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回到三天前,占城港大捷被刻意瞒报之后,公主还试图两次通过上奏书直接禀报阮福源,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阮福源反正是没有收到。接着顺化城里就开始了一系列的行动,公主平时在顺化的耳目逐渐被清除出去,渐渐的没剩下几个人了。公主也算是从小在各种宫斗和权力斗争中长大的孩子,就算是个女子,也比一般人对于政治斗争敏锐得多,她自然就知道了是有人准备对付她,思来想去,最后干脆放弃抵抗。她知道自己是在距离几百里的外面,自己的父王又被馋臣隔离了,她不管做什么都是无用功,现在只有到父王身边去,才能斥退馋臣,重新夺取自己的权力。
果不其然,过年前阮福源的旨意就来了,让姱公主过年的时候到顺化城去拜见母后,然后商讨驸马之事诸如此类的事情,让姱公主根本就无法拒绝,只能第三天就带着二十名新军士兵荷枪实弹就回顺化去了。
十二月二十九,从顺化来了一支颇为庞大的车队,领头的车上旗帜飘扬,上书一个阮字。带头的是一个叫做阮明方的官员,说起这个官员倒是真了不得,他是现任户部尚书的侄儿,同时又是兵部尚书的女婿,这次能够力排众议获得占城巡抚的职位,想必在这六部之中定然是个左右逢源的角色。
他坐着两匹白马牵着的马车一路来到了公主府门口,直接叫人把公主府的牌子都给摘了,把他带来的占城巡抚府牌子给挂了上去,这立刻就让所有看到这个排场的本地人都觉得要出大事了。
公主府里的侍卫听到了动静蜂拥而出制止的时候,反而被随行的禁军包围起来了。阮明方得意洋洋地喝止住了禁军,然后从随行的太监手中双手接过一个黄色的纸卷。
招子亮的侍卫立刻就知道了那是一封圣旨,连忙拉着身边的自己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占城前主姱公主,在位期间听信奸人,倒行逆施,致使占城港遭受南蛮袭掠,死伤慎重,又以朝廷资财购置无用兵备,导致资产流失,更有甚者,杀良冒功,妄图以百姓头颅冲抵土蛮赏银。故陛下召回公主,将占城权力收归六部。六部与陛下商议,特派户部侍郎阮明方临危受命,担任占城巡抚之职,惩治奸妄。钦此。”
所有跪着听旨的人都惊呆了,这是一份什么圣旨啊?里面说的所有事情都是反过来的啊!怎么南蛮北犯倒变成了公主的责任了?而且那天有许多的侍卫和民夫都在城头亲眼看到了东方港的犀利火器发威,打得土蛮的军队屁滚尿流伤亡惨重以至于被惊恐的蛮军踩死的自己人远比被打死的蛮军还要多,怎么倒变成无用兵备了?地上那么多蛮兵的脑袋怎么又变成百姓的头颅了?
但是这是圣旨,谁也没有办法质疑皇帝的话,只能磕头接旨,侍卫们只能红着眼睛看着得意洋洋的禁军们粗手粗脚地把公主府牌匾摘了下来,过程中还把牌匾摔落在地。新的占城巡抚府的牌匾根本就是照着这个牌匾做得,真不知道他们花了多少心思算计这里。
占城港顿时陷入了混乱,要知道有多少富商的身家性命都在公主身上,他们可是从皇帝统治下的其他城市迁徙过来的,没有了公主的保护,他们中大多数人早就花了海量的钱打点占城港的官吏,这换了一把新官上来,又要重新打点一次,这样的开销未免太可怕,生意根本就开展不下去。
而占城港原来的官吏基本上全部被以奸妄的名义革职,这些官吏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公主发达的时候他们没捞到什么好处,但是公主倒台的时候却被当成公主的派系给全部无差别地革职了。这些官吏平时油水虽然不多,但是却也不少,此时突然一下被革职,一个个悲愤不已。
原本互为敌人的官商此时同为天涯沦落人,商讨之后终于决定年三十早上到占城港城西门口静坐以抗议不公的待遇。
占城港的西门口是上次南蛮进攻时主攻的位置,现在城门口还有很多被焚毁的房屋,倒在路边的攻城器械。根据钱龙舟的要求无论是人还是牲畜的死尸全部埋葬了,以免造成瘟疫。但是现在这里的血腥味还是很浓的。现在这些官商们都坐在西门入口的位置,把西门都堵死了。老百姓们也听说了这个消息,纷纷都赶往这边,有的直接参与静坐,更多的是围观,把西门围得水泄不通。
但是新来的大官们根本就没把这些富商和前“公务员”放在眼里。占城巡抚阮明方直接一纸文书调用公主的新军去驱散他们。不过很快他们被派去的传令兵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原来新军竟然不接受占城巡抚的指挥。根据新军的组建章程,新军只接受公主的指挥,原则上他们接受皇帝的指挥,但是没有看到圣旨是不会动的。
