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去了刑部,苏婉如不用去,两人在娴贞女学门口分开,她则去了女学。
已经散学了,学堂里洒扫收拾的婆子见她过来,高兴的迎了过来,道:“姑姑总算回来了,您不在,大家都没什么精神了。”
“那完了,大家这么想我,我什么好吃的玩的都没有带回来。”苏婉如笑着道:“怕是明天又是一阵不饶我。”
婆子也跟着笑,“只要您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好。”又道:“您是在这里歇脚吗,那我去给您泡茶来。”
“去吧,我在这里坐会儿。”苏婉如进了自己办公的房间,刚坐下来门口就进来一人,她看着顿时笑了起来,道:“你还没有回去啊。”
“知道你今天要来,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赵衍在她对面坐下来,左右打量着她,道:“黑了一些,一直在外面赶路吗。”
苏婉如点了点头,“骑马的。是不是又黑又红了?”
“没有。和旁人比起来阿瑾还是很好看的。”赵衍打量着她,目光唉她面上游移着,她摸了摸脸,道:“怎么了?我脸上很脏吗。”
赵衍摇头,“好些日子没有见你,所以仔细看看你。”
苏婉如哈哈笑了,接了婆子泡来的茶,给赵衍也倒了一杯,两人坐着喝了半盅茶,过了一会儿赵衍道:“听说在德州遇见山匪了?可有受伤。”
什么叫遇见山匪了,苏婉如疑惑的道:“燕京都说是遇到山匪了?”
“看来还有别的内情了。”赵衍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不疾不徐的道:“京中说你和镇南侯在德州城外遇到被山匪煽动的流民,你们早了抢劫,镇南侯还动手打伤了三人。当夜德州禁军户甲收到消息,说有一股山匪在德州城外的无名山,他连夜带人去围剿,去山匪以及那股爆民搏斗半夜,最后将人逼近山中放了火,才消停了此事。”
这些人真是厉害,宛如编故事一般,有头有尾,有缘由,苏婉如道:“那镇南侯抓户甲,全是因为误会喽?没有人说,那群暴民是镇南侯指使的吧?”
“那倒没有。”赵衍淡淡的道:“但镇南侯滥杀无辜的事却传遍了朝堂,如今弹劾他泯灭人性,杀害同僚的帖子,堆了约莫有半尺高。御史台近日很是繁忙。”
“就没有人问过,镇南侯为什么要杀禁军,而是所有人一边倒的说镇南侯吗。”苏婉如不可思议。
赵衍摇头,回道:“那也不是,约莫有一半人是信其中另有蹊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镇南侯被冤枉了吗?”
“看来,事情远比想的还要复杂。”苏婉如将所见所遇和赵衍说了一遍,怒道:“不单这两百人,延平府出来那么多的流民,不知道顺利回原籍的又有多少。”
赵衍凝眉,脸色也是极沉,“你们亲眼所见?”
苏婉如颔首没有说话。
赵衍起身,负手在房中走了两个来回,停下来看着她,“若事情当真如此,那么决不能姑息,不管对方是何等势力,又牵扯到什么人,定要查个清清楚楚。还那些死去的,无辜的百姓一个公道。”
这是苏婉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赵衍,以前的他就算是生气,面上的表情还依旧是温和的,可此刻他面色极冷,和平日判若两人,“我们有证据和证人,此事定能查个清清楚楚,还延平的百姓一个公道。”
赵衍重新坐下来,端茶喝了一口,又看着苏婉如,“抱歉,方才太过激动了。”他将剩下的茶都喝了,气息就已经平稳了下来,“早朝时,父皇要将此事转去审刑院。若镇南侯执意送去刑部,怕是不容易。”
送去了,刑部的人也不敢接。
“刑部不敢不接吧。”苏婉如道:“犯人到了他们的门口,若他们置之不理,决意不受理的话,出了事,他们也要负责。这事最好的办法,是逼刑部去宫中递书,主动要接手此案。”
“你说的没有。但看镇南侯怎么做了。”赵衍微微颔首。
看沈湛怎么样才能让刑部的人抵着皇命接手这件事案子,而审刑院那边定然也会有很大的压力,刑部能不能受得住,也难确定。
“我去见一见镇南侯。”赵衍起身,看着苏婉如,道:“你不用担心,相信镇南侯能处理好。”
苏婉如喊了他一声,“王爷,此事和你并无关系。我觉得你还是要参与的好。朝中的人盘根错节,你若插手,对你会很不利。”
赵衍毕竟是皇子,就算将来去封地,可也依旧要活在众人的视线里,若得罪了那些文官集团,对他终归不好。
而沈湛却又不同,他是好是坏,是黑是白和文官到底隔着一条河,只要不出像这次的事情,文官两边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无妨。”赵衍回头看着她,笑了笑,“有的事我可以置之不理,但有的事,却不能装作不知道。”
