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使命担当 > 第三章 徐徐图之

“退后,全部退后!”李不言当机立断,发出了命令,现在的危险由明枪变成了暗箭,他临危不惧,从容指挥,“维和小队,全部上车。医疗队,云医生、何见、庄能飞,拿防护服,其他人都上车,在车里的人,不要下车。”

李不言命令一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片刻之间,上车的上车,下车的下车,行动整齐划一,有条不紊,埃弗亚等人都看呆了。

“埃弗亚先生,不要愣着了,赶紧闪开。”何遇见埃弗亚还愣在当场,离夫人只有数米远,担心他被传染,又一想,夫人来的时候和他同乘一车,要感染估计早感染上了。

艾慕何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站在车门口:“何医生,如果埃弗亚被感染了,你刚才和他拥抱,也极有可能被感染。”

“没事,不怕,这种程度的接触感染率并不高。”何遇并不是自我安慰,而是实事求是,他朝艾慕何眨了眨眼睛,“现在没你什么事情了,艾警官,赶紧上车,注意安全。”

何遇是暗示艾慕何上车之后注意戒备,艾慕何却误会了,以为何遇嘲笑她不懂医学,连军事上的专业知识也所知不多,不由心中来气。

埃弗亚非但没有闪开,反而上前一步搀扶住了夫人——刚才何遇的话,叛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全都被吓得退后了好几步,夫人就没有人敢搀扶了。

何见和庄能飞飞速地帮何遇穿上了防护服,然后各自分别穿上。李不言和云锦书也穿好了防护服,几人上前,将埃弗亚夫人扶上了越野车。

庄能飞拉过埃弗亚,他不会英语,拿出针管比画着要为埃弗亚采血。埃弗亚误会了庄能飞,一把揪住庄能飞的衣领,将手枪对准他的太阳穴。

云锦书忙上前解释了几句,说是要为埃弗亚化验血液。埃弗亚才半信半疑地放开了庄能飞。庄能飞吓得不轻,连扎几针才采好血。让埃弗亚以为他是故意的,差点又要打他。

何遇和李不言先是测量了埃弗亚夫人的体温,高烧39℃,病人柔弱无力,经询问得知有疲倦、恶心、晕眩等症状,初步判断符合H病毒患者的特征。

何遇和李不言虽然穿了厚厚的防护服,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焦虑和不安。来索苏刚之前,他们都了解过H病毒的威力和特性,原以为会先到驻地,等穿好防护服后才和患者接触,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在毫无心理准备和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就和H病毒患者正面近距离地接触了。

何遇和李不言的心头都如同压了一座大山。说实话,无论是谁,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都难免会感到惊恐,更何况是让整个医学界都闻之色变的H病毒!

作为医生,最清楚急性传染病患者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见多了患者在病痛的折磨下失去尊严死去的样子,何遇不愿相信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当他检查完埃弗亚夫人所有的症状,发现和H病毒的患者几乎完全相同时,他的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李不言声音微微颤抖,抓住了何遇的胳膊:“何医生,万一出了什么不测……都怪我,都怪我!”

何遇摇了摇头:“李院长,H病毒是传染率极高,但也不是直接接触就一定会传染,更没有证据表明可以通过空气传染。所以在没有正式结论之前,不要慌乱,也不要灰心。”

“何医生,初步检查结果显示埃弗亚没有感染H病毒。”何见和庄能飞检查完埃弗亚后,庄能飞第一时间向何遇报告了结果,“一切正常,埃弗亚非常健康。”

何遇点了点头,如释重负,云锦书暗中握了握何遇的手。埃弗亚没有感染,何遇被传染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病毒可通过与患者体液直接接触,或与患者皮肤、黏膜等接触进行传染。有实验表明,H病毒还可以通过空气在猴子之间传染,但人和人之间通过空气传染的先例还没有发现。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确定埃弗亚夫人到底有没有感染H病毒。

何遇一行带来了国内最先进的检测设备。目前为止,各国对H病毒的传染源和传播机制,都还没有彻底弄清楚,更没有研制出有效的疫苗。但对如何检测H病毒,方法的一致性已经达到了100%,也就是说,可以快速地测试出病人是不是感染了H病毒。

何遇将埃弗亚夫人的血液滴到试纸上,慢慢地,试纸的颜色由红变黄。李不言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试纸的颜色如果由黄变绿,就意味着感染了H病毒。如果埃弗亚夫人感染了H病毒,埃弗亚虽然没有检测出感染,但可能是在潜伏期。那么相应的,何遇还是有可能被传染上。

何遇一脸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谁都怕死,他也不例外,他宁肯死在第一线,死在救了无数人的生命之后,也不愿意死在刚来索苏刚的路上。

出师未捷身先死,是人生最大的悲哀。

试纸的颜色由黄变成浅黄,然后……又变回了红色,何遇心中的一块巨石顿时落地,朝李不言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云锦书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心里也是无比担心。她一直在想,万一何遇感染了H病毒,她该怎么办?是留在何遇身边照顾他,为他治疗,还是远离他保护自己?

见何遇一脸轻松的样子,云锦书就知道埃弗亚夫人没有感染H病毒。她拍了拍胸口,忙跑到何遇身边:“何医生,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没事的。”

何遇朝埃弗亚点了点头:“埃弗亚先生,你的夫人没有感染H病毒,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吃些药休息几天就会好。”

“真的?”埃弗亚一脸惊喜,上前一把抱住何遇,“何,你太棒了,真是好样的。我请你到我的军营作客,请你喝酒。”

何遇连连摆手,他可不敢去叛军军营作客,要么回不来被扣下当叛军的随军医生,要么说不定什么时候两军交战被乱枪打死,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况且他来索苏刚是为了救治更多的患者,有使命在身。

何遇客气地拒绝了埃弗亚的好意,又让庄能飞拿了一些药品给埃弗亚。埃弗亚非常高兴,拿出他最喜爱的伯莱塔手枪要送给何遇,何遇没有要。他一个医生带一把手枪去救人,太不像样了。不过何遇的目光在埃弗亚的手枪上停留了许久,想起在车上发现的带血的9毫米子弹,正是伯莱塔手枪的子弹。

何遇一行人上了大巴,正要重新启程时,忽然有一人冲了过来,挡在了大巴面前,不停地挥动双手不让大巴开动。

正是弃车而逃的司机。

见到司机,艾慕何气不打一处来,她飞奔下车,一把抓住司机的胳膊。司机比她高了一头有余,却被她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拎了过来,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接救援队的司机?”艾慕何生气的是司机不但弃车而逃,还带来了埃弗亚这帮人,双方差点发生火拼不说,还险些让何遇感染H病毒。

司机连连摆手,不敢说话,看向了埃弗亚。

埃弗亚哈哈一笑,拿出伯莱塔手枪上了膛,二话不说朝司机的脑袋上开了一枪。“砰”的一声枪响过后,司机一头栽倒在地。

何遇和艾慕何还好,虽然震惊,却没有失态。李不言、云锦书、何见和庄能飞由于离得近,都惊得跳了起来。司机的尸体“扑通”一声正好倒在庄能飞的脚下,庄能飞见鬼一样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叛军们哈哈大笑。

收起手枪,埃弗亚拍了拍何遇的肩膀:“兄弟,本来我是派他去绑架一个中国商人。因为这个中国商人不但有钱,据说还有可以治疗H病毒的药物。结果他弄错了,绑架了中国商人的妹妹。中国商人的妹妹说什么也不肯说出她哥哥有没有治疗H病毒的药物,还趁机夺了汽车想要逃跑。她一个女人能逃出我的手心?被我们截下之后,她躲在车里不肯出来,我就让兄弟们随便开了几枪,她就投降了。本来我是想用她找中国商人交换药物,但司机说他接到消息有一支中国的医疗队今天会到机场……”

“为什么非要绑架中国商人?在索苏刚的外国商人不是有很多?”艾慕何不解地问,不解之中又有几分气愤。中国商人招谁惹谁了?

