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石这类东西金陵城倒并不缺,好些生药铺子都有,另外,季家也常年备着一些。
季颂贤招来绕梁叫她去寻些硝石来,绕梁虽并不明白寻硝石做甚,看起来自家姑娘哪里也没病没痛的,用这个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去药房要了一些来。
拿过来之后绕梁才问:“姑娘平白无故的要硝石做甚?”
季颂贤接过硝石,叫绕梁打一盆水来,笑道:“且等姑娘与你变个戏法。”
说话间她将拿来的硝石末放入水盆中,一边放一边道:“你在这里守着,瞧见什么再告诉姑娘我。”
交待完绕梁,季颂贤坐到一旁继续抄写宋词,片刻之后,便听到绕梁惊呼:“姑娘,姑娘快些来瞧。”
季颂贤赶紧过去,却见盆中好些水都已经结成冰,而且结的冰也越来越多,她心知这是成了,不由笑道:“如此,咱们可以多用些冰了,且等冰化了,将水收集起来再熬煮晾晒还能再得了硝石继续用。”
“竟有这等事,姑娘当真聪明,连这个都知道。”绕梁一时喜上眉梢,夸过季颂贤又道:“这么着咱们府上都能用冰了,姑娘也不必再担心几位爷还有少爷们了。”
季颂贤眼瞧着一盆水都冻成了冰,心情大好,便带着绕梁去厨房做冰碗子。
她先弄了好些个大大的鲜桃,将桃切块捣出汁来,叫绕梁砸了很多青胡桃放到沸水中煮一煮去掉苦味,又切了苹果丁,炒了熟芝麻,又寻了些羊奶放到锅中熬煮,煮的时候放了杏仁,待到羊奶煮好了,放上些凉开水,又放了捣出的桃汁,切好的苹果丁。胡桃,还有熟芝麻等等。
将这些弄好,季颂贤拿了一个个青瓷小碗,将弄好的东西分别装碗。再寻了个大大的陶盆,里边装水,将小碗一个个摆在盆中,之后便开始在盆中洒硝石,也没用多长时间。一碗碗的冰碗子便做成了。
季颂贤从厨房拿了个红木雕花食盒,将冰碗子装进食盒中交给绕梁:“你去拿了给哥哥嫂子们送去,记得,别贪便宜顺路送,必要先送大哥那里,再依次送下去,宁可绕些弯多走几步路也别叫人挑了不是去。”
绕梁点头笑道:“奴奴省得,姑娘不说也知道这些个。”
季颂贤笑着剩在盆中一碗冰碗子,又拿了三碗放到另一个小些的食盒中,一指剩下那个:“你且将这碗端到咱们房里。等送回来再吃,我去与爹爹娘亲送去。”
说完,主仆二人分头行动,季颂贤提了食盒去了伍氏那里,正好季亿也在,她倒也不必再多走一遭了,季颂贤进门见礼,伍氏一看她倒乐了:“贤姐儿快过来,这样大热的天你不在屋里呆着跑过来做甚,小心中了暑气。”
季亿也抚着胡子道:“你自来身子娇弱。如今日头正烈着呢,该小心些才是。”
季颂贤微一福身笑道:“咱们家院中花树多,哪里就热着了,左右我无事。就做了些冰碗子来给爹和娘尝尝。”
说完,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先端了一个青碗小碗出来递给季亿,又从食盒中寻个银质雕花小勺子递上:“爹尝尝,里头放了爹最爱的胡桃。”
又端一碗递给伍氏:“还放了娘最爱的桃汁子。”
最后一碗她自己端起来,拿银勺尝了尝。只觉又凉又甜又香,原先走这一路热的紧,这会儿子透心的凉,丁点暑气都没了。
“只做了这三碗?”
