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想富正想告诉许氏,甘小蝶投奔了九王爷,也算有个着落了,厨房管事突然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她站在那里斜睨着夫妻二人,丧声歪气的喝道:“喂,你们夫妻两个是来做事的,还是来磨洋工的,这厨房里忙的都快屁股朝天了,你们还只管在这里磨牙,还还赶紧干活去!”
甘想富连忙掩住了口,堆了笑脸连道了几声“是”,拉着许攀枝一起去了厨房干活。
到了下午不忙时,夫妻二人一回到厢房就嘀咕起来,甘想富让许氏赶紧收拾东西,他寻个借口一个人先回乡,找来向海棠的父亲兄嫂一起到京城闹上一遭,让许氏留在这里守着,以便随时和甘小蝶联系。
许氏自然巴不得向海棠倒大霉,可一想不对:“向海棠那个小贱人可是你嫡亲的外甥女,她若犯了欺君之罪,岂不要被诛灭九族,到时候我们能逃得掉?”
甘想富笑道:“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小蝶有九王爷护着呢,不会叫我们出事的,而且事情办成了……”他兴奋的凑到许氏耳朵,“少不得我们的好处,到时至少这个数。”
他朝着她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许氏眼睛里闪出贪婪的光来:“一百两?”
“什么一百两,是一千两。”
“娘唉!一千两……”许氏几乎惊叫出口,“我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别说一千两了,就是一百两也只见过一次,到手里还没捂热就被那杀千刀的小贼偷走了。”
想了甘氏卖宅子的钱一个子儿还没来得及花就飞了,甘想富也是割肉般的疼。
他唉叹一声劝道:“现在还提那一百两作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事情办的好,我们就有一千两啦,到时候就在京城购置一座宅子,再买些奴婢来伺侯,我就是老爷,你就是夫人啦。”
甘氏被他说的美滋滋的,好像已经看到自己身处豪宅,吃香喝辣,喝奴呼婢的富贵生活,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她激动的两眼放光,一边憧憬着未来富的流油的好日子,一边替甘想富收拾东西,然后咬咬牙剜肉般的从一层一层衣服里摸出一个带着她身体余温的钱袋来,递到甘想富手里:“这十两银子是盘缠,你可要省得点花。”
甘想富想想马上就是有一千两身家的人了,哪里将这小小的十两银子放在眼里,一翻眼:“就这点银子够个屁,难不成你还想要我当个叫花子要饭要回去?”
“放你娘的臭狗屁!”许氏气的立刻一蹦三尺高,“就这点银子,你这眼眶子还真够大的,十两银子省省花都够我们大半年的嚼用了,怎么就不够你的盘缠了,只有富余没有少的,你要就要,不要拉倒!”
说完,就要收回,急得甘想富连忙一把夺了过去,然后又堆出笑脸来讨好道:“好媳妇,就不能再多点,那金簪子你不是还卖了五十两吗?”
“滚你娘的,老娘把银子都给你,好让你个死鬼跑到外头花天酒天,再买个小老婆去!你若再在这里跟老娘讨价还价,信不信我一个子儿都不给你,让你要饭回去!”
甘想富实在拿许氏没办法,气得冷哼一声,去了店掌柜那里请了辞,回来背了包袱就走了。
……
半个时辰后,忘忧阁。
“主子,刚刚李大人派人来报,说怀月居的厨子甘想富有了女儿的消息,说人可能是在山东,他让许氏留了下来,自己一个人去了山东寻女。”
“小粟子,你让狗儿派人继续盯着他,至于那个许氏,也要安排个人去厨房盯着她。”
“扎!”
待小粟子离开之后,向海棠陷入了沉思,四爷让狗儿布下天罗地网捉拿甘小蝶,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怎么这个甘想富一来就有消息了?
这似乎不大可能,难道他被人给骗了?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甘小蝶不知从哪里得知甘想富和许氏来京城的消息,主动联系的甘想富,如果真是这样,那甘小蝶人应该还在京城,甘想富又为什么要去山东寻女?