埃弗亚咧嘴一笑:“在非洲,大家都知道中国商人有钱,都知道中国人的中医高明。最受非洲人欢迎的中国人就是中医。有一个国家的女总统得了病不能动,就是被一名中医治好的,现在她都可以打乒乓球了。我要绑架的中国商人不是普通的商人,他做的是医疗生意。”

艾慕何的气消了大半,才知道中医在非洲人眼中的形象这么高大,不过还是问道:“你的司机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因为接你们的司机是他的弟弟。”埃弗亚踩了死去的司机一脚,“呸”了一口,“为了得到赏金,他连自己的弟弟也下得去手,留着他也是祸害。他骗了他弟弟,想让他弟弟加入我们,他弟弟不同意,他就亲手杀死了他,然后冒充他开车去接你们。虽然对我来说,他是立了大功,不过我有一个原则,对自己亲人下手的人,绝对不能留。亲人比钱重要!”

埃弗亚挥了挥手,叛军纷纷上车,他也上了车,两根手指在军帽上一放,朝何遇笑了笑:“何,后会有期。”

“等等。”何遇想起了什么,忙问,“中国商人的妹妹在哪里?你们杀了她?”

“没有,埃弗亚不杀女人。”埃弗亚一指大巴,“她就在车上,要是你发现得早,她可能还死不了。”

在车上?何遇顾不上许多,迅速返回车上,车上除了医疗队的人之外,并没有多出一人。座位、行李架一目了然,这么小的地方,哪里藏得下人?

对了,何遇一拍脑袋,又跳下了大巴。艾慕何紧随其后,云锦书、何见和庄能飞不知道何遇有什么发现,都跟在了后面。

就连吴平生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跟了上来。

何遇在前,后面跟了一串人,十分滑稽的一幕冲淡了刚才的紧张感,不少人都笑了起来。此时夕阳西下,映照得周围的荒原、灌木充满了沧桑的美感,路愉程坐在座位上痴痴地望着窗外的美景,不无感慨地说道:“非洲大草原原来这么漂亮,总算没有白来。”

“谁刚才哭着喊着要回国的?”医生夏明远推了路愉程一把,笑着说道。

夏明远瓜子脸、淡眉,眼神中总是流露着忧郁的气息。她性格沉静,平常话不多,喜欢埋头做事。

“哎呀,夏医生,刚才丢人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好不好?谁还没有被吓哭的时候?”路愉程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经历过痛哭的人,不足以谈人生,好歹我也算有过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了……”

“哐”的一声巨响传来,吓得路愉程一下惊叫起来,瞬间哭了:“不要,不要开枪。呜呜呜,我要回国,我要回家。”

夏明远淡然地笑了笑:“行了,别哭了,没人开枪,是何医生打开了汽车的行李舱。”

路愉程朝窗外一看,果然是何遇打开了右侧的行李舱。在行李舱门打开的瞬间,何遇身后的艾慕何、何见、云锦书和庄能飞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啊!”

何遇弯腰进了行李舱,等他出来时,手中抱着一个被捆绑得结结实实嘴里还塞了烂布的女孩。女孩二十多岁,裙子多处破洞,身上也是到处有伤,光洁的小腿上有一条深深的擦伤,还在不停地流血。

和艾慕何的飒爽、云锦书的优雅相比,女孩脸上虽惊恐却坚毅的神情中有种宁死不屈的决绝。她标准的鹅蛋脸上五官比例十分协调,很有古典美。

何遇将她放在地上,拿出了她嘴中的烂布。她虽然被绑了双手,却还是用力朝后退了一步,警惕而紧张地问道:“你是谁?你们是谁?”

何遇眯着眼睛打量了她几眼,总觉得她似曾相识:“我们好像见过?”

艾慕何讥笑一声:“何医生真行,刚上演英雄救美,给人以好莱坞大片风格,没想到画风一变,又成了烂俗套路的言情剧了。”

虽然云锦书对艾慕何没太多好感,但在这件事情上她选择站在艾慕何这一边:“何医生,艾警官说得没错,这个套路太老土了,过时了。”

何遇不理二人,拿出手机打开了相机,透过相机看向女孩。

庄能飞捂住了眼睛:“何见,以前何帅见到姑娘都矜持得很,第一次见他这么迫不及待。他是不是刚才被埃弗亚吓傻了?就算真喜欢这姑娘,也不能这样子是不是?”

何见用肩膀撞了庄能飞一下:“别乱说,我哥和你不一样。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就算真发现什么,也不能上来就给人拍照是不是?太简单粗暴了。”庄能飞一边说一边凑到何遇身边,压低了声音,“何帅,多拍几张。对,拍她侧面,侧面最好看……啊,不对,我好像也见过她。”

“徐行,你是徐行?”何遇总算认出了她是谁,正是上次和他通话,告诉他江一诺现状的徐行。当时她在视频中一闪而过,他记不太清她的样子,现在只好用手机拍照的方式来确认。

“你怎么认识我?”徐行愣住了,“你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云锦书也反应过来,她忙推开庄能飞:“徐行,他是何遇,是一诺的前男友。我是云锦书,是一诺的朋友。我们是中国派来索苏刚的应急救援队。”

“何医生在非洲也有前女友?爱情之花开遍世界各地,真是厉害。”艾慕何不无嘲讽地说道。

何遇懒得解释,伸手抽出艾慕何腰间的匕首,帮徐行割断绳子。他见徐行的裙子破的地方太多,有走光的可能,就又拿了一件白大褂帮徐行穿上。

“原来你还是一个细心的男人,没看出来。”艾慕何不满地抢回匕首,招呼武警全部上车,“赶紧上车,别愣着了。吴平生,你上大巴,负责掌控方向盘。孙现伟,拿牵引绳,拖车。记住,大巴爆胎了,开不快,时速不要超过三十公里,听到没有?”

“是!”众人听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一辆军用吉普在前面用牵引绳拖着大巴,缓慢地朝驻地进发。好在离驻地已经不远了,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的众人,此时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车队一路向西,迎着壮美无比的夕阳,天地之间金黄一片,犹如童话般美丽。

徐行上了大巴,坐在云锦书的旁边,她惊魂未定,连喝了几口水才恢复了平静。她又累又惊又怕,何遇也就没有再多问她什么。不一会儿,她靠在云锦书的肩膀上睡着了。

虽然很想知道江一诺的情况,但何遇还是没有叫醒徐行。不过徐行既然没有主动提到江一诺,怕是情况不是很好,他的心情有几分沉重。

庄能飞老老实实地戴着耳机在听歌,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地大声哼唱起来:“日出东方这里充满一片希望,人间有天堂从此不再怕黑暗。红红的太阳温暖每个人脸上,牵住我的手,让我的爱传到你的心上……”

《日出东方》。

歌声感染了车上的每一个人,大家都随着节奏哼唱起来。异国他乡,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之后还要面临着不知道有多少生命危险的这群人,他们肩负着使命而来,满腹真诚,一腔热血,在远离祖国的非洲大地之上齐声歌唱一首《日出东方》,将心底深处对祖国的爱、对家人的牵挂以及对未来的无所畏惧,都融入到了歌声中。

到驻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晚霞漫天,飞鸟归巢,在一望无际的非洲草原的衬托下更显壮美和震撼。

徐行睡醒了,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她随何遇一起下车,云锦书紧跟其后。下车后,徐行站在驻地门口,神色有几分悲伤:“何医生、云医生,一诺怕是不行了……”

感染了H病毒的死亡率曾经一度高达90%,江一诺感染得比较早,在她病发之前,国际医疗队还没有到来,就算她不治身亡也在意料之中。学医多年,尽管见多了生死,在知道江一诺感染了H病毒时就知道她恐怕会凶多吉少,但亲耳听到她即将去世的消息,何遇还是心情沉重,悲伤如潮水般涌来。

“驻地不是很大,外围是医生和维和部队的居住区,中间是隔离区,所有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都会被送到隔离区。现在驻地有十几个国家的应急救援队在救人,中国的救援队不是第一个到的,却是规模最大设备最齐全的一个。”徐行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驻地的情况,“一诺被送进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隔离区不是医生不让进,而且隔离区实行严格的保密措施。到今天为止,我已经有三天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不出意外,她应该已经不在了。”

