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得福每日来到城门口,就是为了等候罗一贯及其部下。
看到孙得福迎了上去,守军便知这支部队应该是从广宁城撤回来的。
然后守军看到孙得福忽然跪倒在地,向着东北方向不住磕头,看到孙得福的举动,守军心中顿时一沉,均知罗一贯可能已遭不测。
作为士兵来说,都希望能跟随一位体恤部下的将领,罗一贯让伤兵先行撤退,自己亲自带着部队断后,无疑是一位体恤部下的将领。对这样的将领,哪怕不是他的部下,士兵也是由衷地佩服和尊敬。
接着守军看到孙得福忽然起身,打了前面一人一记耳光,然后被一名将领喝止,接着便见孙得福跪在刚才打的那人身前磕头。
虽然距离有些远,守军看不清那人的眉目,但是那人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能看清的,那就是一件普通士兵的衣服。
看到孙得福竟然跪在这样一个人的面前磕头,守军不由有些发懵。
他们都知道孙得福乃是把总,而且是统领罗一贯亲卫营的把总。
把总的级别当然不高,但是像孙得福这样统领副总兵亲卫营的把总,就算给个千总都没人换。
因为大家都知道,所谓的亲卫营就是主将的家丁兵,而能统领主将的家丁兵,绝对是主将的亲信。一般的千总看到这样的把总都得点头哈腰,就算是守备游击这样的将领,也得亲热地打招呼。
可现在孙得福居然跪在一个身穿普通士兵衣服的人面前不住磕头?
就在守军疑惑间,只见那人把孙得福拉了起来,然后很自然地拍了拍孙得福的肩头,说了几句话。随后就见孙得福当先领路,向城门处走来。
然后守军又发现一件更令人惊奇的事情。
这个身穿普通士兵衣服的人竟然站在那几名将领的中间,旁边两名将领甚至还有意无意地落后半步。
没等守军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孙得福在城下喊道:“徐千总,麻烦让城下的兄弟开一下城门,这些兄弟是从广宁城撤回来的。”
山海关乃城防重地,自然不能随便放人进来,需要由守城的士兵验明身份方能放行。
听孙得福叫门,城上一名军官招呼城门口的士兵打开城门放几人进来。
随即,沉重地城门缓缓打开。
看到城门打开,孙得福让士兵原地待命,然后引领着杨鹤等人进了城门。
几人刚进城门,士兵急忙把城门关闭。
杨鹤看了不由暗暗点头,这些士兵的警惕性挺高。
孙得福带着杨鹤等人来到一名军官面前道:“徐千总,兄弟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西平堡参将黑云鹤,这两位是游击将军李茂春和张明先,这位是杨鹤杨千总。”
接着孙得福又对黑云鹤等人道:“这位是徐千总,是这里的城守官。”
听杨鹤只是一名千总,那徐千总吃了一惊,不过很快醒过神来,急忙抱拳道:“卑职徐承祖,见过几位将军。”
黑云鹤等人急忙抱拳还礼,然后各自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徐承祖。
徐承祖接过腰牌看了看,又递还给黑云鹤等人,然后笑道:“诸位将军,非是卑职不通情理,实是职责所在,还望包涵。”
黑云鹤笑着点头。
徐承祖抱了抱拳,转身吩咐士兵打开城门,放外面的士兵进城。
山海关城外有一圈护城河,要通过护城河必须走吊桥。
吊桥自然不会有多宽,如果士兵一拥而上,很容易把人挤下护城河。
以前那些部队进城的时候,都是蜂拥而上,很多士兵都被挤下了护城河。
虽然现在是冬季,河面冻了一层坚冰,掉进河里也不会灌死,但是从桥上到冰面有近两米的高度,这要是摔下去,可不是好受的。
外面的部队阵型杂乱,如果这样走,毫无疑问,肯定会有人掉下护城河。
城里的守军正要看热闹,忽见黑云鹤等人招了招手,就见刚才还站得乱七八糟,没有一点队形的士兵忽然分成四队,然后陆续走上吊桥,进入城门。
随后守军又看到一件新奇的事情,这四队人有一队只有二十多人,另外三队都是五六百人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编队,守军一时摸不清头脑。
待这些人慢慢进城,后面又有一百多人赶着一百多辆大车进入城门。
看到徐承祖眼巴巴地看着车上的粮食,杨鹤笑了笑,吩咐士兵卸下两车粮食,然后对徐承祖道:“徐千总,兄弟们守城辛苦,这些粮食聊表心意。”
徐承祖忙道:“这些粮食都是兄弟们从前线拉回来,我们不怎好收兄弟们的口粮?”
