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待漏五更寒。
冬日里的凌晨,天还未有亮光,嗖嗖的寒气刮过人的脸颊,冻得红彤彤的,冷到骨子里,再一阵寒风,直教人牙齿打冷战。
苦逼的要上朝的大臣们与被子上演一场难舍难分的虐爱之后,个个穿戴整齐的,手持笏板的来到了皇宫等待上朝。
“王大人,听说昨儿个您家里的小妾给您添了个大胖小子,真是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李大人不也刚抬了房姨娘么?想必再过不久就能给您添丁了。”
“哈哈哈~承王大人吉言了。”
“听说昨天端亲王世子和苏家那小纨绔又闹上了。”
“岂止啊!听说世子连亲兵都用上了,招摇过市的,结果没能奈何得了那小纨绔,反倒被御林军给带进宫去了,啧啧~一队亲兵就这么被浪费了。”
“端亲王还不得气死?”
“都被气得吐血了,也是,要那败家子儿是我儿子,我还不得被气死!”
无营养的对话一直持续到早朝开始,文武百官皆站好队伍,低头肃立,有一两个八卦的微抬眼望向上方。
上方诡异的气氛在几个大人物间环绕,于是,他们默默地移回视线,安静地站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尽量降低存在感——
朝堂之上,左右二相穿着正一品官服,各站在文武百官的前头。
左相站姿端正,手持笏板低眉敛目,从容正气之态,一脸‘啥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背景板,我今天只是来打一下酱油’的样子。
右相则与之相反,他仿佛站的地方不是肃静的朝堂而是家里的大厅似的,根本没把上朝当回事的悠哉自在,半阖眼着要睡不睡的样子。
而左右相位置再上一个台阶,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端亲王一身紫色贵气袍服,同样手持笏板,正黑沉着脸的释放低气压,目光似冷箭般嗖嗖的,连同他那玄黑蔽膝上的张牙舞爪的瞪着眼的四爪金蟒一起齐齐射向苏鸿,而苏鸿本人则气定神闲的打着哈欠,不为所动。
“皇儿,此事事关皇室颜面,你是皇上,是天子,该秉公处理才是。”
皇帝龙椅的左边不远处,垂珠帘幕后的太后美艳华贵,头戴凤冠额前垂珠,发髻侧凤衔珠的步摇轻晃,一身玄红二色织金绣牡丹凤凰的凤袍衬得她高贵端庄,一双凤目高冷,通身气势慑人,她如是说道。
“母后说的是,朕自会秉公处理,不会偏颇任何一方。”
坐在龙椅之上,头戴着九旒冕,被十二串垂玉珠遮住面容神情的少年,一只手摩挲着腰间黄龙纹玉佩,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众臣,也不侧头,只语气恭顺的应着。
而旁边的太监则一扫拂尘,尖着嗓子高喊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手持笏板,端亲王不负众望的第一个出列,微躬身开口。
少年皇帝眸含笑意,朗声开口:“准奏。”
“臣~”端亲王一声哽咽自称,然后低头再躬身,说道:“臣请辞摄政,归政还君!”
话一出,如此突然,出乎意料之外,众臣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皆神色各异,惊诧的抬首望向端亲王。
珠帘后的太后,凤眸掠过异光,一只手无名指尾指上套着的长护甲轻轻的擦过另一只手手背上的肌肤,她倒是没想到端亲王会来这招,不过,怎样也好,让那小贱种吃苦头的同时顺便把端亲王手中的权力给收了,倒是一举两得。
侧眼望向她的皇儿,又视线扫向右相苏鸿处,太后的眼里幽怨一闪而过。
而苏鸿初听到端亲王的话,暗自腹诽有完没完之后,除了耳朵稍微动一动,继续低眉顺眼的手持笏板站着,神情怡然自得,仿佛不关他的事似的,让端亲王那个牙痒痒。
至于至始至终都不关他的事,对于儿子回来相聚今儿个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左相大人司徒正,微眯眼,意味深长地望了那高堂之上,有这位在,端亲王是奈何不了那苏家小儿的,结果不是很明显的了吗?
“端皇叔,这是何故?”少年皇帝身子前倾作问,旒冕上的十二串垂珠因他的动作而轻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前,彭城雪灾,平地厚五尺,民冻饿死者日以千数,此乃天灾!”
“再有户部发下去的赈灾粮被层层剥削,地方官员官商勾结欺瞒,临州三郡民心不稳,数次□□被镇压,此乃人祸!圣上,这天灾人祸,是以老天警示,朝堂有小人作乱,奸佞当道啊。”
端亲王一脸痛心且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地说着。
这种天灾人祸的展开——
苏鸿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想说他就是奸佞就直说呗,至于这么绕弯子么!