莫非……
她心中突然一沉,甘想富其实不是去寻女的,而是想回桐城。
甘小蝶几次三番谋害她不得,如今又知道圆儿就是四爷的亲生儿子,她再也不可能在圆儿的身份上做文章,那就只能在她的身份上做文章。
如果甘想富回到桐花镇,将父亲兄嫂都弄到京城来,那她的身份就隐藏不住了。
她的猜想是不是真的,只要将甘想富捉回来就知道了,但甘想富人刚离开京城,恐怕会打草惊蛇,还是先盯着他为好。
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低低笑了一声:“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四郎,这会子你怎么过来了?”向海棠连忙下了榻,迎了过来,假意嗔怪道,“润云和端砚两个丫头也不知道进来通禀一声。”
四爷笑吟吟道:“不怪她们,是我让她们不必通禀的。”
看见向海棠的鬓角碎发散落下来,他伸手想替她将碎发挽到耳朵后头,碎发却很不听话,又散落下来,撩动肌肤一阵阵的微痒。
他又笑道:“你人不听话,这头发丝儿也不听话。”
“去你的。”向海棠娇嗔的打了一下他的手,“明明是春天到了,长出来的碎发,四爷你将头发散下来,保不齐也有许多不听话的头发丝。”
“我正觉得头有些痒,你替我解了头发梳上头吧。”
“好好好。”向海棠将四爷推到妆台前坐好,拿了文具镜匣,然后替他解了头发,解头发时发现辫穗上四颗南珠少了一颗,不由问道:“我记得明明有四颗南珠的,怎么就剩三颗了?”
四爷不在意道:“可能不知在哪里丢了一颗吧。”
向海棠也并不多放在心里,打开头发,拿了黄杨木梳替他一一梳篦,然后又重新帮他将辫子辫好,换了一根彩丝辫穗。
梳完之后,四爷顿觉神清气爽,一把捉过向海棠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向海棠顺势跌坐在四爷的腿上。
“别闹,大白天的!”
向海棠小蛮腰一扭,挣扎着要起身,四爷闻到她身上隐约浮动的香气,一时情不自禁,哪里肯叫她离开,凑到她耳朵边笑道:“今儿我正好空闲了些,团儿也不在……”
他热呼呼的气息喷在自己耳畔,向海棠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昨儿你忙到大半夜才睡,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歇息去,养养精神也好。”
四爷笑的更加暧昧:“有你才好养精神。”
说着,忽然一个打横抱起,向海棠轻呼一声,下意识的双手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却道:“四郎,我真有事……”
“你若再说,我便就这样抱着你出去了。”
向海棠这才不敢言语,顺从的任由他了。
不知什么时侯,向海棠靠在四爷的臂弯里睡着了,醒来时,已斜阳西下,她轻轻推了一下四爷,四爷并没有睁开眼睛,只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别动,海棠,再让我息会。”
向海棠看着他疲倦的面容,不敢再动,四爷在迷糊间将她往身边搂了搂,向海棠顺势窝进他宽广而温暖的怀中,又跟着他睡了一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时,天已全黑,竟已到了酉时末。
四爷这一觉睡得魇足,起来时精神百倍,和向海棠一起用过晚膳之后便准备去书房,临离开前,忽然道:“如今兵部员外郎一职正好空闲,我打算让狗儿担任此责。”
向海棠奇道:“狗儿那般聪明有才干,四郎想怎么办便怎么办,为何特意告诉我此事?”
四爷笑道:“到现在,你竟一点还不知道狗儿的心思?”
向海棠更加疑惑:“狗儿的心思,狗儿有什么心思?”
四爷曲起手指在她脑袋瓜子上轻轻弹了一下:“你这丫头真真没有良心,狗儿为你鞍前马后的跑,你却不知道他喜欢上了你的金妍姑姑。”
“什么?”向海棠惊讶道,“狗儿他喜欢我金妍姑姑,什么时候的事?我竟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我也不大清楚,就连狗儿他自己也说不清吧,反正就是喜欢,这件事你得上点心。”
“可是金妍姑姑她明明喜欢的是子卫哥哥。”
说到这里,又勾起了向海棠的伤心事,声音不由的就哽咽了。
虽然后来她派了人前往金陵好好安置了婶婶,能让她老人家衣食无忧的度过晚年,但不管她做多少,子卫哥哥却再也回不来了。
四爷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你一直为陆子卫的死感到自责,可是他人已经走了,难道还要陈金妍一辈子不嫁人不成,我想他当初那样做,也是不愿拖累陈金妍,想让她重新找一个良人嫁了。”
他握了握她的手,又替她拭去眼角静静流淌下来的泪水,“陆子卫是个好人,他必然不希望看到你如此伤心,更不希望看到陈金妍孤守一生,狗儿他很好,你别瞧他现在只能做个兵部员外郎,依他的才干,前途不可限量,你信我,陈金妍跟着他,一定不会差的。”
“我知道狗儿很好,可是感情这种事讲究的两情相愿,我怕……”
“你不试试,如何知道结果,只要努力过,哪怕陈金妍不愿意,也不叫她和狗儿留了遗憾不是?”
