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在公主手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因为政策宽松而让这个原本荒芜的领地短期内变成了安南数一数二的贸易港,并且有着大量的金银收入。这次公主离开占城港是奉诏回顺化的,她属地的财政收入自然无法带走,总计有十万两左右的白银,另外还有平时阮福源赏赐的一些钱,加起来是十七万两白银。这笔白银如果不在她手上,必然就会落入来抢食占城港的这批官吏手中,成为瓜分占城港盛宴中的一道美食,所以她绝对不会让这笔钱落入这帮人的手里。
她也做过考虑,藏的话这笔钱未免体积太大,藏起来不可能盖过所有人的耳目,迟早会暴露出来。借出去的话除了眼前的元老院,谁也胆子敢收这样大一笔钱。因此在钱龙舟的建议下,她将这笔巨款直接送到了中国人开办的贸易站。
钱龙舟也有过打算,这批来接收的官吏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必然会把几乎所有的占城港官吏都革职掉,所以不会有人倒贴钱上去把这笔巨款的踪迹透露给他们知晓,并且开始接收占城港之初必然会因为政治和经济动荡而使得占城港大乱,这个时候他们虽然看来风光无限,却被完全隔离在权力真空里面,等到他们重新掌权的时候,元老院已经把这笔白银转移出去了。而且作为前城守和新军的总教官,他是有权调动新军押运这批白银的。
至于新军,他也已经做好打算了,顺化城的工部连左轮手枪都斥为垃圾,必然不会接受这样一支不会接受兵部直接指挥的军队存在,他们定然会想办法解除新军的武装将其撤销。而撤销这样一支有战斗力的现代军队,一定会引起新军的强烈反弹,那么元老院可以有两种办法来应对,第一种就是直接收编新军,将新军作为元老院外籍军团收编,在今后的战斗中大量使用,可以减少归化民的服役人数;第二种,就是直接扶植新军,这支在占城港保卫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却又被全然抹煞的新军是不可能老老实实被撤编的,那么可以通过提供武器弹药等手段扶植起一支在安南境内的游击队。
有元老质疑这种游击队的规模是不是过大了,几乎俨然是一种**武装了一般。但是支持这种观点的元老举出了二战期间南斯拉夫游击队的例子,这样一支兵力庞大甚至于拖住了纳粹二十多个师的兵力,到了后期甚至还能拥有空军,他们表示不能用中国或者拉丁美洲游击队的战法和规模来归纳游击队这个词。现阶段占城港的姱公主是投奔明灯的第一股势力,如果仅仅因为她失势了就放弃她,那么今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势力会投奔元老院,元老院今后的发展就纯粹是个笑话。更不要说现在公主是被软禁在顺化,虽然她身份显赫,但是也不排除会有丧心病狂的权臣会想办法弄死她的可能,所以在占城范围内扶植起一支忠于公主的武装对于公主的安全反而是个保障,而且这边闹得越厉害,就越能够保证她的安全,闹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够帮助公主直接武装夺权。
因此新军现在和占城港厢军以及禁军的对峙事实上是有元老院授意的,由于公主在临走之前已经指定了钱龙舟作为新军的实际指挥,所以新军游击队化的动作已经开始运行。
“钱大人!”一个传令兵跑到钱龙舟的签押房外通报道,“占城巡抚召您过去。”
钱龙舟眉毛扬了扬,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就这些封建官僚根本不可能有办法解决这种问题的。他们平时碰到得最多的不过是闹饷,大不了发两个月饷银就是了。可是眼下这些新军要求的是让公主回来,这个所谓的占城巡抚当然不可能把已经吃到口里的肥肉吐出来。钱龙舟心里在偷笑,这吃下去的到底是肥肉还是毒药还不一定呢。
他站起来瞥了一眼,原来还是自己府上的传令兵,听说自己被撤职的消息他根本就没搭理,照样住在城守府里。前来上任的新城守昨天被堵在外面进不来,而外面现在又有这么大的事情,新上任的占城巡抚根本就没有空来管这种小事。
“让他自己过来求我。”他对传令兵说了一句,然后就关上了门。
阮明方快要气炸了,昨天去上任的城守怒气冲冲地来找他,说是旧城守霸占了城守府,不但不交出城守大印离开城守府,反而把新城守打了一顿赶了出来。新城守气不过,带了十多个禁军再去施压,结果被一阵乱枪当场打死两个打伤六七个,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阮明方也没有办法,他现在除了带来的五百禁军之外,也调不动多少军队,事实上今天他调动的占城港厢军有很多都拒绝参与围剿新军的行动。
