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慕何回到公寓,刚锁上门,就传来了敲门声。
“吴平生,你要是再不走,从此以后我就当你是陌生人。”艾慕何大口喝水,脑中浮现何遇冷冰冰的笑容,不由小声嘟囔了一句,“何遇?何其不幸与你相遇!”
吴平生将冰棍挂在门锁上,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慕何,你开开门,我只说一句话,说完就走。”
艾慕何不开门,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后,小声说道:“你不用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吴平生急得团团转。
“李商隐有一首诗叫《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的下一句是什么?”艾慕何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紧咬嘴唇。房间里没开灯,外面的灯光映射进来,依稀可见她脸上有两道泪痕。
吴平生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我是一名特警,会搏击会射击,不会背诗。”
“晚安。”艾慕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来到窗前,拿起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是一个英姿勃发的男人,上面有签名——华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门外的吴平生拿出手机,百度出了《锦瑟》全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谢谢你,吴平生。”艾慕何的声音冷了下来,“不早了,赶紧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还要去非洲执行任务。”
吴平生愣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反正不管怎样,你去非洲,我陪你一起去。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我都会一直喜欢你、爱护你。只要……只要你不喜欢别人就行。啊,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何医生了吧?”
等了半晌没等来艾慕何的回话,吴平生只好转身离去。上了电梯,他又打开手机,翻看《锦瑟》一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不对,没听说艾慕何以前谈过恋爱,怎么会说此情可待成追忆?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去非洲执行任务,天天和她在一起,天天保护她、照顾她,她就算是一座冰山,我也能把她融化。
何遇和何见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注重养生一向早睡的爸妈却一反常态都还没有睡下,坐在客厅中等候兄弟二人。
何遇瞪了何见一眼,小声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非要打乱爸妈的休息规律,你真不懂事。”
何见见他暗中通知爸妈的事情被何遇识破,嘿嘿一笑,扬了扬手机:“我每天都要和老爸老妈微信交流,别以为爸妈年纪大了就不与时俱进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也在爸妈的掌握之中。”
何遇也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别高兴得太早了。”
何见一惊:“你和爸妈有过沟通了?”
何遇不理会何见,大步来到何想和沈离忧面前:“爸、妈,记得高考的时候,爸让我报考中医大学,妈让我学社会学,最后我却自作主张考上了医科大学。爸是想让我子承父业,他一直有不为良相必为良医的情怀,所以我理解他对我的期望。妈是希望我学一门研究人类社会结构与活动的课程,以后走向社会可以更好地服务社会和国家,所以我也尊重她对我的期望。但我最终还是上了医科大学并成为了一名医生,就是为了更好地将爸的情怀和妈的期望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我不是说中医不好,只是中医没有西医严谨和系统;也不是不想学社会学,可社会学毕竟只是单一的学科,虚多过实。西医却是严谨、系统并且务实的学科,既可以治病救人,又可以上升到研究人类社会结构的高度。”何遇一脸自得地看了何见一眼,言外之意是你不要以为恶人先告状就抢占了先机,他早有准备,“1971年12月20日,在巴黎成立了一个非赢利团队——无国界医生。作为一家独立的人道医疗救援组织,他们的目的是帮助世界各地需要医疗援助的人。”
“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沈离忧不满地瞪了何遇一眼,示意何遇坐下,“行了,别跟柱子一样戳那里,天天站着手术还没有站够?坐下。”
何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是,母上大人。”何遇一屁股坐在何想的旁边,继续说道,“几千年来,中国一直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富裕的国家,早在宋朝就设立了免费救助百姓的医院安济坊。时代发展到了今天,中国更强大更繁荣了,走出国门帮助贫穷落后地区的人民,不正是祖辈传承的仁爱精神的体现?爸,你不是最喜欢说不为良相必为良医?你儿子肯定当不了良相了,那就当一名兼济天下的良医,也不算辜负你的期望了不是?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治的是全球病救的是全球人!”
“咳咳……”何想终于发话了,他拍了拍何遇的肩膀,“儿子,爸不担心你去索苏刚救援会有什么危险,就是怕你一去好几年,万一谈了一个黑人女朋友回来可怎么办?爸不是对黑人有歧视,是觉得你还是得找一个中国女孩才行。”
“扑哧……”沈离忧努力保持了半天的严肃被何想一句话打破了,她忍不住笑骂,“乱说什么呢?一把年纪了,还口无遮拦。你儿子是什么审美你会不清楚?黑人白人他都不会喜欢,你就别捣乱了。”
何见见势头不对,忙说:“老爸老妈,你们真的同意让何遇去索苏刚了?特别是你,老妈,在微信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离忧叹息一声:“从小到大,何遇最有主意了,他又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让你爸没法接话,让我无法反驳。去就去吧,往好的方面想,你们都去了,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何见,你也不许找一个黑人女朋友。”
何见哭丧着脸:“老妈,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你这立场变得太快,我都跟不上你的思路了。”
“跟不上就对了,你妈还不老。”沈离忧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老头,今天让这俩小子一闹腾,忘了打八段锦了。算了,先睡吧,明天补上。”
“不行不行,八段锦每天都得打,持之以恒才有效果。”何想一把推开何遇,打开了电视,“起开,别挡着我看电视。”
电视中一个人在示范八段锦:“八段锦第一段:双手托天理三焦……”
何见一脸无奈地问何遇:“哥,你说他们是我们亲爹亲娘吗?”
何遇冷着脸:“早点休息,明天开动员大会,后天就出发了。”
二人上楼,刚到楼梯,沈离忧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云医生去不去索苏刚?”
“不去,她没报名。”何遇没回头,继续上楼。
沈离忧愣了愣:“可惜了,多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这孩子不够果断,也不想想去了索苏刚,异国他乡的,全是外国女孩,她就显得珍贵了,比在国内拿下何遇容易多了。”
“打你的八段锦吧!”何想气呼呼地说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妈,你到底是何遇的妈还是云锦书的妈?”
何见笑了笑:“哥,云医生不去索苏刚,你是不是很开心?”
“她去不去是她的事情,关我什么事?”何遇打了个哈欠,“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喜欢她就大胆去追,别让庄能飞抢了先机。就你这拖泥带水的性格,云锦书多半会被庄能飞拿下。”
何见站住,冲何遇的背影摇了摇头,又回身看了一眼正在打八段锦的爸妈:“是不是亲爹亲娘还没有结论,不是亲哥是肯定的了。”
动员大会如期召开,会议选在医院面积最大设施最好的顶楼会议室,除了应急救援队全体成员与会之外,还有卫计委和医院的领导出席。
先是卫计委的领导讲话:“为了真正体现中国政府负责任的国际形象,也是应索苏刚政府的请求,中国决定成立中国国际应急医疗队。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医生和护士,是中国国际应急医疗队的中坚力量。你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中国的医生和护士形象,也代表着中国医疗的最高水平。作为首批接受世界卫生组织评估并达到世界卫生组织评价标准的国际应急医疗队,我为你们感到荣耀和骄傲……”
随后是医院的副院长李不言讲话:“我们是应急医疗队,鉴于索苏刚当地的战乱和动荡的社会环境,公安部特意委派了一支维和小队负责保护医疗队的安全。医疗队和维和小队是一个整体,对外统称为应急救援队,我是总负责人。医疗队的队长是何遇,维和队的队长由公安部门任命,他们已经先行到达了索苏刚。”
“原来何帅只是医疗队的队长,不是整个应急救援队的队长。”庄能飞坐在何遇身后,捅了捅何遇的后背,“何帅,你的职权小了许多,你管不了维和队的事情。如果维和队的队长是一个刺头,到时总和你对着干,那不就麻烦了?”
何遇头朝后扬了扬,也没回头:“再胡闹,到了索苏刚我就让你和我一组,专门负责救治感染后期的病人。”
庄能飞一缩脖子:“何帅、何哥,拜托别害我,我听话还不成吗?”
开完动员大会,医院内部又召集所有的医疗队成员召开了一次内部会议,传达了医院领导的重托,并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医疗队一共20人,由8名医生和12名护士组成。
李不言又说了一堆话,眼见到了中午时分,他大手一挥:“耽误大家这么久,不请大家吃饭我心里过意不去。不要客气,今天中午我请客,随便点。”
众人欢呼。
李不言又哈哈一笑:“我刚才已经吩咐食堂了,医疗队每人多加两个菜,不限量供应。”
众人一片嘘声。
路愉程撇嘴说道:“我还以为李院长要请我们吃海底捞,原来还是吃食堂。白高兴一场,还以为李院长难得大方一次。”
“这么多年了,李院长什么时候大方过?”庄能飞起身收拾东西,“别幻想了,赶紧去吃饭。多吃点也好,省得到了索苏刚,连食堂的饭菜都吃不上。”
众人正要出门时,李不言的手机响了。接听之后,他脸色凝重地说道:“你们只有半小时的吃饭时间,半个小时后来会议室开会,有突发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庄能飞一口气打了比平常多一倍的饭菜,他坐在何遇对面,见何遇三口两口吃得差不多了,笑道:“何帅,难得可以多吃食堂一次,你这也太不敬业了,也对不起李院长的良苦用心不是?”
