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牟看向她道:“你还是早些休息吧,我这连夜被招,看来是有急事了。”
舒站在帐下,满身疲惫还没来得及脱下皮甲,他们到达军营并没有多久,因为商牟身为将军,钟仑作为大将还需要向他报告,要忙的事情总是很多的,舒作为他手底下的军候,自然也要跟着他跑前跑后。
好不容易在大帐下刚刚忙完,商牟还没抬头说让她去歇会儿,那头就有人来报,说辛翳连夜有事儿要急着召见。
商牟当时就在传话的卫兵前面大骂出口,剔除掉层次丰富的脏话之后,主要内容就是:“他辛无光可以在船上享福,有本事就让他下来跟老子说话!老子累的跟条死狗一样凭什么还要跑去找他!他是他妈的没长腿么!”
舒跟小楚王虽然是同一代人,但辛翳当小楚王的时候,她还在玩泥巴呢,再加上晋楚之前也有些矛盾,从小就没少听过小楚王凶恶暴躁,妖颜鬼心,就差说他生啖人肉了。再加上随着小楚王长大,威名与传言更盛——
她就总觉得商牟真要敢在辛翳面前这样“老子”“他妈”的,总觉得他不是人头不保,就是会被鸡飞蛋打进宫当官。
不过……事情也不能这么想。
她一开始还觉得商牟也很可怖,一言不合她就可能被砍了脑袋的那种。但实际相处了这么久,似乎也不是这样。
商牟道:“那我就一个人去了?你早[笔趣阁 www.biqugeso.info]点歇下吧。”
他话是这么说,却眼睛瞧着舒,一副“你要是想去的话现在求我也来得及”的模样。
舒似乎懂了,却又似乎装不懂似的,道:“行。那臣就先去歇下。连夜召见,必定与咱们之前递上去的消息有关。”
商牟点了点头,掀开帐帘走出去,舒才刚松了口气,他又走回来,把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伸进来:“你真的不去?你是不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是瞧不上我的举荐?我好歹在军中也是一把手的人物,他身边又缺大将,只要我推荐了你你以后在楚国——”
舒笑了笑:“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想要去。”
商牟眼神露出了一种很深的惋惜,舒甚至觉得那算得上是失望。
商牟:“你不该退缩。不只是当兵打仗,你还年轻,遇到机会就该抓住。家国的事情你如此介意,回头可能会发现没人在乎你的立场,只会在乎你的地位。”
这话说的很诚恳,舒听起来也有点感动——但就是俩人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啊!
舒僵硬着一张脸,勉强道:“不。如果被举荐,我就要独自带兵面对更多险境,对更多的人命负责,而我现在真的认为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
商牟叹气:“你总是很会说话。好吧,那便这样吧。你去跟大营里的商议,要些水来擦洗总是做得到的,好好歇歇,你明天来找我之前,我不让别人去找你。”
舒压住心底的不安,点了点头:“好。”
商牟走了之后,舒也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大营。军营中是不是能听到晋语,她都觉得有几分恍惚,而且还有不少晋国的士兵列队巡逻走过去。因语言不通,倒是交流并不太多,但彼此照面倒也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了,并没有什么敌意。
她虽然困得都要打摆子了,但还是惦记着想要去找狐逑。
她绕过刚刚安排下来的自己的营帐,去军队仓储后备的营帐区域,却没想到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有些日子没见过狐逑了,还有人说他被调走了,但被调到哪里却也不知道,只说可能还会再回来。
舒也有些懵了。
难道是因为晋楚联军,他也回家了么?
如今晋楚有这样的蜜月期,她是不是也该回家?而她如果回去,会不会让暄感觉到……为难?可商牟如果见到了小晋王,是不是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商牟会见到么?
会不会……
她一边想着,一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家——她多久没有家的感觉了,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睡觉的地方罢了。
可如果是睡觉的地方,不论是马背上丛林里或营帐下,实际都没什么差别吧……
舒掀开帐帘,借着外头的火光,摸索着身上的火石,想要点亮营帐下挂着的油灯,或许是她实在太困了,今日比平时要来的迟钝,站在帐内阴影里的那个人动了一动,她才意识到!
若是在平时,她怕是刚刚掀开帐帘就能意识到!
有谁会躲在这里?!
