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铖,如何,我家长……咳……将军弄出的这火道技术,可还能入了你的法眼?”
亲眼目睹了甘平三人,是如何指导军中士卒们开凿火道,伐木为碳覆盖其中,并且在亲身体会过帐中温暖之后,桓郕这才是彻底服了,同时也是没能够明白了,相比之下更不耐寒的秦军,为何能于寒冬雪原之上,生生耗死匈奴人。
看着桓郕,甘平三人一时间心中也是得意非常。
曾几何时,桓郕与他们一般,都供职于北地秦军之中,同样在蒙恬与公子扶苏麾下抗击蛮夷。
却是不想如今再见,桓郕已是能够独自统领一军的裨将了,想到这里,方才心中的得意,自然便消散无踪。
“唉,我始终想不明白,长……咳……将军为何白日里不直接趁机将北地郡守,郡尉扣下,如此一来也省的在城外吹冷风了。”
低叹一声,甘平抓了抓头发显得十分困惑。
当日云中城下一战过后,方晓便专门找他来告诉他,要多读书,读好书,不要只知道埋头冲锋,好的不学学那项铁蛋的莽劲儿,也要通晓一些兵略。
这才是近来,甘平时常动脑筋的原因,自然他也是问过“长公子”,那项铁蛋到底是何方神圣,而方晓自然只是笑而不语。
“北地郡治纵然城不高,池不深,但内中粮草充足,强攻没有一两个月决然难以攻下,若是贸然扣留了郡守郡尉,岂不是直接挑明了要强下城池?
如此一来反倒让,城中官吏上下一心,只需坚守,待到消息传出,便轮到我方不利……”
一旁王翳闻言,眉头微皱看了侧后方桓郕一眼,他还有一句没说,那便是自“长公子”已然答应了桓郕,不会做有损大秦利益的事情,若是真的扣下了郡守郡尉,再强令攻城,徒增死伤,天知道桓郕会做出何等反应。
“没错,我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耗在北地,开春之后,匈奴大单于定会南下,我们还需早早办完事情,回到云中才是!”
听了王翳的话,白翼则是点头附和,便在此时,帐中桓郕却是突然插口,“你们都没发现么?”
“发现什么?”
看了一眼桓郕,甘平双眼一瞪,却没发现对方眉宇之间的犹疑。
“北地郡守似乎有些不对,他与方将军之间,好像隐隐达成了什么默契。”
听见这话,三人难免有些面面相觑,看见三人表情,桓郕则是挥了挥手,表示这也不过是自己猜测。
“桓郕这厮,之前不是一副百般不愿的模样么?怎地现如今却变得如此积极?”
正当甘平三人心中奇怪的时候,账外突有方晓的短兵亲卫前来传信,着四人去大帐之中议事。
说是议事,实际上只是方晓单方面的下达军令。
“甘平,我给你千人,你带着他们去将北地城外的水脉挖断,断了城内饮水。”
“王翳,我与你三千人,还有此图,你按照图上所画,以硬皮革制成此大喇叭,接下来的时日,你连翻不断的在城外叫喊,务必将城内人心给我搅的稀碎。”
“桓郕,北地郡长城军团我不太熟悉,是以需要你在其中挑出数十能够登高走低有绝艺再身之人,待到甘平挖断水脉,你着他们趁着夜色入城,将城内井水全部污染。”
这些军令,除了带人叫喊蛊惑百姓出城之外,都是常规围城操作,三人听罢自然轰然应诺。
说完之后,方晓却又将目光投到了白翼身上,同时将一封由火漆密封的竹管交给了白翼。
“白翼,你带着这封书信,今夜便混进城去,将它交给郅苍。”
“唯!”
听见这话,白翼顿时心中一动,同时瞥了身旁的桓郕一眼,“桓氏子不愧是我们之间最聪慧之人,居然真的被他说中了,难怪他能早早做到独领一军的裨将位置。”
正如桓郕所猜测的一般,白日里与郅苍一会,善于察言观色的方晓,自然能够看出这北地郡守与北地郡尉之间的猫腻。
一眼看去,郅苍言语之间谨小慎微,似乎是受制于章偃,但是无论是沉稳的气度,还是恰到好处的提起朝廷、丞相时露出的激动表情,都让方晓能够看出来,这位郡守恐怕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他是在向自己传递信息,替自己开脱,将卡住北地秦军粮秣的锅,全部甩给了李斯与章偃。
详细了解过他的方晓知道,这位两千石怕是又要拿出“绝活”重新战队了。
所以,这才有了交给白翼的那封书信,当然即便方晓猜错了也没有什么,顶多是多费几日的功夫。
到时切断了水源,失去了百姓的北地郡又能坚持多久?
能够接勇猛无双,于万军之中直击匈奴右贤王的白真的职位,白翼自然也有着超凡的身手。
是以传递书信这等小事,对于白翼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当晚郅苍的书桌上,就悄然无声的多了一管火漆密封完好的书信。
“哦?果然看出来了吗?”
