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窗到再次打开,倾挽确定不过一息的功夫,如此短时间悄无声息将花放到窗前,倾挽确定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金燕端着早膳进来,见到捏着花柄发呆的倾挽及神采奕奕的玲珑,笑道:“怎么,昨晚没睡好?让你们不听我劝。”
倾挽瞥了玲珑一眼,没忍心说实话,“嗯,没睡够。”
金燕弯身将小几上的东西一一摆放好,发髻上牡丹花簪在倾挽眼前微微摇晃。
“还愣着,快吃啊。玲珑也是,别玩了。”金燕挨个催促。
“辛苦你了,”倾挽道谢,“这段时间麻烦你不少,日后但凡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同我讲。”
金燕抬了张凳子坐下,看着玲珑玩笑道:“多亏了你收留这个小麻烦,我可是难得一觉睡到天亮呢。”
倾挽抬眸怔住。
“怎么了?”见她不动筷,金燕疑惑问道。
“哦,没什么,想起点事情。”她端起碗,掩下若有所思的目光。
鉴于倾挽伤势大好,玲珑终于答应陪她到门外的小道上略略走走。见她人小鬼大的样子,倾挽暗自嘲笑,不知是谁睡觉不老实,夜里还要找人抱。
这日阳光明媚,一丝风都没有,天蓝的像顺滑的绸子,飘着几许白云。倾挽几日没有照见日光,顿觉身上的药味总算散了一些,全身舒爽不少。
她舒展手脚,一边打量着四周。
扶曲阁是白墙灰瓦的小楼,跟前面的那栋几乎一模一样。这里的布置比起听风阁要规整许多,小桥楼阁,凉亭轩榭,倒似正经庭院。
“往那边是去哪里?”倾挽抬手一指。
“前面向右一转是一个空置的园子,平时没有什么人去。”玲珑答。
可天还未亮,金燕去做什么呢?她又为何说谎?
“玲珑,平日里金燕对你很好吧。”
玲珑点头,“别院里就我的年龄最小,没什么玩伴,平时都跟在郑嬷嬷身边。金燕偶尔会送我点好玩的,听我说说话,我自然就开心。不过……”
“怎么?”玲珑从来想什么说什么,如此吞吞吐吐为难的样子让倾挽有些意外。
“是你我才说的,不过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哦,金燕姐知道会难过的。”玲珑凑到她身边低声嘟囔。
倾挽微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来,“你说吧,我一定不对第三个人讲。”
玲珑弯唇笑,抬手与她击掌,“郑嬷嬷不让我找金燕玩。”
“为什么?”
玲珑歪着头做思考状,“嬷嬷说她心思太重,又好高骛远,人也不踏实,让我不要离她太近。”
简而言之便是不本分,这三个字在倾挽听来已是非常严厉的说法。
郑嬷嬷便是将玲珑养大的嬷嬷,如果不是别院人手短缺,相信郑嬷嬷也不会同意玲珑过来陪她。而倾挽也是后来方知晓,原来她每日吃的可口膳食都出自郑嬷嬷之手,还是借了玲珑的光她才吃得到。
倾挽决定话题到此为止,她看了看前面小楼,“那我们继续向前走走吧。对了,前面这栋楼有人住吗?住的什么人?”
随着两人的前行,小楼正面渐渐展现在面前,白玉阶,朱漆门,石桌石椅……
倾挽陡然停住。
“有啊,王爷住在这儿哦。”
朱漆门内正拐出两道熟悉的人影,前面一道身着紫衣,贵气逼人,头上金色发箍在阳光下光彩闪耀,他面容英俊,身姿挺拔,步履一如往常的从容淡定。后面之人依旧一袭黑袍,腰挎长剑,高大强健,浑身散发着浑厚的沉稳气息。
倾挽目光在前后两栋小楼之间徘徊,一时不敢相信,他竟然一直在距她如此近的地方。
匆匆行走的君若谨察觉什么似的脚步微顿,侧首目光精准地向下边两人看来。
倾挽飞快收回目光,垂下眼睫,恭敬地屈膝行礼。再抬起头时,两人已消失在小径尽头。
玲珑松了口气,倾挽见之一笑,“你很怕王爷?”