向海棠颔首想了一会儿,点头“嗯”了一声道:“我必当尽力,不过兵部现在是由十四爷掌管,他怎么会答应让狗儿去任员外郎一职?”
四爷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是皇阿玛的意思,皇阿玛让我找一个人担任此责,依狗儿的能力担任此责绰绰有余。”
向海棠这才明白,皇上怕十四爷一个人掌管兵部,兵权太大,所以让四爷安排进去人制衡。
只是年羹尧是四爷的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难道皇上就不怕四爷权力过大?
她突然想起自从她告诉四爷乌拉那拉容馨有意讨好拉拢年忆君之后,这两日她去正院请安,乌拉那拉容馨和年忆君的关系似有缓和,是不是意味着乌拉那拉容馨已经成功的替德妃和十四爷拉拢了年羹尧,这才引起了皇上的警觉,继尔让四爷的人进入兵部?
又或者,其实是四爷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
涉及朝政,她也不敢加以过问,待四爷走后,她想着钱格格这些日子总是缠绵病榻,便准备了一些珍贵的药材补品,还有亲自下厨房做的几样糕点去了秀水阁。
钱格格病的益发重了,顽强的挣扎了半天方才坐起,软绵绵的靠在枕头上,不过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身体却单薄的像是撑不动似的,空空荡荡的。
向海棠望着她心里酸痛不已,只是不好在病人面前落泪。
宫中能请的太医几乎都请过来瞧过了,就连曾娘子也请过来了瞧了,针不知扎了多少,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病情就是不见起色。
钱格格知道向海棠心里不好过,拉着她的手强笑道:“好妹妹,外面这么冷,天又黑了,你这会子怎么跑过来了?”
“我惦记着姐姐一个人在这里没人说话,想着要过来陪陪姐姐。”她渥一渥她的手,搓了搓,“这屋子里这样暖和,姐姐的手怎么这般冰冷?”
钱格格苍白一笑:“屋子再暖和,这身上也是凉的,不过我倒不觉得……咳咳……冷……”
说完,她不住的呛咳起来,急得向海棠连连为她拍背,又叫来了丫头端了茶水过来,喂钱格格喝了茶方才略略止住了咳嗽。
钱格格倒在那里已气喘吁吁,冷汗淋漓。
向海棠更加心酸不已,钱格格忽然撑着一股力气微微坐直,伸出手指颤颤指向对面靠在墙边的红漆柜子,连连喘息道:“……好妹妹,你替我将那柜子里的小红木匣子拿来。”
向海棠依言走过去,打开柜子拿了红木匣子过来递给钱格格,钱格格无力的摇摇头,目光哀切看向她:“好妹妹,这里面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我闲来无事给圆儿和团儿做的两个香囊,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姐姐做的东西,我必视如珍宝,怎么会嫌弃呢。”
向海棠几乎忍不住就要落泪,她抬起头将眼泪逼了回去,将蜡烛拿的近些,打开红木匣一看,见并排放着两个香囊。
一个金累丝桃式花囊,中空可开合,两面点翠花叶,下面悬着五彩流苏,另一个金累丝镶珠石香囊,中空亦可开合,上镶珍珠,嵌松石,上珊瑚结珠,下坠蓝色流苏,流苏上又串着一枚精致异常的蝴蝶坠。
向海棠认识钱格格这么久,从来不知她还有此等精湛手艺,不由的惊呼出声:“呀!好俊巧的手艺,想不到钱姐姐你竟能做出这样精致的香囊。”
钱格格淡然一笑:“长久不做了,到底粗糙了些。”
“若姐姐做的这个还算粗糙,天下便没有精巧的东西了。”又瞧那枚蝴蝶坠很是眼熟,仔细端祥一番方才想起,“姐姐,这上面的蝴蝶坠莫不是那枚蝴蝶簪子改做的?”
钱格格笑道:“还是你眼尖。”
“这怎么使得,那可是姐姐的心爱之物。”
“什么心不心爱的……”总不能带到棺材里头去,想了想,她没有说出口,脸上依旧强撑着笑容道,“圆儿喜欢蝴蝶,所以我特意改做送给他的,只要圆儿能喜欢,我就高兴。”
“姐姐,你这番心意,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了。”
“你看你,又跟说我这些客气话,岂不生份了。”
“姐姐……”向海棠收好了香囊,感动的复又握起她的手,这次烛光明亮,她突然发现她的食指指尖布着好几个细密的针孔,顿时惊愕道,“你的手指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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