看完书信,郅苍脸上带着微笑,将书简扔进了暗红的炭火之中,片刻之后橘红色的明火燎起,映的他的眸子忽明忽暗,“方将军,我却是有些好奇,你面具之后的那张脸了。”
第二日一早,王翳便带着一千名士卒,手中拿着方晓着他们特质的“皮革大喇叭”,扯着嗓门便开始疯狂叫喊。
内容虽然并不粗鄙,但是千人叫喊,再加上大喇叭的扩音,却是震得北地城上的兵卒们,一个个双眼发花,心中烦闷。
正当此时,他们就看见郡守郅苍大人,一脸怒气冲冲的走上了城头,旋即不由分说,抄起一领大弓,自随身携带的箭囊之中,摸出羽箭,一箭便朝着正在叫喊的都尉射了过去。
瞬息之后,就听城下传来一声大叫。
章偃见此,立时大惊。
“郡守大人,何至于此啊,若是恼了方贼,他真的提兵攻城,你我该如何是好?”
“哼!”
却是不料郅苍冷哼一声,当即说道,“说要为丞相尽忠的是郡尉大人,说不要惹恼了方贼的也是郡尉大人,大人你却到底要我如何做才满意?罢罢罢,从今往后,我便如同从前一般,待在府中,做个太平郡守也就是了。”
说完这话,郅苍当即转身便走,也不理一脸懵逼的章偃兀自在风中凌乱,于是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章偃与一众士卒,谁也没发现那射出的羽箭乃是夹了料的。
大营之中,王翳早早便拾了那夹了料的羽箭,小跑着来到方晓帐中,将之呈上。
“断水可行,十日献城。”
绑在箭镞之上的帛书仅有小小一片,其上也不过仅有八字,但方晓看过之后,却不由得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又是一个老阴比。”
没有去理会郅苍要如何做到十日献城,这等善于站队的“老阴比”,定然有自己的办法也就是了,总归不能做了北地郡守数年,连一二可用人手都没有罢?
于是方晓也只当无事发生过,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继续往下进行。
时间一日接一日过去,喊话五日之后,北地郡治之中的百姓们,也看出了苗头不对,于是再不犹豫,纷纷出城避难,反正早有“前辈”出城带来消息,说在城外军营吃得饱住的暖,也没啥不习惯的。
到了第七日,甘平终于挖断了城中所有水源,而桓郕也是着人悄悄入城,在每口井中都偷了污染所用的毒药,就算地下有水流交换,起码半月之内,这些井口却是无法是使用了。
这还是顾及到日后百姓还得迁回,否则直接往里面扔些牛羊尸体,那这井水就彻底没法用了。
“混账!”
城内章偃形容枯槁,过去的八九日,恐怕是他人生之中最长的八九日了。
每日里担惊受怕不说,到了昨日还断了水源,章偃已经有一天没喝过水了,他只感觉此时嗓子干的生疼,于是只能骂了一声,便再也说不下去。
“走,与我去找郅苍那个老匹夫,凭什么他能够藏在府中,日日安枕!”
缓了半晌,章偃想起了郅苍,于是难免咬牙切齿,从嗓子中挤出这么一句话,当即带着数个亲卫短兵,就朝着郡守府气势汹汹而去。
“郡尉为何有如此大的火气?”
郡守府内,郅苍脸上带着笑意,虽然口唇之上也有干裂,但情况却是要比章偃好的太多了。
“郡守大人,不嫌过分了么?”
“哦?此话怎讲?”
“大人你才是北地郡守,凭什么强敌来攻,你却躲在府中安然享乐?”
看着郅苍,章偃咬牙切齿,眼底怒意勃发。
“章郡尉,你莫非忘了?老夫早在数月之前,你带着亲卫大军来此之后,便已经成了摆设了,纵然老夫有心上城督战,如今你那些兵卒,也不会听命与我不是么?
再说了,城外方贼,也不是没有攻城么?所以便是老夫去了,又能如何?”
一边说着,郅苍还一边无奈的摊了摊手,那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你!”
章偃一时间被郅苍噎的半天说不出来话,事实也却如郅苍所说,但章偃却总归是咽不下这口气。
便在此时,郅苍的声音却又再度传来。
“章郡尉,老夫如今却是有一计能够保住北地郡往日的安泰。”
“哦?计将安出?”章偃闻言,顿时双眼放光。
“此计简单,只需章郡尉借出一物即可!”
“何物?”
“大人之首级!”
话音一落,章偃甚至还来不及惊骇,就见眼前突然有明亮剑光闪过,旋即便觉得脖颈一疼,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呵!老夫的爵位地位,也不光是靠站队啊,到底是没有落下了往昔军中搏杀的技巧。”
叹了一声,郅苍长身而起,如今的他有哪里还有之前的谨小慎微的半分神色?
只见这老阴比大笑一声,直接割掉章偃首级,同时传令道,“左右短兵,持此贼首级上城墙传我军令,就说章偃收受盗匪贿赂,欲乱我北地郡,如今已经伏诛。
若想喝水活命,便打开城门,迎接城外同袍入城,彻查蛮夷谍者与盗匪同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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