何遇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看了看手表:“你还是不了解李院长,李院长说有半小时的吃饭时间,其实潜台词是只有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十四分钟了,庄能飞,你还有一分钟吃饭的时间。”
“怎么可能?”庄能飞才不信,挥手说道,“何帅你别欺负老实人,我……”
话未说完,李不言花白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医疗队全体成员立刻来会议室开会!马上!”
“不是吧?”庄能飞一口菜还没有送到嘴里,他沮丧地放下筷子,“李院长你也专门欺负老实人!”
何遇几人刚到会议室,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李不言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据最新消息,疫情有进一步失控的迹象,联合国要求各国政府尽快派出应急救援队。时间就是生命,原本定于明天起飞的专机现在已经就位了。”
“啊?”庄能飞张大了嘴巴,“院长,我还没吃饭呢,总得让我吃饱才能干活吧?”
李不言看了庄能飞一眼,举起左手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手表:“现在是12点30分,一小时后在医院的停车场集合。飞机下午3点准时起飞,过时不候。好了,大家可以动身回家收拾行李了,散会。”
“一小时?天啊,杀了我吧。”庄能飞还想再埋怨几句,回身一看,所有人都跑得不见了人影,他顾不上发牢骚,也赶紧一溜烟地跑了。
机场,一架飞机静静地等候着白衣天使的到来。
孔祥云飞行多年,飞遍了世界各地,不管去哪里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新鲜感和期待感了。这一次执行专机任务,不知为什么,她感到既紧张又好奇,心里还隐隐的有几分担忧。
飞机还有半小时就要起飞了,她早已准备就绪。同事许多前碰了碰她的肩膀,小声问道:“听说索苏刚的H病毒特别厉害,能通过空气传播,只要两个人一见面,说上一句话就会被感染,死亡率100%。天啊,我们执行飞行任务,会不会有去无回?”
孔祥云勉强笑了笑,拿出手机比画着说:“别乱说,新闻上说了,现在疫情基本上得到了控制,而且也不是说句话就会被传染。我早就搜索过了,H病毒一共有三种传播方式:接触传播、注射传播和性接触传播。注射传播和性接触传播就不用说了,接触传播是说接触到感染者的血液、分泌物才有可能感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证实有直接通过呼吸传播的例子……”
“好吧,我们只是执行飞行任务,又不去隔离区,接触不到H病毒患者,更别说注射传播和性接触传播了。”许多前如释重负地笑了,“我妈给我取名叫许多前,就是希望我能够赚许多钱。可千万别还没有赚到钱就英年早逝了。还好我有你——祥云,你就是我的吉祥之云,有你在,坏事变好事,好事变美事。”
“我其实也心里没底……”孔祥云惴惴不安地看了看远处,一辆汽车正在迅速地逼近飞机,“不过我特别佩服医疗队的医生们,他们太勇敢了。我们听听就吓得不行的病毒,他们敢到第一线去救人,这得要有奉献的精神和献身的勇气才行。”
“等下说不定队伍里有帅气的男医生,到时勾到一个,也好解决了你的终身大事。”许多前笑嘻嘻的抱住了孔祥云的肩膀,“这么好的一朵祥云,谁要娶回家是谁的福气。你真要看上了哪个,千万别退缩,大胆去追求,要电话要微信,也许一落地就成了。”
孔祥云推开许多前,整理了一下衣服,站直了身子,脸上的笑容如祥云一般舒展:“欢迎登机。”
许多前忙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满脸笑容:“欢迎登机。”
来人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简单地束了一个马尾,T恤牛仔裤的打扮掩饰不住她青春的气息和靓丽的身姿。她只带了很少的行李,行色匆匆,只向孔祥云出示了一下登机牌就坐在了座位上,埋头打起了电话,声音很小,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孔祥云很是奇怪:“不是说医疗队是一辆大巴一起过来吗?她怎么一个人来了?”
“不知道呀。”许多前一抬头,见一辆大巴开了过来,忙说:“祥云,医疗队来了。来,你的领子歪了,我帮你正正。呀,那人好帅,快看。”
孔祥云顺着许多前的目光望去,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下了大巴,他背对着孔祥云和许多前,只凭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再加上那一头奶奶灰的染发,瞬间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不料等他一回头,孔祥云和许多前哑然失笑,原来他的头发不是染发,是天然色,他也不是什么帅哥,而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帅叔。
正是李不言。
李不言之后,众人依次下车。孔祥云和许多前开始迎接乘客,让二人失望的是,医疗队中女医生和女护士占了三分之二,三分之一的男医生和男护士里帅气的没有几个,仅有的两个顺眼的一个叫何见一个叫庄能飞。要不是庄能飞嬉皮笑脸地主动向她们索要联系方式,她们对他俩的好感也许还能持续一路。
等所有人都登机了,二人相视一眼,微露失望之色。孔祥云问已经做过自我介绍站在舱口清点人数的李不言:“李院长,都到齐了?”
李不言站在弦梯上,朝下面喊了一声:“何遇,可以了。”
话刚说完,从大巴中冲出一人,他一个箭步飞身上了弦梯,飞快地跳跃数下来到舱口,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样,李院长?”
李不言看了眼手表,摇了摇头:“抢救一般病人的话,没问题。抢救H病毒病人,还是慢了几秒。一分一秒都是病人的生死关,继续加强练习。”
“是。”何遇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孔祥云和许多前,递上了登机牌。
“好帅!”何遇上机之后,孔祥云双眼放光,她悄悄一拉许多前,“他叫何遇,何其有幸与你相遇,好浪漫的名字。”
许多前却索然无味地说道:“帅是帅,可是人太冷了,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份激情一样。算了,我可不想碰壁,尤其是碰一座冰山。你要喜欢就去试试,不过千万要小心,别伤了自己。”
孔祥云笑了笑:“我也就是说说而已。飞来飞去,咱们见多了帅哥,都是只见一面的旅客。不过……”她咬了咬手指,“就算他是一座冰山,也是我的英雄。我从小就崇拜英雄。”
“崇拜不是爱。”许多前笑着拧了孔祥云一把,“别犯花痴,其实庄能飞更适合你。你是祥云,他能飞,多配。”
“去你的。”孔祥云开心地笑了,心中的担忧减轻了许多,“忽然觉得,见到他们,H病毒也不那么可怕了。”
“别放心得太早了,现在还没有到索苏刚。”许多前不是有意打击孔祥云,而是她对眼前这群充满朝气的年轻医生信心不足,“到了地方,也许他们也会吓个半死。我敢打赌,他们中有一半人坚持不了两个月。”
“别看他们年轻,但他们都是精英。”孔祥云对医疗队充满了信心,“他们肯定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飞机起飞了。何遇坐在靠窗的位置,正闭目养神,没留意一人悄悄坐在了他的旁边。
迷糊中,何遇忽然发现他置身在一处废墟中,废墟下有被掩埋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到处是哭声和叫喊声。身边无数人跑来跑去,都在争分夺秒地抢救伤员。
“何医生,脾脏破裂,优先手术。”
一个护士的呼喊惊醒了何遇,他回身一看,身后的简易手术台上躺着一个痛苦呻吟的病人。他机械地穿上手术服、戴上口罩、拿起手术刀,发出了一系列的指令,然后举起手术刀正要落下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心动魄的惊呼。
“何医生,小心!”
何遇回身一看,身后一根粗大的木头朝他当头砸来。他呆立在原地,想要躲开已然不及。眼见木头就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从侧面突然杀出,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却被木头砸中。
“啊!”何遇吓得惊叫出声,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一只温柔的小手落在他的额头上为他擦汗。
“做噩梦了?”声音轻柔,似远还近,然后小手又揪住了他的耳垂,“揪揪耳垂,不掉魂。没想到堂堂的何大医生也会做噩梦,还被吓成这个样子,太好笑了。”
怎么声音这么熟悉?何遇睁开眼睛一看,差点没跳起来:“怎么是你?云医生,你不是没有参加医疗队吗?怎么也在飞机上?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当然不是,我就在你身边。”云锦书浅浅一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一直是无国界医生成员,这一次没有报名参加医疗队是因为家里有点事情走不开。后来解决了,我就迅速补办了手续,总算在最后一刻赶上了。”
何遇将头扭向窗户,巧妙地躲开了云锦书的手:“既然你加入了医疗队,以后一切要听从指挥,不能由着性子乱来。索苏刚不比中国,除了有H病毒之外,还有反抗军、海盗、民间非法武装团队,不管是哪一方,随时都可能要了你的性命。”
“你好像不太高兴我加入医疗队,是不是?”云锦书察觉到何遇冷淡的态度,“你放心何医生,我会尽到一个医生应尽的职责。”
“从工作的角度来说,你能加入,我当然欢迎。从个人的情感来说,你来不来都是你自己的事。”何遇淡淡地看了云锦书一眼,“云医生,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情,你加入医疗队,是代表国家、代表医院,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别人。”
云锦书咬了咬嘴唇,知道何遇的言外之意是就算她是为了他才加入的医疗队,他也不会承她的情,心中大感失落:“我知道,我明白,我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困扰,你放心好了。”
何遇的头扭到一边,肩膀微微动了几下。他听出了云锦书话中的委屈和不甘,心中有所触动,想要回头安慰她几句,却又忍住了:“休息吧,要飞十几个小时,会很累。”
庄能飞和何见坐在何遇和云锦书的身后,他们的对话虽听得不是很清楚,却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庄能飞用力抓了抓了头,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一上飞机我就发现了云医生,当时都惊呆了。你说云医生临时改变主意要加入医疗队,冲何帅而来的因素有几成?”
