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启禀将军,都尉董翳,司马欣,传来军报,此时将兵已然下了许县,鄢陵,如今正向阳翟进军!”
“报~~,启禀将军,都尉赵偃,孟玄,将兵拔鄢陵,叶县同样正向阳翟进军。”
“好!与四位都尉传我军令,将兵至颍川郡治阳翟,只围不攻,待我中军移至,发石砲、大弩,卓拔此城!”
军帐之中,西乞百里听罢,不由的大笑一声,旋即便着游骑速去传令。
他之所以命令四都尉只围不攻,倒不是怕功劳全被下属抢去了,实在是因为颍川乃是中原大郡,郡治阳翟曾是故韩都城,城高池深。
仅凭四都尉所将之兵恐难轻易拔城。
原来,平定河内张楚盗匪之后,就地修整了半月,西乞百里便等来了李由的大军,于是他便将后方再次托付给李由,再加上有王离在代地镇压燕赵“盗匪”,是以解了后顾之忧的西乞百里,便带着大军,继续向着颍川郡开拔。
西乞百里不愧家学渊源,仅仅出关一月,便仗着军容、装备、士气与家传的战法,打的张楚四散崩溃,如今颍川平定就在眼前,眼看着闹得沸沸扬扬的张楚贼军,便仅仅剩下了陈郡一地。
如今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当自己攻灭陈县之后,该以何等姿势斩掉逆贼陈涉、吴广之头了。
与此同时,陈涉正一脸愁容的坐在王座之上。
自从大泽乡振臂一呼,天下云集影从,张楚之火一夕之间似乎便席卷山东,这就让陈涉难免有些沉浸于虚荣之中。
可如今,当正规秦军、秦军宿将自函谷关而出之时,他才赫然发现,自家手下的那些未曾受过正规训练的黔首蔷夫,是多么的脆弱。
“唉!大王,竹竿、草木,又如何能够比得上长矛、踏弩?若大王再如此坐以待毙,恐怕半月之后,张楚将亡。”
“子房,如之奈何啊!”
耳边有声音传来,陈涉下意识的抬头,便看见一张俊美如女子一般的面孔在数步之外,带着些许忧愁看向自己。
“良敢问大王,奋勇杀敌、激励士卒、拔城斩将,可有能过假王吴广者?”
听见吴广之名,陈涉顿时皱起了眉头。
在来到陈县之后,陈涉便发现,这位曾经与自己一同举兵的“兄弟”,似乎变得陌生了许多。
从前的吴广,对他言听计从,但如今却变得事事总爱顶撞自己,于是连着莫名生出的忌惮与愤怒,他便虚封了吴广一个假王之名,而后将其束之高阁,闲置投散。
可即便心中忌惮,陈涉却也不得不承认,他麾下最能打仗的将军,便是曾经做过秦军屯长的假王吴广。
眼见陈涉默默点头,张良“嘿然”一笑,在曾经故韩未灭的岁月中,这样的勾心斗角,几乎天天都会在朝堂之中上演。
看着这样的陈涉,张良只想掉头就走,不在与他废话半句。
可是为复韩灭秦忙碌了十数年,他又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张楚就这般倒下了?
如今这天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真正成了气候的,也便只有张楚。
楚地项氏、齐地田氏,赵地李氏,纵然同样杀官反秦,可势力却还弱小,根本无法与秦正面相抗,所以张楚现在不能倒,起码不能在这时倒下。
若是倒下,天下反秦之火,恐有熄灭之危。
“大王,如今张楚危如悬卵,若在再猜忌同袍,恐怕社稷一夕将亡。”
“子房,你也莫要欺我,便是让假王重新将兵,难道以蔷夫黔首,竹竿草木又能敌过虎狼不成?”
听见此话,张良眼底鄙夷之色一闪而逝,世人皆夸张楚王陈涉有勇有谋,但在亲自接触之后,张良却发现,此人或许有些志向,但却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反倒是那假王吴广,却实在是一位英雄好汉。
可这张楚也便仅仅如此了而已,无论陈涉、吴广,在张良看来,皆无成王灭秦之气量。
“大王,若是我说,如今楚地项梁还有那沛县刘季,如今早已悄然到了东郡与砀郡又如何?”
“什么?”
听见这话,陈涉脸上顿时露出大喜之色。
砀郡与颍川郡相邻,而那东郡往西则是刚刚被秦军攻占了的河内郡,若是故楚项氏的大军,真如张良所说,突然出现在东郡与砀郡,那么自己张楚大军只要自陈县而出,与项氏三面夹击,那么秦军定然会腹背受敌。
届时自己非但可以趁机收复颍川河内,说不定还能以反秦盟主的身份,继续西进攻陷上党、河东、三川三郡,而后西叩函谷兵临咸阳!
