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祠堂在村中央,是王家的祠堂。一般村子里有大型活动或者祭祀的时候,都会开启祠堂祭祖,而我,从来没有机会踏进去过。却没想到会在这么个乌漆墨黑的夜晚,跟着张哈子闯进来了。
祠堂的门是古木大树做的,张哈子冲上前去踹了好几脚,除了发出几声闷响以外,我没看到那大门哪怕轻微的动一下。反倒是张哈子自己捂着脚揉了半天。
张哈子对我讲,你们这村子啷个就不按常理出牌撒,你没看电影里面滴祠堂,哪个门不是一脚滴事?如果一脚不行,那就两脚,绝壁倒了。你看这门,前前后后我都快二十脚老,一点反应都不给,是不是哈到(欺负)我一个外地人?
我看了一眼祠堂的大门,最少有我两个高,更何况门上还有一把大锁,我讲,张哈子,我觉得真不是哈到你一个外地人,按到你这种踹法,我估计就是个本地人也踹不开。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又往回退几步看了看祠堂的大门,估计是考虑到他的脚可能真的扛不过大门,所以摇了摇头,然后问我,啷个办?
我想了想,然后问他,电影里面的英叔不是都会飞迈,啷个高的墙,一跳就过去了,所以,你会飞不?
张哈子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到我,然后叹息一声讲,你没得事哈是找个女娃娃耍到起,少看点儿电视。不过就你这个智商,我估计也找不到女娃娃老。
讲完之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很失望的表情从我面前经过,然后走到祠堂大门口,放下他背上的背包,开始从里面捣鼓东西出来。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的背包在之前被王二狗的手纠缠的时候已经弄掉了。也不知道张哈子会不会骂我,反正我是没打算把背包弄掉这件事给他讲。
我看到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瓷碗,瓷碗里面装了一些冷饭,他把瓷碗整个倒扣着放在祠堂大门前,然后又取出一两个小酒杯,这种酒杯在我们这边是给死人祭祀时候斟酒用的。他把两个酒杯放在那个倒扣着的瓷碗两边,一边一个,是正立着放的。
随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带木塞的竹筒,打开木塞,往酒杯里面各倒了七分满的酒。都说倒茶倒七分,倒酒要倒十分,可是他却只倒了七分满。我指了指酒杯提醒他一下,他却对我讲,你晓得个卵,现在下面滴生活过得那么好,基本上人人有车,万一酒倒多了醉驾,出了事哪个负责?
后来我才晓得,人给鬼敬酒,不能敬满杯。因为人怕鬼七分,鬼怕人十分。你若是给他敬酒倒了满杯,他会以为你怕他,然后会缠着你。当然了,这都是后来张哈子无意中透露给我的。
张哈子倒完酒之后,又从包里取出一双筷子,放在倒扣瓷碗底部,筷尾朝外,筷头朝祠堂。然后拿出一些纸钱,没见他用打火机,手腕只是一抖,纸钱就燃了,他手拿着纸钱在瓷碗周围绕了三个圈,然后扔掉纸钱,从包里取出一颗鸡蛋,递到我面前问我,你饿不饿?
这都么子时候了,你还记到吃东西?!