“一成。”何见懒洋洋地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你也别胡猜乱想了,云锦书是喜欢我哥,但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她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医生,有她在,医疗队才能应付各种复杂多变的情况。”
“那是,女神永远是女神。”庄能飞碰了碰何见,挤眉弄眼地笑了笑,“既然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被女神选中,那不如未雨绸缪,做点别的准备。孔祥云不错,信不信我不出半小时就能要到她的联系方式?”
“谁?”何见一愣。
“空姐,就是瓜子脸大眼睛,腿很细很长的那个。”庄能飞嘿嘿一笑,“来了,来了,就是她。快看,漂亮不?”
何见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见一个喜欢一个的毛病,你就告别单身了。”
“哼,见一个喜欢一个不是毛病,是优点好不好?”庄能飞冲孔祥云招了招手,“祥云,你好,麻烦来一杯果汁。”
孔祥云点头一笑:“请稍等。”她径直来到何遇面前,“何医生,请跟我来一趟。”
庄能飞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何帅又被空姐盯上了?没天理了,人帅也不能见一个吸引一个。”
何遇没有起身:“什么事情?”
孔祥云礼貌地笑了笑:“您过来就知道了。”
“就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庄能飞站了起来,“我怎么感觉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庄能飞一闹,众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何遇给了庄能飞一个“自己体会”的不满眼神,起身跟在孔祥云身后,来到了商务舱。
李不言和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医生坐在一起,正在低头商量着什么。见何遇进来,李不言点头示意何遇坐下:“何医生,这位是顾不厌医生,是从协和医院抽调过来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何遇心中打了一个问号,和顾不厌握了握手。顾不厌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何医生这么年轻帅气,从观感上看就已经是行业精英了。”
何遇平静地说道:“顾医生的意思是说,我不用医术不用上手术台,只凭颜值就可以治病救人了?”
三十多岁的顾不厌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岁月的风霜还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却为她平添了成熟女性的知性美和优雅韵味。比起云锦书的轻柔之美,她的美中多了干练和洞悉人心的敏锐。
“都说何医生不苟言笑,没想到何医生的冷幽默也这么有意思。”顾不厌轻轻一拢头发,眼神迅速在何遇的脸上来回扫视,“作为随队的心理医生,我负责每个队员的心理健康问题,对了,也包括维和小队。何医生,维和小队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何遇摇了摇头:“他们和我们不是一个系统,又没有同机,怎么会认识?”
“不认识最好不过了。”顾不厌见何遇还站着,示意他坐下,“路途还很长,何医生不妨坐下,我们好好聊聊作为一个医生,在面临从未见过的传染病并且身处战地环境,会不会因为恐惧和不安导致情绪失控、失衡,进而引发焦虑、压抑甚至自杀的想法。”
何遇不动声色地笑了:“顾医生是看不起我的职业素养还是心理素质?你以为你是心理医生就比外科医生有更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心理医生是赵括,外科医生是白起。”
顾不厌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容中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何医生不但长得帅,医术高明,有好口才,居然还懂历史,了不起。心理医生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外科医生虽然身经百战,也不一定就是临危不惧的白起。我去过不少疫区,也为不下几十个外科医生做过心理辅导。何医生恐怕想象不到,在和平年代的非洲会遭遇怎样的危机。”
何遇算是明白了,顾不厌不厌其烦地向他灌输危机理论和心理素质问题,是为了显示她身为心理医生的重要性,好让他对她有敬畏之心,并且言听计从。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李不言一眼,李不言回了他一个无奈加心领神会的眼神。他就知道李不言也拿固执且自视甚高的顾不厌没有办法。
好吧。何遇坐了下来,反正路途漫长,聊聊也无妨,看看顾不厌能有多少花样。他回身冲孔祥云点了点头:“麻烦来一杯矿泉水。”
顾不厌审视的目光在何遇的脸上停留片刻:“何医生不相信我的专业水平,还是不认可我的为人?”
何遇很不喜欢顾不厌既挑剔又自以为是的目光,他接过孔祥云递来的矿泉水,点头表示了感谢:“不好意思,顾医生。我和你初次见面,连认识都谈不上,既不知道你专业水平的高低,也不清楚你为人的好坏,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顾不厌拢了拢了头发,没有正面理会何遇,而是问了孔祥云一句话:“祥云小姐,从你外行的角度来看,我和何医生谁的专业水平更高?”
不等孔祥云回答,何遇站了起来:“顾医生,没有什么正事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李不言发话了:“何遇,坐下!顾医生话还没有说完,不许走!”
李不言朝何遇使了一个眼色,眼神中有所暗示。虽然何遇没看明白是什么,却大概能猜到:顾不厌必定身份特殊,就连李不言也不得不压下心里的不满无奈应对。
孔祥云莞尔一笑:“顾医生考住我了,既然您说了我是外行,我就只能告诉您我的第一直观印象,不一定准确,您别生气。”
顾不厌自信满满地一笑:“你放心,我是心理医生,我的工作就是疏导别人的心理,如果随随便便一句话就会让我生气,怎么能当好心理医生?”
孔祥云一脸懵懂,萌萌的样子很可爱:“我想,心理医生的工作是疏导别人的心理,让别人心情舒畅。可是我怎么感觉顾医生好像是在故意刁难何医生,而且还让李院长很为难?”
顾不厌的脸色顿时由晴转阴,她勉强一笑:“现在空姐的文化素质也提升了不少,不过整体水平却在下降,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和以前不能相比了。”
“空姐的长相和身材提升还是下降,还得由多数人来评判。”何遇愈发地讨厌顾不厌了,直截了当地说道,“就如一个美女,别人都喜欢,你喜欢不喜欢并不重要。因为你不是她的目标,或者说,你给不了她幸福,所以你的标准对她来说,不具有价值。就如我,我心理很健康,心理素质很强大,心理医生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顾不厌忽然笑了起来:“想必何医生不知道,战后心理综合征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又叫创伤后压力症、创伤后压力综合征、创伤后精神紧张性障碍、重大打击后遗症,指人在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其心理状态产生失调后的遗症……”
“虽然我不是心理学专业出身,但专业术语我也背过。”
“我要说的是,有战后心理综合征,也有战前心理综合征。”顾不厌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你现在的状态就是战前心理综合征的表现。”
何遇难得地哈哈大笑:“我本来睡得好好的,是顾医生非要让我过来听课。听来听去,只听到顾医生炫耀了一下专业知识,然后说我有战前心理综合征。顾医生,应该是您睡不着心理紧张,才想找我聊聊好让您不安的心安定下来吧?不管您去过多少疫区,见过多少心理病人,我都要告诉您,我现在心情轻松但身体疲惫,只想好好休息休息……再见!”
何遇冲李不言和孔祥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望着何遇的背影,顾不厌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李院长,何医生的问题很严重,自我、固执、自以为是。他越是故作轻松,越是说明他心理正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这也说明了一点,他对这一次去索苏刚救援,还是准备得不够充分。”
“何止是他,恐怕连我都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来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李不言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脸色越来越严肃,“早些让何遇他们知道疫情的严重性,怕打击他们的自信。但晚些让他们知道,也许又会让他们一下飞机就面临着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生死考验。在中国待久了,以为世界到处都是歌舞升平……”
何遇回到座位上,和云锦书、何见、庄能飞几人说了顾不厌的事情。何见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云锦书却对顾不厌产生了深深的敌意,还想主动去会会顾不厌,看看她到底有多少本事,被庄能飞劝住了。
庄能飞的理由很简单:“不要急,云医生。我有一百个理由相信,现在你不用去找顾医生的麻烦,顾医生早晚会来找你的麻烦。与其主动出击,不如以逸待劳。”
“说得也是,能飞难得说对一次。”何见本来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听到庄能飞这番话又大感兴趣地睁大了眼睛,“哥,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你说上面派一个心理医生跟队,是真的为了疏导我们的心理问题,还是在为感染H病毒的病人着想?”
“感染了H病毒的病人身体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恐怕最大的心理问题就是对死亡的恐惧。”何遇想起顾不厌的态度,不以为然地说道,“顾医生再优秀,再了不起,也很难安慰一个面对死亡来临时满怀巨大恐慌的人,心理学解决不了面对死亡的恐惧。”
“不对不对,你们说得都不对。”云锦书拿出一堆资料,一边翻看一边说,“据研究发现,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在开始吐血的阶段其实已经是后期了,而此时患者的脑部已经完全被病毒侵占并且液化,也就是说,他大脑的所有细胞都被病毒吞噬了。从医学上讲,他其实已经死了,所有的意识、记忆和作为一个人的感知全部消失,可以说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行尸走肉?”何见吓了一跳,“等于是说,患者作为一个人的人格已经死了,那么他的行动和生命体征,只是脑干的最基础行为?”
