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第十四章 主仆离散
她睡了这么久?小菲和小莲怎样了?
纤纤快速掀开身上盖着的羊皮褥子,迫不及待的走到帐篷门口,撩开帐帘:眼前是一大片的帐篷,白的、蓝色的、像是草原上盛开的鲜花;零零散散,错落有致的洒落在草原上,又像天上的星星。
“今儿是高贵的太子殿下二十岁的寿辰,所有人都来了。今天晚上,太子殿下要迎娶栖云庄美丽的大小姐……”
栖云庄大小姐?是小菲,还是小莲?
纤纤平静地凝视着帐篷,还是江府大小姐时,她就曾听人说过:北凉国太子殿下斡齐尔七岁能杀人、十二岁能赤手杀死五匹围攻自己的野狼、十三岁就能上阵杀敌、十四岁娶妻生子、十五岁立为北凉国储君、十六岁曾连夺南越两座城池。
“宝音大婶……”一个北凉宫女撩开帐帘,看到门口处静默站着的纤纤,不由得吓了一跳,“吓死人了。”顿了片刻道:“你醒了便好,太子殿下有令,今晚传你去新房侍候大小姐。”
纤纤沙哑着嗓子,道:“要我侍候?”
“当然是你了,你家大小姐先前的侍女,昨夜已成太子殿下的第十九房太子妃。今晚大婚的是神牛太子妃。”
纤纤没听明白,但大致意思是弄懂了,小菲、小莲间的一个昨儿就被“吃”,而另一位也成了斡齐尔的妻妾。
后来,叫宝音大婶的妇人告诉纤纤:北凉太子有很多女人,正妻一名为金刀太子妃;侧妃两名,称神牛太子妃、天马太子妃;其余称为第四太子妃、第五太子妃,依此类推,也就是说,这位太子如今已经有十九个女人了。
宝音大婶让纤纤喝了一大碗的马奶子酒,纤纤初不知道是何物,只看到乳白色的液汁,还想着是不是牛、羊的奶汁,饮下肚里,喉咙越发火辣辣地痛。
宝音大婶说:“你喉咙伤了,喝点有好处。”
什么好处,让越发疼痛的喉咙更疼了,这就是它的好处么?饮下不过一个时辰,纤纤浑身又痒又疼,手背、胳膊都生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她算是弄明白了:马奶子酒还是酒,而她是不能喝酒的。
夜幕之后,纤纤被人带入了一顶大帐篷里。
大帐篷里点了很多的蜡烛,一个身穿锦袍的女人顶着盖头,五花大绑地捆在帐篷内的柱子上。
这一袭大红的嫁衣,曾是她离开栖云庄时所穿,如今却穿在另外一个女子的身上。小菲与她的体形相近,而小莲更显清瘦。
纤纤步步紧移,只听小菲厉声道:“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纤纤紧走几步,揭开小菲的盖头:“怎么回事?”
听到如此陌生而沙哑的声音,小菲惊呼一声:“你的嗓子……”
“不碍事,只是有些疼痛,过些日子就好。”纤纤继续说道,这样的嗓音,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意外,陌生得不是自己的。
小菲抬眸,看着纤纤:“杀了我吧?与其受辱,不如现在就死去。什么太子殿下,他……他简直就是禽兽,是恶魔……”
小菲说这些的时候,纤纤又想到了皇甫曜,不待小菲说完将她揽入怀中,什么也不能说,她了解这种痛苦。纤纤可以想像得到,这几日小菲见到了什么,定是亲眼目睹了小莲的被辱。
“小莲,小莲她被……”小菲想到昨晚亲见的一幕,咬住双唇,道:“你杀了我吧,求你!”眼里蓄着泪珠儿,写满无奈与哀伤。
纤纤手握短剑,小菲闭上双眼动情地道:“谢谢你的成全……”以为纤纤要成全她,不曾想手臂上的绳索松了。小菲睁开双眼,纤纤嘴一张一合地道:“跟他拼了!”