他现在看上去是这占城的巡抚,但是事实上却被隔离于权力之外,自己的命令连巡抚衙门都传不出去。由于六部企图瓜分占城港利益的吃相实在太难看,他们还在顺化时就已经把整个占城港所有官位都瓜分完了,而一个城市是不是能够顺利接管,最重要的反而是那些基层官员。这一股脑全部撤职的后果就是,现在来占城港上任的所有官员对于占城港是一无所知。
并且他不知道的是,由于几乎占城港所有官员都被撤职,愤怒的官吏们对于占城港接管需要注意的事项全部选择隐瞒,他们哪里不知道新军的战斗力?但是眼下虽然远远的有不少占城港本地官民在围观,但是却没有半个人上前来劝解,都等着看这帮不知死活的外来官与禁军们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磕。
对于钱龙舟的情况他也完全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人是占城港的前城守,是公主特别任命的,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近在咫尺的元老院派驻的军事观察员。这倒是情有可原,他甚至不知道向北的道路通到河边还有一个“北桥头镇”。在他看来,区区一个城守,官位至高不过四品,况且在吏部还找不到名字,自己这个巡抚召他过来居然还自己脸色看,简直就是不知尊卑。不过眼下这对峙越来越严重,他不得不把钱龙舟的事情放一放,先得解决新军的问题。
“营内的新军官兵听旨!”他不得不下了决心,走到对峙的前方冲着里面大声喊道。
“宣旨的!”有几个站在营墙上向下看着的穿着奇怪军服的人在上面说话了,听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一种看热闹的喜悦。
这几个都是元老院特侦队的元老,他们生在旧时空,对于这种宣圣旨的事情都听过没见过,这下见到有宣旨的,连忙一阵大呼小叫地呼朋唤友,很快就在营墙上站了三十多个,他们居高临下用一种看猴把戏的态度望着下面还在等着人出来接旨的阮明方,把个阮明方看得顿觉发毛。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给新军的圣旨,不过是打算把新军中的军官骗出来然后乱刀斩杀接着率禁军冲入营区砍杀即可。但是自己喊了几声,除了营墙上一群服装怪异的人在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自己唱大戏之外,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出来。
“宣旨的不是太监吗?”营墙上有人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这个不是太监么?”
“不是吧?太监怎么会有胡子?”
“是啊,有胡子,肯定是个假太监,没阉干净。”
这对话纯粹是无意识的聊天,偏偏声音又特别大,阮明方和前几排的禁军都听得清清楚楚,阮明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为了保持风度又不能说话,但是身后的禁军中间已经开始悄悄传出笑声了。
“我说下面那个,你是不是太监啊?”一群元老越来越放肆,有人直接冲着下面的阮明方大声喊了起来。
阮明方肺都要气炸了,不由得朗声大声道:“我阮明方是堂堂吏部指派前来占城担任巡抚一职的三品大员,怎的在你等口中如此不堪?你等几个卒子,还不赶紧把你们的上官找来!”
“找当官的,咱们几个谁的军衔最高?”上面又有人在大声说话了。
“我是中士,”“我下士,”“我上士,”
“那就只有你了,北哥,就你是军官了。”
北纬此时正趴在营墙垛口上看热闹,见有人让他去接旨,忙不迭地摇头,“人家要的是安南的军官,我是元老院的,接的哪门子旨啊?”
“也是,”说话的元老转过身,望着下面排成三排的新军,冲着里面喊道:“文玉兄,你过来吧!他们说是有旨意。”
下面的新军正在营门口排成了三段击的射击阵型,他们的新任连长阮文玉正左手提着一支巴顿剑站在那里,右手正握着一把1628式左轮手枪。听到上面有元老军官在喊他,连忙跑了上来。
“叫我接旨?我只接公主的命令!”他连想都不想,冲着下面就是一通喊。
阮明方愤怒地举起了带来蒙人的圣旨,在面前展开,身后的禁军扑通扑通地跪满了一地,但是面前营墙上的人该站着的还是站着,该趴着看的还在趴着看,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北纬举起望远镜自己看了看圣旨上的内容,冲下面喊道:“下面那个太监,你这圣旨是给占城港的,不是给新军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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