舒手一抖,灯被点亮,她也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拔出随身的佩刀来。
她刀尖才笔直的伸出去,半边刀面耀着灯光,竟反射出一片黄光,照亮了小半营帐,舒就算前一秒疲惫的眼睛都快合上了,此刻却仍然猛地激出浑身的紧绷。
然而当她看到账中深处的那个人时,她几乎觉得自己是做梦,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她跟着白矢哥哥跑,白矢哥哥却不回头,只有白矢哥哥身后沉默瘦高也年长许多的“伴读”将她抱起来,放到一边去,摸摸她头道:“你去一边玩。”
之后当白矢入了军营离她越来越远了,这位“伴读”却留在了宫中,时不时沉默的站在君父身边。说不亲近,但感觉却并不危险,甚至说他好像会像君父一样一直保护她;说是亲近,但其实也没有说过太多话,最多见他与阿母汇报时,对她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但这会儿见到帐内一身黑衣皮甲,压着刀站着的宫之茕,她却觉得有点晕眩。
宫之茕神情似乎也很触动,但他毕竟不是那样的性子,眼睛闪了闪,唇角牵了牵,嗓子微哑道:“臣是来带太子回家的。”
他想努力笑了笑,最后还是松开了压刀的手,朝她伸去。
舒前一秒还在想,她到底该不该回家,或许她既不去楚国也不去晋国才是最好的,或许哪里都不需要她。
但当这一刻她看到宫之茕,就算他依然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却注意到了他眼角微微一点泛红。
舒松开手,竟吸了口气,手指发抖,半晌才将刀收回鞘中,看着他,想要保持冷静的样子走过去,想要说一些她之前想过的话。但脚步才迈出去两步,她忽然有些崩溃,什么也没想的扑过去,一下子撞进宫之茕怀里。
宫之茕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半晌道:“太子,瘦了许多。看起来很不一样。”
舒以为自己早就可以不再哭了,可是当宫之茕开口后,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竟然跟个孩子似的,抓着宫之茕的后背,嚎啕哭出了声。
宫之茕是看着她长大的,也背负着承诺,看到舒这样大哭,他自己都感觉铁石心肠掉进了热水里,一时间说不上来的烫:“太子、舒……在外面受委屈了。”
舒哽咽道:“不、不是委屈——我说不上来呜呜呜,我不委屈,我也不难受,我……我就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么淌出来了。”
宫之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后脑,道:“是想回家吧。”
舒哭的更上气不接下气了:“是!我是想要回家的——我……我确实是想要回家……”
宫之茕用披风裹住她:“大君让我来接你,如果身份暴露,你留在这里就太危险了。她……也很想你,很多人都很想你,你有什么要拿的东西么?没有我们就走吧。”
舒仰起头来,脸上哭的乱七八糟,却也露出一点慌张:“这就走?”
宫之茕低头看她:“你还有要做的事么?或者说又要拿的行囊?”
舒抿了抿嘴唇:“……没有。”
宫之茕展露半分温和的笑意:“那我们回家吧。”
斗舰上。
辛翳手撑着屏风,堵着南河,不让她从屏风后头出来。
辛翳:“你别出来,你坐后头听啊。别让他见着你。”
南河微微瞪眼:“原箴与范季菩都知道我回来了,商牟怎么就不能知道?而且一会儿议事的时候,他们几人都在,这岂不是就会变得很奇怪!”
辛翳就是满脸不愿意,也就这会儿原箴暂时出去拿文书,给了他胡搅蛮缠的时间。
辛翳身子拧着,跟浑身长了痱子又没手挠似的乱扭,他似乎还以为自己扭几扭就能让她迷得什么都同意,道:“别啊。他之前不总来找你,他又不是山鬼,找你有什么好说的啊——”
南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揣测别人!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的对自己先生怀着龌龊的心思!而且那时候我们聊得都是正事儿,或者是聊跟你有关的事儿。你自己不也曾经跟商牟有段时间话挺多的么?难道我也要胡想?”
辛翳神情像是被塞了一嘴花椒,辣的眼睛都睁大了:“你——我——他!我跟他!你疯了吧!他那样——”
南河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辛翳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被她耍了。
辛翳:“反正,我一直就觉得商牟跟我们不一样,他不是自己人——”
南河挑了挑眉毛:“是,是自己人,我可给你留过面子了,刚刚我和原箴进屋里的时候,你在屏风后头干什么?我心里猜到了还是故意不做神情,省的让原箴乱猜。那你倒说说,你裹这身黑衣之前穿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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