纤纤尽量不说话,一张嘴从舌头到喉咙都痛,将小菲按坐在柱下,将断绳整理成绑缚在柱的模样。
“我和小莲都中了百花软筋散,解药还在么?”
纤纤将手探入怀中,什么时候那瓶解药已经不易而飞,是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吧?好像有听宝音大婶说过,她身上的衣服是宝音大婶帮忙换下的。看宝音大婶的样子,不会是坏人。
纤纤张嘴做出惊异的模样,转身离了大帐篷,到了厨房,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找得正起劲,宝音大婶从外面进来。
纤纤挥身比划着那只瓷瓶,上面的字早被她撕掉。
宝音大婶笑道:“治嗓子的药么?”显然宝音大婶不明白,这是到底是只怎样的瓷瓶。
纤纤不记得是如何被他们带回来的,接过瓷瓶,纤纤点头含笑。
“丑丫头,今儿很忙,太子殿下要你侍候新娘子,不要到处乱跑。”
纤纤不语,只是拼命地点头答应。见宝音大婶离去,小心翼翼地倒出数粒药丸,她需要寻个地方将它们藏好。
回到帐篷,纤纤见四下无人,小心地给小菲喂下一粒药丸。
“夜深后,我们设法逃走。”小菲像是做决定,又像是征求纤纤的意见,“斡齐尔不是人,是恶魔,倘若我与小莲那般,我宁愿死去……”
“小莲……小莲怎样了?”纤纤追问着,但对于小莲命运的遭遇心中已猜中几分。
小菲咬着双唇,拳头紧握,恨恨地道:“被斡齐尔糟踏了……”字字都是恨意,小菲恨不得手中有把剑,立即结果他的性命。
纤纤看着小菲含泪的双眼,心中一软,拥住小菲的头部,什么了不能说。在小菲流露的神情中,难掩悲痛,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慌。
“如果有机会,你……就逃走吧,不要管我与小莲。”
纤纤没有说话,喉咙很痛,仿佛有一团火堵在那里,灼痛了身心,平静地冲小菲摇头,用沙哑得难听的声音道:“我不会丢下你。”
她们主仆被劫,洛阳王身为迎亲使,就眼睁睁地丢了新娘?纤纤此刻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洛阳王与皇甫曜身上,希望他们可以早些寻到草原,早点追到这里。
无论是小莲,还是小菲,她们若是受到伤害,皆是因为纤纤。纤纤不能放弃她们,就像她们一直以来都努力保护着纤纤。无论过往的她怎样的冷漠、自私,但现在她不能做出这等自私的事。
天色暗下来,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着帐篷内外。
帐篷内只有一盏酥油灯,散发出酥油的香气。如此弱的火光,如何能照亮两个女子恐慌的心。
纤纤撩开帐帘,那顶最大的帐篷里,欢声笑语,还着一些叽哩呱啦让她听不懂的话语。
逃走!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纤纤快速地转身,压低嗓门道:“我们走——”
小菲起身,脱下身上大红的嫁衣,只着中衫,纤纤走出帐篷,趁着漆黑的夜摸索着前进,比她们预想的要顺利得多。猛然回头,她们已远离白云似的帐篷。
纤纤跑到了胡杨林旁的小河,脱下鞋子,走入河水。
“我们为什么不走大路?”
“流水会掩盖我们的体香,我们就从河里走……”牧羊犬寻不到她们的体香,她们就能安全的离开,草原这么大,上次如果不是牧羊犬,他们根本就把她们抓不回去。
小菲点头表示赞同,虽已到三月底,可草原的河水还是很凉,踩在河中的泥沙与石子上,将脚底挠得酥酥痒痒。
走了约莫两三里的水路,纤纤与小菲上了岸,小歇片刻,飞野似地往苍茫原天之处奔去。这一夜,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她们只能借树木来辩别方向。
“我们出来了!我们逃出来了……”小菲高声地惊呼着。
她们出来了!