苏婉如送他出门,叮嘱道:“那你和镇南侯商量一下吧,免得你们二人力不是朝一处使的。”
“好。”赵衍颔首,出门走了。
苏婉如想了想,和洒扫的婆子道:“你早点歇着吧,我明天再来。”
婆子应是。
苏婉如没有回绣坊,而是径直去了天下百货,从侧门进去,她直接去了宴席室,让让帮她请乔掌柜来,见到人她问道:“司公公最近在做什么。”
“哎呦我的苏姑姑,您这一走好几日,一回来就问司公公,您好歹问问咱们的买卖啊。”乔掌柜道。
苏婉如莫名其妙,问道:“我们买卖怎么了,有人抢我们生意了?”
“谁敢抢您生意啊。是咱们的货。”乔掌柜道:“咱们的货快不够了,您瞧瞧这些单子上,好些都不多了。”
不会吧,卖的这么好啊。苏婉如拿了账册看,“我记得这琉璃杯有好三个箱笼的吧,怎么现在就剩下半箱了。又不是吃用的东西,卖的这么快?”
“可不是,这些人啊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夫人小姐过来,不管见着什么都要拿个双份的,有的还要拿好几个,杂家想留都留不住。”乔掌柜道:“刘官人那边几月能回来啊。”
“这才二月份,少说也要四月才能回来。”苏婉如说着一顿,道:“要不,现在就派人码头等着?等他们的船一到,我们就直接拖回来?”
乔掌柜点着头,“杂家也觉得这个法子好,只是我们手里没多余的船啊。”
“和圣上借啊。这事咱们说了没用,要找司公公说。”苏婉如接着前面的话,“司公公近日在忙什么?”
乔掌柜对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回道:“在查贪墨的事。”
“荆州的事又有新的线索了?”苏婉如喝了口茶问道。
乔掌柜白了她一眼,道:“你太小看司公公了,这又是新的案子。是东厂暗桩查到的第一件案子,正在搜索证据,等事成后,我们东厂就要名动天下了。”
“这么厉害啊。”苏婉如道:“那我就更要见司公公了。你快帮我传个话,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乔掌柜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杂家这就让人去回禀。”
苏婉如就靠在罗汉床上想心事
她以为司三葆至少要过两天才会露面见她,却不料过了一会儿他人亲自来了,风风火火的坐着轿子,闯过天下百货,引起一阵议论声,紧接着就进了宴席室。
“司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苏婉如迎他坐下来,司三葆斜眼一瞪,道:“杂家问你,你怎么和镇南侯一起出去了,杂家可是听说你们住一间屋了,可是属实。”
“公公,您关注的点不对啊。德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跑来就问我这种事。”苏婉如笑着道:“我和镇南侯的关系,从来也没有瞒过您的呀。这事不作数,我既圣上说了,我就算想反悔,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你知道就好。这事杂家可替你压着的,要是让圣上知道了,定然要怪责你。”司三葆道:“事情做的乱七八糟,咱们的大事就不会顺利了。”
苏婉如点头如捣蒜,“公公,你知道镇南侯带了两人回京城的事情吧。”
“此事你不准掺和。杂家可不管你和镇南侯什么关系,这事你不准掺和进去。”司三葆警告道:“镇南侯什么人,他就是把京城的天同个窟窿,圣上也会原谅他的,可你我就不行了。到时候圣上不对他怎么样,就专你用你出气。”
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啊,苏婉如呵呵笑了笑,准备哄司三葆掺和一脚的事,没了底,“知道了,我一定小心一点。”
“你要记住你是买卖人,不要闲着就往朝堂的事情里钻,钻来钻去的,没你好处。”司三葆白了她一眼,甩了拂尘往外走,苏婉如就跟了上去,“那我们就说说买卖的事吧。济宁和徐州的铺子,你要是没有意见,我就着手找铺面了,争取在年中的时候,将两边的铺子都开业了。”
“这事呢,杂家就相信你。所以你自己决定去办就好了。”司三葆进了轿子,“行了,你忙着去吧,杂家回去了。”
苏婉如目送司三葆离开。
不让她掺和,她想掺和也没有这个本事朝堂的事,她只能侧面去打听了。
她和乔掌柜说了一声,回了绣坊。
御书房此刻很是热闹,平日里不常来的,来了,不能来的也跟着恩师混了进来。
