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定两周的回家时间,其实是很短暂的。但是格雷惊讶地发现,夏伊达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一刻也不闲着!
并不因为好不容易才回家一次就一头扎进父母的羽翼之下,做一个被宠溺的小公主,相反,她从回家的第二天,就开始从早到晚地辛勤劳动,就好像投入了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日常。
天刚刚亮,格雷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时候,发现夏伊达已经穿着羊皮袄,在院子里搬运干草了。对于草原上的牲畜来说,冬季是相当难熬的,每天出门的短时间放牧最多可以啃到些萎黄的草根,完全填不饱肚子。因此,牧民在春夏的时候总会围起一块草场,不让牲畜进入啃食,等到秋天,就把这部分草割下晒干,打成垛子,留待冬天的时候使用。
看到格雷,夏伊达远远地冲他摆了摆手。她显得有些笨重的羊皮袄里露出红色长袍的一角,看上去有些可爱。
除了搬草喂羊,她还烧饭,打水,整理帐篷,一切可以看得到的活,她都会拼命地去干。
难怪这家伙那么能吃苦。
格雷想去帮帮忙,却被夏伊达严辞拒绝了。他被她拖进帐篷,按在椅子上,手里给塞上了一盘甜香扑鼻的无花果干。
“你不能干这样的活,你必须好好保护你的腿!”夏伊达很较真地说。
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在她的部族里,家中只有一个子女的并不多,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孩。
她一旦离家远游,家中就只剩下父母老两口,既辛劳又寂寞。再加上还要负担她高额的学费,也难怪她会内心如此不安了。
所以就连这短短的相处时光,她也恨不得能多干一点,少让父母辛苦哪怕一丝半毫。
这件事情,一直是夏伊达心上的一个疙瘩。虽然父母一直都默默地支持着她的理想,可是她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常常会忍不住思考关于父母的事情,以至于难以成眠。
如果将来,能够如愿成为一名舞蹈演员的话,就不可能再回到草原上了,那是一定的事情。
可是,即使是努力在城市里搭建了自己的居所,父母会同意跟她一起,在城市里居住吗?
他们已经在草原上生活了一辈子,会很难适应城市里的生活,这是多少跟着子女走出草原的老人们共同的体会。
每每想到这些,夏伊达就有一些忧郁。
就在夏伊达拼命劳作,格雷望着她心生感慨的同时,罗曼·克利斯朵夫倒是一头扎进了他所着迷的世界里。
这一次的旅行收获超出预料,这个部族的民谣和乐器都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所以他连格雷都完全不放在心上了,早晨睡醒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不知道扎到哪个会乐器的牧民帐子里去了。
安吉拉也只好跟着罗曼。她实在是不放心,这可是她的好朋友夏伊达的家乡,万一罗曼再不老实,在这里冒犯了那些看上去清纯可人的牧民小姑娘,那她可怎么对得起夏伊达呢?
由于安吉拉视罗曼为洪水猛兽,所以也同样顾不上和夏伊达在一起了。大多数时间,在身边沉默地陪伴着夏伊达的,就只有格雷。
“想不想骑马?”夏伊达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皮鞭,凑到格雷的耳边神神秘秘地问。
“好啊。”格雷点点头。
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骑马,但他就是不想拒绝这个提议。
格雷并没有像同样的大家族的孩子那样,从小就练习马术,所以,他对于马术差不多是一窍不通。而自从受了伤以后,这项运动由于蕴藏着巨大的摔伤并导致身体二次受损的风险,早就已经从格雷的认识中被剔除了。
“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摔下来哦!”夏伊达充满自信地说。
在跳舞上,她没有这样的自信,但是骑马,连同族的伙伴都少有人能比得上她。
直到上了马,格雷才明白,所谓“骑马”,并不是要他自己去试着骑。
夏伊达扶着格雷,让他踩稳马蹬,跨到马背上。格雷虽然不太会骑,但身为一名舞者,动作怎么也是轻巧且漂亮的。夏伊达称赞了一句,自己就用一个十分轻灵的姿势跳上了马,坐在了格雷的身前。
“抱紧我的腰哦!”女孩回过头来欢快地说,“我会跑得慢一点,咱们一起去放羊!”
格雷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原来是要同乘一骑,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这样子,比任何时候离得都近。她毫无防备地把后背交给自己,他的胸膛几乎贴在她的后脊上,柔柔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送来少女独有的淡淡幽香。
格雷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但是马跑得很温柔,速度不太快,也并不怎么颠簸,似乎她的马术比她的舞蹈还要高端。
虽然地已经荒芜,但还是要让羊群到地里去跑一跑,翻一翻,这对格雷来说,也是一种无比新鲜的体验。
“我能编出一支好舞蹈了。”当格雷与夏伊达并肩立在原野上的时候,他信心满满地说。
“嗯!”夏伊达点点头。
对于格雷的能力,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不过,看他现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愉悦的光彩,夏伊达心里也感觉很愉快。
“四国竞技赛,很有可能最后会变成mirage的比拼,所以,不要失去信心,你是最有可能入选的那一类。”
夏伊达惊讶地望着他,发现他今天好像变得特别柔软,特别爱鼓励人。
“我好像已经进入不了mirage了,”夏伊达说,“上一次,就连和你一起跳,也……”
南之国那难忘的经历,与格雷唯一的一次共舞,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忘。
那种感觉,无比的美妙和谐,从来没有过的内心悸动,但是那一次,两个人谁都没有进入mirage。
对于格雷来说,是正常的,因为他是助演,他必须克制着自己的能力,确保自己不能进入mirage。但夏伊达不一样,她应当是尽情发挥的,而且,她感觉自己的情感也相当饱满和深刻,但是却离mirage的状态越来越远。
格雷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红。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代入角色,”他低低地说,“你没有按照我设计的舞蹈的情绪去跳。你的眼睛注视着的人,不是我饰演的角色,而是我本人,难道你没有察觉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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