何遇点了点头:“感染了H病毒的患者死亡之后,尸体会火化处理。估计一诺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艾慕何指挥人员搬运行李和物品,见何遇几人站在驻地门口指指点点,跑过来不满地说道:“你们挺会偷懒的,大家都在干活,就你们几个站着聊天。”

“何帅的活儿我来替他干。艾警官,你别烦他了行不行?”庄能飞正扛着一台仪器往里走,“一路上何帅做了多少事情,几次冒着生命危险和叛军较量,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大戏,现在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他出马?你让他休息一下能怎么着?别那么小气。”

“我不是小气,是按规矩来。”艾慕何来到何遇面前,将手中的一件行李交到他手中,“这些医疗设备还是你亲自放比较妥当。”

“艾警官,我是不是也要干活?”徐行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脸色还是有几分苍白,她努力笑了笑,“为了感谢何医生和你的救命之恩,我决定为应急救援队也为国家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艾慕何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免了,只要你不再添乱我就很感谢了。只要你和你哥哥合法经营,别为当地政府制造麻烦,别为祖国抹黑,别再被叛军绑架,我就更谢天谢地了。”

“经营和绑架上的事情就不劳艾警官费心了。下次我要是再被绑架,一定不用麻烦艾警官出手。”徐行自信地笑了笑,回身一看,脸上展现出妩媚而开心的笑容,“来了,来了。”

身后传来了隆隆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十几辆各式豪车呼啸而来,浩浩荡荡一列车队,径直开到了驻地门前。

为首的一辆奔驰越野刚一停稳,就有一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快步如飞地来到徐行面前,一把抱住了徐行:“小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搂着徐行的肩膀来到何遇面前,三十五岁左右的他文质彬彬,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乍一看像是一位很有涵养和文化的大学教师。一身西装衬得他方正的脸庞既有阳刚之气又有儒雅之意。他伸出右手,彬彬有礼地说:“何医生,我是徐图,是徐行的哥哥。非常感谢您对我妹妹的帮助,大恩不言谢,同是中国人,为了表达我对你们的敬意和对祖国的热爱,特意送来一些生活用品,千万不要嫌弃。东西虽然没有国内的好,但在索苏刚已经是最好的质量了。”

何遇对徐图的第一印象很好,有礼貌又不失大方,豪爽又不失客套。他摆手说道:“徐总客气了,救下徐行也是无心之举,不是有意为之,所以不能算是救援队的功劳。东西就更不能要了,一方面是无功不受禄。另一方面,我们是国家派出的救援队,不能接受私人的馈赠。”

徐图哈哈一笑,笑过之后又一脸为难地说道:“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在索苏刚,中国人之间互相照应难道不应该?更何况我带来的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一些生活用品。索苏刚物资匮乏,有许多日用品根本买不到,医疗器械也不够用,等从国内发过来再到你们手中,最少也得半个月。你们自己生活不好,又怎么有精力帮助病人?何医生,咱们就别教条主义啦。我为自己国家的救援队捐献一些物资,难道也有错?”

“都是一些什么东西?”云锦书走了过来,饶有兴趣地问道,“洗漱用品?被褥?消毒仪器?洗衣机?”

“都有,应有尽有。”看到云锦书,徐图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光亮,他主动伸手,“徐图,在索苏刚做些小生意,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满足。”

旁边一个看上去像是徐图助理的人及时补充说道:“徐总是索苏刚的首富,放眼整个非洲大陆,他也能排到前五。”

“柳三铁,我说过多少次了,以后别提什么首富什么排名,不过是做一些小打小闹的生意,比不了国内的大佬,不值一提。”徐图十分不快地说道,“赶紧让人搬东西去。”

别看柳三铁瘦得跟麻杆儿一样,却是特种兵出身,他动作迅速,转身就跑:“徐总说了,赶紧搬东西。”

何遇想阻止:“不行,这可不行……”

却被云锦书拉到了一边:“何医生,你刚才没进去,房子虽然是蓝色的活动板房,而且是单间,也有淋浴和抽水马桶,但牙刷、被褥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品都脏得一塌糊涂。别说用了,看一眼都让人受不了。你看看周围,有能买到日用品的地方吗?对了,也没有洗衣机,你会用手洗衣服吗?”

“怎么不会?”何遇还想坚持,李不言和顾不厌走了过来。

李不言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他先是代表救援队对徐图的慷慨表示了感谢,又让顾不厌和云锦书、何见、庄能飞等人负责清点物品,一个不落地全部登记下来,打算开一个捐赠证明给徐图,表明是徐图无偿捐赠生活用品给救援队,救援队也按照相关的程序接受,中间没有任何违反原则的行为。

云锦书帮忙清点物品,徐图就借机和云锦书攀谈起来。

何遇见李不言有了决定,大多数队员又赞成接受徐图的捐赠,也就不好再说什么,陪李不言一起进入了驻地。艾慕何和徐行跟在二人后面。

驻地的活动板房十分简陋,驻地周围的铁丝网也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直接钻进人来。怪不得各国的救援队都自带了维和小队,负责安全问题。

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医生和维和队员行色匆匆的在驻地中穿行,整个驻地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据李不言刚才和驻地负责人了解得知,H病毒的疫情基本上得到了初步的控制,偶尔还有小范围的感染,大规模大范围的感染爆发的概率已经大大降低,感染人数也呈明显的下降趋势,但依然会有零星的感染发生。H病毒最大的不可控就在于目前还不清楚感染源,他就如一个狡猾的恶魔,突然肆虐人间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再次夺走无数人的生命。

“目前的情况是各国正在加紧研制可以有效治疗H病毒的药物,谁最先研制出来,谁就能救活更多的感染患者。同时,最先研制出来的国家肯定会得到国际卫生组织的认可和嘉奖。”李不言郑重其事地说道,“时间就是生命。何遇,我们的救援队来到索苏刚,一是为了控制疫情的进一步扩大,二是为了弄清H病毒的发病机制,抢先一步研制出药物。我们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我明白,走出国门无小事。”何遇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我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也是国家。请李院长放心,我会和云医生成立攻关小组,全身心地投入到研制H病毒疫苗的战役中。”

“我相信你的能力。”李不言拍了拍何遇的肩膀,“作为我院最年轻最有潜力的医生,我希望你既是医院和救援队的骄傲,又能成为国家的骄傲。”

“云医生呢?”李不言回身一看,身后只有艾慕何和徐行。

“云医生在帮忙清点物品,正和我哥聊得开心。”徐行回身一指,远处云锦书正拿着本子站在卡车前记着什么,徐图在她身边指点,二人有说有笑。

艾慕何背着双手,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不错,很和谐的一幕。中国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家亲,真好。”

“越是在外面待久了,越是想回国。要不是生意都在非洲,我早就回去了。”徐行轻声说道,“所以每次见到中国人就觉得特别亲切。还好,现在中国强大了,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见到熟悉的面孔,比以前好多了。”

李不言点头说道:“是呀,中国确实强大了,刚才我还遇到一个老外用中文向我问好,哈哈。”随后他又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最紧缺的物资是医疗器械,包括一次性针管、消毒棉等,我简单地了解了一些情况,索苏刚的所有医疗器械都需要进口。听说索苏刚的医疗器械生意,都把控在一个人的手中。”

“我认识他。”徐行吐了吐舌头,俏皮地一笑,“我能保证他优先供应我们的救援队,并且价钱公道。”

“你哥徐图?”何遇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真没劲,你就不能等我卖弄一下再说出来?”徐行嘻嘻一笑,调皮而可爱地歪着头,“我哥哥本事可大了,在非洲手眼通天,想要什么紧缺的物资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合法还是非法?”何遇并不领情,直视徐行的双眼,问题尖锐而直接,“徐行,为什么你哥对你被绑架的事情好像一点儿也不愤怒?”