“对,也可以说是下意识的机械动作。”云锦书不满地白了何见一眼,“要去疫区了,你们怎么也不好好看看资料。也难怪顾不厌会担心我们有心理问题,有些人还真是对H病毒的危害性和发病机制、原理等一点都不清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何见轻松地笑道,“中医传承了几千年,也在顺应时代的发展不断地改进和创新。注重实证的西医,更是看重所见即所得的结果。资料我都看过了,在整个国际医学界对H病毒还没有完全研究清楚之前,所有的结论只能提供参考。”
何遇摆了摆手:“好了,不用争论了,大家好好休息。他们有他们的结论,等亲眼见到了H病毒的威力,研究了H病毒的致命机制以及特征后,再得出我们自己的结论。现在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
云锦书不满地小声嘀咕,“既然是同行得出的结论,就要尊重并且信任,而不是全盘否定。何医生的态度太不专业了,医生怎么能意气用事?”
何遇自然听清了云锦书的话,却假装没有听见,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从领队何遇的状态来看,医疗队对H病毒危害的严重性认知严重不足,在这一点上不如维和队。维和队领队虽然是一个女警官,却比何医生认真多了。”顾不厌在一张纸上不停地写着什么,不时地抬头看李不言一眼,“李院长,我建议一下飞机就先召开一次会议,由我来为他们先做心理疏导工作,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将要面临的生死挑战。”
“这好像不太妥当……”李不言推了推眼镜,表情看上去和善可亲,“都是年轻人,又都是第一次参加援外,H病毒又是世界性难题,他们对其危害性认知不足也实属正常。在我看来,凭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冲到一线,可能会比做事瞻前顾后唯恐有一丝闪失的效果更好。”
顾不厌有几分生气地说道:“李院长,您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会害了他们。”
“热血和激情有时候比畏首畏尾更能创造奇迹。”李不言狡黠地一笑,“我一向是一个相信奇迹的人。”
“真想不到,您一个曾面对人生中许多医学上解决不了的不治之症的医学专家,还相信没有科学理论的奇迹。”顾不厌不无嘲讽地说道。
“顾医生真的相信自己能治愈一个心理疾病患者?”李不言的表情像是飞机窗外凝重的夜色,“我当了几十年医生,见过的患者不下几万人,得出了一个让所有医生沮丧的结论,想不想听听?”
孔祥云和许多前围在李不言身边连连点头,孔祥云一脸期待:“想听,想听,李院长快说。”
“我见过的病人中,三分之一是误诊,三分之一是自愈,只有三分之一才是医生治好的。所以,奇迹随时随地都在发生。”李不言摘下眼镜,哈了口气,擦了擦镜片,“有时擦亮眼镜可以看清世界,但很难看清自己。人单眼的水平视角最大可达156°,双眼的水平视角最大可达188°,两眼重合视域为124°,只有这124°视角内的物体才有立体感,所以,360°的世界,人眼只能看到一半,同样,人的知识也是一样。顾医生,我们用有限的视角和知识,想要彻底地了解别人,怎么可能?”
顾不厌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许多前拉了拉孔祥云的胳膊:“姜还是老的辣,李院长真厉害,几句话就让顾医生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顾不厌侧身看了孔祥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祥云小姐,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还单身吗?不在于你的长相,也不在于你的职业,而是你的心理有问题。”
孔祥云惊恐地拍了拍胸口:“顾医生,我胆子小,您可千万别吓唬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有心理问题。”
“每个人都有心理问题,或多或少而已,只是大部分人不知道或者不愿意承认罢了。”顾不厌示意孔祥云坐下,“来,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聊聊。”
孔祥云看了许多前一眼,许多前摆了摆手:“你去好了,有事我去忙。反正是包机,人不多。”
孔祥云坐了下来,顾不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写下你最喜欢的一个字。”
孔祥云不假思索地写下了一个“云”字。
“云的形状变化多端,飘在天空,所以,你找不到合适的男友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顾不厌又看了几眼孔祥云的字迹,“你的字用力不大,圆润有余,力度不足,说明你做事喜欢浅尝辄止,并不愿意多付出努力。可能是因为性子淡,也可能是因为懒散,反正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不敢大胆去表白,也不会采取行动去追求,只想被动地等待,结果往往就是错过。”
许多前听得入了神,也凑了过来:“顾医生,您也帮我看看好不好?”
“女孩子一定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目标要清晰。”顾不厌微笑着点头,示意许多前也坐下,“高富帅的男人很多人都喜欢,既是高富帅又专一的男人,更是男人中的极品。但极品男人可遇而不可求,就算遇上了追求了,也未必追得上。道理很简单,极品男人和极品女人一样,都是稀缺资源。稀缺资源必然会有许多人哄抢,如果你自身不够优秀,不是白富美,或是只白只美不富怎么办?也有办法……”
何遇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睁眼一看,身边的云锦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吓了一跳,周围东倒西歪睡觉的全是男人,女人一个也没有。
出什么事情了?何遇忙摇醒睡得香甜还流口水的庄能飞:“别睡了,出事了,人都没了。”
庄能飞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半天才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啊,天啊,遇到色狼外星人了?”
“哎呀,真吵。”何见也醒了,起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们真行,睡得真死,没事,她们都去听顾医生讲课了,不用管她们。”
“讲什么课?”何遇一愣,顾医生的课还能这么吸引人?
“女性最喜欢的爱情心理学八卦课堂。”何见哈哈一笑,“怎样找到最佳男友?优秀的男人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女人怎样征服男人?无非是这些两性关系的话题,说来说去不离三个字——我爱你或者你爱我。”
话刚说完,云锦书就一脸欢喜的从商务舱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同样一脸喜色的路愉程。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庄能飞嘻嘻一笑,“是不是决定以后喜欢我了?”
云锦书回了庄能飞一个闪一边儿去的眼神,然后笑盈盈地来到何遇身边,双手一按何遇的肩膀:“坐下,我要和你讨论几个问题。”
何遇被她怪怪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有问题等到了索苏刚再讨论也一样,现在我要休息了。”
“你都睡了半天了,不许再睡了。”云锦书用力一拉何遇的胳膊,“就几个小问题,不要怕。一不会涉及隐私,二不用动脑子,你只需要说是还是不是就行了。第一个问题来了,你是不是喜欢主动的女生?”
何遇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摸了摸云锦书的额头:“你不会是被顾不厌洗脑了吧?”
“顾医生是个好医生,你别抹黑她。”云锦书之前对顾不厌的敌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认可和赞同,“顾医生的专业知识非常厉害,我们都特别喜欢她。”
“就是,就是,顾医生可好了。”路愉程急忙附和云锦书,又仰起脸问何见,“何见,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蓝色还是绿色?”
何遇怕她们没完没了,站了起来:“告诉你们一个既简单又深刻的道理,别想太多,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就行——让你笑的人,是喜欢你的人;让你哭的人,是你喜欢的人。好了,是选择喜欢你的还是你喜欢的,自己决定。”
何遇话一说完,众人都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飞机徐徐降落在索苏刚机场,一下飞机,一股夹杂着泥土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何遇眯起眼睛,望向一望无际的草原。非洲以其特有的热情、亘古的空旷和不变的荒凉迎接来自东方的客人。
办完入境手续,已经有一辆大巴车在等候众人。大巴车破旧不堪,斑驳的车漆和缺玻璃的车窗不是何遇等人关注的重点,车身上累累的弹孔才是让人最吃惊的地方。
孔祥云和许多前送医疗队上大巴,孔祥云向何遇递上了一张名片:“有任何紧急情况,都请第一时间联系我。飞机会在索苏刚停留一天,后天起飞。”
“为什么要再停留一天?”何遇收起名片。
“万一应急救援队有队员想要回国,后天就可以搭乘航班回国。”孔祥云微微一笑,“一天的反悔期。”
“医疗队没人会反悔,维和队就不好说了。”何遇对自己的队伍自信满满,“维和队也是你们航班执行的任务?有几个人反悔了?”
“一个……”孔祥云掩嘴一笑,“也没有。”
“除了紧急情况之外就不能联系孔妹妹了?”庄能飞凑了过来,抢过名片扫了一眼又还给了何遇,“我记下电话号码了,孔妹妹,有没有绑定微信?等下加你微信。”
孔祥云落落大方地笑道:“手机号和微信同步,欢迎加我微信。”
庄能飞又冲许多前伸出了右手:“许美女可否赏脸也送我一张名片?”
