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岭之间,一路烟尘往西而行。
烟尘中,两道人影如翩迁蝴蝶一般,时而一沾即走,时而纠缠不休,举手投足之间,轻重缓急无不拿捏如意,挥洒自若,恐怖的气劲没有外溢分毫,而是为彼此气机牵引,在两人周身体外形成一个数丈大小的凛冽风暴。
两人一路交战,一路往群山中央而去,所过之处,石摧地裂,草木皆非,宛若移动的天灾。
莫轻歌与扫地僧的交手,早已不再局限于拳掌爪指,腿脚功夫,身体每一寸均可化为攻伐武器,对于外物的运用,更是抵至常人难以想象的入化之境!
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一水一滴,落在两人手中尽皆爆发出了骇人听闻的强大威力。
相互攻伐之中,扫地僧将七十二绝技的玄妙精微演绎的淋漓尽致,每一次击掌,出拳,点指,都蕴含着其他绝技的神韵奥秘,可谓是一法通万法,妙至毫巅,穷矣尽矣。
少林高僧引以为傲的奇功绝技,摆在扫地僧面前,简直就是小儿蹒跚学步,不值一哂。
莫轻歌双目神光流转不休,将精神心灵放大到了极点,于交手之中,不断汲取着扫地僧招法中的精妙之处,加上自己对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感悟体会,两种思想交织碰撞之下,一时间,灵思如潮,妙想横生。
穿过茫茫丛林,两人来到了一汪清澈的湖面上,平静的湖面受气机激荡,一道道水柱轰然炸裂,溅射喷涌,身下的水流遭到劲气风暴牵扯,更是极速旋转起来,化作龙卷涡流冲天而起,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吞没。
轰隆隆的闷响声连绵不绝,少顷之后,数丈大小的龙卷涡流崩溃散开,两道人影各自倒飞而出。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脸上浮现出异样的潮红之色,莫轻歌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仰天长啸一声,森寒冷锐的剑气源源不断的自百脉窍穴中激射而出,恰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一泻千里!
剑气漫空,铺天卷地!
刚刚稳住身形的扫地僧只觉得入眼所及皆是寒光,剑气闪耀的寒光,即使眼下春日融融,可在那森寒剑光的笼罩之下,也犹如冷秋一般萧瑟肃杀。
“阿弥陀佛!“
长宣一声佛号,扫地僧气贯十指,倏然一扬,刚猛无铸的劲气首尾相连,撑开一道高墙壁垒般的厚实气墙,带着挟泰山以超北海的霸道气势,向着漫天剑气横推过去。
叮叮当当......
宛若实质般的金铁铿锵之声接连响起,整个湖面以厚实气墙与剑气浪潮为界线,向着两侧堆叠排开,顿时露出了下面的湖床,沉积在湖底的淤泥被气劲掀起,将清澈的湖面染的污浊不堪。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出,剑气与气墙同时溃散,散碎的气劲落在倒卷回流的湖面上,绽开一朵朵晶莹水花,花开顷刻,复又花谢,继而化作点点滴滴的水珠坠下。
莫轻歌揽袖一拂,散落身前的水珠微微一滞,随即拖曳着细细长长的水光,破空射出,一圈圈波纹次第荡开,水滴以肉眼难见的幅度震动气流,发出浩荡玄音。
滴水沧海!
此时此刻,扫地僧目中所见是波涛起伏的汪洋,耳畔所闻是大海的怒吼咆哮,孤身面临翰海,心中竟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种渺小卑微,难以抵挡的可怕感觉。
这种感觉只在扫地僧心中停驻了短短一刹,旋即消失不见,轻轻抬起枯瘦的双手,扫地僧向着迎面而来的水光接推数掌。
掌力空空荡荡,藏金刚之力于虚无之中!
以小容大,纳须弥于芥子之间乃是少林绝技须弥山掌中的手段,而这以无含有,藏有于无的掌法却是扫地僧将般若掌,须弥山掌,大力金刚掌等数种掌法绝技融会贯通之后独创出来的。
掌力往无中去,又自无中来,恰到好处的截住了那看似一成不变,实则轨迹万变的水珠!