艾慕何之前在绑架事件中完全配合何遇,还深为何遇的冷静而折服,现在却不同意何遇无端的推测:“何医生,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徐行是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怎么还拿她被绑架的事情说事?你看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就一直陪着我们忙前忙后,你有点儿人性好不好?”

李不言也是脸色一沉:“何遇,注意你的态度。”

徐行却抿嘴一笑,摆了摆手:“不要紧,没事的。你们不要批评何医生,这事也不怪他,要怪就怪我哥见到祖国的亲人们太兴奋了,顾不上处理我被绑架的事情。其实我被绑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哥以前也被绑架过。事情是这样的,埃弗亚向我哥要一批医疗器械和药品,我哥原本也答应了他。做生意嘛,谁给钱就卖谁东西,也没什么。后来爆发了H病毒,驻地急需大量医疗器械和药品,权衡之下,我哥就先供应驻地了。结果埃弗亚一生气就威胁我哥说要绑架我,我哥也没放在心上,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谁知道埃弗亚还真的下了黑手……”

艾慕何心中一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经历,上前抱住徐行的肩膀:“你说得轻松,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还好,还好啦,就是一些皮外伤。”徐行故作轻松的表情仿佛生怕长辈心疼的孩子,微微慌乱中又有几分刻意,让人心生怜惜,“其实埃弗亚虽然是叛军,却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他也有他的规矩。我被绑架后,没受欺负也没挨打。当然了,这笔账我哥还是会和埃弗亚算个清楚的。如果不是何医生及时发现了我,我说不定就闷死在里面了。谢谢何医生。要是在古代,就该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

艾慕何莫名地喜欢徐行,她打断了徐行的话:“要是救命恩人长得不错又单身,就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了;要是长得还行但性格很臭,就无以为报愿效犬马之劳;要是长得很丑,就无以为报来世再报了。”

“哈哈,你们年轻人呀,真会说。我是老了,跟不上你们的思路了。作为医生,一辈子不知道要救多少人,要是都要报答,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情来。”李不言信步来到驻地的后面,蓦然停住,眼前是一片墓地,墓地中一个小小的铭牌让他一愣,他回身看了何遇一眼,“你们别过来了,我们回去吧。”

何遇却已经看到了墓地中的铭牌,他走到近前,缓缓蹲下,在只有名字连照片都没有的简陋铭牌上轻轻抚摸:“一诺,你最终还是长眠在非洲大陆了,这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你说过你一直向往非洲宽广的草原、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和你不一样,你可以自由地飞翔,可以游山玩水,可以放下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却离不开我的手术台,放不下手中的手术刀,放心不下我的病人。你不能让我放弃这一切,我不能束缚你的脚步,所以,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艾慕何和徐行站在何遇身后的不远处,二人黯然不语。徐行还好,对何遇的了解不多,并不知道何遇是一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人。艾慕何心中却是有了一丝触动。或许在随行的女孩眼中,何遇是一个古板而没有情调的工作狂,只知道工作和事业,不懂女孩细腻而善变的心思。在她看来,何遇是一个厚重可靠并且能顾全大局的男人,有担当,有使命感,负责而认真,虽然有时有些刻板甚至苛刻,但在关键时刻会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救助别人。

何遇身上所体现的正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具备的责任感。因为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双重身份,是儿子,也会是爸爸;是女儿,也会是妈妈;是个人,也会是国家!

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伤心往事,江一诺……多好的名字,一诺千金。可惜,江一诺并不懂何遇。艾慕何心中五味陈杂,她不想知道江一诺和何遇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她只想对自己说,在索苏刚期间好好配合何遇的工作,让他尽可能施展才华,救下更多的病人,为国争光。

徐行轻声说道:“每个男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让他心动不已的女人,或一眼心动,或日久生情,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会一直把她珍藏在心中,当作他生命中永不熄灭的明灯。何医生是一个好男人,能被他珍藏在心中,也是难得的幸运。”

“艾警官……”徐行忽然想起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偷偷一笑,“如果你单身,你会喜欢何医生吗?”

“我就是单身。”艾慕何大大方方地说道,“我很喜欢何医生的担当和做事方式,但我不喜欢他的人。”

“为什么?”

“不为什么。”艾慕何眼中闪过一丝光,“就像你刚才说的,他心里会一直珍藏着一个人,已经没有空间再容纳别人了。所以,我觉得他没有让我喜欢的前提。”

“你的理由好奇怪。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有什么前提?如果一个人连喜欢和不喜欢也要设置前提,该有多无趣。”徐行想不明白,“是何医生的心里容纳不下别人,还是艾警官的心里容纳不下别人?”

艾慕何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有时,时间抹杀不了恩怨,也抹杀不了爱恨情仇。”

李不言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呵呵一笑:“你们就不要操心何医生的婚姻大事了。在医院,喜欢他的医生和护士多着呢,他要是愿意,马上就可以结婚。”

“哼,说得好像没人喜欢我们一样。”艾慕何颇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就是,就是。凭艾警官的身手和长相,想娶她的人至少有一个连。”徐行看了看艾慕何,又看了看何遇,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徐图送来的物资,几个人连续搬了两小时才收工。开始的时候,其他国家的救援队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上一眼,然后发出一声惊呼,慢慢地,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外国友人前来围观,每一件物资搬下来,都会引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洗衣机,带烘干功能,天啊,太棒了。”

“洗碗机,居然有洗碗机,如果上天赐我一个该有多好。”

“啊,咖啡机?我已经喝了一个月的速溶咖啡了。要是我有一个咖啡机,工作效率会提高十倍!”

“看到没有,查理,看到没有?我做梦都想得到的天文望远镜。天啊,中国救援队太幸福了,他们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要知道在这里晚上用天文望远镜看星空,能看到的星星数量比在城市多十倍以上。这是一件特别浪漫、特别有意义的事情。”

等所有东西都清点完毕,徐图和徐行就开车走了。临走时,徐行想要何遇的联系方式,何遇没给。庄能飞看不过去,背着何遇把他的手机、微信一股脑地全部出卖给了徐行。

何遇将李不言和艾慕何拉到一边商议了一会儿,然后就由他出面宣布了决定。

“各位同行,中国应急救援队感谢各国应急救援队为索苏刚疫情做出的巨大贡献,本着资源共享的精神,中国应急救援队决定设立一个共用物品站,洗衣机、冰箱、咖啡机和各种生活用品都会被放置在共用物品站,方便大家使用。不过有一个原则,一次性的物品请尽量在最需要的时候使用;可以反复使用的物品,用完之后请清洗干净,放回原位。”

众人听了何遇的话都惊呆了。过了半天才有一个美国女孩举起右手问道:“请问中国医生,共用物品站的物品是按什么标准收费的?”

“收费?”何遇笑了笑,铿锵有力地说道,“有句谚语: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中国人有句古话: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所以,全部免费。”

“耶,太好了。”

“中国人太棒了。”

“中国医生万岁!”

“中国万岁!”

