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耆城虽不及龟兹大,但地理位置却十分重要,只要打开焉耆通道,便拥有了西进的大门,和后勤保障。
契苾何力和李晖不但是忘年之交的好友,又是一同攻打过焉耆城的老搭档,而且,李晖曾经两次用计大破了焉耆天险。
所以,帐下有了李晖这位有勇有谋的虎将,契苾何力对于山南西进,便充满了信心。
上回书说过,焉耆有两道天然屏障,犹如虎豹般横在西进的路上,可谓是天险中的天险,一道是石峡关隘,一道是美丽而又暗藏杀机的孔雀河。
阴险狡猾的咥运,深知焉耆的重要,一旦焉耆失守,一路向西,几乎无险可守,善于攻城掠地的汉人军队,会像蚂蚁爬树般势不可挡,用不了多久,大唐龙旗便会在整个山南飘扬。
石峡隘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两次失守,都是让人从背后袭击,而遭此后果的原因,都是因为孔雀河。
所以,咥运便将从高昌撤回的上万人马,全部派往孔雀河,几乎在河段西岸形成了人体长城。
由于孔雀河两岸的地质情况特殊,泥沙细土沉积的地面,长期被水浸泡,形成了表面芦苇杂草茂盛,但湿地却像鲜嫩的豆腐似的,人畜只要踏入,就会被瞬间吞没,因此,当地人都称它为“能吃人的地方”。
能够靠近河流的地段只有几处,而这些地方,不仅用苇捆砌成了坚固堡垒,而且,还多了道厚厚的人墙。
弓箭如林,弯刀闪烁,可谓飞鸟难过。
李晖和契苾何力并马缓行,见整个孔雀河支流,北从焉耆王城,南至博斯腾湖出口,都有军兵把守,若要取巧偷袭,简直是不可能,要想过河,只有强攻。
见契苾何力沉默不语,李晖孩子般“嘻嘻”笑道:“愁也没用,回去喝酒。”
契苾何力神情沮丧的摇了摇头,叹息般道:“这焉耆可是越来越难打了,第一次你偷偷过河夺了隘口,第二次你从铁门关带人打开了隘口,这回能有啥办法?”说着,目光期待的瞅着李晖。
李晖也露出了为难的样子,收敛了笑容道:“要是强攻,就是河里填满弟兄们的尸体,也未必能过得了河。”
见契苾何力惆怅无奈的样子,李晖又露出孩子般的笑脸道:“愁啥哩?这是西进的第一仗,也是最后一场硬仗,得慢慢琢磨,回去喝酒!”
草原小国的频繁易主,已让统治者和黎民对于战争变得麻木和异常的淡定。
王公权贵们只要审时度势,选对倾倒的方向,便能保住地位和脑袋,而百姓们却只要听得有人杀进城门,就自然而有序的进入寺院便可无恙。
突厥人也好,大唐也罢,只不过一个是后娘,一个是干妈而已。
当然,有干妈是种庆幸,而后娘却是无奈,这种感受,只有既有过干妈的温暖,又有过后娘冰冷的山南诸国黎民,心里最清楚。
深知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的咥运,在加强外围防御的同时,对内部也采取了必要的防范措施。
先是召集国王大臣以及权势贵族,名义是商讨如何抵御大唐兵马进犯,实际上是在观察这帮人的心迹,看他们是不是愿意和自己一起死守城池。
见众人大都低头不语,国王龙婆伽利强打起精神道:“咥运叶护亲临小城,我等唯命是从便是。”
咥运心里清楚,龙婆伽利最是个随风倒的家伙,当年大唐在山南设立了安西四镇,就是那会大唐任命龙婆伽利为新任国王兼焉耆都督。
但随着贺鲁势力的增强,大唐撤走安西府后,这家伙就主动放弃都督一职,拥到了贺鲁的怀抱。
如今大军压境,这些墙头草般的家伙会不会乘机反水呢?恐怕很难说。
于是,狡猾的咥运进一步试探道:“如今大唐兵马压境,诸位可有决心与城池共存亡?”
大家都面面相视,略显惊慌,静默须臾,龙婆伽利轻咳一声,谄笑道:“叶护若有此决心,我等更无二话。”
咥运像是满意的点点头,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道:“为解除大家的后顾之忧,每家都将幼子送来宫中暂住,城池若是真的守不住,我可保证他们安全撤离,也好给诸位留个种子。”
此话一出,顿时惊愣四座,大家惶恐之余,再次将惊恐无助的目光落在了国王的脸上。
老谋深算的龙婆伽利心里清楚,这并非是关怀,而是扣押人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与其现在死在人家手里,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冲诸位淡淡瞅了一眼,神情感激道:“这可是叶护大人对我们的最大恩德,我等当感激不尽,一心追随大人,虽死无憾。”
说着,又嗫嚅道:“小儿是双龙胎,可否......”