杨鹤笑了笑道:“不差这两车,兄弟们的军饷想来也是有限,这些粮食徐兄给兄弟们分了也能贴补一下家用。”
徐承祖笑道:“那兄弟就不客气了,徐某代兄弟们谢谢诸位了。”
杨鹤笑了笑,冲徐承祖抱了抱拳。
进了东罗城,又穿过主城外瓮城,最后来到主城门下。
站在城门下,杨鹤凝视着城门上方悬挂的牌匾。
杨鹤虽然不懂书法,但是天下第一关那五个字写得气势磅礴,看到这五个字,只觉一股浩然之气油然而生。
在城下再次验明身份之后,众人进入山海关。
不过众人并没有被安排在山海关城里。
因为山海关乃军事重镇,把溃兵安排在城里,一旦出现战事,这些人会动摇守城部队的军心。
当然更不可能把难民安置在城里。
从关外逃进来的难民有几十万,山海关别说安置不下这么多人,就算能安置下来,又怎么可能把难民被安排在山海关这样的地方?
难民被安置在山海关至天津卫一带屯田,而溃兵则被安置在山海关西北一带。
把溃兵安置在这里,是因为这里距离山海关很近,征调起来方便,另外这一带北面就是山区,非常荒凉,根本没什么人,溃兵没处撒野。
孙得福等人并未跟别的部队一起扎营,而是选了个紧靠山脚的位置。
营地面积不大,外围用一圈木栅栏围着,里面矗立着几十顶营帐。
营帐是朝廷紧急调运过来的,由于孙得福等人撤回山海关较晚,营帐已经运送过来,因此回来以后并未受冻。
而杨鹤等人在山海关验明身份,查验完人数以后,也领了一批帐篷。
看到营地里只有几十顶帐篷,杨鹤问道:“那些士兵的家眷呢?他们安置在何处?”
孙得福忙道:“他们被安置在抚宁县。”
“抚宁县?离这里多远?”杨鹤问道。
“不远,七十里左右。”孙得福道。
顿了顿,孙得福接道:“这些人由于是士兵的家眷才被安排在抚宁县,要是普通百姓,还不知道会安排在哪里。”
杨鹤轻轻点了点头。
看了看杨鹤,孙得福又道:“我把柳夫人母女留了下来,还有千总大人救的几十名百姓也让我留下了。”
说着孙得福回身指了下方向:“在最里面,我安排了士兵保护,没人敢去打扰,千总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杨鹤摆摆手:“不去了,先安排兄弟们吃饭。”
孙得福点点头,吩咐士兵马上做饭,然后带着杨鹤和黑云鹤等人进了自己的帐篷,又吩咐士兵打水给杨鹤等人洗手洗脸。
洗完脸,杨鹤在营帐中坐下,然后问道:“朝廷对熊廷弼和王化贞是怎么处置的你听说过么?”
“听说两人一回来就被革职了,现在京城呢,至于朝廷怎么处置二人倒是没听说过。”孙得福道。
“那新任辽东经略是谁?”杨鹤接问道。
孙得福撇撇嘴道:“兵部尚书张鹤鸣,这老小子极力推荐王化贞担任辽东经略,没想到王化贞把广宁丢了,这老小子怕皇上降罪,主动要求来辽东担任辽东经略。”
顿了顿,孙得福骂道:“妈的,从京城到山海关也就三百多里,这狗日的走了十多天竟然还没到。”
杨鹤摆摆手,转头看向黑云鹤道:“参戎,你了解张鹤鸣这个人么?”
黑云鹤摇摇头:“并不是十分了解。”
杨鹤笑道:“说来听听。”
黑云鹤想了想道:“这人是进士出身,万历年间的进士,至于哪一科我就不知道了。
这人担任过知县,还当过南京兵部主事,后来任贵州巡抚,听说在贵州平定过叛军。天启元年,也就是去年升任兵部尚书。”
杨鹤闻言皱了皱眉:“只因他平过叛军就任命为兵部尚书?从他支持王化贞,反对熊廷弼来看,这人根本不懂打仗啊!”
黑云鹤苦笑道:“朝廷里面那些人本来就没几个懂打仗的。”
杨鹤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杨鹤道:“参戎,一会儿吃完饭以后,给这帮兄弟把银子发了吧。”
黑云鹤点点头:“那些战死的兄弟的家眷怎么办?”
杨鹤道:“明天咱们去抚宁县,嗯……”
说着,杨鹤转头看向孙得福道:“对了,孙大哥,部队的花名册在你手里吧?”
“在我这里,我马上拿给你。”孙得福忙道。
说完,孙得福从行李下面摸出几本花名册递给杨鹤。
杨鹤转手递给黑云鹤道:“参戎,吃完饭以后让人把战死的兄弟名单核实一下。”
黑云鹤点点头,接过花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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