看到众人开心地欢呼,何遇心满意足地笑了。虽说他是慷他人之慨,但分享紧缺物资一来可以为中国应急救援队迅速打开局面,二来也有助于树立中国救援队的形象。相信徐图知道了他在征求了李不言和艾慕何的意见后所做出的决定,也不会生气。

每个国家的救援队都有不同的区域,中国救援队所在区域的位置不是很好,处于最边缘地带。也不能怪别的国家,因为中国救援队来得晚了一些,本着先到先得的原则,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也是正常现象。

庄能飞非要住在何遇的旁边,说要保护何遇,被艾慕何毫不留情地讽刺了几句后,老实了。庄能飞就故意激艾慕何,让艾慕何住在何遇的旁边。艾慕何却不上当,让吴平生住在何遇左边的房子里,时刻保护何遇的安全。

活动板房呈四边形的格局。房间围成了一个院子,一共有几十间,基本上医生每人一间,护士两人一间。武警除了艾慕何和吴平生之外,都是两人一间。维和小队中男多女少,包括艾慕何在内只有五个女生,而医疗队中女多男少,最后李不言和何遇、艾慕何商议后决定,男性住距离驻地门口较近的一排,女性全部住在相对的一排。如此安排,最大限度地保证了大家的安全。

云锦书很是不满,她原本想住在何遇的右边,理由是方便和何医生交流医术上的问题,却被艾慕何以安全保障为由安排到了对面的房子。虽说和何遇的房子正对着,相距也不过几米,但她还是觉得艾慕何是有意为之。

何遇的左边是吴平生,何见住在了何遇的右侧,何见的右侧是庄能飞,李不言住了最边上的位置,与同样住在对面边缘位置的顾不厌和夏明远相邻。

安置妥当后,医疗队和维和小队各自派出一名厨师去做饭。李不言去和驻地的负责人见面,办理了相关手续,算是正式入驻了。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在漫天的星光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在经历了颠簸和生死考验后,他们终于有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然而没有人说笑,在不远的隔离区里,还有许多人在和病魔进行着生死搏斗,而且他们也知道,在暂时的平静后,明天迎接他们的不仅仅是非洲的朝阳,还有让人谈之色变的H病毒。

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

距离驻地30多公里的米莱市是索苏刚第二大城市,人口有300多万,是索苏刚的经济中心。由于经济发达又临海,米莱是索苏刚人心目中的度假天堂和掘金之地。

有人做过统计,索苏刚有一半以上的富人居住在米莱市,而在这一半以上的富人中,有70%是华人。在这70%的华人富人中,又有90%的人居住在米莱市东北的沿海一带。

米莱市在索苏刚就像是中国的上海或是深圳。

米莱市东北临海,沿海一带有许多的植被。掩藏在植被中的是各式各样的豪宅,美式、哥特式、法式、古罗马式,不同的风格彰显了主人不同的品味。而在众多有着异域风情的豪宅之中,有一处位置绝佳、视野最为开阔的中式豪宅,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大海。豪宅的飞檐斗拱、厚重的红木大门以及汉白玉所雕刻而成的栏杆,都展现了中式传统建筑的精髓。

在一处露台上,一人临风而立。她长裙飞扬,长发飘飘,一身白衣在阳光下飘荡,颇有出尘之意。只是被风吹起的裙裾下露出的小腿上依稀可见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近乎完美的形象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小妹,在想什么?”一个男子迈着方步来到她的身后,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或者说,在想谁?是不是何医生?”

徐行嫣然一笑:“哥哥不要说我,你不也对云医生念念不忘?走了那么多国家,见了那么多人,还是觉得东方的面孔最符合审美。也许这就是骨子里传承的文化吧。”

徐图递给徐行一杯饮料:“你最喜欢的苏打水,天气热,要及时补充水分。”他微微一笑,“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自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和身上流的血是永远都不会变的。等赚够了钱,老了,咱们就回国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修身养性。”

“赚够了钱?哥,多少钱算是够?”徐行喝了一口苏打水,转身走到一处太阳伞下,坐了下来,“钱永远没有赚够的时候,别等到想收手却收不了的时候再后悔,现在中国应急救援队来到索苏刚,正是好机会……”

徐图半躺在沙滩椅上,只穿了一条短裤的他露出了上身强健的肌肉。他戴上墨镜,嘿嘿一笑:“搭上救援队的线,以捐赠救援队物资为由一步步打开商机,树立正面形象,然后借机洗白上岸,再逐步向国内转移产业,最终成为国内知名的爱心企业?小妹,这是不是你的思路?”

徐行不满地白了徐图一眼:“讨厌,人太聪明了不好,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徐图哈哈一笑:“小妹,你的想法是不错,不过还是太天真了一些。救援队的线确实一定要搭上,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要不我为什么要免费赠送上百万元的物资?要知道,H病毒一爆发,现在这些物资可都是紧俏货,要是卖给别的国家的救援队,少说也要赚三倍的利润。有人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赠人玫瑰要的不是手上没用的香气,而是人情。除此之外还可以培养他们的使用习惯。你想想看,在索苏刚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国家,现在因为H病毒的爆发又加剧了生活用品的紧缺,而我几乎垄断了所有生活用品的货源。他们习惯了现代化生活带来的便利,再面对生活用品匮乏的情况,他们怎么适应?到时我再免费赠送各种生活用品,附带着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觉得他们会拒绝吗?”

“哥,我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你总是能把自己真正的意图隐藏起来,等你抛出来时,对方就算发现自己上当了也已经无法拒绝了。”徐行笑了笑,又面露忧色,“不过你的小小的要求太高了,恐怕何医生他们很难同意。”

“到时同意不同意,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了。”徐图舒服地翻了个身,想了想,继续说道,“一周后再送一车物资过去,再多准备一些中餐食材,对,火锅料也准备一些。何医生不远万里来到索苏刚,离米莱市只有几十公里远,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不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就太失礼了,也显得我们没有教养不是?”

“嗯,没问题。”徐行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小腿的伤痕上,不高兴了,“埃弗亚翻脸不认人,还好只是擦伤,真被打中说不定我就残废了。哥,你看看我腿上的伤,要是留下伤疤得多难看。”

徐行的小腿十分纤细,弧度优美,皮肤白皙而有光泽,如果不是上面有几处伤痕,堪称完美。

“埃弗亚的胃口太大了,得寸进尺,谈好的条件说变就变,可恶。”徐图脸色一寒,右手一挥,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我早晚会杀了他。别以为政府军收拾不了他,我就拿他没有办法,对付他的办法多得是。小妹,你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多留意一些,别让埃弗亚再钻了空子。”

徐行想起自己所受的惊吓和伤害就心中有气:“那这一次的绑架事件就这么算了?我的委屈就白受了?”

徐图低头想了一会儿:“埃弗亚这一次绑架你,一是想要更多的保护费,他也太贪心了,想加价两倍。他要更多的保护费是为了买进武器,听说最近有一批新的精良装备走私过来,他想一口全部吃掉。二是为了让我妥协,好以后随时供应给他医疗器械。别开玩笑了,要两倍的保护费还想我免费提供医疗器械。现在H病毒爆发,医疗器械的价格涨了十倍不止!”

“不过现在我们暂时还不能动埃弗亚,时机不到。小妹,听话,你的委屈先放一放,总有一天,哥哥会让埃弗亚百倍地还回来。”徐图翻身拿出一把手枪,正是和埃弗亚那把同款的伯莱塔92F手枪,他取出弹夹,从中取出一粒子弹,用笔将弹头涂黑,“哥哥向你保证,这颗子弹早晚会射入埃弗亚的脑袋。”

徐行开心地笑了:“以哥哥聪明的头脑,就算杀了埃弗亚,也不会让人知道是哥哥下的手。”

“知我者,小妹也。”徐图哈哈一笑,“哥哥不但不会让人知道是哥哥下的手,还会让人以为是别人下的手,擅用借刀杀人之计是哥哥成功的秘诀。”

“哥哥想借谁的刀?”徐行眨动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好好想一想,我们认识的人中,谁的刀最快、最有杀伤力?”徐图循循善诱的样子,像是诱骗喜洋洋的灰太狼。

“嗯……”徐行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摇头,“不知道。”

“笨,当然是何医生了。”

“啊?这关何医生什么事?哥,你不要害何医生。”徐行大惊失色,“他救过我,你不能对他下手。”

“不瞒你说,哥哥喜欢上了云锦书。可是云锦书似乎很喜欢何医生,所以,何医生是我的情敌。只有除掉情敌,我才能顺利拿下云医生。”徐图放声大笑,见徐行脸色极其难看,忙收了笑声,“小妹不要生气,哥哥也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真是的。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何遇了吧?”

“不告诉你。”徐行脸色由阴转晴,微微一笑,“不管怎样,反正你不能打何医生的主意,做人要有良心,不能恩将仇报。”

“是,是,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徐图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对了,小妹,今天会有一批货到港口,你和柳三铁去接收一下,别出什么差错。”

“好的。”徐行站了起来,冲站在一旁的柳三铁招了招手,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哥,你答应过我不对何医生下手,说话算数。”

“放心好了,哥哥什么时候对你失信过?”徐图一脸温和的微笑,摆了摆手。

望着徐行和柳三铁远去的身影,徐图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回身叫道:“陆大牛!”