咥运欣然道:“没问题,有谁家愿意多送几个幼子也无妨,他们便是你等的希望。”
深谙驭人之术的咥运清楚,狗可以驱赶羊,但不能让羊臣服于它。
要让散漫麻木的焉耆城民,像保卫自己的家园一样来守护城池,那是白日做梦,羊群还得头羊来统治。
于是,便给城中贵族下了道命令,让其带领手下奴隶佃户,组成护城联防队,军民共守城池。
如此一来,墙上墙下,便即刻多了上万手持各类家什的联防队,而且,还不用管饭。
安稳了城内,咥运便放心大胆的再从城里抽调两千兵马,加强河岸防守,眼下的孔雀河西岸,已是毡房连片,战马成群,宛如沿河的部落一般。
驻军三日,毫无行动,久经沙场的契苾何力整日烦躁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而一向鬼点子最多的李晖也是一筹莫展。
眼见河西岸的人数在不断增加,面对大军逼近,人家照样支锅煮肉,围圈喝酒,就像是要在这里长期过日子一般。
而西来的大唐人马,却是军粮有限,后无补给,久拖不利,面对曲美的孔雀河和巨蟒般的人墙,营中将士也开始微微的躁动了起来。
李晖表面看似平静,然而内心却是从没有过的焦虑无措,面对熟悉而又今非昔比的孔雀河,李晖感觉像老虎吃天似的,无从下口。
才放下饭碗,趁着东升的太阳还不是那么刺人,李晖便带着几个心腹兄弟,像是春游打猎似的,沿着河岸缓缓向南走去,这是他们第三次以同样的方式出营。
成熟的芦花,被清凉的秋风偶尔舔走些许带有生命的花絮,在半空中,飘逸出群蛾般的美丽。
沿河成排的芦苇,依然像群怀春的少女似的,弯腰嬉笑,婷婷娜娜。
对岸的突厥人像是已经习惯了李晖他们的茫然张望,就像观望远处的牛羊似的,面无表情,偶尔有两个俏皮的家伙,冲他们指指戳戳的嘀咕几句,但也显不出有多大的兴趣。
李晖还是按照前两日的路线,茫然四顾的一直来到了河的尽头,面对碧波荡漾的博斯腾湖,李晖像是心胸开阔了许多,但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还是淡淡挂在他的脸上。
孔雀河的分流处,有个汉朝时屯田人留下的石门,目的是为了限制主流流量,而提高分流水位,石门用凿岩砌成,坚固平整。
经年的湿气,成了苔藓的乐园,若不细看,已找不到石头的模样,石门宽有两丈,水流川急,如同龙口一般。
这地方,李晖曾跟随阿史那杜尔西征时就多次来过,在这里过河,简直是不可能,因为水流急不说,河东岸,还有道猪腰子似的土丘,横在河边。
骄阳似火,风藏树静,视线的尽头,已隐隐显出了梦幻般的海市蜃楼。
李晖见几个兄弟都被晒得蔫头耷拉,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强作出一点轻松,勒马转头,空空而回。
在越过一处几乎寸草不生的盐碱摊时,李晖猛然发现两个屎壳郎屁股相对,滚动着粪球急急而行。
可能是近日在军中单调闲闷,玉莹又不在身边,尽管这种屎壳郎滚粪球的场景常常能见,但此时却莫名的勾起了李晖的玩性。
只见他欣喜的飞身下马,蹲在地上孩子般笑着看了一会,又俏皮的用小木棍将粪球拨开,惹得两个小家伙,像是有人要抢夺它的美食似的,慌乱的忙活个不停,倒惹得李晖在那里开心傻笑。
常随的兄弟们都知道,李晖玩性大,有时候玩起来真像个孩子,不然,军士们也不会私下里称他“顽童将军”,因此,见他又玩上了,也不去打搅,默默下马找个阴凉处闲谝,也不知道人家要玩多久。
都过了两袋烟的功夫,见李晖还囊头在那里嬉笑,大伙都嚷着肚子饿,黄兴便忍不住起身,想上前催促。
见李晖拨弄屎壳郎的手像是滞了一下,又捡几根柴棍在地上比划了一番,立身扭头,冲不远处的土丘凝望须臾,突然失声喊道:“有办法了!”
话音未落,飞身上马,便头也不回的朝军营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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