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舒服?”扶着她的身子,莫言垂首,低声问道。
夏日里衣裳单薄,两个人身子紧紧挨着,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长安头晕的更厉害了,一把将他推开,长安声音有几分不耐烦,“走开,与你无关。”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莫言。
她宁愿来的是其他任何人,也不愿是他。
莫言被她这一推,退让了两步,将手收了回去,神色冷了下来。
良久,低声问道:“当真要我走开?”
感觉到身下的热流越来越多,身后怕是通红一片了,长安往后退了一步,面红耳赤,语气却缓和了几分,甚至还带着丝丝的哀求:“你先回去好不好?”
莫言深深的注视着她,“好。”
简单的一个字落下,莫言转身就走,果断,干脆,毫无留恋。
清风将他的白裳刮起,美的惊心动魄。
长安盯着他的背景看了许久都移不开眼。
怎么会有人背影这么好看?这么好的气质,将他面容上的缺陷都掩盖掉了。
一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长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好像——生气了?
长安身子一扭,瞥向身后,果然不出她所料,白色的衣裳上一滩血迹很是耀眼,她叹息一声重新坐在了地上,幸好没有让他看到,不然,真的没脸见人了。
长安一个人靠在大树边上,疼得太厉害,以至于她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索性这里无人,她蜷缩着身子,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周府的十万两银票送过来的时候,昭华公主正靠在软榻之上,眯着眼喝着红豆粥,听闻长安将周氏姐妹丢到了枯井了,她眸光瞥向送银票来的小厮,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那小厮脚步未动,踌躇道:“大……大小姐,您要的银票送到了,您也该放了我们家小姐……”
昭华公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在怀疑我的话?”
“不……小的不敢,只是老爷那边……”小厮额头沁出汗水,面前的几个人气势太过强大,他们可都是土匪啊,万一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们,他的小命岂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想到此,小厮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昭华公主缓缓将粥碗放下,厉眸瞟了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一眼,眼中划过一道凌厉,冷声道:“本姑娘也不是说话不算数之人,你们先回去吧,明日便将人送回。”
那小厮一脸的为难,可是前面整整两排壮汉虎视眈眈的瞧着他,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点着头,带着人退了下去。
他其实是有几分眼力劲的,老爷能将银票送过来,而不是直接带着人马前来围剿,可见这群土匪大有来头,连老爷都不敢得罪的人,他一个下人,何苦当那个出头鸟呢?
一直等到他们走了,安宁郡主大大咧咧往身旁一坐,直接动手,抓了一直烤鸡腿在手中啃着,含糊不清道:“还以为周府的人有多大能耐呢,怎么让一个胆小如鼠的人送来?”
桌子上,十万两银票很是晃眼,这若是拿出去,怕是会引起很大的轰动。
昭华公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这恰恰是周府的高明之处,这位知府大人不容小觑。”他既然同意送银票来,便是打算私了,不愿跟秋名山作对的,若是找几个高强马壮的人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黄了。
“那这银票怎么办?送给长安吗?”安宁郡主几口就吃完了一整只大鸡腿,油腻腻的手又伸向了另外一只鸡腿,眼睛的余光瞥见莫言缓步走了过来,她对着昭华公主一挑眉头,“阿姐,你干哥哥来了。”
昭华公主抬眸,见莫言站在不远处,垂眸对着天冬吩咐着什么,天冬面有诧异之色,随后很快的隐去。
昭华公主心不由得沉了沉。
哥哥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很多人都觉得哥哥高深莫测,可只有她,能够一眼就看出哥哥是开心与否,而现在,哥哥显然是有些不悦的,他和长安之间,发生了什么?
能让哥哥生气,看来这姑娘,着实不简单。
昭华公主低垂着眼眸思索了片刻,眼中有笑意划过,这样也好,哥哥这些年过得太压抑了,也该让他尝尝人间的喜怒哀乐。
长安这姑娘很是特别,相信她能给哥哥带去别样的惊喜。
“阿姐——”安宁郡主在一旁自顾自的说了一会儿,见昭华公主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忍不住伸出油腻腻的手去推她,手还未碰到昭华公主,就被秦默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秦侍卫好恐怖哦。
安宁郡主嘟着嘴,腹诽了一句,继续啃着鸡腿,道:“阿姐,你说这些银票该怎么办?要不然,我们将这些都捐赠给穷苦人家如何?”