水珠与掌力碰撞,直如无垠沧海撼动须弥神山。
短暂沉寂之后,空气翻腾不休,似狂飙般横扫散开,倾力一击下,须弥神山岿然不动,无垠沧海一去成空!
见破灭水珠后,仍自携带三分威势的掌力破空击来,莫轻歌不禁剑眉一挑,自藏经阁起,交战至今,他还是首次在强碰硬拼中输了对方一招,心绪震荡下,战意不减反增,高涨狂燃。
沉拳于腰身一侧,莫轻歌踏水而行,身影缥缈难测,迅疾莫名,好似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从容不迫的避开了掌力封锁,幻化出一道道模糊身影。
须臾之间,小半个湖面上已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莫轻歌的身影,每个身影皆如莫轻歌一般,曲臂沉拳,拳势含而不露,牢牢锁定着远处的扫地僧。
无形大势迫压而来,扫地僧忽然有种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感觉,饶是以他清净空灵的心境亦不由再次泛起一圈圈涟漪波痕。
身影虚晃急闪,在距离扫地僧约莫五丈距离时,莫轻歌那蓄势已久的拳劲方才达至不吐不快的绝顶巅峰。
一拳既出,千拳相随!
轰然爆发的拳劲好似惊涛裂岸,恶浪吞舟,不住的狂涌而出,湖水受拳势引动,层层堆叠,如高山大浪,向着扫地僧猛打拍去。
莫轻歌如今在武学上的造诣,早已脱离了玄水锋的藩篱窠臼,臻至顺势而为,时时创新的玄妙之境。
憾世拳经本无既定招式,核心要旨不过“形“,“意“,“势“三字,讲究以形凝意,以意聚势,以势赋形,莫轻歌研习拳经的时日虽短,却已得个中三昧。
眼下人影如潮,拳势如潮,湖水亦如潮,三者汇合在一起,直如末日降临时的滔天洪水,再无半点上善若水之意,只有纯粹的毁灭之意,除了毁灭,还是毁灭!
面对这样可畏可怖的一拳,除了鼓起勇气,乘风破浪之外,任何防守与避让都将会落得个舟毁人亡的下场。
扫地僧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之色,他活了将近百年,还是首次见到如此恐怖的拳法,古往今来,拳法绝技无数,可在这一拳面前,只怕都要黯然失色,无力与之争锋。
沉声一喝,扫地僧那和蔼可亲的面容突兀一变,狰眉突目之间,眼射三尺金芒,呈现出金刚怒目,明王忿恨之状,五指合聚汇拢,古拙无华的一拳旋即轰出。
两拳相抵,扫地僧只感觉对方拳劲磅礴无限,闷哼声中,身影不可抑制的倒跌飞出,直接退到了湖岸边上。
莫轻歌长笑一声,身影化作一道转瞬即逝的清烟,呼吸之间,就已横渡湖面,指力破空穿梭,点向扫地僧全身上下各处要害。
才吃了一记大亏的扫地僧不慌不乱,双手如推大磨,气劲笼罩四方,将指力悉数拦截挡下。
下一刻,双方又颤斗在了一起,且战且走!
半柱香后,湖泊往西三里之外,一座陡峭笔直的高崖上,两道人影如烟云般扶摇直上。
常年经历风吹雨打的岩壁早已坚逾金铁,可在莫轻歌两人携风雷之威的激烈交手当中,却是被四散的烈劲打的石屑纷飞,坑坑洼洼的孔洞连成一线,随着两人身影不断攀升,直往山巅而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震耳巨响在群山之间轰鸣回荡,对撼一掌却势均力敌的两人翩然落于山巅两侧,彼此对立相视。
自来到天龙世界之后,莫轻歌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酣畅淋漓的痛战,那种紧张刺激,热血沸腾的快感,在某种意义上,更胜于男欢女爱,让他沉醉痴迷。
对于这位一骑绝尘,将整个江湖甩在身后的扫地僧,莫轻歌心中已隐隐生出一种钦佩相惜之意。
“大师好修为,且再接我这一招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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