许多前直接拿出了手机:“扫我微信多省事,要什么名片?”她打开微信,调出了二维码,“来,加上。”
“来,兄弟们,都来加微信了。”庄能飞有好事不忘同事,招呼一声,结果呼啦一下男士们全部围了过来,纷纷要扫许多前和孔祥云的微信。
孔祥云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拿出手机。
何遇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何医生怎么不去扫美女的微信?”顾不厌走了过来,淡淡一笑,“根据心理学研究显示,大多数男性对空姐有过不同程度的性幻想。”
何遇冷冷地说道:“顾医生有没有研究过,大多数男性的性幻想对象也包括女医生?”
顾不厌脸微微一红:“不但有空姐、女医生,还有女警官……不知道何医生的性幻想对象是空姐还是女警官?”
“我喜欢一个人就会直接告诉她,不会去幻想。”何遇抬手看了看手表,冲众人喊道,“差不多就行了,上车。”
话刚说完,远处几辆军用吉普便风驰电掣驶来。看那来势汹汹的样子,似乎是叛军势力。
庄能飞和路愉程大惊失色,路愉程慌乱之中抱住了何见的右胳膊,庄能飞就一把抱住了何遇的左胳膊:“一下飞机就被绑架,然后被绑匪撕票,苍天呀大地啊,我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何遇来之前就知道索苏刚不但治安混乱,而且还有地方叛乱势力。政府军一直在和叛军作战,却始终没能打败叛军。叛军由以前的正面和政府军作战转成了游击战,就和神出鬼没的海盗一样。叛军会突然出现在某个城市的中心,发动进攻,等政府军反应过来之后,又迅速撤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叛军化整为零的游击作战方针让政府军大为头疼,却又无可奈何。索苏刚作为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人均GDP只有几百美元,又因连年内战的消耗,国家财政始终游离在崩溃的边缘,无力增加军费开支。因此,内战持续了几十年,政府军始终消灭不了叛军。
反倒是叛军在外部势力的资助下,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好在叛军不得民心,只能四处躲藏,在和政府军的对抗中也占不了上风。当外部势力的资金不够时,叛军就和海盗一样绑架人质索要赎金,以此来维持开支。因此索苏刚内陆地区叛军绑架案不断发生,而沿海一带又海盗盛行。
索苏刚虽是沿海国家,但在内陆也有广袤的土地,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有到处是砂石峭壁的荒山。叛军不管是藏身在草原之中还是荒山之内,都很难被发现行踪。政府军没有足够先进的空中打击力量,甚至交通工具都不如叛军的先进,所以每年都会发生大量的绑架人质事件,政府军对此也无能为力。
何遇清楚地记得,去年新闻中还报道过:一个联合国救援组织成员一下飞机就被叛军绑架了,经过艰苦的谈判之后,联合国支付了上千万美元才将人质赎回。人质被叛军足足关押了三个月,因错过了救援的最佳时机,有不少成员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从此再也不敢踏进索苏刚一步。
一瞬间何遇想到了许多,发现一向镇静的自己在面对真正的危险时也会感到惊慌。还好,惊慌之外,还没有失措,他当即大喊:“大家不要慌,更不要乱,围成一团,男人在外,女人在内,快!”
众人推来推去,半天都没有围成一团,此时四辆军用吉普车却已经赶到了。四辆车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停稳,呈包围之势将何遇等人圈在中间。
何遇大着胆子向前一步:“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来自中国的救援医疗队,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来索苏刚帮助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根据《日内瓦公约》以及国际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章程所赋予的使命和权力……”
“何医生,如果你遇到的是叛军,刚才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被叛军一枪托打掉门牙了。”一人从最近的一辆吉普车上跳了下来,她一身迷彩军服,英姿飒爽,大步来到何遇面前,“记住,以后遇到叛军,你能做的只有两件事情:想保命的话,无条件投降;有本事的话,立刻反抗。”
何遇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又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艾慕何回应了何遇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先是敬了一礼,然后伸出右手,“维和小队领队艾慕何以及维和小队全体成员欢迎医疗队来到索苏刚。从现在起直到回国,医疗队所有的安全工作都由维和小队负责,何医生有任何安全保障上的要求,请尽管开口。只要不违反规定,我一定尽力满足。当然了,前提是医疗队所有的安全工作,都要无条件服从维和小队的安排。”
何遇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虽然是自己人,却是冤家艾慕何。他认同艾慕何的身手,却怀疑艾慕何负责安保工作的专业知识是不是够用。何遇用手一指大巴的弹孔问道:“正好有一个问题要请教艾警官,大巴上的弹孔都是什么枪造成的?”
又有一人跳下车来到艾慕何身边,他眼神充满敌意地望向了何遇。何遇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上次和他有过矛盾的吴平生,他并不在意吴平生的态度,来到大巴车前,手指指向了其中一个弹孔。
艾慕何很清楚何遇的用意,她的目光在何遇手指所在的弹孔上停留了片刻:“5.56毫米口径的突击步枪,从弹孔的角度判断,是正面近距离射击,多半是美国的M16步枪。”
何遇不置可否,手指又指在了另一个弹孔上面:“这个呢?”
“标准的7.62毫米口径的步枪,应该是俄罗斯的AK47步枪。”艾慕何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个呢?”何遇又指了下一个弹孔。
“9毫米口径的手枪。”艾慕何依然是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她微微皱眉,“难道是伯莱塔92F手枪?不应该,世界十大名枪之一的伯莱塔可是价值不菲,叛军怎么买得起?除非是叛军的首领……”
想到了什么,她推开何遇的手,顺着弹孔朝里面看了一眼:“何医生,你有没有发现,弹孔都集中在车厢中间,而且都是近距离开枪,肯定是想干掉一个明确的目标。”
何遇不得不佩服艾慕何的专业和敏锐:“艾警官的理论基础不错,至少在理论层面上让人很是信服。”
“你的意思是在实战的时候,艾警官就保护不了你了?”吴平生对何遇的话很是不满,更何况他本来就看何遇不顺眼,“何医生,如果你不相信艾警官,那么在出事的时候,你记得第一时间躲到我的身后,我替你挡子弹。”
“谢了。”何遇听出了吴平生话中的嘲讽和轻视,也不生气,“万一你中弹受伤了,我会第一时间抢救你,尽全力保住你的生命。”
“原来维和小队的负责人是艾警官,好巧,又见面了,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云锦书来到艾慕何身前,淡笑着伸出了右手,“以后还要请艾警官多多关照。”
艾慕何并不和云锦书握手,转身上车:“不好意思,云医生,手不干净,就不握手了。请上车,机场离驻地还有几十公里,要路过一片无人区。无人区经常有叛军出没,所以我们才来接应你们。”
云锦书轻轻哼了一声:“艾警官的职业病比医生还严重,在她眼里,坏人永远比好人多。好在我的职业病没那么严重,所以在我看来,艾警官的身体很健康。”
“身体健康,未必心理就健康。现在是心理病人比身体病人多。”顾不厌凝视着艾慕何上车的背影,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何遇一眼,“一个救援队两个领队,两座冰山,一对固执自我的男女……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唉,作为心理医生,我压力很大。”
庄能飞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能有什么压力?不过是杞人忧天。何帅才是真正的压力山大,前有艾慕何,后有云锦书。对了,他还有一个前女友在索苏刚感染了H病毒。我要是他,不崩溃才怪。”
“上车,别胡思乱想了。”何见推了一把庄能飞,“一诺姐和我哥分手好几年了,早就断了联系。他来索苏刚不仅仅是为了一诺姐,更是使命担当。你以为都像你一样,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联想到泡妞。”
“什么泡妞,是爱情好不好?俗!”庄能飞跟在云锦书身后上了车,看到车前有一个空位就一屁股坐了下去,“云医生,来,坐我旁边。”
云锦书白了庄能飞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后面走去。走到中间的位置,见艾慕何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旁边留出了一个空位,便想要坐下:“艾警官,我可以坐下吗?”
艾慕何正低头在座位上寻找什么,抬头一看:“对不起,有人了。”
云锦书只好悻悻地坐在了后面的座位上,一抬头,吴平生走了过来。吴平生也想坐在艾慕何身边,却同样被艾慕何拒绝了。吴平生也是一脸尴尬地向后走,坐在了云锦书的身后。
何遇也上车了,云锦书忙招呼何遇:“何医生,坐这里。”
何遇路经艾慕何的座位时,迟疑了一下,然后坐在了艾慕何的旁边。云锦书脸色一变:“何医生,何医生……”
何遇并不理她,艾慕何转身看了何遇一眼,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何遇点了点头,也低头在座位上寻找起来。
“我可以坐这里吗?”吴平生起身来到云锦书旁边,目光紧盯着何遇和艾慕何,“离得近些,可以听到他们说话。”
平心而论,云锦书对吴平生没什么好感,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点了点头:“坐吧。”
“艾警官,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何医生等人的安全,但保护安全不一定非要坐在一起。”吴平生虽然坐在艾慕何和何遇的身后,却听不到二人在小声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二人低头在寻找什么,不由得着急道。
“别吵,有情况。”艾慕何压低了声音,认真地说道,“这辆车估计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吴平生一脸不解,左右看了看,大巴车已经启动,前面两辆军用吉普开道,后面也有两辆,“有我们的人保驾护航,能有什么问题?”