少年皇帝作恍然悟状,道:“皇叔这是自认为自己就是那朝堂小人奸佞之人,所以才自请辞归政?”说着,端亲王愣了,嘎?怎么扯到他自己身上了?忙辨道:“臣~”
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皇帝一脸欣慰道:“先皇去后,皇叔一直恪尽职守,与左右二相三人尽心辅政,鞠躬尽瘁,彭城灾情,官员欺瞒剥削一事,朕虽心系子民,到底岁轻,力有不足,皇叔也已派遣人处理此事妥当,临州三郡□□,亦也很快平乱,虽是天灾人祸,皇叔也已尽心尽力,实不必自责,朕相信皇叔非奸佞乱朝之人。”
皇帝说着说着十分感动感激的样子,起身走下,手未触及,只作扶状,端亲王顺势挺直腰背。
眼神复杂的看了眼前的少年皇帝,透过九旒冕垂珠串可以看见那尚带几分稚气,几分与先皇相像的俊朗面容,他身穿玄黑广袖上衣,暗红缕金滚边右衽,朱色下裳,上下各绘绣日、月、星辰、群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纹饰,黄蔽膝上五爪金龙圆目炯炯,张牙舞爪。
身高尚在他之下,可那帝王之姿却已日渐显露,让人不得忽视其存在。
“看来是臣着相了,臣愿继续辅佐圣上,这归政之期就待圣上成年及冠之时吧!”顺着台阶收回刚才的话,他又不是真的要归政,只是说说威胁而已。
帘幕后,太后微调整坐姿,轻呼出一口气,凤目泛出‘可惜’之意,又很快敛去,神色平静。
“朕尚且年幼,行事难免差错,朝堂之事还望皇叔及二相多多担待。”嘴角含笑,少年皇帝谦逊地说着,左右二相连声道不敢不敢。
这事就这么先揭过,然而其他事远远没有停歇。
苏鸿见着端亲王在那儿矫情,撇撇嘴,本着‘人不害我,我要害人’的奸佞格言,果断的出列,道:“臣有本奏。”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保证不会耳聋的端亲王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少年皇帝微愣,而后一抬手,道:“准奏。”
闻言,苏鸿挑衅的望了端亲王一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找他麻烦似的,大袖一甩,立马调整好义愤填膺的激动情绪,吹胡瞪眼的说道:
“启奏陛下,端亲王纵子私带亲兵,搅乱秩序,其行为举止已坏规矩,实属公然犯上,此乃不忠,叛逆之罪!更兼世子亲兵出行弄得人心惶惶,身为皇室贵胄,却如此罔顾平民百姓,此乃不仁不义之罪!今世子已被御林军收押在宫中,臣请陛下对世子做出判决,以安民心。”
“这——”皇帝犹豫的开口,看了着急怒瞪苏鸿的端亲王一眼,装作很迟疑的样子:“事关皇室,朕不得不审慎从事,右相觉得呢?”把问题推回给苏鸿,更坐实了端亲王世子的确有罪。
“微臣觉得,判决之事,不宜再拖!若判处轻,亦不服众!若放任,必酿大祸!若长此以往,世家贵胄皆学,必为江山后祸!臣请圣上裁决。”说着,苏右相直接单膝跪下了。
一段慷慨激昂的话语,一副我为你的江山未来着想的正义凛然的模样,一副我都给你跪了,我一个右相大人兼你老师,兼太师都给你皇帝跪了你敢推迟判决啊!
让人不禁赞叹一声:右相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忠臣才怪!奸臣党心中对右相各种赞歌。
不少老臣当即摇头,心中暗道:佞臣误国祸君呐,居然都敢威胁皇帝了,你皇帝脾气要不要这么好啊!酷爱陛下,快灭了这奸臣啊!我们都支持你——
“地上凉,右相仔细膝盖疼,快快请起。”少年皇帝却是没法如了这些臣子的愿,没生气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体贴人家的膝盖,我擦,陛下您的修养真真极好。老臣们默默无语:就没见您这么体贴我们的膝盖的。
“谢陛下恩宠,老臣感激不尽,定当殚精竭虑,身先士卒,无所不为的为国为民,以报答陛下的大恩大德。”苏鸿面不改色的说出一连串不要钱的忠心之语,时时刻刻的向皇帝表忠心,说好话是身为佞臣奸臣应该做的。
皇帝都那么体贴了,苏鸿顺势的站了起来,拂了拂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唉,地上真心凉,才跪那么会膝盖好痛,他苏右相的膝盖可是很金贵的,轻易不跪,哼~
众臣子:马屁精,右相真真厚脸皮,像我们这些忠臣就说不出来这种不要脸羞耻的话语,哼~
皇帝忍俊不禁,唇角扬得高高的,走回龙椅之上坐着,心中却是在想:朝臣呐,惯会把小事往大了说,好像不严重就衬托不出直面谏言的人的忠心似的,这一点,右相大人深得其中之精华。
皇帝还没说什么,端亲王先怒了,瞪大了的眼里两簇小火燃烧得正旺,尼玛!好你个苏鸿!坑我儿子也就算了,还想坑我?
当即皮笑肉不笑的冷笑着驳道:“不过小儿年幼,意气用事。右相真会小题大做,也不想想这前因可是因为你家大儿,若不是那小兔崽子跟我儿子抢女人,我儿子犯得着用亲兵么,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嚣张跋扈也不是一两天了,你苏鸿老匹夫不好好叫你儿子走回正途,反倒在朝堂之上随意污蔑宗亲皇室子孙,本王问你,你苏右相眼里可还有王法!”
端亲王一通话下来,把不该说的和要说的全一字不差,咬字清晰,口水乱喷,口若悬河的朝苏鸿喷去。
苏鸿淡定的后退一步躲开他的咄咄逼人,然后表情欠揍,啧啧道:“年幼?王爷说得一口好话,世子都十七了!再过几年都及冠了还年幼?君不见人家郝大人的公子十一二岁,通房都三儿啦!您世子十七还年幼您这不睁眼说瞎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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