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颖、裴淑英、柳如眉对于杨集纳妾,毫无反应。在她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理当如此之事,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以前杨集膝下无子时,急得卫王系将官抓耳挠腮,资历老的人就差没指责她为祸府妖妃、妒妇了。
在杨集的属官幕僚看来,早生王子、多生王子才是卫王系长久传承的正道。杨集虽然年少,但是没有儿子,就会导致派系不稳、人心不定。杨集迟迟不肯接纳妾,是不是王妃恃宠而骄、从中作梗、萧家教育无方?
现在有两个儿子了,柳如眉也将生产,可是婴孩的夭折率实在太高了,这三个孩子不见得活得到成年;所以大家还是觉得不够、不保险,认为还要拼命的生。
对此,她们也没辙;就算她们再能生,那也是两年三个,除开女儿、或许的夭折之外,剩下的儿子还是不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杨集多纳几个小妾,然而杨集虽然被称为纨绔之王,被人形容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可他偏偏在女色这方面极为克制,迄今为止,就只有三妻。
这年代,就连上不台面的地方豪强、大商贾都是三妻四妾、侍妾众多;达官显贵更是妻妾成群,身边美女如云。可杨集这样一个大权在握的大王,竟然只有三个妻;这也导致王府的状况显得很“不正常”,不仅让她们在贵妇圈没面子、饱受指指点点,还担着巨大的舆论压力。
萧颖作为正妻,压力无疑是最大的人,天可怜见,丈夫终于开窍了、终于愿意纳妾了,而且纳的还是知根知底的张出尘、不是外面的小妖精,于是便高高兴兴的准备了。
纳妾不同于娶妻,理论上只需正妻点头即可,甚至连仪式都不用。不过张出尘朱雀卫的首领,跟随杨集四五年的时间里,立下不少功勋,同时,她还是杨集夫子公孙桓的继女,自然不能毫无仪式。
但是萧颖等人安排的仪式比较正式、郑重,也使杨集纳妾的消息不胫而走,开始在京城权贵圈传开。由于杨集今时的地位,容不得任何人忽视,所以王府虽然没有请客,可是一些官员、将领也当成头等大事来看待。
皇族国戚、卫王系、朝堂重臣都送不少奇珍异宝;其他官员本来或许是不想送的,可是当他们见到这么人都送了,也只好随波逐流;如此又带动了很多人,最后即便是巴不得杨集早死的元家,也送了重礼。
大家都送礼了,王府这边当然也不能不表示,虽然没有举办盛大宴会、事先更没有广派帖子;可是事后,还是得按着礼薄上的名字,挨家挨户给送礼的人送帖子,请他们来吃饭。至于来不来,那便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之所以如此麻烦,便是人情社会的“礼”字在作怪。
温润如玉、中正平和、尊老爱幼等所有美好行为,都在“礼”的范畴之内,所以“礼”是社会基础、秩序之维系,包括了世间最美好品德。不懂“礼”者,贱民也;以“礼仪”传家者,则为士族、为世家。
一个社会、一个家庭上下之所以有序、尊卑贵贱之所以区分,也离不开“礼”。作为社会中的一员,每个人都会自觉的遵守刻在民族灵魂上的“礼”,杨集也是如此,更没有觉得这些美好品质不好。只是如此一来,王府又喧嚣了几天。
然而纳妾之喜还没有消停下去,柳如眉腹中孩儿降生了。母子平安固然可喜,但是令杨集遗憾的是,又是一个大胖小子,不是他所期盼的闺女。而老三的大名不出意料的叫杨昌,Ru名则就是土里土气的三宝。
老三的降生,又让王府热闹了起来。
一些送礼的,甚至还没吃上杨家饭,又得另外送一份,毕竟纳妾时,人家不请你、你都送了,现在堂堂正正的请了,你不仅仅要送、还给送得更重一些。
这天朝会结束,杨集拒绝了苏威、裴矩、萧琮去议事堂喝茶等人的邀请,径自返回家中。
他了解苏威、裴矩、萧琮等人的用意。现在,大隋英烈祠、骁果军这两个重大的政治“项目”已经“立项”,不管是入驻大隋英烈祠人选、还是骁果军将领的拟定,关陇贵族集团在军中的实力、威望都会受到遏制和打压。而获利一方,除了有权兼管骁果军的兵部之外,便是苏威、裴矩、萧琮等士族了。
只不过杨集却不想与他们在官面上走得太近:一是入驻大隋英烈祠的人选有限,不管选谁都会引起其他人不满;选了以后,又会因为排位的问题,令地位低的人家不满,所以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之事;而这些相国个个是人精,若他贸然插手,他们定能以肢体语言、暗示等方式,将这口锅甩到他身上。