我几乎是咬着牙齿讲,我不饿。
他讲,哦,正好,我也就一颗鸡蛋,你不吃我吃。
讲完之后,他就真的在地面上磕了几下,然后开始认认真真的剥起蛋壳来。
我一开始还真的以为他是饿了要吃鸡蛋,但是我看到他剥蛋壳时候的神情,我就晓得,事情没得那么简单。
他剥蛋壳的时候,仅仅只用手指甲去剥,手指指腹一点都没有挨着鸡蛋。我想,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他一边剥蛋壳一边在嘴里念叨,进庙烧香,遇殿拜佛,晚辈后生张破虏初来贵地,救人要紧,一些礼数不周,有么子得罪滴地方哈请多多体谅,同意我张哈子进祠堂滴,就收了这颗鸡蛋。
这话讲完的时候,他手里的鸡蛋也刚好剥完。然后他把鸡蛋放在那双筷子上。按照道理来讲,筷子尾部大,头部小,鸡蛋放上去肯定是会往头部那边走。但是张哈子的鸡蛋放上去之后,竟然往外滚了出来。
就在鸡蛋要滚出筷子的时候,张哈子手一挥,一片青黄相交的竹叶出现在筷子尾部,拦住了鸡蛋的去路。张哈子继续讲,扣一碗饭,倒两杯酒,给面子滴喊你一声朋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滴,莫给脸不要脸。
没想到张哈子这话一讲完,那颗鸡蛋嗖的一声就向祠堂里面滚了过去,从大门底下的门缝中滚进了祠堂里面。两边的两个杯子,里面的酒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凭空消失了!在酒水全被消失的时候,两个酒杯和瓷碗竟然“啪”的一声,全部碎掉了,而且瓷碗下面的饭,也全部不见了,只剩下一堆碎片。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哈给我闹脾气,也是小爷我今天没得空,有空滴话,踹死你丫的。
讲完之后,张哈子站起来,拿起篾刀,挥手一刀就把大门上的那把大锁给劈烂了。
“嘎~~”
张哈子伸手推门,两扇大门应声打开。一股古朴的气息迎面扑来。
我特地低头看了一下大门后面的地面,并没有在地上找到那颗鸡蛋。我是第一次进入祠堂,不得不四周看了一下,进门之后是一个大院子,应该是用来全村进行大型活动时候坐人的地方,正对着我的,是一个堂屋,堂屋上面摆满了灵位,密密麻麻,仿佛是岁月都在这里沉淀。可是也阴气森森,如果不是张哈子在这里,我肯定是不会进来的。
进门之后,张哈子提着背包就急急忙忙跪到在堂屋里面,动作麻利的从背包里面取出七个用竹子编成的小船放在一边,然后他烧了一些纸钱,并且招呼我过去,把一堆纸钱塞到我怀里讲,你一张一张烧,莫让火灭老。我没喊你停,你就一直烧。
我点头答应,一边烧纸钱一边看他把竹船在祠堂里面摆好。这些竹船把我围成了半个圈,朝着堂屋外头开了一个口。在口子的前面,张哈子又拿出一个小竹篮,放在我的正前面。我看了看,觉得这些竹船和竹篮围成的图形有点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这不就是北斗七星和北极星的图形么?
然后张哈子的动作越来越快,他从背包里面取出三四节半米长大腿粗的春竹,篾刀在他手里就好像是自己长了眼睛一样,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几乎是一气呵成,没多久一个人性的竹子骨架就出现在我面前。他并没有因此停下,而是继续上面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的编制出一个接一个的竹人骨架。
我正在惊叹张哈子这么手艺的时候,张哈子突然停下来,眯着眼睛四周看了看,然后皱着眉头问我,瓜娃子,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人在偷看我们?
我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后背一阵发凉。这让我想到当时在陈泥匠的院子里,就有过那样的感受。但是这一次,我并没有感觉到。我讲,没有,你是不是想多了?
张哈子讲,不是,肯定是有人在看我们,我感觉得到。
他讲完这句话,居然就停下来了手中的活,然后眯着眼睛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之后又在堂屋里走了一圈,东张西望,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问他,发现了么子?
他讲,不是人,也不是鬼。不晓得是个么子东西。但是他肯定哈到。
我讲,你莫黑我,我胆子小。
他摇头讲,没黑你,肯定哈到这里,我感觉得到。就是不晓得他为么子没动手——喂喂喂,火火火,莫熄老。要是熄老,我把你烧老。
剩下的时间,张哈子一边制作竹人骨架,一边眯着一双眼睛四周滴溜溜的看。他果然还是相信这里有东西在看我们。
不过我也发现,张哈子也达到了那种不用眼睛去看,就能做出骨架的本事,和陈先生讲不用眼睛就能做出一双鞋子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匠人里面的高手。
等张哈子喊我停下来的时候,我前后数了数他制作的骨架竹人,一共三十个,前后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陈先生讲过,制作阴鞋需要在晚上,不能见光,就算是见光,也只能见月光。我看了一眼天,本来没抱希望可以看见月亮,因为从进来到现在,就一直没看见过月亮。但是,我抬头的瞬间,我居然看到了月亮。而且,这颗月亮似乎和平时不大一样。它比以前的任何一颗月亮都要大!
最关键的是,我清晰的看见,那颗巨轮明月的一角,开始变成红色。
我问张哈子,你看哈那颗月亮,是不是有点儿不正常。
张哈子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开口就骂,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我就讲有东西看我,原来是这个东西。
我问他这是么子东西,他讲,这叫做地煞冲月,等到月亮全部变成红色,我们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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