一个个子不高身形却十分敦实的男子快步跑了过来。他一身清凉打扮,戴着墨镜,长相十分普通,是那种扔到人群中不会被人看第二眼的类型。

“你去查清应急救援队所有队员的资料,包括维和小队的人,尤其是几个主要成员,资料越翔实越好。”徐图皱了皱眉,侧身看了陆大牛一眼,撇嘴说道,“陆大牛,你爸妈怎么给你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真拗口。”

陆大牛嘿嘿一笑:“徐总,您觉得拗口的话可以叫我的外号水熊虫。您学的是生物学,肯定知道水熊虫的特性。”

“你小子也知道我学的是生物学?”徐图站了起来,不无感慨地说道,“想当年我还有一个科学梦,可惜现在连梦都荒芜了。不过专业的知识还是没有落下。水熊虫是地球上已知生命力最强的生物,可以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条件下在外太空存活,在喜马拉雅山脉、温泉、南极和深海中都能生存,号称是地球上唯一杀不死的生物……你要是有水熊虫一半的能力,就能成为米莱市,不,整个非洲大陆最厉害的杀手了。”

陆大牛得意地笑了笑:“徐总,别的事情不敢说,追踪、调查和暗杀,我都在行。别说调查救援队的人员资料了,就是策反埃弗亚最得力的手下巴布鲁也不是问题。”

“策反巴布鲁就先不用了,你先调查清楚救援队人员的资料再说,尤其是何遇、艾慕何、云锦书、何见和吴平生这几个人。”徐图将目光投向远处。远处的大海风平浪静,但乌云在更远的地方翻滚,一场雷雨正在形成之中。

“是。”陆大牛眼睛转动几下,试探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重点调查李不言的资料?”

“李不言虽然是领队,可惜他年纪大了,而且他立场坚定,不容易被拉下水。还是年轻人好,年轻人对生活充满了激情,对未来也满怀期待。”徐图起身上了台阶,准备回屋,“赶紧去办事,越快越好,现在是雨季,随时会有暴风雨。趁他们还不熟悉索苏刚的环境,还没有适应气候,我们想办的事才容易得手。”

上了台阶,徐图又站住,回身看了看乌云的方向,不由笑了:“才来的第一天就来了一场暴风雨,何医生的运气真不好。”

不用徐图强调,何遇现在也知道他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了。一大早就接到了一个刚刚送来的疑似H病毒感染者,经过检测,确实是H病毒感染者。何遇和云锦书作为主治医生,正式接手了病人,负责病人的日常监测和救治工作。

各国救援队前来索苏刚救援,一是为了防止疫情的进一步扩大,二是想借机弄清H病毒的发病机制,研制出相应的药物。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没有国际救援,索苏刚只凭借自己国家的医疗系统,别说研制药物了,连病情的扩散都无法控制。

何遇和云锦书发现真正的挑战是医护人员医护知识的匮乏和医疗设备的简陋,以及严重的人手不足。现状让何遇和云锦书无比着急的同时又无比痛心。在一遍又一遍的讲解之后,他们总算让医护人员理解并接受了规范化操作的流程。

医疗设备的简陋是由索苏刚的国情以及经济实力造成的,何遇一行虽然从国内带来了不少医疗设备,但还是不够用。再加上连基本医护知识都不能熟练掌握的医护人员,医疗效果远远达不到最低要求标准。何遇也知道,索苏刚由于连年内战,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别说上学了,许多人还挣扎在生死之间,文盲比例极高。所以能从中选出一些上过学有一定文化基础的人担任医护人员,对索苏刚这个国家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尽管客观上理解索苏刚的问题,何遇和云锦书一时还是接受不了现实。刚送来的病人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她被送来时已经发了三天的高烧。如果将H病毒的感染期分成四期,女孩现在的情况已经是第四期了,也就是说,除非现在就研制出特效药,否则女孩的死亡率是99%。

何遇要求全员上阵,何见、庄能飞、路愉程、陈小也几名护士各就各位不说,就连夏明远也被他临时调用,可以说,医疗队的所有精英队员全部上阵,只为了一个陌生的感染了H病毒的女孩。

女孩的父亲和哥哥在外面失声痛哭,二人坐在泥泞的地上,不停地比画着什么,语速极快,表情无比悲伤,在悲伤之余,又有无力与命运抗争的无奈。

女孩躺在床上,身体开始抽搐,嘴中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黑色的鲜血,触目惊心。见惯了各种病症的何遇和云锦书对视一眼,还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不安。尽管之前已经看过了许多资料,了解了H病毒发作时的情形,但资料和活生生的现实有着天壤之别。

一瞬间,何遇甚至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挽救女孩的生命。不只是他,云锦书和夏明远都呆立不动,完全被吓傻了。

“轰隆隆……”雷声响起。

“何见,消毒!庄能飞,注射抑制素!”何遇被雷声惊醒过来,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云医生,加大输液剂量。夏医生,为病人止血。”

所有人都醒悟过来,立刻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一小时后。

尽管所有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女孩的生命。虽然女孩被送来时就已经是濒临死亡的状态,但何遇还是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何遇瘫坐在地上半天,直到庄能飞拉了他一把。

“何帅,要下雨了,尸体得赶紧火化。”庄能飞示意何见扶起何遇,何见上前,和庄能飞一左一右扶何遇起来。

何遇的目光有些迷离:“女孩的家人有没有感染H病毒?”

“刚才夏医生做过检测,没有发现感染迹象。”云锦书第一次见到手术失败后的何遇露出挫败的神情。

“所有与女孩接触过的人,有没有一一排查?”何遇又问。

“艾领队已经带维和小队的人和一些医疗队成员去她的村庄了。”云锦书见何遇的身子晃了晃,忙向前扶了他一把,“何医生,你太累了,赶紧休息一下。”

“我没能救活她……”何遇喃喃地说道,“第一例手术就失败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所有人都惊呆了,何医生以前做手术无数,虽说成功率极高,但也有少数失败的例子。他不是神,不可能战无不胜。手术失败有各种原因,他从来不肯承认是他自己的问题,甚至在陆大马的老婆车祸抢救手术失败后都没有产生一丝愧疚,还说身为医生就应该冷静地面对一切。

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遇确实是受到了触动。他所做的手术中仅有的几个失败的例子,要么患者是绝症,手术成功率极低,患者家属却强烈要求做手术并且签了保证书;要么就是患者送来时已经不行了,手术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的必要环节。然而今天,当他面对被H病毒折磨得无比痛苦的女孩却束手无策时,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病毒如同一个在他面前肆意收割生命的恶魔,嘲笑、戏弄他一番之后,从容地带走了女孩。

何遇第一次感觉到了愧疚和不安,还有深深的自责。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如果他医术再高明几分,如果他能弄明白H病毒的致命机制,如果他能找到有效阻止H病毒侵蚀人体细胞的方法……

何遇疲惫地站了起来,推开手术室的门——简陋的手术室和国内医院的手术室无法相比,出了消毒室就是室外了。室外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照亮了天空,何遇木然地来到女孩的父亲和哥哥面前,冲他们无力地摇了摇头。原以为女孩的父亲科菲和哥哥阿卡会指责他的无能,不料二人听了之后先是跪倒在地向天祷告一番,然后却对他千恩万谢。

何遇深感愧对女孩父亲和哥哥:“科菲、阿卡,我并没有做什么,也没能挽救她的生命,你们真的不用谢我。”

又一声惊雷响过,大雨倾盆而下。众人纷纷回到房中躲雨,科菲和阿卡却不肯避雨,说要送女孩最后一程。在他们的信仰里,大雨可以净化死者的灵魂。要是以前,何遇才不会理会死者家属对死者的哀悼。不知为何,今天他不想走,他想陪科菲和阿卡。

“何医生,下雨了。”云锦书见何遇全身瞬间被淋湿,大声喊道,“你怎么不去避雨?”

