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深晚错误地估计了周湳浦的变化,实际上,他应该是除了外貌,甚至是外貌都或多或少变了,而在对待她的态度上却是一点都没有变。
华城每一年都会举办两次高中足球联谊赛。
周湳浦在高二那一年成为校队队长。
应该说是打着学校足球队队长的名义好撩妹吧。
这么说,绝对不是无端揣测,就凭他排除众异死活招了个妹子一起踢这件事,就足够定罪了。
听说了这件事,原本打扮好准备去观战的梁深晚一怒之下将好不容易绾好的头发又拆了。
凌安知退后一步生怕被她的怒气波及:“我说,晚晚,周湳浦和关咲那种关系,咱们就不去掺和了吧,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我偏爱这一枝。”
凌安知咂了咂嘴巴:“其实我觉得洛长白也挺好的,虽说脑袋不比周湳浦灵光,长得也差强人意,但抵不住他家有钱啊。”
梁深晚回看她一眼:“你说得就像是我家稀罕他家那点钱一样。”
“哦……对对对,你比他还有钱。这么看来的话,他还真的一无是处了。”
半个小时后,足球场上华高和市一中之间的预热赛开始了。
周湳浦带队进攻,一开始都挺顺利,在主场开局有利的情况下,华高先进一球。
然而这场比赛,华高在这个进球之后就漏洞百出,在队长的带领下,防守的防不住,进攻的攻不下,周湳浦甚至还恍恍惚惚地往对方球门里踢进了一个球。
“WTF!”观众席上一片哀号,“周湳浦今天吃耗子药了?”
在局面不利于华高的情况下,周湳浦还将场上唯一看起来状态不错的关咲给换了下去。
“我去,这还不如直接把球场向敌方倾斜四十五度。”
“算了算了,这一季华高是没戏了。”
“还以为周湳浦有多厉害。”
“完完整整地继承了国足的衣钵,厉害厉害。”
“给这波伤害加32个666。”
……
中场休息的时候,梁深晚还没注意,关咲就一个箭步飞了上来,一巴掌打翻她怀里抱着的看起来十分做作的爆米花:“给你一秒钟的时间消失。”
爆米花顺着看台往下滚,梁深晚怒气十足地站起来:“凭啥啊,足球场是你家的?再说,你给我一秒钟消失个看看。”
关咲瞅了一眼坐在梁深晚旁边的洛长白:“看得懂吗,你们就来?”
这就不讲道理了,梁深晚护住洛长白:“咋的了,看不懂就不能来了?”
眼瞅着下半场就要开始,关咲换了语气:“那你就闭上你的嘴巴,别让我们在球场上还能看到你笑得后槽牙都要掉出来的样子。”
“在球场还有时间看我,关咲你喜欢我啊?”
“知道为什么吗?”关咲不屑,“因为整个操场上,就你看起来像个二百五的脑残。”
“你神气什么。你不脑残,你不脑残你来踢足球?我们学校差你一个女生?”
“女生咋了?”
“女生不咋了,但你这样就是对对手的不尊重。”
“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胳膊肘站正义。”
“就你?还正义?”关咲轻笑一声,“那有本事你就去声张你的正义去啊。”
梁深晚就看不惯关咲一副牛气冲天的样子,兴许是真的想声张正义,兴许只是一时冲动,总之她真的跳下看台跑到裁判那里将关咲是女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华高那一季的足球联谊赛,终止于那场和市一中的预热赛。
这件事的轰动程度,足以载入不正规足球赛的史册了。
然而始作俑者,从那场比赛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在周湳浦跟前晃荡。
周湳浦习惯晚自习下了最后离开,刚出教室门,就听到楼梯间里传来声响,接着声控灯就亮了。
他勾起嘴角一笑,走到拐角处,果然看到了贴墙而站的梁深晚。
低着头像是等待被批评的幼儿园小朋友。
周湳浦装作没看到一般从她面前经过,却还是在下了两级台阶之后停下来问:“这几天,不在学校?”
梁深晚赶紧回:“在啊。”
“在?”他从下面上来走到她面前,“躲我?”
