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之后,李陌一收拾好了仵作工具箱,从中又取了一些干净棉布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
当李陌一抱着仵作工具箱推开房门之时,王正等人立马纷纷冲进了房内………
在他们看来,此人的治术已经结束,眼下就是抓捕此人的最佳时机………
先不说李陌一来历不明,单说他先挟持了王正,又知晓他们夜半偷偷掘墓开棺的秘密,眼前一幕更是骇人,他竟然将大少爷的左腿锯了,一群侍卫或许无法擅自斩了李陌一,但绝不可能让他离开!!
他喝的小半瓶烈酒,至今仍旧处于昏迷之中,自然也不得阻止王正等人。
李陌一是何等机敏之人,又善于察言观色,简单一番审时度势之下,便知道眼前这王正的想法了。
“这事乃是你们大少爷自请的………”
听得李陌一言语之中恍惚推脱罪行,王正正要发作,就在这时候,卧榻之上的他幽幽转醒。
王正赶忙上前轻候,“大少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小子他………”
他这时候身子很是虚弱,没办法言语,也只能无奈摆了摆手,将王正等人先行挥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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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此刻虚弱至极,但已然感觉到体内蝉毒尽消,也就是说,蝉毒已解,小命无忧,他自幼熟读史书,滴水之恩何以相报这个道理,他很清楚,不可能让恩公平白无故救治自己。
旋即他便问说:“丢了条腿捡回条小命,你便算作我恩公了………你想要什么?”
李陌一知晓蝉毒厉害,起初救治他确实没有其他心思,但他此时提起,李陌一就顺意的考虑起了这个问题。
他想彻查此士子沉船一案,好同往日初临各城一般,再起东山,这才陷入了这起案件之调查,眼下正是探寻案情的最佳时机。
他已经到了掘墓开棺这等地步,说明他的调查已经走入了穷途末路,换言之,他一定对整个案情有了最为详细的调查结果………
“看你这一身不凡装束,我知道你宁氏家大业大,我也不要你家的银子,只要你将士子沉船一案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我,便算作还复了。”
听得李陌一的条件,他也是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有些失落,他是立陵城中方圆百里有名的帅门大少爷,家中更是巨富大族,正是因为这调查士子沉船一案,才无奈中了蝉毒,只得狠心断腿………
现如今李陌一偏偏问起这沉船一案,他到底还是不太高兴的。
“你到底是哪家的人?为何对士子沉船一案如此感兴趣?”
如果说他现在有一件事是最急于去做的,那便是掀开李陌一头上的黑布,看看对方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个人斩了他的左腿,但他的动机和意图却又是救人的善意,让人心底不平却又无法责备,他实在很想看一看这个神秘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到底是何来历。
李陌一也知道他的心思,毕竟他来路不明,一上来就锯腿。
断腿对于他这般帅男子而言,也着实有点难以接受………但不论如何,毕竟李陌一是真正救了他一命,此恩自然不可浅待………所以他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并不是立陵城中哪一家的人,我家哥哥出身寒门,一家子日夜弄劳,就为了哥哥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得中状元,谁人想到会遭难在海上………我要找出真凶,我要给哥哥还复!!”
宁可玄听得李陌一如此,没来由感到松了一口气。
“你哥哥姓甚名何?”宁可玄不由问说,他对士子沉船一案中亡身的士子进行过详细的调查,只要知道名字,他就能够查出李陌一的真实身份来………
李陌一本就是胡说乱说,又怎么能不清楚宁可玄的心思,当即眸光一冷,拒人千里地答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想要找出那个幕后真凶就行!!”
