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纯粹热爱着电影的人所关注的,无非就是电影本身的内容。
参与亚尔影展的电影,通常而言,大多都是经费有限的独立制片,因为不沾染太多资本气息,才能够任凭导演与编剧自由发挥,毫无顾忌的将他们自己的才华展露出来。
而这类无法花大价钱进行长时间精致的后期剪辑与配音的电影,对镜头下演员的表现要求尤为苛刻。
不论是长镜头的细节动作,还是近景站位与表现,又或者是特写镜头的情感展现,都是决定这部电影是否能够成功打动观众的一环。
而显然的,在影展开始的第三天,就吸引了多数受邀人前往反复观看的电影,非常成功的圈住了这些受邀人的心。
楚秋被他们簇拥着,听着那几人的讨论,不知不觉就坐到了场地内的一个露天咖啡厅里。等到服务生来询问要点什么饮品的时候,楚秋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这群人带跑了。
楚秋要了杯牛奶,在他身边落座的几人都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在楚秋感到窘迫的时候对他友好的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去,继续跟身边那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进行交流。
楚秋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周身便展现出了像极了电影之中那个少年沉寂气气息。
这让多少都知道拍这类电影容易入戏走不出来的人们,将心拎起来,尽量小心温和的一点点接近他。
而楚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层面。
不可否认,这种明确的距离感让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小群体里,从而感到了诸多不安于失措的楚秋渐渐的放松了。
在座的人们低声的交流着以他为主角的电影,讨论着电影中所展现出的镜头语言,自上而下的追溯了许多从前类似的作品,又提及了本届同样获得了提名的其他电影,并纵向、横向的比较争论起来。
他们所争论得最多的,还是电影结尾,太阳彻底升起来之后,那半副完成了的画作和塑料桶里刚刚晕染开来的颜色,是不是意味着主角还活着。
这方面主张的人不少,他们便以最后注射的那支毒.品与那个画作为依据,指明走向大海的主角只是个幻觉,象征着除却彻底抛弃了过往,杀死了曾经的自己。
最终那副明丽灿烂的朝阳图就是最佳的佐证。
而不同意这一点的,则表示最终的那一张画可能是医生或者是主角的母亲所作,极有可能是医生,因为放在一边的颜料盒比主角用的要优质很多。
最终那个镜头所表达的,是主角在死去之后,有着会缅怀他、思念他的人。
楚秋手里端着杯牛奶,坐在一边听着,感觉真是世界有多大脑洞就有多大。
“亚洲导演的电影色调总是非常细腻,光是静物镜头,就能够发现其中的情绪。”
“比起欧美习惯于用直白的视觉冲击来表达冲突,亚洲导演更擅长体现精神层面的差异性。”
“镜头颜色的运用非常完美。”
“演员的眼神与细节把握也非常精彩,有数的几个长镜头的远景,没有特写也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
话题扯到了楚秋身上,便有人转头看向他。
楚秋喝了口牛奶,对上那几道视线,微微一怔,脸上便露出疑惑的神情来。
在短暂的观察之后,坐在他身边的人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坐在楚秋另一面的人打断了。
出声打断的人正是之前认出楚秋的那个卷发男人。
他抢先递出了名片,然后跟防贼似的盯着几个人,自我介绍道:“我是斯特雷奇·亚当斯导演的助手,这是我的名片。亚当斯导演在寻找一个神秘的东方来人,饰演《A》系列电影第二部的一个角色,他昨天来看过这场电影了,希望楚先生能拨冗前去试镜。”
他话音未落,便不止是楚秋,连同在座的人都感到万分惊讶。
亚当斯是当代非常著名的商业片导演,曾经执导过三个系列电影,他在将影视视作艺术一派的人眼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守财奴,但他却深受电影观众的喜爱。
观众们大多不在意电影内涵与立意这类东西,他们花钱买电影票,大多也就是闲暇时间图个乐子。
亚当斯导演深知观众心态,也一点都不介意迎合观众。
他手中拍出来的电影,票房上基本都能甩下同期一截。
而出演他的电影,总是能够在万千观众面前狠狠的刷上一把存在感的。
基数摆在那里,哪怕只是个配角,也足以给人留下一层印象了。
这样的号召力,虽然让注重影视艺术的人感到不愉快,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
而《A》系列,是亚当斯筹备的未来科幻题材新系列,充满了科技与爆炸,距离前作刚刚过去一年半的时间。
楚秋没想过参加一个亚尔影展竟然能够得到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在一片惊叹声中,楚秋愣愣的接下了名片,低声道了谢,表示会找时间联络的。