“没脸见你。”
“没脸?我看你那天笑得挺开心的啊!”
梁深晚急于解释:“我和洛长白不是笑……”
不说洛长白还好,说起他,周湳浦的火气一下子就又上来了:“故意找个人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气我?”
哎!重点是不是搞错了?
梁深晚用力摇头。
“现在来干什么?”
“因为太想你了。”梁深晚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周湳浦凑近她。少年阳光般的气息在她鼻尖蹭了蹭,她紧张得心脏都要跳脱,下意识地闭眼,好像是要等待一场意外的亲昵。然而那人却恶作剧一般地又远离,接着毫无感情的话就从他嘴巴里说了出来:“那你接着想。”
就在她窘迫得想钻地缝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关咲山洪般的嘲笑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就像是在眼前,吓得她浑身冒冷汗,一下子从遥远的过去回到现实。
睁眼,日上三竿。
床头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她坐起来,心想真是倒霉,做个梦都能梦见那个糟心的人,却不曾想更让她糟心的还在后面。
梁深晚去洗漱时通过破旧的窗户望过去,院子里好像有两个人影在晃动,她加快速度,洗完披了外套就跑出去。
太阳照在黄沙上异常刺眼,她眯着眼睛望过去,不望还好,一望,那胸中盛满的醋意就像从破了底的瓦罐往外流,兜都兜不住啊。
站在院子里和周湳浦一起逗四月,乐得差点把嘴笑咧到耳根子的人不是关咲是谁。
真是走到哪儿都有她,不对,应该是有周湳浦的地方就有她,阴魂不散嘛!
“儿子,捡起,过来!”关咲蹲在院子东头,没有穿军装,套了一件白T和一个黑色休闲裤。
周湳浦蹲在院子西头:“儿子,来这里。”
可怜的四月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奔波,但“狗家”一点都不觉得累,谁叫去谁哪儿,一点都不顾及昨天晚上还跟梁深晚有过一段亲密相处的时光,完全把站在门口的梁深晚无视到天际。
“哈哈……”关咲抱着四月的脑袋又是亲又是摸的,那一脸慈母般的笑容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
她笑就算了,关键是周湳浦也跟着笑,亲了她亲过的地方,摸了她摸过的毛。
真是操蛋!
梁深晚清了清嗓子,发出的声音成功引起了两个逗“儿子”的人的注意。
周湳浦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卧槽!梁深晚在心里大骂,老娘看起来有那么丧气吗?
“醒了?”
——能换一句话问吗?不醒是准备让我睡死过去,你俩好远走高飞是吧。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朝关咲望过去:“哟,关医生来了啊。”
关咲丢掉四月,但笑容还挂在脸上:“你不欢迎我?”
“正常人谁会欢迎医生啊!”
“不巧,你还真不是正常人。”
过了那么多年岁,梁深晚早就不是那个轻易就能被人点着火的人,她不怒:“我当然知道我不正常了,正常的怎么会跟你站在一起?”
“梁小姐,只怕是……”
从外面回来的封灼看不下去,就打断她们:“我说,你们要不要吃中饭?”
这个服务站几百年不来人,一来还来了仨。要是都和和气气的还好说,可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得不让封灼怀疑自己地盘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周湳浦冲四月招了招手:“儿子,走。”
“知道地方吗?”封灼问。
“这地方,我比你熟。”他边走边冲封灼挥了挥手。
关咲立马跟上去:“我和你一起。”
封灼一把拉住她:“你就别跟那儿凑热闹了,来帮我添火。”又冲梁深晚示意,“去帮他啊。”
梁深晚心高气傲,帮什么帮,不帮!可留下来跟关咲两个打嘴仗也不见得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她磨磨蹭蹭地跟在周湳浦身后。四月倒是识趣,走几步就停下来等梁深晚,训练过的狗果然不一样,情商都比一般的狗高。
周湳浦原本走得很快,在离服务站一段距离之后他慢了下来,等梁深晚走上来他跟她并着肩。
梁深晚瞅了他一眼,换了干净的T恤,手臂上的伤口经过了包扎处理,很明显这就是关咲来的目的了。
关咲可真是体贴周到。这样看来,周湳浦跟关咲在一起,至少是幸福的,不然,昨天晚上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又无情地拒绝她。
那么,为什么要跟来?有病嘛不是!她甩了甩头,有些后悔。
走上沙丘,周湳浦问:“累了?”