宁可玄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李陌一说话一丝不漏,也是心中一阵不平,正打算追问一二,却听李陌一提醒说。
“眼下手术刚刚做完不久,蝉虫将将离体,你这左腿伤口也还没完全妥善,记得平日里心平气和一些,免得气劲冲上,伤口再度发作,到时候来个红迹大肆喷张,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李陌一这番话确实站在了宁可玄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虽然这话不中听,但对宁可玄而言,确实算是一句神医良言,他不由对李陌一大为改观,也不再多言,走出了门口。
但他很快又停了下来,转头朝李陌一问说:“我知道你不肯现明真实姓名,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李陌一微微一愕,饶有恶趣味地一笑说:“叫我太平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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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经深了,冷月渐渐躲入了云团之中,寒风扑面,细雨迷离,使得这夜晚充满了忧伤和悲凄。
虽然王正等人仍旧守在门外,但经过今天一驿,重识那些个仵作工具,窗前的李陌一不由回醒起了某某。
“………”
………
直到卧榻之上的宁可玄一脸苦色地立挺起身,他这才收回了思绪。
他见得宁可玄望着左脚下的空落落,轻轻摇了摇头,也只是沉默不语,显然是正在努力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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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了片刻,李陌一便朝他说:“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安心养伤,这伤口我处理的不太妥善,你不如先回去,找个好大夫仔细看看吧。”
宁可玄本就急于回去,听得李陌一如此说道,也就点了点头,王正便留下两三个人还原处置合中呈的陵墓,而后扶着他和李陌一下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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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下的隐秘之处停着三辆马车,王正心忧宁可玄,便让马夫尽快往立陵城中的宁府赶路。
他们本来还想着再挖开几个陵墓,看看其他亡者是否也同样出现中蝉毒的情况,如今也只能暂时作罢。
李陌一半点不客气地钻进了宁可玄的马车,宁可玄对此也没有太多阻拦,毕竟他答应过李陌一,要将士子沉船一案的始末和调查结果分享给他,路途中正好跟他说上一说。
宁氏一族虽然财大气粗,但为了掩人耳目,这马车上的布置也并未太过豪华,只是造得比较坚固,避震能力却很弱,一路上左右颠簸不断,宁可玄也是脸色难看,似乎担忧太过颠簸会不利于伤口恢复一般。
李陌一见得宁可玄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也不好催促,待得宁可玄适应了马车的颠簸,才听得他开口说。
“你对士子沉船一案知道多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消息?”
在宁可玄看来,李陌一无故救他一命,条件只是探查士子沉船一案的消息,显然应该对士子沉船一案有了一定的了解,否则也不会跑到合中呈的墓葬这边来。
可事实上,李陌一对此案知晓的并不多,通过帐房小先生和那名知客道人,他只是知晓了个大概情况,他本想将此案的来龙去脉都听一听,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先问他最感兴趣的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在此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的调查人员范围缩小到了合中呈和宁克己两人身上,如今合中呈已经查探过,按说下一个调查对象应该就是宁克己了。
想起宁克己,李陌一心中不禁猜测,这宁可玄几次三番提问自己是哪一家族之人,各家现今必然都在暗自调查此案,宁可玄自然就是宁家的人,而宁克己同样是宁氏子弟!!
“宁克己是你什么人?”李陌一压抑心中激动,极力平复着情绪问说。
宁可玄脸色一惊,但很快就轻叹一声,幽幽答说:“他………他是我堂兄………”
李陌一闻言,也是暗自吃惊一番,他的猜测果真不错,这宁可玄和宁克己确实是同门子弟………
李陌一见得宁可玄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悲伤,想来平日里,与宁克己这位名义上的堂兄应该也不是很亲密。
“但据我所知,我堂兄宁克己并没有亡身,他只是暂时失踪了………”
“………你堂兄只是失踪了?!!”李陌一一听这话,当即面上充满了期待,声音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眼看着距离此案真相又近了一步,李陌一心里也紧张起来,好在他头上有着黑布,宁可玄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宁可玄这一次倒是没有太过隐瞒什么,毕竟李陌一能够问到他堂兄,说明李陌一对于此案,已经调查到了很深的层次,宁克己失踪一事,也就不算是什么大秘密了。
李陌一声音变得有些冷凌起来:“这么说,此案和你堂兄关系颇大了………”
宁可玄闻言,不由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李陌一一眼,而后摇摇头说:“不,不,除了我堂兄宁克己,其他家族之中也有人失踪………”
“除了宁克己,还有无故失踪之人?”李陌一不由眉头一皱,本以为近在眼前的真相当即被推翻………
宁可玄目光变得有些犀利,压低了声音朝李陌一说:“此案内情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非但我堂兄宁克己,其他三个失踪者,也都有作案的嫌疑………”
“你说什么?立陵城中一共有四个失踪者?”李陌一感觉自己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颗心不断被提起又被放下。
见得宁可玄点头承认,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一直挺着的腰杆也松了下来,斜斜靠在了近旁的车厢之上。
…………
…………
眼看着此案就要看到一点曙光,结果又再一次破灭,一切重回原点,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感到闷闷。
李陌一仍旧有些难以置信,便继续问说:“立陵城中一共四个失踪者,这起案子也绝非一桩意外,亡者几乎涵盖了立陵城今届参加科考的所有学子,按说这是一起超级大案,怎么府长官邸那边没有传出任何消息,甚至街坊市井之中都不知道有人失踪?”