玲珑垮着脸,“每次见王爷都好严肃,一点不像大哥哥总是笑笑的。”
倾挽认同地点头,玲珑惊奇问:“姐姐也这么觉得?不应该啊!”
“为什么不应该?”
“我可是看到啦,姐姐主动去碰王爷的手!”
倾挽震惊得不能言语。
……
夕颜院内,孟曦文双眼微阖靠坐在罗汉床上,身侧各跪了一名丫环,动作轻柔地为她揉捏双腿。
她梳着高高发髻,眉眼被拉高,身上凌厉气势乍现。涂得嫣红的双唇微启,口中断断续续不知哼着什么调子,手上不时打着拍子,一副悠哉享乐的模样。
突然唱到自得之处,她右手一挥,修剪得尖利的指甲直向着身侧丫环的脸上划去。那丫环吓得一个机灵,偏头去躲,却没留意手上力道过大。下一刻,小丫环肩上一阵剧痛,等她察觉过来,已整个人栽到了一旁。
“该死的奴才。”孟曦文双眼一眯,厉喝道。
小丫环吓得脸色惨白,顾不得痛得面容扭曲,只伏低了身子颤音哀求,“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文夫人恕罪。”
孟曦文听到‘恕罪’二字冷哼一声,她低眼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长指甲,略一勾唇,道:“你知道有罪便好,不过这罪可不是那么容易宽恕的。知道你们久居别院,没什么见识,既然被本夫人遇见了,也算你运气好,今儿就要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规矩。”她收回脚,“这做人呢,最怕心神绷得不紧,心散了,人也就垮了,是吧!记得以后上点心。”
丫环心里叫苦不迭,什么走运,谁不知道她待人一向刻薄。然而她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拼了命地磕头。
铃兰这一幕已见过太多,再多的悲悯也早散了精光。心知夫人这几天心里有怒没处发,正被这倒霉鬼撞了上来。
她径直走了过去,刚要有所动作,玉柳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
知道玉柳定是带了消息回来,她二话不说带了两个丫环出去,将门牢牢关严。
孟曦文歪着的身子坐直了起来,“怎么现在才来?”
说的自然是消息。
玉柳心道哪里就那样容易,能打通一道关系已经是走运,否则消息都传不出来。
孟曦文也只是随便发发牢骚,随即又问:“打听到什么了?仔细说与我听。”
玉柳从事发之日开始说起,“那日宴会结束后不久嫣夫人又去见了王爷,之后初雪去送了嫣夫人,从听风阁回来时却带了慕倾挽的家当,之后她便留了下来。”
孟曦文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表情,却仍是按捺不住从心底涌上的愤懑烦躁。
扶曲阁,可就在扶云阁的正后面,蒋嫣好打算。
到这儿她又想起另外一人,“秀娥如何了?”
玉柳已习惯了她家夫人随时转换的话风,“据说不大好。冬雪曾几次去玉清苑,不过秀娥始终昏昏沉沉的,即便醒来情绪也颇不稳定。”
“当然不会好,你抽个时间去看看,我就不信那个巧儿是个善茬儿。”长指甲哒哒敲击着扶手,“继续吧。”
玉柳颔首,“是。金燕说慕倾挽似乎有相好之人,那人透过玲珑,接连两日给倾挽送花献殷勤。金燕私下里侧面向玲珑打探送花者何人,不过玲珑嘴严得很,丝毫没有吐露。”
孟曦文有了些兴致,“倾挽什么表现?”
“自然是否认了。”
“这倒有点意思。”孟曦文支了下巴,“还有别人晓得这件事吗?”