张大力也倒了两天时差,他是跟楚秋一起出门的,但目的地却不同于楚秋。
L.A是好莱坞的所在地,得益于家里的人脉,张大力在这里有几个勉强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他们所从事的行业大多都与电影或媒体有关系,且地位大都不低。
张大力今天约了一个电影周报的总编,想试试看能不能给初期在这边先上几个报纸杂志的采访。
与国内更多的倾向于网络宣传不同,这边的纸媒要更加繁荣一些。
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
这边的电影行业对于今天突然杀入了亚尔影展提名的亚洲电影及其主演也非常感兴趣。
接到张大力电话的时候,楚秋刚看完了另一个片子。
这类影片不同于快节奏的商业片,不同的导演之间节奏与风格有着异常明显的差别。
楚秋并不擅长解读过于晦涩的影片,许多有着隐喻的片子,他都需要配上影评反复看上好几遍,才能够理解。
所以楚秋对于郭旷的风格是非常喜欢的,因为郭旷总是会从一些平凡而微小的事情上体现出悲喜情怀来,简单易懂,还容易引起人的共鸣。
楚秋走到场外,接通了电话,报了个平安之后就准备离开会场。
容易导致情绪剧烈起伏的片子不能够看得太多,楚秋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但离开场地的过程实在称不上顺利。
也许是《向阳而生》真的让人印象深刻,一路上认出楚秋的人竟然不少。
内敛些的只是迎面向楚秋点点头或者露出一个微笑,热情一点的,就会像之前遇到的那群人一样,企图将楚秋拐走一起去聊聊天——当然真的只是纯粹的、针对电影方面的聊天。
有实力有才华的人对于整个行业来说都是宝贝,聊聊天交流一下实属正常。
但楚秋只觉得要死了。
不是所有人都跟第一批让他不知不觉就跟着走的人一样懂的保持距离,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表现得友好温和。
不论是过于热情的还是说话带刺的,不管他们有没有恶意,都让楚秋感觉难以承受。
最终将楚秋从接连不断的尬聊中拯救出来的,是终于睡够了,跑来会场准备看看别人电影的郭旷。
郭旷身边的那条小尾巴倒是没跟来。
郭旷一路上也听到了不少关于电影的谈论,也多少察觉了自己的电影被这些人重视的事实。
他脸上带着些笑意,看到不少人用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发音试探性的喊楚秋,转头看了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的人,语气淡淡:“不错。”
楚秋轻舒口气,摇了摇头,“回去?”
“刚来。”郭旷说道。
楚秋点点头:“我回去。”
“嗯。”郭旷点点头,想到楚秋之前被热情的受邀人包围不知所措的样子,便说道,“走。”
楚秋愣了愣,看着郭旷转身就走的背影,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郭旷这是准备把他送到门口,脸上蔓延出几缕笑意,抬步跟了上去。
不同于在M国的一行人惬意得就仿佛在度假一样的闲适。
打从楚秋到达L.A的通稿往外一发,国内的纸媒与网媒就开始跟疯了一样的报道这件事。
粉丝们随时关注着亚尔影展的动静,身在国外的每天都搜索相关的条目,身在墙内的,能翻墙的翻墙,不会翻墙的就撩起袖子随时准备战斗。
楚秋这次的动静实在有点大,一个才正式出道没多久的新人,空降国际电影奖项,压了国内不知多少老前辈一头,某些自持资历却始终无法打开国门走出去的人心里能舒坦才有鬼了。
国内黑的吹的群魔乱舞。
黑说同期电影辣鸡所以才让楚秋上了影展,粉说亚尔影展不设演员奖项你是不是看不起小郭导,同期还有E国某某知名学院派导演你怎么解释。
黑说通稿吹那么大仿佛跟国内演艺圈之光一样也不怕翻船,粉说我们秋拿到提名了这可是实绩不服吊死。
黑说亚尔影展就一个小众奖项一群人在那里嘚瑟个屁,粉丝们反手就是一列历代知名演员在亚尔影展上的得奖作品甩了出去。
楚秋对这些舆论向来不管。
他这会儿正跟郭旷一起结束了周报的文字采访。
张大力不在,他拿着楚秋之前得到的名片跑去找据说有过交流的亚当斯导演了——这种时候就不得不感慨一下,全世界仿佛就没有张大力不认识的人。
郭旷的助理站在他们旁边,并没有什么事做。
两个散发着奇妙社障气息的人在摄影师调整好仪器灯光之前,坐在角落里一起翻着渐渐变多的影评。
观众与影评人的风向总是诡异难以捉摸,观众的评价可以不去管,但专业的影评人的评论,主创却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不足,才好在以后的作品中加以补充修改。
与楚秋不关注舆论不同,他的粉丝们可是相当的关注他的消息。
M国著名影片人、撰稿人,《影视周报》的主编西蒙·克拉克的影评刚出来没多久,就被一个粉丝截图原文翻译,请求了他的授权之后,放到了国内的社交网站上。
他的影评标题是:《向阳而生》,冰冷的善意与温暖的墓碑。
作者有话要说:祁天瑞:@张大力@张大力@张大力,麻烦帮我注意一下郭旷,谢谢。
张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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