照常理而言,出了这么大一单案子,当地府长官邸那边应该发出海捕文书或者赏格搜索令,可让人疑惑的是,立陵城中的府长官邸竟然悄无声息,反而是各大家族纷纷暗中展开调查,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宁可玄迟疑了片刻,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朝李陌一答说:“因为府长大人任期将满,出现这样的一桩大案子,若措置不当,极有可能会被上头问责,便登门拜访了我父亲,封锁消息是我父亲的意思………”
“我父亲也是担心引发城中百姓恐慌,会让真凶更容易躲藏………这才建议府长大人低调的查案子,其他家族也发动力量帮忙封锁消息,作为交换条件,府长大人允许他们各家自己展开调查………”
李陌一早已猜到宁氏势力惊人,却没想到连本地府长大人都要去询问他父亲的意见,不由暗自震惊了一把,也难怪他会带着侍卫私自开棺………
似乎察觉到了李陌一的心思,宁可玄也微微一笑,继续说:“事实上,今夜的调查,也是父亲的意思………不然府长大人也不敢将王正几个侍卫调拨给我来差遣………”
听得他如此一说,李陌一反倒对他的父亲产生了兴趣,毕竟这位老爷子能够冒天下之大不是,私授儿子领着侍卫半夜来开棺验尸,无论动机何在,这种探求真相的秉子,就足以获得李陌一的敬意………
“敢问令尊上名?”
宁可玄既然决定对李陌一不再隐瞒,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当即答说:“家父名逍………”
“宁逍?”
李陌一差点没站起来,见得宁可玄点头,再次确认说:“直秘阁学士、上头亲点刑狱使宁逍宁阁老?”
“正是家父………”
李陌一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冒汗,虽然他对北国天下各个顶上大员不熟,但对宁逍此老大名鼎鼎,乃是掌管各城各县的邢狱事宜头头,先前在别城办案,也是在无意之中听说过一二………
难怪这宁可玄行事如此特立独行,原来竟是宁逍的儿子!!
心中暗自嘀咕几句,得知了宁可玄的出身之后,李陌一也就有些心不在焉,便让他将士子沉船一案的其他情况都说了一遍。
这还没说完,马车已经进入了立陵城中,停在了宁府的门前。
…………
…………
李陌一见得府门前的两个壮汉护院,不由迟疑,下意识问说:“怎么不去恩冬医馆?”
此话一出,李陌一当即懊悔,他知道恩冬医馆是宁氏一族的产业,还亲自将宁可玄赔偿的银子退了回去,但宁可玄却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差道上被撞的小渔民啊………
好在宁可玄并没有太过纠结这个问题,在他看来,李陌一既然能够调查到这一步,对宁氏一族的底细自然有着足够的了解。
“我父亲对医术一门也是颇有造诣的………而且年轻的时候父亲游历天下,四处破案,对蝉术等左门旁道也有过不少研究………”
李陌一听得他如此说着,当即想起自己洗灵一门三艺之中,也有医术一艺,不由有些思将起来………
宁可玄还以为李陌一被自己父亲的名声镇住了,当即合声说:“你………虽然我这腿是拜你所赐,但那是情势所迫,如果没有你提供帮助,我现在恐怕已经归了天………父亲也是个通理之人,只要稍稍一提,相信很容易就能理顺平息此事………”
宁可玄见得李陌一沉默不语,又见得李陌一头上始终蒙着一块黑布,以为李陌一面上有痕伤,不便见人,便从车座下的包裹里头,取出自己平常出行所用的一个精致白面具,递给了李陌一。
“换上这个吧………”
李陌一接过面具,却迟迟不见动作,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那可是邢狱头头宁逍啊!!
或许他还能在宁可玄的面前故弄玄虚,但在宁逍面前,怕是要当场原形毕现了………
能够得见一位名声在外的人中之杰,李陌一自然是心驰神往的,但另一方面,宁逍极有可能会发现李陌一的真实身份,眼前那黑漆漆的宁府大门,便如同充满了机遇和危险的洞门,让李陌一迟疑不决,到底进去,还是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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