“不行。”昭华公主回过神来,闻言否决了这个要求。
她拿起那一整碟银票,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心中有了计较,将银票交到了张澄泓手中,“还有十几天就大婚,你们也该动身回京了,这些银票,交到慕容恒手中,慕容家在经商一块,无人能及,让他以新帝的名义在金陵,祁州,漠北三处开设书院,广招天下学子,学子只需要缴纳书籍和伙食费,其他一切费用全免。”这是她跟哥哥讨论之后,决定的事情。
“啊?”安宁郡主惊的瞪大了双眸,不可置信的叫嚷了起来,“阿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公主此举,是为了百姓造福。”张澄泓将银票细细地收了起来,拿起丝帕为安宁郡主擦着手上的油渍,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头,“天底下的穷人太多,若是一一去捐赠,永远都接济不完,甚至极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很多人拿到了银票会享受不劳而获的轻松,可是开设书院就不同,让天下学子有书读,一来,不至于埋没人才,二来,也能稳固江山社稷。”
安宁郡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昭华公主似笑非笑的瞥了安宁和张澄泓一眼,手指轻叩着桌面,询问道:“那周氏姐妹如何了?”
“被扔进枯井,那周媚儿一直在破口大骂,周海云倒是不曾说什么,只是一个人蹲在那里不言不语。”
安宁郡主冷哼一声,“这一对好姐妹可真是难得,上一回,周媚儿欺负我,周海云就站出来为她说话,这一次,周海云得罪了人,周媚儿陪着她坐牢。”
好姐妹?
昭华公主抬眉一笑,那周媚儿一看就是头脑简单,性格乖张之人,这样的人,虽然粗鄙蛮横,却没什么心眼,反观周海云,看着文文静静的,可越是这样沉默的人,心思越发的深沉。
或许,那周媚儿确实将周海云当成姐姐一般看待,可是周海云却不见得。
昭华公主招手,唤来了陈二,对着他耳语了几句,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她面上的笑容很是灿烂,安宁郡主深深的打了一个寒颤,但凡阿姐露出这样的笑容,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
长安是被人摇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天冬那双含笑的眼眸。
“姑娘也算是醒了。”天冬微微直起身子,拿出衣裳还有一个小包递了过去,“女儿家来了小身子,可一定要紧着身子些,姑娘靠在这里,会受风寒的,赶紧换上衣裳回去吧,素衣熬了红糖水,姑娘喝完,躺床上休息,也比在这里好啊。”
长安刚睡醒,还没缓过来,眼神怔怔地看了看她手上的衣裳,黑色的长袍,是她衣柜中的,那个小包样式精巧,光看外形就知道,里面装的是月事带。
“你……”长安动了动,声音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话到了嘴边骤然收住了。
来过这里的只有莫言一人,难道是他……
不能够吧!
他一个男子,怎么会想到这上面?他是怎么发现的?
长安咬着下唇,面上有尴尬一闪而过,纵然猜到了,可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她喉咙动了动,扶着大树起身,盯着地面上的小石头,声音细弱如蝇,“是他让你送来的?”
天冬笑眯着眼睛,故意装傻,“哪个他啊?”
“……那个……”长安本打算说出口,后来一想,算了,既然知道是他,又何须再问下去,从天冬手上接过衣裳,长安点头道谢。
“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姑娘不必谢我,这个恩情可不在我身上。”将她面上的红晕看在眼里,心知自家主子有戏,天冬忍不住多了一嘴,“姑娘,恕我直言,我跟了主子多年,还从未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过心……”
炎热的夏天,就连微风都带着暖意。
长安抱着崭新的衣裳独自坐在大树下发了很久的呆,天冬说的话不多,可每一句都深深的刻在她脑海中,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心里的那朵花悄然的绽放了开来。
“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长安先就近找了一个屋子进去,换好衣裳后向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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