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子桑绾的伤势渐渐痊愈,商墨羽和周家公子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了,直到出嫁前夕,商墨羽三个月的禁闭思过之日才过去,结果她刚刚能走出房门就跟宋含旖闹上了。
“帝君为什么要将我赐婚给那个周承恩!他一个无所作为的浪荡公子,他爹还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凭什么娶我!我不嫁!”
此前圣旨送来的时候,商墨羽已经被商烬关进了房门,宋含旖知道她一定不会满意这门婚事,所以将此事暂时瞒了下来,一直等到三个月过去才告诉她,谁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这般不能接受。
宋含旖只能苦口婆心道:“墨儿,母妃知道你不乐意,但这已经是帝君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你要知道,此番你犯的错绝不是能如此轻易揭过的,那子桑绾和商迟是什么人,他们岂会善罢甘休,不过是帝君一力压了下来,这一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又何苦还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见最疼自己的母妃这回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了,商墨羽立刻红了眼:“母妃,您就不能再去跟帝君说说,墨儿不嫁,墨儿不想嫁给周承恩,他母亲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又是个浪荡公子,墨儿嫁给他是不会幸福的。”
宋含旖被她这副模样引得心口发疼,可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若是此番还胆敢忤逆帝君,定然得不到好果子吃,她得替整个端王府考虑,就只能牺牲自己的女儿,她别无选择!
“墨儿,你相信母妃,你是端王府的长姑娘,那周承恩以往再怎么混账,娶了你他也绝不敢再出去沾花惹草,他那母亲更是个势利小人,你的身份如此尊贵,她只会捧着你宠着你,绝不敢惹你不痛快。”
这话她也是说得实打实的,若对方是方显贵,反而不一定会将她女儿放在眼里,但对方是个什么也没有,将来还得靠着端王府往上走的,就绝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更不敢拿气给墨儿受。
商墨羽还是不太乐意,哽咽着抹眼泪:“可是墨儿不想嫁,墨儿不喜欢那个周承恩,母妃您跟父亲说说,让他去求求帝君,给墨儿换一桩婚事好不好?换谁都可以,墨儿真的不想嫁周承恩。”
宋含旖无奈叹了口气,抬手用锦帕擦拭商墨羽脸上的泪,柔声道:“墨儿,母妃知道你有千般不愿,可你也得体谅爹娘的万分无奈,帝君这回是铁了心的,他早就想给你找一门婚事,只是母妃之前找的你都不满意,母妃也一直找借口回绝,此番你犯了错,咱们没有立场再去拒绝,这算是对你的惩戒,你可明白?”
商墨羽猛摇头:“墨儿不明白!墨儿分明没有错,我不过是先发制人保护自己而已,我何错之有?是那子桑绾招惹我在先,我不过是自保罢了,我怎么就错了?”
见她如此不听劝,宋含旖眼中划过烦躁,语气也急了几分:“你到现在还不知错!若不是你私自在宫门口去劫她的马车,派人刺杀她,你哥哥也不至于为了你被流放北荒,这次也是,若不是你惹出这一桩事来,咱们端王府会这么被动,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吗?!”
听她这么说,商墨羽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母妃,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当初的哪一桩事我不是与你商量好的?就连人手都是您派给我的,现在您竟然怪到我一个人头上来!”
宋含旖瞥开眼,不想再看她:“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你就认命嫁了吧,稍后我会命人送凤冠霞帔过来,你且试试合不合身,明日就等着出嫁吧!”
说罢,她索性直接站起身出了屋子。
独留商墨羽一个人难以相信地坐在原地,她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宋含旖的背影,眼中的荒唐几乎要溢出来。
半个时辰后,底下人依照吩咐送来凤冠霞帔,商墨羽一瞧见那一身喜服就来气,直接抬手将木匣子掀翻了去。
那下人半句话不敢多说,将喜服捡起来仔细打理干净放在一旁,然后退出去。
在房中生了半日的闷气,商墨羽坐不住了,起身找去了林清芷的院子。
彼时,林清芷心情极好地在绣架跟前忙活,商墨羽一进门就哭起来:“嫂嫂,你一定要给墨儿做主,墨儿不想嫁给周承恩,你帮墨儿想想法子吧!”