女孩的尸体被包裹在装尸袋中抬了出来。科菲和阿卡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人间的悲,哪些是天上的泪。

出去排查女孩接触人群的艾慕何正好回来,亲眼目睹了何遇陪科菲和阿卡在雨中送别女孩的一幕。她从车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冲到了何遇的身边,撑开伞,静静地陪着他。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有一个熟悉的场景浮现出来。当时也是下着大雨,她傻傻地站在雨中,望着从她面前被人抬过的尸体,不停地呼唤一个名字:华年。

只是当时她一个人在雨中,没有人为她打伞。而此时此刻,何遇至少还有她做伴。艾慕何侧身看向何遇,雨太大,即使打伞也挡不住肆虐的雨水。何遇的脸上雨水如注,他双唇紧闭,两眼迷离,不知道在他脸上的雨水中有没有泪水?

艾慕何心中忽然想起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谁说何遇只有冷酷没有柔情?他只是太压抑、太爱隐藏自己了。他不是一座冰山,而是一个铁骨铮铮、有血有肉、心中柔情无限的男儿!

庄能飞站在屋檐下,摇头叹息道:“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知道,藏着掖着,总是会失去机会。你看艾警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人家一下车就直奔过去替何帅打伞。何帅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艾警官后发先至,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要是我,立马就被艾警官俘获了。”

“可惜你不是何医生。”云锦书岂能听不出来庄能飞是在说她,气呼呼地说道,“何医生才没有那么肤浅,一把伞就会被感动。”

“云医生,我的女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庄能飞悲天悯人地摇了摇头,“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一点一滴的感动和关怀,哪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山盟海誓?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以为世界是以爱情为中心在转动?幼稚!告诉你,想要打动一个男人,尤其是何帅这样既优秀又自律的男人,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快说,快说庄能飞。”一向沉静的夏明远突然插嘴问道,她饶有兴趣地看向庄能飞,“我才发现,你竟然还是个爱情专家。”

“不敢当,说我是爱情专家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毕竟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人自称爱情专家,那是欺世盗名。”庄能飞回身看向夏明远,“夏医生,何帅本身是一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精益求精的人,他既然严格要求自己,自然也会习惯性地严格要求别人,所以能让他喜欢的女生一定是一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非常认真且非常有原则的女生,并且还得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生。”

“果然是爱情专家,你说得太对了。”夏明远赞许地点了点头,“男人多半喜欢同样性格的女人,这叫性格相近吸引原理。”

“男女之间的爱情是性格互补,不是性格相近。”顾不厌冷不防地发表意见,“告诉你们,真正吸引一个人的做法是——让你成为他的习惯!”

顾不厌所站的地方有点靠外,被淋湿了肩膀,她朝里面挤了挤,挤得何见没有地方了。何见也不说什么,让了让,任由自己的右肩淋在雨中。

顾不厌也不多看何见一眼,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两个性格相似的男女在一开始或许会觉得两人爱好相同,对许多事情的看法也相同,能迅速地走到一起。但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正是因为对许多事情有相同的看法,慢慢地就失去了新鲜感,然后两个人就会渐行渐远,最终分开……”

“一派胡言。”何见是最不愿和人争论也不会当面反驳别人的性格,他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两个人的三观都不同,一开始的新鲜感和刺激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激情很快就消失了。顾医生,你是心理医生,在心理学上比我懂得多。我不懂太多的心理学,但我知道一个道理,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和风细雨往往更加持久。”

顾不厌被何见一顿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我不和你这个外行争论心理学范畴的事情。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果你去追一个女孩,追了一段时间发现她对你若即若离,你不敢肯定她是喜欢你还是考验你,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做?”

“当然是转身离开了。”何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庄能飞抢着说道,“现在是快节奏的时代,谁有那么多耐心去猜一个姑娘的心思?不行就拉倒,反正姑娘多得是。”

“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何见。”顾不厌继续逼问何见。

何见想了一想,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会转身离开。”

“为什么?”

“因为追女生这事儿就像是刮奖,当你刮出第一个‘谢’字的时候,你还有必要把后面的‘谢惠顾’都刮出来吗?”何见笑了笑,“而我属于连第一个‘谢’字都不会去刮的性格。”

“为什么?”顾不厌不解。

“很简单,我是被动的性格,希望有姑娘主动来追我。”何见哈哈一笑,冲了出去,“雨停了,有事情做了。”

大雨过后的院子到处泥泞,有些地方还有积水。腐烂的树枝和树叶泡在积水中容易滋生细菌,所以必须清理干净。

艾慕何收起雨伞,见何遇精神还不太好就劝导他:“别太难过自责了,也不全是你的责任。”

科菲和阿卡已经走了,按照当地风俗,人死之后要入土为安,但感染了H病毒的死者必须火化。他们虽然不是十分情愿,但还是顾全了大局。

何遇抬头看了看天空,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雨过天晴的天空一碧如洗,呈现出一片令人心醉的湛蓝。他的目光落到驻地外面的一棵大树上,树上有一个树屋。

“晚上在树屋看星星,一定很有意思……”何遇话说一半,忽然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去排查感染源和接触人群,进展怎么样?当时情况紧急,忘了一件事情,你们是维和小队,不是医疗队,让你们去排查感染源和接触人群太危险了。”

“就像你是一个懂军事会开枪还会打人的医生一样,我也是一个有一定医学基础知识还会自我保护的战士。”艾慕何甩了甩伞上的雨水,“别以为就你是跨界人才,我也是全才。进展还算顺利,民众都见识过H病毒的可怕,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还有一点,他们对中国人非常友好,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到五星红旗,就会有人冲我们微笑,还有人会用中文问好。”

“来晚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徐图从奔驰AMGG63上面跳下来,一身猎装的他英姿干练。他脚穿雨鞋,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何遇面前,“何医生,昨天比较仓促,捐赠的物资中忘了雨伞,今天我带来了一百把雨伞,希望可以帮上忙。”

何遇和徐图握了握手,目光在他的AMGG63上停留了几秒钟。这款车是他的梦想之车,但价格高达两百多万人民币,是他无法承受的。对徐图过于热情的接近,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徐图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他如此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徐总客气了,一百把雨伞太多了,用不完。”何遇看了看泥泞的地面,“如果徐总真心想帮忙,不如派人硬化一下地面,这样可以有效地改善环境,减少病毒传播的渠道。”

“小事一桩。”徐图注意到了何遇在AMGG63上短暂停留的目光,暗暗一笑,拿出了手机,“你们马上派人过来,带平整工具和大型机械设备,对,就是平整场地。一小时之内到位,到不了你们就都走人。”

收起手机,徐图笑了笑:“见笑了,有时让当地人干活,就得凶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地人干活实在,只要你是真心对他们,他们也一心对你,而且还非常淳朴真挚。”

徐图派来平整场地的足足有20多人,除了工程机械之外,各种工具也是应有尽有,让无数外国医生无比羡慕。徐图倒也大方,索性好人做到底,让人把紧邻中国救援队的几个国家救援队的场地也平整了。

平整场地的队伍以当地人为主,由几名中国人负责指挥。其中有一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躲在人群中,假装低头干活,目光却在何遇的身上扫来扫去。

艾慕何和吴平生在何遇的帮助下,在消毒室一一检查前去排查的维和小队队员和随行医护人员。查完之后,所有人都一切正常,何遇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将红外温度测试仪照向了艾慕何和吴平生。“你们两个还没有检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吴平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体温正常,一切正常。”

吴平生的体温确实正常,何遇又将仪器照向艾慕何。艾慕何躲闪,说道:“不用给我测,我百分百没事。”

仪器却显示艾慕何的体温超出正常值,达到了38℃。何遇吓了一跳:“艾警官,你过来,有必要给你做一个系统的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吴平生更是吓了一跳,挡在了何遇面前,“全身检查没问题,但要让云医生或是夏医生来检查,你一个男的不太方便。”

何遇推开吴平生:“你的思想太不健康了,医生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病人。云医生和夏医生没有和艾警官近距离接触,可以确定没有二次传染的可能,所以只有我来检查才最安全,这也是控制疾病扩散的基本原则。吴警官,现在请你出去。”

“我不出去,我要监督你,防止你乘机偷看艾警官。”吴平生面红耳赤,急得不行,“万一你摸来摸去耍流氓怎么办?”