季亿一边吃一边问了一句:“味道倒是好,只这东西凉,还是少吃些,省的闹肚子。”
季颂贤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做了许多呢,我叫绕梁给哥哥嫂子们也送了些,爹快些吃吧,化了就不好吃了。”
“难为你了。”伍氏也笑,一时吃了半碗:“你房里每日的冰也没多少,又何必弄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的再热着你。”
季颂贤咬着嘴里的奶味冰块,吃着一块胡桃,享受着那微苦的香甜味道一时笑了:“倒没用我房里的冰,我从古书上看着一个方子,便是用硝石制冰,便叫绕梁取了硝石试了试,确实能成,我想着咱们家也不缺硝石,以后还是多弄些冰给哥哥嫂子们屋里也摆上冰盆,侄子年幼,也不能热着。”
“硝石制冰?”季亿皱眉想了好一时:“我倒是没瞧见哪本书里写着。”
季颂贤歪头想了一时:“前几日看着的,也忘了哪一本,总归是知道了法子便成,想那么些做什么。”
伍氏一指季亿:“你个老糊涂,姑娘乐意孝敬你还不高兴么,你不爱吃这个给我,我爱的紧。”
季亿赶紧将自己的冰碗子捂了:“谁不爱吃,我也爱的紧呢,这可是我姑娘孝敬我的,凭什么给你。”
伍氏恨恨的咬了一块奶冰:“谁姑娘没孝敬似的,瞧你能的。”
季颂贤看这老两口那般大的年纪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斗嘴,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爹娘若是爱吃以后我再跟爹娘弄,这也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等明儿咱们换个花样,弄些葡萄汁,我给爹再加上些酒……”
“家里还有桂花酒,你弄了来。”伍氏抢白一句。
季亿却忽然想起一事来:“不用拿桂花酒,昨日陛下赏了我一坛葡萄酒,你用那个弄,那个颜色好,用玻璃碗装上,最是好看的。”
“嗯。”季颂贤点头:“爹说的是,我倒是没想着用玻璃碗装,等明儿弄了来给爹瞧瞧。”
季亿吃完了冰碗子放下碗出去,伍氏拉了季颂贤说话。
她伸手摸摸季颂贤的头发:“我们贤姐儿越发的懂事,都知道孝顺爹娘了。”
季颂贤低头:“原是该的,不说我这样大了,便是小孩子都知道对自家的爹娘好呢。”
“娘只觉得我们贤姐儿是最好的。”伍氏笑着:“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该说婆家的年纪,娘想着早些给你订下一门亲事,只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家也不兴那么多规矩,今儿娘问问你,你也透句实话,你心里边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婿,娘也能给你按着那样子寻来,省的爹娘给你找的你不喜欢,一辈子糟心。”
一番话说的季颂贤面红如火,头垂的更低,声音小的几乎小伍氏听不见:“自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娘瞧着好便是好的。”
“这可不对。”伍氏将眉一立,眼睛一瞪:“你娘我可没这么想过,怎到了你这里就偏偏死木头似的不开窍呢,想当初我一眼相中你爹,可不嫌他没爹没娘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旁的人给我说什么样的我都不乐意,就等着他,结果如何,你爹中了举人又中进士,当初考中的时候险些叫人榜下捉了去,可你爹拼死反抗,后来做了官也没有三心二意,一直对我好着呢,我和你爹过了这么多年,吵闹的时候也有,可过了多半辈子我心里痛快着呢,我欢喜的紧,只觉得这日子越过越有奔头,便是再几辈子,我还寻你爹当女婿。”
伍氏这话说的没羞没臊,一般的大家妇人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也只伍氏这样性子爽朗开通的才能当着自家姑娘的面这般讲。
季颂贤听的面上更红:“娘眼光好,我信得过娘。”
伍氏当下就急了:“哎,你怎么就……你跟娘说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见伍氏是真心的在问,季颂贤虽然臊的不成,可还是抬起头来想了好一时才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我只想寻个真心疼我的人,长相才华倒在其次,只要他真心对我好,又是实心实意过日子的,没有什么通房小妾这等糟心的就成。”
说到这里,季颂贤看了伍氏一眼:“咱们家爹一心一意对娘,兄嫂又都和气,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谁训过我一句,也没和谁红过脸,我就想着,我要真嫁到那高门大户里的公子哥,便是我长的再好,可等新鲜劲一过,他们也能今儿朝三,明儿暮四的,我又不是那有心眼的,指不定就给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我……寻家世简单,人厚道的就成。”
她说完了,伍氏也沉默下来,想了好一会儿才一拍大腿:“你说的是极,咱们家后院简单的紧,你要真嫁到那世家大族里,莫说妯娌公婆之间如何,便是家里的小妾你也制不住的,没的叫人欺负,这可不成,有那些诗书礼仪传家的大族倒是没有小妾通房,只那样的人家人口复杂,且规矩多的紧,你也受不住的,寒门出身的那些有几个臭钱也寻小老婆,这,这可如何是好。”
季颂贤也一时呆了,她愿望也没多苛刻呢,怎在伍氏嘴里就这般难办呢?
她一时也想了许多,越想,越觉得倒实在是难,这金陵城满城里算去,真正不纳妾不养外室的官员有几个?
“要是寻不着这样的,我便不嫁了,一辈子伺侯爹娘。”季颂贤咬了咬牙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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