闻声,林清芷从容不迫地抬起头来,将手中的绣针交给一旁的木莲,站起身迎上去,温温和和问:“墨儿这是怎么了?”
商墨羽顿时哭得更凶了:“帝君要把我赐婚给周承恩,可那周承恩不是个好东西,他娘更是个难想与的,墨儿不想嫁给他,母妃不帮我,嫂嫂你一定要帮帮我!”
林清芷牵着她到桌边落座,温声细语道:“此事我听说了,圣旨都下来三个月了,这个时候拒绝只怕不容易。”
听她这么说,商墨羽眼中泛起绝望:“嫂嫂也没有办法了吗?”
林清芷无奈道:“圣意难违,帝君圣旨已下,断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你明日定是要出嫁的。”
商墨羽垂下眼睫,也不哭闹了,整个人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林清芷宽慰道:“墨儿,你此次行事确实冲动了些,但幸亏没有闹出人命来,若不然事情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罢休,帝君将你嫁给周家,已是法外开恩了,你不可再惹帝君不快。”
说着,她温柔地揉了揉商墨羽的发:“其实嫁给周承恩也不全然都是坏处,至少周家并非名门世家,在你跟前他们不敢造次,你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帝君大抵也是这般考虑的,你嫁过去了好好过日子,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可怕。”
她这般温和体谅的语气,又和母妃的意思差不多,商墨羽心头那点排斥总算少了许多。
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问:“嫂嫂,那日子桑绾说,你与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害我,你真的是在害我吗?”
这些日子她总是睡不好觉,一是生气帝君惩罚自己,二是在左思右想子桑绾那番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问清楚比较好。
闻言,林清芷轻笑起来:“她说的话你也信,那个时候她为了拖延时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我若是想害你,又何必如此麻烦,你跟我就在一个屋檐下,我直接下手不是更方便吗?更何况,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害你?”
她如此轻快,商墨羽倒是对自己的猜测不那么确定了,声音也变小了许多:“因为我坏了你的大事,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不过子桑绾在宫里推我下水,帝君还护着她,所以想给她吃个教训,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林清芷眼中笑意不改,反而愈加温柔地看着她:“墨儿,你想太多了,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的利益是绑在一处的,我害你没有任何好处,即使你做错了那一件事,但也不是不可原谅的,我知你是无心之过,并未放在心上,你别想太多了。”
见她不似说假话,商墨羽心头稍安,语气也轻松了许多:“那就好,嫂嫂不怪我就好,那子桑绾就是爱挑拨离间!我才不信她!”
林清芷道:“过去的那些事就别去想了,安心回去待嫁,明日之后,墨儿也要为人妻了,嫂嫂为你高兴。”
她这么一说,商墨羽反倒害羞上了:“嫂嫂说得哪里话,嫁了人我还是你的妹妹。”
解开了心结,没多会儿商墨羽便开开心心回去准备待嫁了,林清芷站起身目送她离开,眼中的温柔一点点被冰凉所取代。
木莲将绣针插在绣架一角,走上前来,“娘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林清芷眼中泛着寒,声音也冰冷如霜:“既然鱼儿已经如愿上钩上岸,接下来,自然是要斩断鱼线,任其自生自灭了!”
木莲眼中划过了然,微微颔首:“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
次日,太子府长姑娘和周家公子的大婚热热闹闹地举行,哪怕百姓们对商墨羽诸多不喜,周家公子的风评也不好,但好歹是大喜的日子,大街上还是挤满了人,眼瞧着周家公子一身喜袍骑在马背上,身后跟着迎亲的花轿,面对众人的祝福,他面带喜色地拱手道谢。
这般人模人样的作态,倒是丝毫看不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子桑绾带着阿榆在街上凑热闹,跟着星阑和清越,以及厚着脸皮非要跟来的穆垂棠,挤在人群里眼瞧着迎亲队伍入了内城,没多久功夫,又原路返回,只是去时花轿空空如也,来时里面多了个凤冠霞帔的新嫁娘。
周围的百姓对着迎亲队伍议论纷纷。
“说起来,这长姑娘和周家小公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一个嚣张跋扈蛮横无理,一个斯文败类,倒真是不辱没了这场大婚,哈哈哈!”