“少说话。”艾慕何回身瞪了吴平生一眼,“亏你还是维和小队的副领队,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还不如一个业余的医生。”
何遇不高兴了:“我是专业的医生好不好?射击和拳击才是我的业余爱好。我的业余爱好都能超过你们的专业,到底是我太聪明了,还是你们太笨了?”
“何医生,是不是想比试一下?”吴平生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
“坐下!”艾慕何十分不满地说道,“能不能别添乱,没看我和何医生正在忙吗?”
“找到了,找到了。”何遇的手在艾慕何的座位下面摸索,触摸到了一粒圆圆的有金属质感的东西,他半个身子压在艾慕何的腿上,胳膊用力伸长,“子弹卡在了座位下面,要不是刚才我根据弹道分析子弹的着弹点,还真找不到。”
“怎么都是你的功劳了?”艾慕何的目光落在了前面座位的靠背上,眼睛一亮,“别以为就你有发现,我也有。”她身子前探,压在了何遇的后背上,手伸到了前面座位的中间。
“哎呀,辣眼睛。”庄能飞正在放行李,看到何遇压在艾慕何腿上而艾慕何压在何遇背上,故作惊讶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却是窃喜无比,“这进展也太快了,两座冰山一相遇就融化了。”
“何遇!”吴平生大怒,站起来想抓住何遇,奈何何遇在艾慕何身下,他无处下手,只好怒道,“你就是个流氓医生,赶紧起来,信不信我三拳打死你?”
“吴平生,你够了,坐回去。”艾慕何手中多了一枚子弹,她一拍何遇的后背,“我先找到的,我赢了。这是7.62毫米的子弹,弹头没什么损伤,应该是直接穿透了车体卡在了座位中间……你呢,找到了什么?”
何遇的手中多了一枚已经变形的9毫米的子弹,显然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更让人心悸的是,子弹上还有血迹。
“何医生,你和艾警官到底在干什么?”和吴平生的气势汹汹不同,云锦书虽然也很气愤二人亲热的互动,却知道按照何遇的脾气不能硬来,就委婉地问道,“是这辆车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问题。”云锦书的策略果然奏效了,或者说,何遇正好有强烈的表达欲,“上车前我和艾警官查看了车身上的弹孔,一共有三种不同口径的枪对大巴局部有过一次精准的集中式攻击。我和艾警官所坐的座位就是被集中攻击的地方,说明当时座位上坐着重要的人物……”
艾慕何接话说道:“原定派来接你们的车和之前接我们的车本来是同一辆,但奇怪的是现在不但换了一辆车,还换了司机,我就觉得哪里不对,才和吴平生一起上了大巴车,而不是坐在吉普车上。”
吴平生低下了头,一脸羞愧:“对不起,艾警官。我上大巴车不是因为警惕性高,而是想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别打岔。”何遇对吴平生身为一个大男人的醋意感到既好笑又鄙视,男人得有男人样,要分得清轻重缓急。
吴平生瞪了瞪眼睛,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庄能飞悄悄对何见说道:“何帅的情敌从两个变成三个了。我越来越佩服他了,有女生喜欢他不算什么,怪就怪在喜欢他的女生,他全不喜欢。不喜欢也就算了,还自带情敌,你说他冤不冤?一个没有女朋友的人却有了三个情敌,他会不会做梦都哭出声来?”
吴平生回身一拍庄能飞的肩膀,迅速在车厢中扫了几眼,小声说道:“不要说话,先坐下,有问题。”
何见立刻老老实实地坐下,路愉程也是二话不说就坐回了座位,还低下了头。庄能飞却在东张西望,不肯安生:“什么问题?吴警官,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不就是几颗子弹嘛,跟谁没见过子弹似的。告诉你,初一我早恋的时候,就给我的情敌寄过一封画了一把枪和一颗子弹的信……”
顾不厌从庄能飞身后走过来,一把将庄能飞拉到自己身后,她来到吴平生面前,轻轻咳嗽了一声,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吴警官,我有必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平生,你连这样的局面都控制不住,我会考虑下次让你负责后勤。”艾慕何生气了,右手一按耳中的特制耳机,小声吩咐,“叶十三、孙现伟,注意观察周围环境,小心伏击。”
说完,她才冲顾不厌说道:“顾医生,请坐回座位。安全问题由我负责,现在是我说了算。”
顾不厌很是不满艾慕何咄咄逼人的态度,用手一指何遇:“他也是医生,不是警察。”
“他是一个比较专业的临时警察。”艾慕何举起手中的子弹,“是在何医生的提醒下我才察觉到了不对,又是在他的帮助下才找到了子弹。你们谁要是有和他一样的本事,我也会让你们和我并肩作战。”
“不就是认识几颗子弹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顾不厌小声说了一句,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座位。
吴平生和庄能飞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同时凑上前来。庄能飞抢先说道:“何帅,索苏刚几乎每天都有斗争,车上有子弹不是很正常吗?哪里有问题了?”
“车上有子弹是正常,但接医疗队的车上有子弹,就不那么正常了。”何遇冷静地分析了一下问题所在,“第一,就算大巴之前遭遇过射击,索苏刚条件有限,只有几辆大巴,接医疗队之前将大巴车打扫清洗一遍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并没有。大巴车不但外面沾满污泥,车内也是脏得可以。”
庄能飞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踩在方便面包装袋和香蕉皮上,不由皱眉闪开。
“第二,车身上密集的弹孔都是很新的弹孔,索苏刚多雨,弹孔附近还没有生锈,说明枪击事件过去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们一定有过这样的经验,一把菜刀磨亮之后放到外面,如果天气潮湿,一天下来就会生锈。一辆刚刚遭受过枪击的大巴用来接远道而来的客人,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对不对?更诡异的是……”
“更诡异的是如此密集地冲一个地方射击,车上的人不死也会重伤。”艾慕何接过何遇的话,继续说道,“车上这么脏,说明没有被清洗过,既然没有被清洗过,座位上的人身受重伤必然要流血。可是我和何医生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血迹,却找到了两颗子弹。一颗子弹贯穿了车身,没有伤到人,一颗子弹在贯穿了车身之后还伤了人——就是何医生手中的子弹。”
何遇举起了手中的子弹:“这是9毫米的手枪子弹,有效射程50米,你们看,子弹有轻微变形,说明撞击在了硬物上。子弹上有血渍,说明子弹击中了人体。不过不是射入了人体,因为子弹射入人体之后,由于动能过大,受到人体组织的阻挡会翻滚变形,子弹会变成扁平的形状。所以,被击中的人只是被子弹擦伤了,而且伤得不重……”
“这又说明了什么问题?”李不言本来坐在最后面,被何遇和艾慕何的分析吸引,也走了过来,“也许只是因为这辆车昨天遭受了枪击,今天来不及清理就派来接我们了。在索苏刚这种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地方,这件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
“李院长,您遗漏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何遇一指艾慕何,“还是交给艾警官来解释更有说服力。”
就在刚才,何遇和艾慕何已经就此事小声讨论过了。
艾慕何点了点头,指了指车窗上的泥点和车内的垃圾:“从机场到驻地都是公路,没有泥路,这辆车上布满了泥点,明显是从乡间泥路上走过的。从泥点的干涸程度判断,从沾染泥点到现在只经过了几小时。由此可见,这辆大巴不是从驻地开来机场的,而是从其他地方。综合以上分析,这辆车没有问题,就是我的脑子有问题了。”
“生性多疑的人往往会有焦虑、胡思乱想的状态。艾警官,虽然你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也不排除是你想得太多,给自己带来了困扰,从而影响了你的判断。”顾不厌觉得她找到了合适的切入点,想高谈阔论地教育艾慕何一番。
话刚说完,庄能飞忽然发现了异常:“不对,车怎么减速了?咦,又加速了。”
车子先是一顿,然后猛然提速,站在中间的庄能飞反应不及,身子朝后一仰,正好撞在了顾不厌身上。
“怎么回事呀你?讨厌。”顾不厌用力推开庄能飞,不想刚刚提速的大巴又来了一个急刹车,她收势不住,一头扑在了庄能飞的后背上,情急之下还牢牢抱住了庄能飞。
庄能飞双手抓住了座椅才没有摔倒。他突然被顾不厌抱住,温香软玉扑满背,不由嘻嘻一笑:“幸福来得太突然。顾医生,虽然你比我大了几岁,不过既然你这么主动,我不有所表示就是对你女性魅力的不尊重……”
顾不厌又气又恼,想要推开庄能飞,只是汽车急刹车之下,她身子前倾,站都无法站直,只好恨恨地说道:“庄能飞,你有严重的妄想症。”
庄能飞还想再调侃几句,不等他张嘴,汽车猛然停住,刹车速度过快,他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摔倒。他一摔倒,紧抱着他的顾不厌也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车内的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出什么事了?”
“怎么停车了?”
“啊,司机怎么跑了?”