何遇哭笑不得,懒得再和吴平生理论。艾慕何咳嗽一声,平静地说道:“吴平生,请你出去。”

“我……”

“这是命令!”

吴平生恨恨地瞪了何遇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一晃,又指向了何遇,言外之意是我在盯着你。何遇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关上了房门。

小小的消毒室只剩下何遇和艾慕何两个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艾慕何忽然有了几分紧张。

“会……疼吗?”艾慕何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问道。

“不疼。”何遇拿出针管,回身一看,愣住了,“你躺下做什么?坐着就行了。”

艾慕何红了脸,一下子坐了起来:“坐就坐,谁怕谁!”

何遇一脸的莫名其妙:“算了,既然你都上床了,就别下来了。脱掉上衣。”

艾慕何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头脱了上衣,露出了里面的背心。她红着脸看着背对着自己忙碌的何遇,一咬牙,又脱了背心,只剩下里面的内衣。

何遇回身,一脸惊讶:“你脱这么光干什么?抽个血又用不着,赶紧穿上,多不雅观。”

艾慕何杀死何遇的心都有了,她紧咬嘴唇,心想这个死人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说得好像她想在他面前脱衣服一样,让她的自尊心往哪儿搁?等着,总有一天她要好好地把面子讨回来,让何遇也无地自容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笨嘴拙舌的直男,怪不得找不到女友,活该一辈子单身!艾慕何心中狠狠腹诽了何遇一番,穿上了背心。何遇轻轻擦了擦她的右臂,抽了一管血,然后转身将上衣扔给她:“赶紧穿上!”

艾慕何快要气疯了,何遇一脸嫌弃的样子好像她长得多丑、身材有多见不得人一样,别说欣赏了,似乎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她有那么差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紧绷的小腹和盈盈一握的细腰,还有傲人的双峰及白玉一般的胳膊,哪里不如别人?

瞎子!艾慕何狠狠地瞪了何遇一眼,又在他背后挥了挥胳膊,作势要打他一顿。不料胳膊刚刚扬起,被何遇忽然回头看个正着。

“想打我是不是?”何遇一脸似笑非笑,“想打我没问题,不过得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另外说一句,你的身材可以打59分,皮肤58分,肌肉完美。”

哼,才59分和58分,都不及格,艾慕何更是生气了。何遇不但眼瞎,心也瞎。

不想何遇却又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满分是60分。”

艾慕何瞬间心花怒放,却还是故作矜持,不满地说道:“哪里有60分制的说法?胡闹。”

“在我的世界里就是60分制。”何遇晃动着试管中的血液。

原来他不是一块木头,艾慕何忍住笑,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浅薄,努力克制了情绪:“要是我真感染了H病毒,何医生,你会怎么办?你会救我吗?”

何遇没有说话,正在晃动试管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他转过身来,脸色凝重得如同厚厚的乌云。

艾慕何心中一紧:“啊……真、真的感染了?”

何遇紧绷的表情突然轻松下来,若无其事地将试管放到一边:“没有感染。你安全了。”

“吓死我了。”艾慕何从床上跳了下来,嗔怪地说道,“拜托何医生,以后说话不要在关键的地方停顿,会死人的。”

“你也怕死?”何遇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好像艾慕何不管是感染还是没有感染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一样。不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废话,我又不是小狗,怎么会不怕死?”艾慕何的心被何遇刚才的一举一动弄得七上八下的,恨不得踢他几脚才解恨。

“狗也怕死。”何遇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自然界里有一种不怕死、生命力又极为顽强的生物叫水熊虫。不对,也不是不怕死,是不管是高温还是低温,不管是太空还是深海环境,都杀不死它。”

“这么厉害的生物,太厉害了。”艾慕何吐了吐舌头,忽然意识到自己太随性了,不能让何遇看到她活泼的一面,忙又板起了脸。一看何遇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她,压根就没有看到她俏皮的样子,不由心中又有些失落:“什么时候人能像水熊虫一样厉害,就能征服世界了。对了,刚才的事情别说出去,听到没有?”

最后一句她特别加重了语气,是想暗示何遇她很厉害,要是何遇说出去,她会和他没完。

“什么事情?”何遇回身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一脸奇怪的表情,“你是没感染H病毒,但我觉得你可能太累了,脑子有点不清醒,去休息几小时就好了。”

“你!”艾慕何恨不得飞起一脚将何遇踢出十万八千里。什么人呀,明明看到了她出丑,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瞧他一脸的无辜,好像是她小气在意一样。好,何遇,走着瞧,有你出丑的一天!

艾慕何冷冷地说了一句:“谢谢。”转身推门出去,后面却传来了何遇的咳嗽声,明显有故意和掩饰的意味。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晚上星星肯定特别亮。我有天文望远镜,可惜没有星图……”

艾慕何听出了何遇的暗示和邀请,她本来还在生气不想接话,可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应:“手机上可以下载星图,笨。”

何遇又说:“星图可以下载,可我找不到她的星座。”

艾慕何还想说什么,却被等在门口多时的吴平生一把拉到了一边。何遇在消毒室没有等到艾慕何的回应,愣了一愣,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艾队,艾队,有情况。”吴平生把艾慕何拉到一棵大树下,离正在工作的工人们有十几米远,他压低声音说道,“工人队伍里有一个人行为鬼鬼祟祟的,很可疑。”

艾慕何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心思还在何遇身上,对吴平生的大惊小怪很是不满。她一把甩开吴平生的胳膊:“吴平生,不要什么时候都戴着有色眼镜观察世界,工人队伍里面会有什么可疑人物?你有这功夫不如去帮帮忙。”

“真的,艾队,不骗你。”吴平生一指三个黑人中间的一个中国工人,“就是他,这么热的天气他却捂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和口罩不说,干活的时候眼睛还扫来扫去,不像在平整场地,倒像是在测量地形……”

“你是说穿花格T恤,满脸胡子的那个中国人?”艾慕何生气地推了吴平生一把,“你睁大眼睛看看,他戴的什么帽子和口罩?”

吴平生仔细一看,顿时张大了嘴巴:“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在!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确实戴着帽子和口罩……”

“没空理你。没事找事!”艾慕何扔下吴平生转身走了,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才没心思听吴平生的疑神疑鬼。

在驻地外面大约300米的一个小山坡上,茂密的灌木丛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将后面挡得严严实实。虽然灌木丛在荒野中显得有几分突兀,但在这里却是随处可见的景致,见多了还会让人形成思维惯性,不会多想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灌木丛,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只鸟落在了灌木丛上,它或许是飞累了,想找一个休憩的地方。突然,它停留的灌木仿佛活了过来,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它的双腿。它惊恐万分,用力扇动着翅膀想要飞走,却无济于事。抓住它双腿的手极其有力,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挣脱不了半分。它绝望了,想要发出不甘的哀鸣。不料气息才到脖子,又一只手凭空出现,一下拧断了它的脖子。它的头软软地歪了下来,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被熟悉的灌木丛杀死。

陆大牛将死鸟扔到一边,拿出一只瞄准镜对准了驻地营房。

“不是最佳射击角度,不能保证一枪命中何遇。”陆大牛依然戴着帽子和口罩,裸露在外的双眼眼神犀利,充满杀意,“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才能出手,艾慕何和吴平生都是精英,一枪不中,怕是没机会再开第二枪就得赶紧逃命了。”

他又拿起瞄准镜来回扫视,蓦然,树屋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用右手比画了一下:“树屋是最佳射击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高了,而且离营地太近。射击后,从树屋下来再到逃走,至少需要五秒钟。五秒钟,对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来说实在太长了。”

“算了,只要能干掉何遇,冒险也值得。”陆大牛下定决心,“为了哥,也为了我的大计,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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