二是他和相国们关系极好,杨雄、杨达是同族,苏威、裴矩、萧琮亲戚;长孙炽是长孙晟的兄长,现在也成了他的亲家,唯独不是亲戚的高颎,又和他关系极好,一算下来,他便和李渊一样,成了几大势力可以用来妥协的利益共同点。如果他在官面上和这些人走得太近,杨广难免认为他在私下和相国们达成了某些龌龊,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接下来便是以为相国们奉他为“主”了。
所以该小心避讳的,还是小心避讳一些为妙。
回到后院洗漱一番,换上了一套宽松舒适的家居常服,便跑去主宅偏堂看儿子。
萧颖和裴淑英、张出尘坐在靠窗长案前统计着什么,秋水、秋月、新月、眉月、晨风、朝露也在一旁帮忙;坐月子的柳如眉许是觉得无聊,也跑了出来,半卧在一张睡榻上,老三就在她的身边。而老大、老二并排放在她身边的一张大睡榻上,好像是由她负责看管似的。
见到杨集入内,众女只是微笑着打招呼,并没有说话,似是担心睡着的孩子们醒来。
杨集默默的点头,便向孩子们走去,此时老大、老二已经长开了,吹弹可破的脸蛋、稀疏的头发,以及脸上浅浅茸毛,都充满了婴儿盎然的生机。
或许感受到周围的异样,明显强壮一些的老大杨昊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直直的与杨集对视半晌,然后咧开嘴儿笑了起来,“gue”、“gue”的吐口水,好像是觉得自己完成了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短小四肢一个劲挥动,不时的打在身上被褥,与此同时,嘴巴还在“gue、gue”的玩口水,兴奋之极。
看着儿子可爱的模样,感受到他因为自己到来而表现出来的喜悦,杨集一颗心都快融化了,赶紧俯身将老大抱了起来,唯恐他惊醒睡得正香的老二杨明。
可杨明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被老大抓走小被子的时候,他在睡梦中下意识的挥舞了一下小手,啧啧小嘴儿,继续呼呼大睡。
萧颖、裴淑英、张出尘站起身来,看到杨集抱着孩子走到柳如眉身边凳子坐下,萧颖拿起一杯茶杯替他斟上茶水,轻声说道:“郎君先喝口茶,我让侍女安排饭菜。”
“好!”杨集应了一声,见皮肤红红的老三睡得正香,目光便凝注在柳如眉苍白憔悴的面容,又见她旁边放着一本账本,责备道:“你的身子刚刚缓过来,受不得风,既不要多多走动,更不要多费神,一切都已身体为重。”
柳如眉解释道:“公子,我没有那么弱,恢复也快。”
柳如眉这话倒是真的。她是武人,身体底子比很多男人都好;生子前半个时辰,还在前殿和萧颖、裴淑英一起宴客,直接她自己感觉像要生了,这才跑去产房;而生孩子所用时间,同样少无法想象,给人的感觉就是产房还没有准备充足,她就把给孩子生下来了。
独孤敏当初见到柳如眉屁/股大,觉得她能生,这才让她当杨集的洞房老师,以她生孩子的过程来看,屁/股大、能生的论调,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柳如眉比起萧颖、裴淑英,还有另外一个大优势,那就是她生下孩子以后,贼能吃。
这也是穷孩子和娇贵孩子的区别,萧颖、裴淑英羡慕不来,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如果柳如眉有她们那么好的娘家,能当可怜的歌姬和杀手?
“但也要注意、小心,免得后悔来不及。”杨集吩咐道。
柳如眉乖巧的“嗯”一声,心中幸福甜蜜之极。
杨集点了点头,不再叮嘱她了,而是用自己的小胡子去逗弄老大,老大许是痒了,手中俱张的敲打着他的老子,嘴巴“gue、gue”的把口水吐着。
见杨集和儿子玩得不亦乐乎,萧颖心中又是幸福,又是无奈,丈夫和儿子玩耍当然好,可他儿子每次和他玩了一会儿功夫,总是嗷嗷大哭,只要一个哭泣,另外两个也会嗷嗷叫。她生怕老大被弄哭、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老二、老三,上前就把儿子给夺走了,交给了一名Ru母,让她把儿子抱走。
杨集被抢习惯了,倒也不恼;转过头去骚扰睡着了的老二,不料萧颖又把老二抱起,交给了另一名Ru母。
“阿颖,你这就过分了啊!”杨集悻悻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萧颖没理他,给他添上茶汤后,自案几上拿过一本统计好的账簿,秀眸放光的兴奋道:“出尘入门,郎君可知收了多少彩礼?”