“不好,司机要逃!”何遇迅速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下了车,艾慕何紧随其后。
只是二人动作虽快,却还是比司机慢了几步。司机下车后拼命狂奔,跑向了路边的荒野,瞬间跑到了百米之外。
大巴前面的吉普车上下来一人,把一把狙击步枪交给了艾慕何。何遇眼睛一亮,欣喜地说道:“88式狙击步枪,好枪。”
艾慕何接枪在手,瞄准了正在奔跑的司机:“参数背得倒是流利,打不中还是没用,只会纸上谈兵的人我见多了。”
“有本事你打中再说。”何遇眯着眼睛看了司机一眼,目测距离,“200米了,再不开枪就不能保证命中率了。”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李不言从车上下来,连连摆手,“你们是维和小队,只能自卫,不能攻击。”
“是,李院长。”艾慕何收起枪,“我只是吓唬吓唬司机。行了,上车,赶紧离开这里,不安全。”
停车的地方是一处荒凉的沙漠,道路两边是砂石和灌木,一眼望去,可以藏人的地方数不胜数。
“我觉得你应该杀了他。”何遇望着司机越来越远的身影,不无担忧地说道,“司机弃车而逃,肯定是通风报信去了。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枪杀了他,要么赶紧离开。”
“赶紧离开,赶紧离开!”李不言没想到还没有到驻地就出现了意外,他对索苏刚之行充满了担忧,作为领队,他必须尽全力保证每一个队员的人身安全,“别愣着了,都上车。”
何遇不无遗憾地又看了司机一眼,司机的身影已经在800米开外了,超过了88式狙击枪的精确命中射程,只好摇了摇头,转身上车。
艾慕何又交待了前后车一些注意事项,最后才上了车。上车时,她手中还拿着88式狙击步枪。
众人看到艾慕何手中的步枪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少人开始感到害怕,有一个女护士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我想家了,我想妈妈了,我想回家找妈妈……”
说实话,顾不厌虽然心里也有几分害怕,但此时正是她大显身手的时候,她来到女护士面前,耐心地安抚她,很快使女护士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大巴换了一个司机——吴平生。本来何遇想让庄能飞上阵,吴平生却自告奋勇,说什么也要亲自开车,还说他车技一流,最后只好由他。大巴重新发动后,先由李不言说了一番话,安慰大家,让大家不要担心,在索苏刚司机半路上扔下一车人逃跑的事情时有发生,不算什么大事。然后又由顾不厌说了一些心理学上的专业术语,总之就是让大家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也不要胡思乱想。让大家相信国家既然派医疗队前来索苏刚,肯定会做好各项工作;也要相信维和小队有足够保护医疗队的能力,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顾不厌的话起了作用,众人的心情平复下来。大巴前行了半小时,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艾慕何还是坐在何遇的里面靠窗的位置,她把狙击枪放在右侧,何遇几次想看都被她拒绝了。何遇很是不满地小声说她小气,她也不理,一直看着窗外。
“你没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过了半晌,艾慕何终于还是忍不住扭头去问何遇,却见何遇在闭目养神,似乎是睡着了,不由气笑了,“真行,还能睡着,心真大。”
“枪都不让摸,不睡觉还能怎么着?”何遇睁开眼睛,见窗外闪过的全是一样的荒凉景色,“有什么不对的,司机要通风报信早就报完了,现在离驻地也不算太远,还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继续睡吧,没事了。”艾慕何生气地将枪放到了更隐蔽处,“一个大男人那么小气,怪不得单身。”
何遇却不睡了,拿出带血的子弹察看一番,又低头看了看:“艾警官,你有没有觉得事情很诡异?第一,司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开车来接医疗队?接了医疗队后,为什么又半路弃车逃跑?第二,如果司机真是叛军的人,那么司机弃车逃跑后,为什么叛军不追上来?第三,大巴车上面有弹孔,是不是说明发生了一场激战?被这颗子弹击中的人是谁?现在是死是活?”
“你想得太多了。”艾慕何很是不以为然地白了何遇一眼,“记住,你是一名医生,不是警察,也不是维和官兵,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
被艾慕何一顿反驳,何遇也不生气,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推断中:“医生也需要缜密的思维和冷静的分析,否则就成不了一名好医生。艾警官,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艾慕何抓紧手中的狙击枪。
“如果……”何遇的目光从艾慕何手中的狙击枪上一扫而过,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如果司机回来,你就让我用一用88式狙击枪,怎么样?”
艾慕何咬了咬嘴唇,想了一想:“好,如果司机真的去而复返,还带了叛军,枪可以借你用一用,但前提是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开枪。”
“遵命!”何遇喜出望外。88式狙击步枪他向往已久,苦于无缘一试,他常去的射击场中枪支种类不少,偏偏就是没有88式。
何遇最大的爱好就是枪,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或许是从小受武侠小说的影响,看多了古代英雄人物的传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左手手术刀右手狙击枪,当一名行侠仗义的侠医,既能治病救人,又能除暴安良。
“距离驻地还有不到五公里了……”艾慕何看了看手表,“五分钟内,如果司机还没有回来,何医生,你就输了……”
艾慕何话未说完,“砰”的一声枪响传来,随后大巴猛然一斜,左侧激起了无数尘土。车内众人纷纷惊呼,身子同时朝左倾斜。
一声巨响传来,何遇顿时心中一惊:“爆胎了。”
“都趴下,有狙击手。”吴平生努力控制大巴,不让大巴侧翻。他知道左后轮被枪击中后爆胎了,以他的车速还被准确地击中左后轮,对方的枪法十分厉害。
何遇不由分说,一把抢过艾慕何手中的狙击枪,通过瞄准镜朝左侧观望。视线中,宽阔的草原上,几辆汽车正疯狂地朝大巴冲来。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先找到狙击手在哪里,而不是看冲过来的叛军。”艾慕何夺回狙击枪,她已经看清冲过来的几辆汽车上面穿着军服手持AK—47冲锋枪的人正是叛军,“准备做你最专业的事情,不要跨界。”
“现在最流行的不就是跨界吗?”何遇还有几分不服气,“跨界人才以后最有前景。”
艾慕何顾不上理会何遇,目光快速地搜索目标。忽然,大约500米外的一处灌木丛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提醒何遇:“注意12点位置的灌木丛。”
一道反光闪过,正晃过何遇的眼睛,从未有过实战经验却研究过各种战术的何遇立刻有了判断:“没错,狙击手就埋伏在灌木丛中,刚才他瞄准镜镜片的反光暴露了他的位置。”
吴平生车技不错,几次险象环生,最后稳稳地把车停了下来。
前车和后车的武警已经全部下车,各就各位,将大巴围在中间。叛军一共有五辆车,一辆丰田越野,四辆福特皮卡。人人手持AK—47冲锋枪,还有人拿着肩扛式火箭筒RPG,粗略估计有三四十人,把四辆吉普和一辆大巴团团围住。
论人数,何遇一方绝对占据上风,医疗队和维和小队共有五十多人;但论战斗力,他们和叛军根本无法相比,有战斗力的维和小队一共不过二十多人,并且携带的都是轻武器,远远比不了叛军威力巨大的AK—47以及RPG。
更何况叛军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而维和小队的成员都是武警。
路愉程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抱住何见的胳膊不放:“骗人,都是骗人的,说国外都是美景,都是天堂。还是中国好,何见,我要回国,我要回家,我一分钟也不想待在非洲了。”
何见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毕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虽然他也很想马上回到安稳和平的中国,但既然肩负了救人的使命,就得坚持到底。他只好宽慰路愉程:“不要怕,现在中国强大了,一般人不敢对中国人动手。中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但要真惹怒了中国,谁不服就把它打服。”
“艾警官的维和小队行不行呀?”路愉程探头朝车窗外偷偷看了一眼,见几十名黑人手持冲锋枪和维和小队对峙,吓得一缩脖子,“他们的枪法准不准?力气大不大?能不能打败叛军?”
何遇回身小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你们老老实实地待在车里就好。”
“哥,你不要下车,危险!”何见知道何遇喜欢逞英雄,可是现在面对的是叛军,不是陆大马。他相信以何遇的身手,在叛军面前也只有送命的份儿。
外面传来喊话声,是英语。庄能飞听不太懂,蹲在地上拉了拉何见的胳膊:“说什么呢?”