纤纤躺在松柏林里歇息,天色大亮,温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暖暖的。身边的小菲睡得正香,眉宇微颦,似在担心。
纤纤站起身,望着松柏林林,她们必须尽快走出去,寻找出路,若是再被北凉人抓回去,恐怕再逃出来,就更难了。
草原上最多的树木就是胡杨树、松柏、还有麻柳,更有一些纤纤不知名的一人多高的灌木丛。每到秋后,百姓们会将灌木丛砍回家中当柴禾使用,而草原百姓们最常用的燃烧工具是牛粪。草原的百姓对胡杨、松柏与麻柳有着极深的情感,他们不会修枝砍树把它们当成柴禾,只砍灌木。
牛粪对于南越人而言,能做庄稼的肥料,对于豪门候府来说,是最好的花肥。但对北凉人,是亲切的,牛粪像烤饼一样拍贴在墙上,待得水份尽消之后,收到屋里待到冬天时就是最好的燃料。
纤纤想到这些,觉得这是多么奇妙的事,同样是牛粪南北差异很大。
小菲道:“大小姐,你若累,就再歇一会儿。”
纤纤道:“走!”
她不想多作停留,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胡杨从,看着初升的太阳,辩清方向,往南边走去。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从早上东边升起,又到西边落下,苍茫的草原上听到牧马人的歌声,也没有看到一户人家。
纤纤有些莫名的害怕起来,再寻不到人家,她们俩不被饿死,也会被累死的。喝的是河水,苍茫的草原上没有农作物,更没有野果可以充饥。
黄昏的余辉,华丽夺目得像一匹连接天边的天锦,余辉映着两个孤寂的倩影,像是天地间最美的仙子。
“大小姐,这草原真是太大了……”小菲抬头,就看到那边过来几匹骏马,马背上隐隐还坐着几个男女,不由得高声呼叫起来,学着草原人的声音:“呜——呵——呵——”这似乎成为草原人见到外人的一种招呼。当斡齐尔带她们回到帐篷时,大家就是相互间这相吆喝的。
小菲声落,一个男子豪声道:“呜——呵——呵——”
小菲欢喜地回头:“大小姐,看来我们找到草原的百姓了……”
纤纤细细的看着远处的几个人影,他们身上穿着漂亮的锦袍,不,草原百姓不是都穿粗布兽皮么。用手拽了一下小菲:“快跑!”
“我们为何要跑?那些……”骏马往她们飞驰而来,小菲瞪大眼睛:“是……是左将军他们……”
跑不了,又跑不了,逃跑一场,又被抓回去。
纤纤握着小菲的手,费力地道:“小菲,答应我,无论有多艰难我们都要活下去。答应我,为我活着,求你……”
“大小姐……”
“为我活着,求你,我不要失去你,也不要失去小莲,我们三个一定要活着。”纤纤握着小菲的手又紧了两分。
这是她最直切的央求,小菲、小莲是她的婢女,可是她却保护不了她们,“只要你们活着,总有一天,我会为你们报仇!”
小菲的眼里尽是绝望:难道她们就真的逃不出这该死的草原!
几匹骏马近了跟前,将她们团团围在中央,纤纤紧紧地护住小菲。
左将军看着面前的女人:“丑丫头,又是你捣的鬼!”话落时,马鞭飞落,重重地击在纤纤的身上,她浑身疼得颤栗一下:“你们害我一天一夜未睡,哼,好在这里是北凉皇家牧场,方圆三百里没有人烟,否则真被你们给逃出去了。”
“死女人——”左将军想到为寻她们,弄得在方圆三百里内漫无目的的寻找就是满肚的怒火,挥起马鞭又要落下,说时迟,那时快,纤纤手臂一扬,拽住他的马鞭。
左将军不妨,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会有如此大的力道,身下被重物所拉,狼狈地跌下马背。小菲见纤纤动手,身子一转,纵身踹下马背上的男子,夺下弯刀,抢过骏马。
纤纤以迅敏之势夺过左将军的马鞭,一下又一直的挥击下去。马鞭落下,痛得北凉左将军咬牙切齿。
“快上马!”小菲催促着,将另外两匹马上的男人打落马背。
纤纤纵身欲跃,被左将军抱住腿部,小菲扬起弯刀:“啊——”刀落,他的手臂也被血淋淋地割下:“今日遇上我们,算是你们倒霉!”