“圣上。”有人道:“祝大人不过去劝架,镇南侯却问都不问直接将人抓了,当做囚犯一路从德州押了回来。此事做的大为不妥,分明就是打我们文官的脸面。”
“祝大人无错,就算他有错,那也是要禀明圣上,三堂合审后才能定案。更何况,祝大人是河北路巡抚,他身上可是揣着您的圣旨啊。镇南侯如此,分明就是藐视皇权,狂妄自大。”
“众爱卿莫吵,莫吵。”赵之昂摆手,道:“镇南侯虽脾气暴烈,但朕却知道,他却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如此做,必然有缘由。朕现在就传他入宫,和各位爱卿解释清楚。”
“圣上。”另一人道:“此事乃两件事。他做这件事的缘由,待查证清楚,自然会有结果。但臣等所说的,乃是镇南侯逾矩抓人,此事非同小可。文官势弱,若将来所有武官都有样学样,但凡一点冲突矛盾,就抓人拿人甚至动手,那臣等这官做的也太过委屈。”
“就算威望如徐大人,郑大人这般,在武官面前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一旦有矛盾,他们不讲道理,直接动手,这也太寒我们的心了。”
“是啊。我们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赵之昂揉了揉额头,喝道:“沈湛人呢。”
“圣上,镇南侯现在在刑部里坐着呢。”杜公公说着看了一眼秦大人,秦大人忙上前一步,道:“镇南侯一回京城就将犯人和人证都送去刑部了。”
“他什么意思。”赵之昂问道。
秦大人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审刑院的杜大人就道:“圣上,镇南侯是不相信审刑院,所以不肯将人交给我们。”
秦大人暗暗松了口气,杜大人还算聪明,说沈湛没有拉刑部沂一起数落,要不然接下来的话,他还真不好开口了。
“圣上,镇南侯的意思,此刑案涉及两州府,甚至于更多。刑部人手更足一些,办案时,或许更能应付。”秦大人说的很委婉,杜大人就冷笑一声,道:“秦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人手不足,还办事拖拉不周全?”
秦大人顿时头大,镇南侯为什么就去刑部了呢,害的他现在成了磨心了,“非也,秦某也只是就事说一说,绝无别的意思。”
杜大人冷哼一声,“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你这话就不对了。无论是审刑院还是刑部,都是办案查案的地方。秦某不知,此案为何就一定要去你处,而镇南侯就不能觉得刑部衙门近,就近来了这里?而他来了,秦某为何又不能接,这事的对错,就不是你杜大人一人说的算了吧。”
秦大人嘴上说着,心里却不停的在骂沈湛,这镇南侯太狡猾了,他分明就是故意的,知道自己惹恼了所有的文官,所以一进京城就拉着刑部做挡箭牌,这一动就将刑部逼出文官的阵营了。
还不得不为他说好话,不然,刑部的颜面和地位何存。
“我看,秦大人莫非和镇南侯同气连枝,暗中商量过了。这祝大人的事,下官要问问秦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你是知道的吧。”杜大人道。
两人就吵了起来,刑部的人觉得莫名其妙,好好的,他们就从文官这边分裂出来,不但如此,还成了对裂面。
现在就是不想站在沈湛这边,也不行了。
是谁说沈湛有勇无谋的,分明就奸诈的很。
“沈湛。”赵标在刑部的后衙见到了沈湛,“你现在让刑部接手此事,岂不是和父皇对着来,你要知道,这件事最终定夺的人还是父皇,你如此做,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
“太子。”沈湛拱手行了礼,道:“微臣并非为了顶撞圣上,等刑部接收了人,微臣就会去宫中,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
赵标明白沈湛为何这么做。他是不想不想审刑院的人,越是上赶着的,就定然没有安的好心。
说不定人进去了,没几日就散命了。
沈湛就有主动变成了被动。
但是刑部不一样,秦大人和祝泽元私下并未来往,更何况,还有一位崔大人,为人处事八面玲珑,有这两人接手,不说指望他们帮忙站在沈湛这边,但是人犯在里面,至少能确保安全。
“这样。”招标道:“我进宫和杜公公打个招呼,让他帮着在父皇面前周旋一二句。”
沈湛拱手行礼,道:“那就有劳太子殿下。”