想到这里,陈涉只感觉心底原本已经有些熄了的火焰,再度燃烧了起来。
当然,那什么沛县刘季,自然被他轻而易举的忽略了过去。
“大王,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项氏与沛县之兵,能够轻易便跨越数郡,出现在东郡与砀郡?要知虽然如今天下皆反,可到底各地还有秦人郡尉将着郡治秦军,四处镇压。”
看了一眼陈涉,张良默默摇头,对于此人,他实在是失望透顶。
“还请子房教我!”
不过到底,陈涉却还知道礼贤下士,知道尊敬信重这位自“韩”而来的“客卿”,随后就见张良自袖中拿出一封军报,接过之后只是一眼,陈涉当即便喜上眉梢。
“大王,此战过后,秦军必败,良如今便先替二人请功,其一便是故韩衡阳君韩成,其二便是故魏宁陵君魏咎,正因此二人密谋起事,是以东郡、砀郡故韩、故魏之地,方才旦夕可下。
是以,良请盟主应允,此战过后,复立韩、魏,并以韩成、魏咎为王。”
…………
正当西乞百里大杀四方志得意满,却丝毫不知一张由张良牵头织就的大网,已经悄悄向他笼罩过来的同时,方晓却是带着两万秦军离开了北地郡。
有善于站队的“老阴比”郅苍作为内应,北地郡治在被围困十天之后,自然便重新归属于了“武城候”麾下。
作为“交换”,方晓并没有为难郅苍,而是继续让他做他的北地郡守,同时也给他安排了一位新的郡尉。
这郡尉不是旁人,正是北地郡长城军团裨将桓郕。
桓郕也是聪明人,十几日相处下来,通过察言观色以及与甘平等人日常交流,他却是“已经”猜出了方晓面具后的真容。
而在发现这一点后,方晓也没有再隐瞒,在进入北地郡治之后,便十分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当日,于密室之内,桓郕满脸激动的朝着方晓下拜,表示效忠,同时他也以桓氏之名起誓,绝不学自家大父桓齮,行背弃大秦之事。
于是,这才在方晓离去之时,在麾下这才多了两万北地长城军团的秦军。
当初出九原之时,由于不愿张扬,免得被咸阳的谍人探了行踪,这才没有多带士卒,现在多了两万秦军,也自然是为方晓收拢陇西增添了数成信心。
北地与陇西之间,足有上千里的路程,再加上越是往西,便越多黄土戈壁,气候也愈发的恶劣,纵然如今已经快要立春,但却依旧是天冷路难行。
北地的冬,总是要比关中、山东等地,来的更加长一些。
在路上又耽搁了两三日的功夫,方晓与他的两万骑军,终于进入了陇西郡的范围之内。
可是还不等方晓等人去到陇西郡治,堪堪行至兰干县,便遭遇到了一群预料之外的敌人。
那是一群右衽披发,脸上纹着文身的蛮夷。
他们发现这些蛮夷的同时,蛮夷也发现了他们。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
蛮夷兵少,正在纵马烧杀抢掠屯田的蔷夫黔首,突然见到一片黑压压的秦军出现,也许是抢掠的上了头,他们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逃走,而是冲锋。
随后,这些蛮夷便被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的甘平,率领五千长城精骑,一个冲锋便冲的四散奔逃,随后又被王翳率领一万大军,团团围住。
整个战事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当白翼押着蛮夷首领来到阵前,方晓甚至都来不及找寻当地幸存者,询问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你说这些蛮夷是从临兆方向,绕过了长城,这才来到了兰干县左近?是冒顿?他们穿过了河西走廊,入侵陇西?”
看着下方向自己回禀的白翼,面具后方晓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同时,他便脑补出了最坏的可能性,可接下来白翼的话,却让方晓悬着的心放下了少许。
“回禀将军,不是匈奴,这些蛮夷乃是盘踞在河西的羌人,据俘虏所说,由于缺少牛羊,为了生计,这些羌人举族南下。
十日之前,羌王带领八万骑兵,突破了陇西长城,正与四万长城秦军在临兆对峙,也是因此他们才狂悖无知,自认可力战秦军,不自量力向着我方发起冲锋。
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羌人,趁乱冲入了陇西,如今这些该死的蛮夷,正在陇西各处肆虐,已然不知道有多好不容易屯戍出来的良田,被他们践踏掠夺,又有多少秦人百姓,被他们肆意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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