纤纤翻身上马,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骑马。
小菲心有不甘,脑海中浮现出小莲被辱的情景,挥动弯刀连杀二人,左将军因为断臂之痛,已然昏死过去。
两女迎着夕阳,纵马飞奔,不敢回头,没走多远,听到身后的马蹄声,纤纤回眸:左将军已经翻身上马,心中暗叫“不妙!”
小菲催促道:“看样子,他是回去搬追兵,我们快走!”
奔了几步,纤纤放缓马背。
“大小姐,为何不走了?”
“我们得先折草原深处。”
“大小姐……”小菲不解。
纤纤道:“北凉人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抓我们,必不会轻意让我得逃脱。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我们不能往南边去,不如去草原深处,待过些日子,让他们认定我们已经逃走,再回去不迟。”
小菲一琢磨,觉得纤纤的话有些道理。道:“我听大小姐的。”
二人纵马扬鞭,调转马头往草原深处而去。
待天色再亮时,纤纤与小菲看到草原深处的帐篷,零星地座落在一处山洼里,约有七八顶帐篷。两名牧羊女正在挤羊奶,看到马背上的纤纤与小菲面露诧色。
小菲跃下马背,说明来意。很快,就被她们请入帐篷。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纤纤与小菲很快就将主人捧上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抬头时,看到门口一张张憨厚、朴实的面容。
小菲笑了,纤纤笑了。
小菲道:“热情的主人,谢谢您的美食。”
听到小菲一口北凉语,纤纤微微发愣。
“我小时候曾与主家在草原呆过一阵子,所以会说几句。”小菲为自己的北凉话颇是得意。
这家的主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笑眯眯的看过二女,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
纤纤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这老妇人会说很标准的南越话。
小菲高兴地道:“老奶奶是南越人?”
老妇人答道:“我父亲是南越人,来到草原后就以这里安了家。那些都是我的子孙……”
小菲看到略有些羞涩的小伙,道:“我们是到草原寻亲的,不想半路碰到了坏人,又迷了路……”
老妇人审视她们一番,并没有说现多的话,道:“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百姓们并不似两国的豪门、将相,他们个个都想建功立业,武将们将希望寄托于沙场,百姓们却只想过自己平静、平安、踏的日子。许是因为她们俩都是南越人,而老奶奶的父亲也是南越人,在这里小菲与纤纤都受到了她们的欢迎,更把她们视为上宾。
到这儿的第二天,纤纤就病倒了,高烧不退,整日躺在帐篷的羊皮毡上,小菲忙前忙后地照顾她,可是病依旧不见好。
纤纤的喉咙因为数日肿胀发炎开始化脓,越发疼痛,连嘴都张不了,脖子周围肿了一圈,摇头、点头,只要她的脖颈一转,咽喉处就传出剧烈的疼痛,似乎从喉咙一直烧得了腹部。再到后面连喝水都想是在受世间最严厉的酷刑,她只能有气无力地躺在帐篷里静养。急得小菲跑前跑后的忙碌着。
老妇人满是疼惜地道:“可怜的孩子,真是糟罪!”
是,就是遭罪,当日北凉将军那一捏,险些就要了她的小命。要不容易逃脱了狼穴,又加上伤口肿胀发炎。
老妇人派自己的孙子去请草原上的郎中,看过之后又开了三剂药,说是先吃吃。
七八日后,纤纤脖子上的肿胀感没有了,也能喝些牛奶等物,可是她的声音依旧很嘶哑。嘶哑到令她自己都觉得陌生,她的脸上依旧戴着那张人皮面具,半边脸上有大火烧毁的痕迹,像是爬满虫子的恐怖面容,脸上更是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小菲看着日渐好转的纤纤,提着的心也渐渐的放下。为了给纤纤治伤养病,她们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老妇人一家。寻常百姓讨生活也不易,总不能因为她们的来到,就毁掉人家辛苦几年的积蓄。
是夜,纤纤与小菲睡得正香,羊圈里的两只牧羊犬突然狂吠起来,一声急似一声。
隔壁帐篷里传出了老奶奶与儿孙们的说话声:“哦,这狗叫得这么厉害,快去瞧瞧吧!”