“唉,”赵标也没辙,现在的事态不明,那些文官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死咬住沈湛是武官,根本没有资格抓祝泽元,更没有权限斩杀禁军。
而所谓土匪还是流民反而被他们有意忽略了。
现在他也不好摆明护着沈湛,毕竟他是太子,在这些事上立场太过鲜明,并非好事。
沈湛送赵标出去,又重新回了后衙坐下来。他之所以待在刑部而非直接进宫,一来是打算将刑部拉出来做挡箭牌,你不帮我我就想办法让你帮。这事由不得他们。
二来,他要试试各方的态度,不用两日,该露面的,跳脚的人,都会浮出水面。
这就和打猎一样,不撒点诱饵搅和一番,那些猎猎物是不会主动出来的。
赵衍回了宁王府,将这两日朝堂上誊抄的奏疏都拿出来看了一遍,查荣生在一旁小声道:“王爷,连太子都不敢插手,您若是进去的话,怕是就难出来了。”
“一事归一事。”赵衍看着查荣生,“这世上许多事都可以做,可也有许多事是不能碰的,我既是知道了,就不能不去管。”
他说着,将桌上的文书整理好放在一遍,门外就有个小厮敲了门,“王爷,舅爷的信到了。”
“拿进来。”赵衍放了笔,查荣生将信拿进来给他,赵衍拆开眉头紧蹙,查蓉生道:“可是舅爷也劝您不要管。”
赵衍颔首,道:“舅舅的意思,沈湛此番作为,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我若也搅进去,必然会大失文官的心,对我并非益事。”
“舅爷说的没错。”查荣生道:“现在这些人揪着镇南侯不放,分明就是打算先发制人,先给镇南侯定罪。”
赵衍将信放在一边,起身出去,查荣生跟在后面,问道:“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五哥。”赵衍道:“喝茶!”
查荣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赵衍去找沈湛呢。
苏婉如坐在院子里,听段震说完外面的事,惊讶的道:“那现在,刑部的人到底什么态度,去宫里请命了吗?”
“去了。”段震回道:“但是赵之昂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同意还不知道。”
其实,让刑部审问,还是让审刑院审问,对于审案子本事来说并没有不同,但关键是,赵之昂会不会觉得听信谗言,觉得沈湛有意和他对着干,如此一来,赵之昂很有可能不会同意沈湛的请求,让刑部接审。
“还真是费神啊。没有想到,到底是审刑院接手,还是刑部接手,就已经闹成了僵局。”苏婉如笑了笑,道:“不过,让文官和文官吵一吵还是有必要的,总好过和沈湛吵的好。”
“祝大人的夫人带着女儿进宫去见皇后娘娘了。儿子则跪在城门外,为父请愿。”段震道:“公主,属下怎么觉得,侯爷这样僵持,反而不利呢。”
“没事。”苏婉如道:“他这么做是对的。你接着让人盯着四方的动静。”
段震应是,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对了,您说宁王爷会帮忙,可属下来的时候,看到宁王爷好像去五皇子府了。”
去找赵峻了啊?苏婉如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赵衍还真是精明啊
一定是他的幕僚劝他不要轻易管这事,否则会让他在文官中,印象不好。赵衍听了,可又没听,因为他很有可能拉着赵峻一起管。
人多比人少好啊,至少能分摊风险。
“公主。”杜舟拉着她,“您接着说二殿下的事,他说他要在真定留两个月吗。”
苏婉如点头,道:“他想收了刘家庄的土匪。那边土匪人多,且也有实力,二哥帮他们偷了真定城外的粮仓。”又道:“粮仓的事,估计也瞒不住了,我猜测过几日燕京就会知道了。”
“奴婢也想去见二殿下。”杜舟看着苏婉如,央求道:“奴婢能去见吗。”
苏婉如点头,见刘妈妈将洗澡水送来,就拉着杜舟过去搭手,待刘妈妈出去她才道:“你要是想去,就去一趟,不过要小心一些,别让人发现了。”
“算了。奴婢再忍忍,您明年就要离京了,我再忍一年就好了。”杜舟说着,帮她将木桶摆好,“奴婢就在外面,您有事喊一声就好了。”
算宛如颔首,脱衣服的时候忽然就有了阴影,生怕沈湛会冲进来,她哼了一声,道:“臭流氓。”
手搭在桶边,手腕上的红绳格外的显眼,她抬手看着,想到了沈湛手腕上的那个,不由失笑。
也亏得他好意思戴着。
“子青来了。”杜舟在门外和梅予说话,“她这会儿有事,咱们去隔壁坐会儿。”
梅予朝房里看了一眼,和杜舟去了暖阁,这间院子是苏婉如和周娴的院子,靠东面一间是共用的书房和暖阁,梅予坐下来,低声问道:“可见到了?”