“里面的人全部下车,三分钟之内不下车的,枪毙。”何见脸色惨白,“索苏刚也太乱了,政府军去哪里了?我们是医疗队,叛军敢动我们,是违反了国际法。”
“你们先不要下车。”何遇走到车门口,回身大声说道,“不要怕,有我和艾警官在,不会出事。”
艾慕何一拉枪栓,子弹上膛:“第一,请大家相信维和小队的战斗力和保护医疗队的决心。第二,大家不要有任何激怒叛军的言行。第三,一切听从指挥。”
话一说完艾慕何就纵身一跃,下了大巴。何遇紧随其后。李不言站了起来,他神色还算平静,眼神中却也有一丝慌乱:“同志们,请听从艾领队的安排,都蹲下,不要暴露在狙击手的视线内。”
顾不厌从车后走到车前:“李院长,我要下车。”
李不言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我们一起下。”
车外,气势汹汹的叛军呈半包围之势,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地对准维和小队。有几人想上车,被维和小队拦下。对方想要强上,维和小队中便传出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形势万分紧张,一触即发。
艾慕何大步来到叛军面前,仰起头,一脸傲然:“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应急救援队,来索苏刚是为了救治感染了H病毒的病人。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你们是索苏刚人,就应该让我们尽快赶到疫区,快一分钟,也许就可以多救活一个人。”
一个人分开人群来到艾慕何面前,他四十左右的年纪,身穿迷彩服,头戴军帽,腰上有一把伯莱塔92F手枪。他左耳的耳垂缺失,像是枪伤。
他上下打量了艾慕何几眼,突然将手枪抵在艾慕何的太阳穴上。何遇大惊,想要上前,却被几个叛军拦住。
艾慕何不动声色地用狙击枪的枪管推开手枪,冷冷地问道:“你是他们的首领?”
“是的,我叫埃弗亚。”埃弗亚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惊讶于艾慕何的镇静,“你一个小女孩,怎么不怕我?”
“你的狙击手已经被我们锁定。”艾慕何右手做了一个手势,武警的队形迅速改变了一下方位,“你也已经被我们的狙击手锁定,在你扣动扳机之前,你的狙击手和你会同时中枪。既然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为什么要怕你?”
埃弗亚一惊,似乎不相信艾慕何的话,他回身朝狙击手的方向看了看,摇头咧嘴一笑,“你们中国人最会虚晃一枪了。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话,要知道你是在我的地盘上,我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你以为我们只有这些人?”艾慕何冷冷一笑,朝东方一指,“向东300公里的亚丁湾上,有五艘正在巡航的中国军舰。只要一声令下,半小时后,中国的巡航导弹就会把你的地方夷为平地!”
埃弗亚脸色变了变,又哈哈一笑:“中国军舰?中国军舰都没有巡航导弹,你不要骗人,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亚丁湾有许多我的老朋友,他们专门做海上的生意,对中国军舰的性能了如指掌。”
何遇悄悄朝艾慕何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他很清楚艾慕何是在使疑兵之计,可惜她虽然身手不错,也有胆有识,但军事知识却太欠缺了。埃弗亚身为叛军,有许多海盗朋友很正常,不出意外,他肯定也了解一些中国军舰的装备。
艾慕何没有注意到何遇的眼神,继续说道:“几个海盗就能对中国军舰的性能了如指掌了?知道什么叫军事机密吗?”
“哈哈哈哈,别跟我讲什么军事机密,你说的巡航导弹是反舰巡航导弹,是专门用来打军舰的,不能攻击陆地。”埃弗亚放声大笑,再次把枪抵到艾慕何的太阳穴上,“小女孩,你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和我谈判的?”
艾慕何愣住了,对于军舰的知识,她确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毕竟是女孩子,对军事上的事情感兴趣已经很少见了,想要精通就太难了。此时她才想起刚才何遇朝她大使眼色,不由暗自懊恼,悄悄向何遇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何遇心领神会地微一点头,哈哈一笑:“埃弗亚先生,你说的反舰巡航导弹是鹰击—62?你知不知道中国除了海基的鹰击—62和陆基的长剑—10之外,还装备了舰对地攻击的巡航导弹东海—10?你肯定不知道,这毕竟涉及到了军事机密,不过我可以适当透露一些内部消息让你听听,东海—10的射程是1500公里到2000公里,从亚丁湾发射,很快就可以落在你的头顶上。”
埃弗亚收回手枪,来到何遇面前,把手枪抵在何遇的胸口:“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手指一动,你就会被打爆心脏。”
何遇心跳加快,第一次被乌黑的枪口顶在心脏的位置,谁都会心惊肉跳,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叛军首领。他努力保持镇定:“既然埃弗亚先生很了解中国军舰的性能和装备。那么请问埃弗亚先生,中国军舰的反舰巡航导弹和陆基巡航导弹的技术既然已经十分的成熟和先进,为什么就没有舰对地的巡航导弹?是技术上不过关还是缺少资金?你觉得对中国来说,技术和资金会成为问题吗?”
埃弗亚眼中闪过半信半疑的神色,紧紧顶住何遇胸口的枪稍微松了几分:“说下去。”
“相信对军舰很了解的埃弗亚先生肯定明白一个道理,一般来说装有导弹发射平台的舰艇都可以发射舰对地巡航导弹,既然对中国来说技术和资金都不是问题,那么毫无疑问,中国军舰已经装备了舰对地巡航导弹。如果你还想要更准确的消息,我也不怕告诉你,正在亚丁湾巡弋的最新的052D型驱逐舰和093G型攻击核潜艇,都可以在半小时内向你的地盘倾泄数百枚东海—10巡航导弹,把你苦心经营的基地炸成平地!”
“中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但中国绝不允许有人破坏和平,我们是中国政府派来索苏刚的应急救援队,执行人道主义医疗任务。你们如果伤害了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中国政府绝对会配合索苏刚政府军,打一场让你们全军覆没的战争。”何遇一口气说完,心想幸好他酷爱军事,对许多军舰的性能和装备烂熟于心,不管是不是管用,反正他尽力了。
埃弗亚手中的枪依然顶在何遇的胸口,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他不时地抬头望天,似乎天上会突然落下一枚巡航导弹一样。何遇表面镇定,内心却紧张无比。
艾慕何暗暗佩服何遇的机智和博学,她握紧了拳头,暗中为何遇打气。第一次觉得何遇虽然冷冰冰的有些讨人嫌,但在关键时候还算得上是一个靠得住的同盟,不由对何遇多了几分好感。
又过了一会儿,在何遇感觉浑身快要被汗水湿透时,埃弗亚的手枪终于移开了。他哈哈一笑,将手枪收了起来,用力一抱何遇的肩膀:“中国朋友,索苏刚欢迎你。”
何遇长舒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舒缓了几分,他回应了埃弗亚一个拥抱:“谢谢埃弗亚先生。不知道埃弗亚先生是否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叫何遇。”
何遇很清楚,埃弗亚摆出气势汹汹的阵势,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埃弗亚挥了挥手,叛军都收起了武器,不再将枪口对准救援队。他抱住了何遇的肩膀,亲热地说道:“不瞒你说,何,我真的有事情想得到你的帮助。你也知道,索苏刚爆发了H病毒,有许多人感染后不治身亡。我的夫人也病了,非常需要你的救治。”
何遇心中不爽,求他治病不但绑架他,还拿枪恐吓他,哪有这样求人的?他嘴里却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人在哪里?”
“你真的愿意救我的夫人?”埃弗亚惊呆了,“我以为你们是政府请来的救援队,不会救反政府军的人,所以才想绑了你们。”
“我们是无国界医生,在疾病面前,不分国界,也不分阵营。”何遇回头看了李不言和顾不厌一眼,“救你的夫人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放了他们,让他们去疫区救助其他的病人。”
“不行。”埃弗亚顿时脸色一变,“放他们走,他们会向政府军通风报信。救完人再放你们走。”
说完,埃弗亚一摆手,几个人搀扶着一个女人从越野车上下来。
女人很虚弱,在有人搀扶的情况下仍然站立不稳。她脸色极差,双目无神,眼中布满了血丝。
如果说刚才面临的生死考验是精神上的,那么现在面对的生死考验就是医学上的。相比之下,H病毒比手枪更让人恐惧。手枪可以一枪致命,而感染了H病毒,却要在痛苦中挣扎数日才会在绝望和恐惧中死去。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别说何遇,就连艾慕何也在见到女人的一瞬间惊呆了。谁也想不到在好不容易躲过了生死威胁之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们会正面和H病毒对上!
顾不厌刚才还强作镇定,想要表现出面对生死考验时强大的心理素质,然而在女人出现的那一刻,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惊叫一声:“H病毒患者,快跑!”
话一说完,她就飞一般跑上了大巴。
所有人都为之一惊,面对叛军黑洞洞的枪口都不曾退缩半步的维和小队的队员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面露惊骇之色。
“埃弗亚先生,你怎么让她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就出来了?你难道不知道H病毒可以通过接触传染吗?你们都有被传染的可能!”何遇大喊一声,“你们都退后,退后!”
艾慕何一愣神的工夫就被何遇一把拉住,她只觉身子一转,一股力量将她推到了车门前。她回过神来,见何遇一人昂首挺胸,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她蓦地心中一暖,不知为何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外表越是冰冷的人,内心越是温暖。何遇有时是挺讨厌的,自以为是、固执又大男子主义,但在紧要的关头,他又是第一个冲到最前面为别人挡下所有危险的那个人。
有时她也很反感何遇的大男子主义,但事情往往都有两面性。那些平常对你温柔以待、心细如发的男人固然暖心,但在此刻,细心的暖男们也有可能一个个跑得比你还快。
人生的荒唐就在于你只能选择其一。艾慕何脑中忽然浮现在机场遇到的那对双胞胎兄弟,一弦一柱思华年,华年……她眼中闪过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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