草原百姓大多都是游牧民族,他们逐草而居,哪里水草丰盈就在哪里扎下身来,待到冬天时没有了好草,他们就再迁移到气候相对温暖的地方。
纤纤、小菲也决定出来一探究竟。刚出帐篷,就看到南边草原奔来无数的火把,似无数流动的星星,快速地往这边奔来。夹杂着如雷的马蹄声,还有男人们狂乱的吆呼声,像一股风袭卷而至。
其间夹杂着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走!快走——”这声音对纤纤与小菲来说并不陌生,是北凉左将军。
小菲奔离帐篷,快速地往那边的小山坡奔去,身后紧紧地跟着纤纤。
她们高声道:“老奶奶,快躲起来,躲起来啊!”
老奶奶看着黑夜中两个惊慌的姑娘,道:“姑娘!姑娘……那些是官兵,不要出去,他们专抢年轻、漂亮的姑娘。”
被老奶奶这么一说,纤纤方才发现,老奶奶的媳妇、孙媳个个都很丑,而且还弄得很脏。不是她们不爱干净,是不敢将自己美丽的一面呈于世人面前。也是为了保住她们如今幸福、快乐的家,保住今昔平安、踏的生活。
老奶奶的话刚说完,只听“嗖!嗖——”数声,两只带火长箭已经射入帐篷,长箭之上还有一团燃得正旺的油球,一落帐篷快速地燃烧起来。
老奶奶高呼道:“长生天啊,大家快出来!着火了!”
如潮的星火,如洪的骏马,像奔涌的洪快速袭卷而来。本是长箭上的星点火光,一落帐篷,快速地燃烧起来,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变成了熊熊的烈焰,老奶奶站在帐篷前,着急的声声呼唤、求饶。
“官爷啊,我们可是普通百姓,不要再烧我们的帐篷,不要啊——”老奶奶跪在帐篷前,不停的磕头。
小菲回头,看到燃烧的帐笑,高声道:“云儿,云儿,快过来!快过来……”借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看着那两顶满是星火的帐篷,哪里还有纤纤的身影。
纤纤快速地奔跑着,奔近了羊圈,正想往小菲那边奔去,如雷的马匹声已经近在跟前,潮水一样的官兵近了跟前,用最快的速度的包围所有的帐篷。纤纤快速扒下身子,只要她一站起立即在羊圈之中就会显得尤其的注目,俯身羊圈之中,随着羊圈的流转波动而移动身子。
“不留活口,杀——”左将军一声令下,几名官兵见人就砍,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只是西瓜,一个又一个大西瓜。
纤纤闭着眼睛,脑海里还回响着老奶奶那慈祥的话语。他们是北凉的百姓,北凉的官兵尚且如此,可见对南越人又是何等的狠毒。
杀人了,他们开始杀人了,不会把纤纤当成了北凉百姓给杀了吧。想到这些,小菲的心更乱了,自己可死,但大小姐必须活着。
小菲高声地狂呼道:“云儿,云儿……”
声音久久回荡空中,映天火红下寻不到纤纤的身影。近日来,朝夕相对的老奶奶、大叔、大婶……阿姐、阿哥们陆续的倒下,鲜血随着北凉将士的弯刀飞溅空中,应着那华丽的火光,是一场世间最凶残的恶梦。空气里满是血腥与火烧帐篷的气味,迎着草原的风飘到鼻息间。
马蹄的声音,官兵的嘻笑声……淹没了小菲的声音,在一阵喧哗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纤纤一急,喉咙上似堵了一块硬物,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帐篷的火焰渐渐地黯淡下来,一股股浓烟在夜风中袭卷、漫延。
纤纤悠悠醒转,还在羊群之中,羊儿们相互依偎,彼此取暖。缓缓起身,嘶哑着嗓子:“小菲!小菲……”
寂静的夜,除了柳树上传出几声老鸹的啼哭,就剩下夜风的声音。