“就在真定。”杜舟笑着,将苏婉如和她说的话,说了一遍,“我好想去真定看看哪。公主说二殿下瘦了,恢复以前玉树凌风的样子。”
梅予松了口气,道:“这些小磨难对于二殿下来说,不算什么。”他说着微顿,正要再说,就看到周娴从门口进来,“苏瑾,你洗好了没有啊,要不要我帮你洗头啊。”
“要!”苏婉如隔着门喊道:“再帮我擦擦背吧,我好几天没洗澡了,太难受了。还是我周姐姐心疼我,知道我正需要你呢。”
周娴呸了她一下,推门进去,又关了门,两个人在房里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大声笑。
梅予垂眸端着茶盅,一时间越加的沉默。
“你”杜舟暧昧的冲他挤了挤眼睛,“我近日好像看周娴没怎么往你那边去了,你回绝她了?”
梅予笑了笑,隔壁苏婉如的笑声传了过来,他目光动了动,随即道:“本没有什么事,哪来的回绝,你想多了。”
“那就算是我想多了。”杜舟倒在炕上,舒服的看着屋顶,“我们想要做的事,正在一步一步接近,这感觉真好啊。”
梅予心不在焉,忽然问道:“流民的事到底是真是假。有人说是镇南侯公报私仇,有人说有的官员丧尽天良,将流民坑杀了。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镇南侯”杜舟说了一半,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公道点,“是有人丧尽天良,谋害流民。”
梅予脸色僵住,叹道:“可真是举世混浊,人心丑恶。”
“本来就丑恶的。”杜舟冷笑一声,道:“能活着可真是好,真是想看看,赵之昂能纵容他的草包臣子们,将这天下折腾成什么样子。”
两个人说完,就没有兴趣再说话了,各自坐着,想起以前的事来。
当晚,苏婉如睡的极好,第二日一早她收拾了一番先去了娴贞女学,女孩子们高兴的围着她说话,直到上课的鼓声响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上课。
苏婉如的桌子上摆了几幅画,是学生交的作业,她随手翻着,赵衍从外面进来,她一笑,道:“怎么没去上课,和嬷嬷调时间了?”
“有些事,我来的迟了些,嬷嬷先上课了。”赵衍在对面坐下来,一眼就看到她露在外面的手腕,手腕上刷着一个红色的编织的手环,“这是什么?”