梁深晚摇了摇头。
周湳浦指着前面对她说:“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梁深晚看到了一片高大的仙人掌林。
它们长得比梁深晚还要高,有些简直长成了柱状,在这四下无人的荒漠里纵横肆意地成长,成片成片的,显示着旺盛的生命力。
四月兴奋地朝那边跑,周湳浦叫住它,笑着对梁深晚说:“你不知道,这畜生刚来的时候,一头撞过去,扎了一脸的刺,肿了个把月呢!”
梁深晚没笑,直愣愣地问:“畜生?这不是你跟关咲的儿子?”
“……”周湳浦说,“这里面是有故事的。”
梁深晚先他一步下了沙丘:“谁要听你们的故事。”
四月跟上梁深晚,周湳浦戴了手套走过去,将仙人掌果摘下来装进袋子里。
“这玩意儿能吃?”梁深晚问。
“酿酒。吃也是可以的。”
梁深晚后退一步:“这么艰苦……为的是什么?”
“总要有人来做这件事,不是吗?”
大道理谁不懂,可要实践起来,没有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一般人谁会选择这条路。
梁深晚心里郁闷,但迫于立场不明确,她不好说。
反正,他们也快要分别了。听关咲跟封灼说,她是来接他的。
仙人掌的果实要好几年才能完全成熟,营养丰富,用来泡酒可以加强伤口愈合。当然了,这是封灼说的,周湳浦也不确定是真是假。只不过每次来他都要借故让周湳浦给他带酒过来倒是真的。
梁深晚伸手准备帮他摘,周湳浦阻止了:“有刺。”
“那你给我一只手套。”
“你看着就行了。”
“看你摘仙人掌果实?”
“觉得很无聊?”
“难道不无聊吗?”
他停下来,望着她:“你以前不这样。”
梁深晚索性走远一点,坐了下来:“你不是也变了吗?”
聊天终止了。
四月蹭在梁深晚的膝头,但梁深晚并没有伸手摸它。想到刚在它还在那里讨好关咲,梁深晚就莫名地开始嫌弃四月,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梁深晚望着他手臂上的伤,心里刺挠了一下,走到他面前问:“说吧,那帮人为什么要找我?”
周湳浦先是一愣,继而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说:“他们不是找你的,昨天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当我傻?”梁深晚蹙眉,“你们的行动那么隐秘,身份都不对外公布,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你的行踪还故意来找你?”
“不小心就暴露了呗。”周湳浦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可以回去了。
回程,梁深晚走在周湳浦的前面,沙丘上吹过了一阵风,来时的脚印就消失了,身后只有一串回去的印子,长长浅浅的。
封灼在白杨树下摆了一张折叠桌,上面放着四菜一汤,熏鸡肉、熏鱼肉、腌牛肉和小炒腊猪肉,汤是鸡蛋汤。
“我们这里简陋,梁小姐将就一下。”封灼摆上碗筷,客气了一下。
关咲将米饭放到桌上:“简陋什么啊简陋,全肉宴,军师级别的待遇还想怎么样。”
“那这真是我的荣幸。”梁深晚说。
“不然你以为是你的什么?要不是因为你是梁深晚,你早就……”
周湳浦不悦:“关咲,吃饭。”
这好像是相遇之后,他第一次在她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帮她说话。
从进入这荒蛮之地,梁深晚就没有认认真真地吃过一顿饭,米饭在他们这里像是什么稀缺物种。她端着一晚白米饭扒了一口,味道虽然一般,但好歹是吃上米了。
“不要光吃米。”周湳浦夹了牛肉放到她碗里。
梁深晚还来不及说谢谢,关咲就立马把碗伸到周湳浦面前:“周队,我也要。”
要你个大头鬼你要。梁深晚脸一黑把周湳浦夹给她的肉丢到地上唤了四月。
封灼默默地喝了一口汤,觉得盐味有些淡,于是起身对他们三个说:“我进屋拿点盐去。”
一去不返。
熏鸡肉是干煸的,梁深晚觉得看起来不错,筷子刚伸过去,敌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了。
两人好巧不巧地夹住了同一块。
关咲力气更大一些,笑眯眯地夹起来:“哎呀,封灼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你看这块鸡肉,被他炒得晶莹剔透,想必味道一定相当不错。”
梁深晚瞪了关咲一眼,看那小人得志的样儿!她气鼓鼓只能再扒一口白米饭,却在刚低下头的时候,关咲将鸡肉放进了她的碗里。
“看你那小媳妇样儿。”关咲一改常态地跟她开起了玩笑。
周湳浦喝了一口汤,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关咲跟着放下:“我也饱了。”
吃饱了都滚吧!闹心的人一离开,梁深晚换了舒服的方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关咲和周湳浦站在屋内的窗户里朝外望,四月蹲在他俩脚边。
关咲问:“都清楚了?”