杨集愕然道:“多少?”
他们家有的是钱,可是钱财收支方面却分得十分清楚,先是分为“公款和私款”两大板块;公款主要用在日常用度、人员开支、抚恤家奴和亲兵孤寡、逢年过节赏赐下人等方面。而私款主要是用在自家人身上、以及逢年赶礼等方面,这一块主要是由萧颖这个王妃掌管、支配。
可是私款内部,又会按照杨集的女人分为几个板块。收入这方面都有固定的“俸禄”;而彩礼这方面,帝后赏赐的不能转送之物、客人送的稀罕之物必须交到萧颖管理的杨集的私人宝库;余者统计成册后,由萧颖、裴淑英等人各自保管;像这次纳张出尘为妾,所收到的彩礼礼金,一律交给张出尘保管和支配。
儿子们收到的礼金,也由萧颖统一保管,但是她也不能花孩子的钱,而且他们的亲娘,也有一本账本;儿子每收到一笔钱,都分别记在嫡母、生母的账本上。
在还礼方面,由于亲戚是大家的,所以还礼用到的钱财、物品,由萧颖掌管的“私家府库”出。
王府此法,或许不当、有缺陷;可是比起九成九的世家门阀都要合理。其他门阀,日常的一钱一粮都由嫡系发放,全额发放是仁义、克扣是正常。如果遇到更加不好说话的,庶支连吃饭都成问题,彩礼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至于给娘家还礼什么,只能从自己的嫁妆里拿。
萧颖对杨集的诧异恍若未见,兀自兴致勃勃的扬了扬账簿,说道:“详细的数目暂时还无法统计,不过朝中文武几乎来了九成九,天下各处州刺史大半也送来贺礼。郎君,只是这一次喜宴,便抵得上所有农庄一年产出总和,出尘赚大了!”
“三宝更了不起,他这回收到的,至少是出尘的三倍。”
“至于吗你?”杨集闻言无语,兴致缺缺的说道:“咱家现在钱财如粪土,你得有多财迷,才因为一些钱财兴奋成这样子?”
姑且不说独孤敏的产业,杨集本人也是一个赚钱能手,他每打一场仗,都是大赚特赚,而他的长期项目则是丝路联盟,军火贸易。
此外,他还有开矿权、铸钱权;只要他想,便能造出无数钱币。
萧颖吃吃笑道:“谁会嫌钱多?”
“这倒也是!”杨集忽然想到一事,那就是杨广在史上为了掠夺民间财物,滥发钱币,而钱币体系的崩塌,又进一步的加剧了大隋王朝的灭亡。虽然现在的隋朝有些不大一样了,但杨广‘发飙’的时间,是在大业十年之后,日后如何,现在谁也说不清,所以还是防患于未然为宜。
杨集对大隋充满了感情,当然不希望大隋走上大乱的“老路”,可是他自主性极强,根本就没有为谁殉葬之心。
乱世之中,其实硬通货既不是铜钱,也不是金银,而是实实在在赖以为生的粮食,不过世道还没有到杨集所知那步;乱世也不见得发生,所以没有说直接囤积粮食。
某种程度上说,杨广一直在利用杨集、一直在透支杨集的兄弟感情,他在面向全国的科举严重的利用了杨集,使杨集心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尽管没有说什么,可是不舒服是在所难免的,而接踵而至的凉州大规模调动,彻底将矛盾明朗化,杨集虽然还是没有说什么。可是杨广一而再再而三的的利用,让他心中有了难以言喻的隔阂。
以往的兄弟情到了这里,也仅仅只剩下纯粹的君臣情谊了。而杨集心中也因此对杨广产生了浓重的警惕,他向萧颖叮嘱道:“阿颖,铜钱不好储存,尽量把铜钱换成金银。”“喏!”萧颖应道。
“阿郎,萧少君(萧铉)递了帖子,说明日是老夫人的寿辰,请你和王妃过府。”便在此时,鲜于芳入内禀报。
杨集沉吟半晌,说道:“你回复萧铉!就说我和王妃明天一定到达。”
“喏!”鲜于芳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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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钱币泛滥,并不是杨广直接发行,而是天下失去秩序后出现。他一口气杀了几千上万名铸造私钱的“不法商贩”,就是最好证明。不过隋朝方方面面都崩塌了,光靠杀“不法商贩”,根本挽救不了大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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