“钱婶子送我的手环。”苏婉如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很好看。”
赵衍颔首,道:“确实很不错。”
“对了,你找我是有事说吗。是不是事情有点进展了?”苏婉如看着赵衍。
赵衍道:“算是有进展。父皇让刑部的人接受了此案。现在正着手在查,想必过两日就会有消息出来。”
“认证物证都在,那些人一个都逃不了。”苏婉如哼哼了两声。
赵衍看着她,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口,“阿瑾。延平府那边有消息,早先所有的流民已经回到了原籍。”
“畜生。”苏婉如怒道。
这才多少时间,怎么可能就回了原籍,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先前回去的流民,已经被他们“处理”干净了。
“那就查户籍。”苏婉如道:“刑部应该知道吧,这是最基本的手法吧。”
赵衍见她生气,给她倒了杯茶递过来,“都会查的。现在唯一不好说的是,祝泽元到底有没有吩咐户甲,根本没有证据。而户甲不再开口了。”
如果连祝泽元的罪名都定不了,那么后面就压根查不下去。
“传朕口谕。”赵之昂吩咐杜公公,“让老四亲自在延平府查问清楚,那些流民到底回去没有,若没有回去,人去了哪里。若回去了,就将延平府的户籍誊抄一份给朕送来。”
“算了,不要誊抄,直接给朕原封不动的送来。”赵之昂说着微顿,看着王大海,“王大海,你觉得此事谁说的有道理。”
王大海回道:“卑职觉得,双方都有可能。可如果事情真如侯爷说的那样,那这件事就真的太让人寒心了。”
“是啊,”赵之昂道:“朕的臣子不会做这种泯灭人性的事。”
王大海欲言又止,可是镇南侯也不是做事没有分寸的。
延平府中,赵胥收到信已经是五日后,他看完了信摆在手边,端茶喝着,这时暖阁的帘子掀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此人约莫七十岁的样子,满头的白发,脸上蓄着花白的长髯,走路时有些驼背,但步伐却还算稳健。
“先生。”赵胥上前扶着老者,“您身体可好些了,要不然给您换个大夫。”
老者摆了摆手,道:“不用劳烦,在下再吃两副药就好了。”说着和赵胥一起坐了炕沿边,“是不是圣上来口谕了?”
赵胥点头,将信递给老者。
老者接着却没有去看,而是道:“圣上定然是让你查证延平府户籍的事。既如此,殿下就不要犹豫,速速将事情办妥给圣上回话。”
“我听先生的。”赵胥点了点头,道:“我明日就去府衙,将延平所有县乡的户籍人口查清出。”
待赵胥户籍查问清楚送回燕京,时间又过了十日。
赵之昂看过赵胥送来的信函和一箱笼的户籍册子,看着沈湛,道:“不是朕不信你,而是户户籍上根本没有少人,非但没有少,还多几百人,这件事,你怎么说。”
沈湛掀了掀眼皮,道:“圣上,人证物证皆在,不如先开堂审过?”
“如何和审?”赵之昂压着声音,道:“这些人根本没有登记在册,你说是流民就是流民了?可户甲说他杀的是土匪,他也有证据。”
沈湛点头,道:“所以才要审。”
“沈湛!”赵之昂道:“到现在为止,可只有你一人咬定那些人是流民,你可知道。”
沈湛点头。
赵之昂气的脸都绿了,拂袖回了龙椅坐下,一侧,祝泽元的恩师,枢密院副使廖大人上前一步,道:“圣上,老臣以为,镇南侯此番执着,是因为想要掩盖他的罪行。他射杀了五百禁军,又无辜抓了巡抚,此罪,断不能就此掠过。”
赵之昂看着沈湛,眼里露出失望来,叹气道:“你和朕说,事情是不是如此?”
沈湛回道:“微臣恳请圣上,着刑部开堂审问。”
“沈湛!”赵之昂怒道:“你到底听朕说话没有。”
廖大人余光看着沈湛,眼底冷笑。
就凭你一人之力,就想和满朝的文官斗,真当自己有从龙之功,就能替天行道了。
“圣上,微臣认为,镇南侯罪大恶极,应当收押,皆是两案作一案一起审。”廖大人道:“至于祝泽元和户甲,微臣以为他们不但无罪,还有功劳,应当嘉赏才对。一面寒了天下文官以及那些苦读不辍一心投效朝廷的学子的心。”
赵之昂脸色极其的难看。
天下百货后院,苏婉如正在和乔掌柜一起清点存货,乔掌柜道:“眼下来看,这些货最多只能撑到四月中旬。”
“那就限量卖。”苏婉如道:“货少的东西,就规定每人一次只能买一件。”
居然还有限量卖的,乔掌柜噗嗤一笑,道:“苏姑姑这个法子好,你以后就”他话说了一半,吕毅从外面进来,道:“姑姑,镇南侯带回来的人证以及德州府的厢军,都被关去刑部了。”
苏婉如一愣,“侯爷呢?”
“圣上罚侯爷闭门思过,待事情查清楚后,再另行打算。”吕毅道。
居然让沈湛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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