周湳浦回:“嗯。”
“那还让她一个人走?”
“我相信她。”
“那最好不过。”
“你还关心?”
关咲叹了口气:“早就放下了,我又不是你。”
梁深晚将最后一口米扒进嘴里的时候,不远处的沙丘上开来了一辆车,车上还有人将脑袋伸出窗外冲她挥手。
一口米饭憋在嘴巴里忘了吞咽,她立马站起来朝门口退,没两步就撞上了一个人,她回头周湳浦正低着头看她。
“不要怕,我在。”
梁深晚使劲将米饭咽下去,还没缓口气车子便开到了他们眼跟前。
车上的人性急得好像都等不到车子停稳,推开车门一步跨到梁深晚面前,略显激动:“梁小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对于这次的事件,我深表歉意。”
梁深晚连连后退:“等等,你是谁啊?”
他一本正经地介绍自己,像第一次见面:“哦,我叫吕品,这次支教团队的负责人。”
梁深晚眼珠子左右转动,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哦,你啊!”他乡遇故知,算得上是人生四大幸事之一,特别是劫后余生,别有一番滋味,“你怎么找来的?”
吕品解释:“我们第二天到站,发现少了一个人,可能是你去了卧铺从头到尾跟我们联系少,我们大家对你的印象是有,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你行李上贴有我们支教团队的标签,我们就帮你拿走了,到了地方,大家互相提醒才终于把你给想起来。”
梁深晚脑冒黑线:我是有多不显眼!
他接着说:“不过,我们大家都以为你是中途下车逃跑了。”
智商不错!
“直到前天,接到一个信息,说你被劫了,我们才意识到坏了。但又不好立马下定论心想万一是骗我们怎么办……”
周湳浦不耐烦地上前一步:“小伙子,内心活动不需要这么多姿多彩,捡重点说,确认了没有其他事,你就把人领走!”
梁深晚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一沉。至此,她有些相信,周湳浦已经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了。
她已过了死缠烂打的年纪,活到现在,自尊心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了没头没脑的瞎热情。
梁深晚将那天他给她的对讲机还给他:“我留着也没用。”
“当个纪念。”
“我不想纪念你。”
“那最好不过。”周湳浦一脚跨进屋子。
封灼靠在门口吐了一口烟,摇了摇头。
吕品被周湳浦叫去,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
关咲蹲在地上逗四月。
“关咲,”梁深晚始终还是没能忍住,“你和周湳浦……现在是什么关系?”
关咲笑了笑:“你这么关心我们做什么?”
“只是想要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或者一个机会。
重逢的日子里,周湳浦所表现出来的行为让她捉摸不透,好像留有余地,却又无路可走。
关咲亲了一下四月的头:“为彼此流过血,差点送过命的关系。这么说的话,够不够你死心?”
梁深晚一怔,无言以对。都做到这种份上了,他们之间恐怕不已经无法用一个社会属性的关系来定义了。
无论如何,她对周湳浦所有的情感和关咲一比,好像显得既狭隘又渺小。
她不甘心,可又不得不承认。
关咲揉了揉四月的肚子:“四月啊,爸爸妈妈要走喽。”
梁深晚浑身一颤,真恶心!