阮明方自从当官以来,简直就是天之骄子的角色,向来都是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自然不把这批新军放在眼里,立刻以占城巡抚之命调动了保护他们前来上任的禁军和占城港城内的厢军直接驱散了静坐抗议的人,打死六人,抓捕四十多人,同时又以捉拿反贼的名义把新军军营给包围了。
新军是跟土蛮干过仗的,哪里会把这些在土蛮手下屁滚尿流的安南兵放在眼里?双方就隔着军营的寨墙对峙起来了。禁军装备在安南军队中算是最先进的,身上穿着明亮的盔甲,手里的钢铁刀具明晃晃的耀眼的很,丝毫就没有把寨墙里面那些连盔甲都没有的新军士兵放在眼里。
没多久,听说双方对峙的阮明方就赶来了,他现在大权在握,倒是没把里面的这些新军放眼里,更不要说里面新军士兵连刀都没有,一个个都拿着铁管子在里面戳。
“大人!”禁军千户见到阮明方到来,连忙冲他行礼,“里面的这帮新军根本不听从命令,不仅不放下武器,反而和我们对峙起来,看来定然是有反意。”
阮明方反而迟疑了起来,他出来之前岳父老子跟他告诫过,公主手下的那支军队应该极有战斗力,因为送来的几千蛮军首级都是真的,如果会发生和他们的冲突,尽量要忍让,不然是要吃亏的。
眼下虽然看不明白那些新军士兵在搞什么,但是从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上去肯定是件有用的武器。他突然想起了工部的人跟自己说过公主曾经献上的一批手铳,做工相当精美,但是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听说是六响连珠手铳,想必这些新军士兵用的应该就是这种的放大版吧?
“把前城防叫来!”他不知道这些东西,但是前面的城防肯定知道,不过作为占城港的城防,必然也是公主党的死忠份子,刚才被驱散的人里面没准也有他,不知道手下的让你能不能找到他。
不过他倒是空操心了,前城守钱龙舟此时正在清点北纬押送来的物资。公主在发现了阴谋之后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商量,于是天天就和钱龙舟商量对策,但是钱龙舟这个家伙不是个喜欢看宫斗剧的,对于阴谋诡计什么的实在没多少见识,帮不了她什么忙,也就只好每天都当听公主倾诉的对象。通过倾听公主倾诉,他这个政治外行也参透了不少的事情,知道公主失势在即。
元老院在占城港的产业并不多,最多也就是商业部门在这里的一个常驻机构,无非是三四个元老十多个归化民,每天根据手机下订单,又根据订单情况派人去北桥头镇拉货罢了。至于他的城守职位,纯粹是为了能够在占城港混得更好的无奈之举,这不城守府里来人禀报自己已经被革职的消息,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点儿心痛的心思都没有。虽然他根本就不在乎当城守的那点饷银,但是被人革除的感受肯定不好,他是根本没有时间去心痛,当时他的面前是至少六十个本地富商和前“公务员”,都在邀请他第二天去西门口静坐,他当然不会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通过商业部门的代办处商谈以及元老院情报局得出的结果,占城港大乱在即,虽然不一定会冲击元老院属下的机构,但是在一座乱城之中毕竟不是件明智的事情,所以执委会决定启动撤离程序。毕竟在占城港的代办处里还有十四万多两白银以及还没有来得及运回东方港的三千多未净化难民,这些可都算是元老院财产,如果在占城港里损失掉了,那就是大大的可惜了,为了这样的一笔财富,元老院甚至可以和安南宣战的。至于难民,由于这段时间以来粮食供应还算充足,营养基本上不缺乏,所以随时可以成行。
于是新军的一个排当天就护送这三千多难民到达北桥头镇,然后再由陆战队接送回东方港。与此同时,另一支新军部队则押送一批物资前往码头附近的一处沙滩,在那里有海军调拨出来的一艘登陆艇直接上岸将这批物资运回了东方港——这批物资就是十四万多两白银,折合公制单位5.8吨,而这批白银还有一个名字——公主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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