玉柳一笑,“不过一束花而已,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不过夫人别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递信给我的人说他曾瞧见他们队上的徐飞这两日去了两次后山。”
“徐飞,什么人?”孟曦文向前探了探身子。
“据说此人年轻有为,很有前途,而且相貌英俊。说起来也巧,咱们过来祁禹山的第一日两人便有所接触,之后又遇见过两次,听人说两人当众眉来眼去,交情看似不浅。”
孟曦文抬手懒懒撑在颊侧,“这倒是有趣,可还有别的?”
玉柳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据说她这几日都安安分分在房里养病,从不出门,也不打听任何出格的事情。不过冬雪对她颇多照顾,时不时来看她。”冬雪的举动,从另一角度也说明了王爷的态度。
“对了,金燕还送来这么一个东西。”她将手中一直捏着的纸条展开来,递到孟曦文面前。
孟曦文接过,上面只是简单勾画的几抹流畅线条。她将纸条翻过来倒过去,眉头越拧越紧,“这有什么特别?她这个人真的可靠吗?”
玉柳慎重回道:“她也不确定这东西是否有用。玉佩是倾挽始终握在手里的,她曾怀疑是倾挽落水的原因,不过之后向倾挽打探,应只是定情之物而已。只是玉佩贵重,她不觉得这是一个侍卫可以拥有的东西,又怕是猜测错误,就随手画了下来。她可不可靠不敢说,不过奴婢敢说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之前她与奴婢接近,也不过是因为夫人在府里的地位。她不想一辈子呆在这深山里头,奴婢觉得,就冲着这一点,她就是可利用之人。”
“呵,确实。你让她继续关注扶曲阁的动静,但凡慕倾挽吃的用的都细细报上来,还有那两个人,给我看住了。跟她讲,若做得好,事成之后自然重重有赏。”
她就不信,慕倾挽那丫头会没什么动作,更不相信,蒋嫣会没有别的心思。
……
正是夜深人静,倾挽早早睡下,只眯了一小会儿便又醒来,再睡不着。蓝色纱帐静静垂落,依稀可以望见透过窗子照进来柔和的月光,还有窗纸上轻微摇晃的树影。
想到窗子的那头便是扶云阁,倾挽心中仍是有些无法相信,还有玲珑白日里说的话。
玲珑胡话说得不少,倾挽早已学会辨别真伪,可这番话,她委实分辨不清它是否真实。下意识里她是否决的,可内心深处的某些记忆却因玲珑的话而触动,那点滴温热亦变得鲜活起来。
她忍不住用被子将头盖住,不敢置信她竟会做出如此大胆之事。
幸而她那时意识不清。
好一会儿,头探出被子,她拂开遮了眼睛的散乱发丝,蓦然又想起另外一事。
起身点了灯,娇艳红梅孤零零躺在床头,她拿在手中把玩,心中狐疑不安渐深。灵活的身手,隐匿的行径,故弄玄虚的不良嗜好,这些分明都指向了一人。
窗子发出一声轻响,倾挽神思一震,半撑起了身子。
“倾挽,你睡了吗?”外面金燕的声音轻轻响起,伴着两声敲门声。
倾挽披了衣裳起身,打开门,金燕闪身进来。
“回来正看到你房里开了灯,想问你是否有事需要我帮忙?”她搓了搓冻僵的手,反手将门关上。
“没事的,只是突然睡不着。你快回吧,别耽误了你休息。”倾挽客气回绝。
金燕想了想,“不然我陪你聊聊天?反正这会儿我也不困。”
“真的不用,你也忙了一天了,再说玲珑那边醒了不见你又要害怕。”倾挽看了看她冻红的手,“你等我一下。”
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只手炉,递到她手中,“喏,给你暖手。”
金燕笑着道谢,又同倾挽聊了两句,这才离开。
倾挽将门锁上,旋身的功夫,不防一道人影正入眼帘,未等她看清,已向她闪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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