关咲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气压,抬起头带着挑衅的目光:“你嫉妒?”
梁深晚气势不能输,就算只是嘴硬:“我梁深晚要什么没有,周湳浦也就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起来有模有样,出了这大荒漠,模特鲜肉老干部还不都是随我挑,我嫉妒个毛?你喜欢就好好留着。”
这话似曾相识。
正好出门的周湳浦脸一黑,冲着关咲说:“走!”
关咲丢下四月站起来,幸灾乐祸地冲梁深晚笑了笑。
梁深晚悔得肠子都青了,再次印证关咲这个人是有多险恶。
趁着周湳浦还没上车,她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她害怕,害怕这一别再见无期。
但她无话可说,他们之间用他的话来说,只是救与被救的关系,她早已不是他的女朋友,好像也没有再次追求他的资格。
“周湳浦,好好活着。”良久,她只能说出这句话。
沙漠边缘的这个服务站真的很久没像今天这么热闹了。远处的黄沙在风过之后变了样子,他们之前走过的痕迹早就不见了。
小白杨的叶子在风中翻动,亮白亮白的。周湳浦站在白杨树下,精短的头发贴着头皮,眉眼间英气十足,眼神里除了有一贯的正气,今天再看好像黯然了许多。
他动了动喉结,这是他想说话而不能说的时候会表现出来的一种举动。最后他说:“我会的。”
梁深晚又跟了两步:“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周湳浦拉动车门的手一停,回头戏谑:“到了县城就赶紧回去吧,好好做你的娇小姐,模特鲜肉老干部哪一个不比在这里吃苦潇洒快活。”
梁深晚没有怼回去,眼眶发红,周湳浦在她合眼之前跨上了车,关咲紧随其后。
关咲将她的单反相机和存钱罐从车里递给她,之后车子在砂砾中启动,发出了躁人的声响。梁深晚的心一空,他们的车子就驶出了眼界。
四月在车后追了很久,梁深晚嗓子发硬,鼻头通红,抱着两样东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哭。
关咲开着车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倒车镜里的四月,以及站在四月身后的梁深晚,问:“没跟她解释当年的事情?”
周湳浦看一眼关咲:“你觉得,我会吗?”
关咲撇嘴一笑:“谢了。”
周湳浦摇了摇头,关咲又说:“其实你解释也没关系,都那么久,我不在乎了。再说你的调离不是马上就要下来了吗?”
周湳浦单手支着车窗:“我让给左引了。”
“疯了吗?”关咲暴脾气来了,“他把自己的机会废掉了,你还给他擦屁股?”
他轻笑:“他有老婆孩子,比我更需要。再说,你不是也还在?”
“我们不一样,你打算让梁深晚那个傻蛋一直等着?”
“这一次,不会让她再等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等过去了。”
周湳浦叹了口气:“像我们这种人,连明天还能不能活着都保证不了,我让她等什么?”
关咲将目光从倒车镜那里收回来:“她还是傻。”
周湳浦垂眼,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又抬头看了一眼倒车镜,已经看不到身后的服务站了。
梁深晚坐上了吕品开来的车,封灼跟她挥手再见,四月卧在封灼的脚边一动不动。
吕品下了沙丘八卦:“开车先走的男人,和你什么关系啊?”
梁深晚靠在车窗上:“上辈子,是我的债主。”
“怎么这么说?”
“因为这辈子不管被他做什么,我都无可救药地喜欢他。”她无力地回。
吕品撇了撇嘴:“我有异议,那个男人挺关心你的。”
“他关心整个人类。”
吕品被她逗笑了:“再有一百公里,我们就到了,在此期间,你最后考虑考虑,要不要留下来。”
他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
那个男人警告他,梁深晚留下来支教可以,但要是敢对她动一点歪心思,他叫他试试看,他让他好自为之。
吕品看了一眼梁深晚无声咧嘴一笑,妈的,把老子想成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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