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下他!”
阿宁看着收拾停当，重新熠熠生辉的我，侧耳听了半晌，笑了起来，“主上，外面打起来了呢!”
我揉着眉心叹气：“游巡虽忠心，但到底是一介武夫，不比闻苏，更不比紫零。”
“忠心就够了，”阿宁体贴地揉按着我的头，说，“这等时候，最缺忠心之人。”
我颔首，心底却叹息更甚。
出得门去，游巡正一身紫红色云纹锦服，衣带还没系好，被另一名玄衣金冠的男子追赶。显然后者武艺更胜一筹，游巡被追得渐显狼狈。两侧不乏看热闹的人，却没一个出手相帮，而且时不时嘲笑游巡两句。
“四师兄，住手。”我撑着额头清清冷冷地开口，周遭却是霎时寂静。
我环视一圈，声音越发清寒如雪，“怎么，不认识我了”
“叩见主上!”齐齐的见礼声，犹如古老的洪钟，在地底下悠悠地回响。
我抬了抬手，“都起吧。四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玄衣黑发金冠高束的年轻男子文离，品行端方，勤学好问，是除闻苏外问渊最得意的弟子。问渊外出讲学时，曾将岚山上下全权托付给他，其才能可见一斑。
当然，前提是，我从不肯承认自己是问渊的弟子，只肯唤他一声“夫子”，不胜感念其教养之恩。
对于一众师兄弟，我倒从来不吝啬多认几个，其中以四师兄与我关系最佳，十七师兄与我关系最劣。当年我寄居岚山，多承蒙他处处照拂，回城主府后也不曾断了联系。
“他擅闯四方殿，当斩。”我的四师兄文离声音沉着笃定。
我右手撑了额头，左手遥遥点了点游巡，声音清浅：“师兄误会了，他是我带来的贴身侍卫，第一次来不熟悉路，误闯了四方殿。游巡，你怎么跑那去了，成言呢？”
“成公子为属下找出衣物就走了，属下换完衣裳出来找主上，不想误闯了什么四方殿。”
我叹气：“成言就不能靠谱一回吗!”抬眼瞥见游巡仍是衣冠不整的模样，心中不由气怒，“这一个个的都像什么样子，打架的打架，看戏的看戏，都忘了规矩不是!今个站在这看戏的，都去领二十大板，还有成言，三十大板!游巡，去把衣裳穿齐整了再来见我!别越活越回去，越发不要脸面了!”
“是。”一阵抽气声，却无一人异议，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各自领罚，游巡也跟在后面去整理仪容。
“主上就这么放过他”文离蹙眉看着游巡离去的背影，显然很是不甘。
阿宁声如黄鹂笑若银铃地开口：“游巡哥哥不懂规矩，新来乍到难免犯错，况且这会四方殿的人都休息去了，他顶多见着间空荡荡的屋子。文离哥哥胸怀宽广，又何必同他计较呢。”
文离看了阿宁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在我和阿宁忐忑的目光下悠悠开口：“那南漠的郡主真是不懂规矩，师妹一会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我和阿宁齐齐松了一口气，我摆手笑：“好说好说，来了我雪安城，哪还由得她肆意妄为。”四师兄品行最是端方，也最是恪守规矩，想来我定下的擅闯四方殿斩立决的规矩，若是没他松口，我怎么也不好轻易放过游巡。
游巡再出来时，又是俊秀儒雅的模样，看了眼我，又看向文离，眼中颇为忌惮。
文离不屑的冷哼一声，飘然而去。留下我们三个气氛骤然放松。
“走吧，我领你们去见那个南漠郡主。”阿宁推着我的轮椅慢慢地往前走。
游巡慢吞吞地跟着，看了我几眼都是欲说还休。
“有事就说。”我眉间已有了不耐烦。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四方殿……是做什么的”游巡被我冷不丁的话一吓，不自觉地问了出口。
我眉心一跳，刚要开口解释，阿宁已抢过了话头，“这里是地宫啊，分为地牢，四方殿，后院三部分，没一处可见天日的。地牢专门收押和审讯极重要的囚犯，四方殿是书房，后院便是供我们这些狱卒休息之所啦!”
游巡疑惑的目光在阿宁身上转了转，触及到我肯定的目光下已有了薄怒，再不追问，低眉顺眼地开口：“主上若是不愿意说，大可以不说的，游巡愿永不相问，只恪守这里的规矩便是。阿宁姑娘不必……”
我手指蜷了蜷，暗处已有白光闪现，正待出手，只听游巡接着开口：
“不必这样和盘托出。游巡何德何能，竟承蒙主上如此信任!这一生一世，游巡都甘为主上效命!”
我一愣。
阿宁也愣住了。
那暗处的人，更是险些惊得掉了刀。
天知道阿宁编的什么鬼话!
“嗯……你是我的人，本该用人不疑，无所隐瞒。”我抚了抚额角，依旧声音清冷地开口，“走吧。”
我不等阿宁来推，自顾转了轮椅先行，眸子里已然盈满了水汽。
天底下，怎么会有笨到这种地步的人!让连欺骗他，都成了罪过。
身后的人犹自发挥着勤学好问的本事：“我们是要去地牢吗”
我睁大了双眸，待水汽被蒸干才回头答他，只见阿宁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既然答应了隋徊不为难隋讫旋，又怎么会把她丢进阴冷的地牢呢。”我弯弯唇角，眼底有一丝怀念划过，“她在后院的一间卧房，和狱卒们住在一起。”
“是啊，她刚来的时候，迷药劲刚过，成天拍着门大喊大叫，还咒骂主上，不吃不喝的。最近几天倒是消停了一些。”阿宁缓过神，又是满面娇俏可人的笑容。
“消停了吗？看见我，只怕又要疯了吧。”我垂眸，声音恍若云烟。
“展挽……城，放我出去……不然我让你……身败名裂……你这个……杂种……南漠的……弃女……”微弱的声音隐隐穿了出来，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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