“可不是嘛!咱们帝君还真是英明,把这俩人凑成一起,也不知道周家还有没有安稳日子过。”
“瞧你说的,人家周家可不这么觉得,那周夫人还以为是天降馅饼砸中了他们,就要靠着端王府走大运了,这几日忙里忙外把周家宅子好一阵折腾,把那位长姑娘看得比眼珠子还贵重,说不得嫁过去还是当初的风光!”
“哈哈哈,李兄此言甚是有理,那周夫人眼界比门缝还宅,除了显贵什么也看不进眼里,那长姑娘的名声她是半点不在乎,至于那周公子,说不得跟他娘是一个德行,瞧瞧他迎亲的那架势,也不知道对这门婚事有多满意,将来的日子说不得就是浪子回头,夫妻俩蜜里调油了!”
随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周围的谈论声越来越肆无忌惮,周围听见的人都纷纷参与进去,对此婚事津津乐道,当然,听那语气就知道多是幸灾乐祸的。
子桑绾拉着阿榆远离了那些声音,也没继续去周府参宴,反正她跟商墨羽立场不和众所周知,商迟和太子府的关系也僵到冰点,不去也无所谓。
几人逆着人群队伍往回走,一直回了盛卿侯府。
让星阑带着阿榆跟着去穆垂棠的院子玩了,子桑绾才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清越应道:“夫人放心,都准备好了,断不会惹人怀疑。”
子桑绾轻笑起来:“怀疑不怀疑都不重要,凡事只要掀起一点风声,自有其他爱看好戏的人推波助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倒是不必在乎那点火源到底从何而起。”
清越听懂了她言外之意,一时又有些担忧:“可端王府和帝君那边,若是端王妃求到帝君跟前去如何是好?”
子桑绾笑意不改,眼中泛着些微波澜,煞是夺目:“掌中鱼,再怎么折腾也跳不出手掌心,端王妃对付后院那帮女人确实有手段,但是这么多年看来,也不是能掀得起大风浪来的人,当年能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子妃,想来也只是借着宋家姑娘的身份,当年我还对她颇有忌惮多番防备,如今看来,倒是我高看她了!”
说着,她眼中划过凌厉:“更何况,要收拾她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林清芷设计商墨羽,想让我料理了商墨羽,眼下我如她所愿,她又焉能高枕无忧?”
清越心中一惊:“您的意思是?”
子桑绾轻笑一声:“当日是因为端王公然在宫门外拦商迟的路,商迟才在第一时间找上了端王府的门,这不是巧合,端王虽没什么大本事,过了这么久也应当回味过来自己是被利用了,他会找上林清芷,而林清芷要想继续在端王府站稳脚跟,唯一的办法,便是彻底拔掉端王妃和宋家大房对端王府的助益,如此一来,端王府就只能依靠林府一方势力,到那个时候,即使商墨羽发生了什么,端王府又怎么管得过来呢?”
一旦端王妃彻底倒台,端王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地位,又怎会去得罪林清芷,而去顾着商墨羽呢?
“至于帝君那边,林清芷送他压倒宋家大房那么大一份大礼,他怎还会去计较这么一点小事呢?”
这也是她在知道林清芷利用自己的情况下,还将计就计被她利用的原因。
说直接点,她在利用自己,自己又何曾不是在利用她呢?
有她出手对付商墨羽背后的诸多麻烦,她岂不是落得一身清闲?
何况,无论怎么说,宋太尉也是呦呦的祖父,当年商迟还是跟着宋太尉出征,后来立了功得宋太尉力荐,宋太尉那般人物,打心底里她是不愿意去做什么的,但情势所逼,她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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