怎么表现关明航此刻的忐忑和紧张,教他怎么小心翼翼地试探傅柏。
这厢他在跟乔训认真解说,那边被他晾起来的彭泽曜却伸手臂一勾,蓦然将他抱进怀里。
宣年登时大惊,一张俊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眼看着就要当着片场那么多双眼睛亲下来。他急忙想推开对方,没想到稍一挣扎,彭泽曜反而抱得更紧、凑得更近。
彭泽曜的嘴唇擦过他的鼻梁。
他俩胸口互相紧贴,毫无距离感,通常这情况演变到最后就是负距离了——如果不是现在片场到处是人。
然而这个吻到底没落下来,彭泽曜在距离咫尺顿住,朝他轻轻吹了口气。
“宣导,要这个程度的忐忑紧张,”彭泽曜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说,“你说对不对?”
说罢,他终于放开手,往后退两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宣年愣了足足三秒,才强装镇定地接上彭泽曜的话,岔开话题跟乔训讲戏。
方才他真以为彭泽曜要吻下来,一时间心跳如鼓,紧张极了。
不知道彭泽曜吃错什么药,突然来这么一下,到底是要吓他还是想刺激某人。
然而再看乔训的反应,对方正端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俩,丝毫没有半点吃醋或在意的样子。
他本来还担心乔训误会,这份担心显然多余,乔训根本不在意。
到这里宣年算明白了,不是彭泽曜不努力不主动,而是喜欢的人根本丁点感觉也没有。
喜欢这件事还真不是努力就可以办到。
宣年替彭泽曜感到莫名心酸,又觉得自己假公济私,想接拍电影帮彭泽曜将乔训追到手,这决定或许真的有点自以为是了。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自作主张替彭泽曜做决定。
在彭泽曜这角度,看到宣年面上明显低落不少,猜到对方肯定又在胡思乱想。
方才心血来潮吓宣年,不过是以牙还牙,就看他还敢不敢胡乱送助攻。
反正不论宣年接着会出什么招数,他彭泽曜自会见招拆招,直至宣年举白旗投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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