纤纤走到小菲先前藏身的小山坡,哪里还有人。纤纤再回到原先的帐篷处,地上零零散散地躺着几具尸体,老妈妈的、乌兰大婶夫妇的……九个人,都死了。就在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都死在官兵的大刀之下。寻遍了帐篷周围,还是没有寻到小菲的身影,难道她被那些抓走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孤独而寂寞过,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她一个人。
纤纤没有离开,寻了锄头,寻了块地方用力地挖起来。如果她与小菲从来不曾到过这里,乌兰大婶一家是否就会不死。是他们,在她又饿又累的时候收留了她;是他们,在她生病的时候寻来了郎中;是他们,在她卧床不起的数日里精心的照料……
看着脚下一座又一座的坟茔,纤纤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东边出现了一线曙光,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跃出天际,大地在瞬间变得明亮。
“驾——驾——”
她静静地站在坟茔前,默默地凝视木牌。纤纤甚至没有问过老奶奶的名讳,只知道她的长媳唤“乌兰”。老奶奶是家中年龄最大、辈份最高的,她随着老奶奶的孙辈们敬称她“老奶奶”。
几匹骏马近了,在离纤纤十余步外的地方停住:“姑娘……”
“真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百姓。”
这个声音,她曾是那样的厌恶,可此刻听来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得有些温暖。纤纤快速地转过身,在其间的一匹马上,坐着皇甫曜。他身穿银色铠甲、白色战袍,身披紫黑色斗篷,头顶银色战帽,战帽顶上留有一束大红色的丝穗,在风中轻轻地飘动。白袍黑发,黑色斗篷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双目如炬,手握宝剑,正全神凝视着被北凉官兵焚毁的帐篷,此刻只留下一片废墟。
羊圈里几十只羊儿成了没有主人的羊群,羊儿们慌乱的在圈中挣扎着,奔跑着、也鸣叫着,今儿早过了放牧的时辰,它们许是饿坏了,用它们的悲鸣用主人送葬,用它们的悲鸣倾诉着对鲜草的渴望。
以前用着放牧的骏马被北凉官兵夺走了,她若想要离开草原,就逾加艰难。
水马跳下马背,走近纤纤:这是一个长得极其难看的女子,眼睛一大一小不说,右脸颊上还有一块难看的疤痕。水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难看的女子。不由得微微颦眉,道:“姑娘,这地下的人是你的亲人吗?”
纤纤无语,经历过生死大劫之后,突然碰到了皇甫曜,她不知是喜是忧,曾以为皇甫曜是她今生最厌恶的人,可此刻却有着无限的向往与欢喜。遇到他,总比独自一人迷失在草原的好。
“姑娘……”水马还要说,被皇甫曜打乱了话。
皇甫曜用极为温和的声音说了起来,“叽哩咕噜”一大堆,纤纤却连一句也没有听懂。皇甫曜完全拿她当北凉人,说的又是北凉话。
她满目茫然的摇头,心下却暗自佩服起皇甫曜来,从军十余年镇守边城,学得一口流利的北凉话。虽然不懂,但从皇甫曜那镇定的神情,她知道他的北凉话应该很流利。
皇甫曜不一无奈地道:“你是个哑巴。”
不知是因为以前对他的印象不好,纤纤用极其嘶哑的声音反驳道:“你才是哑巴呢!”
“你不是北凉人?”水马很是意外。
纤纤轻轻地点头。
皇甫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纤纤。
纤纤道:“这里躺着的是祖孙三代九口人,五十年前,祖上迁到了草原定居。没想到,今日都葬身于此……”
皇甫曜见她说话,虽然声音很难听,好歹人家开口了。道:“姑娘,那些官兵去哪儿了?”
纤纤看着皇甫曜:他是世间最残忍、冷情之人,原来他也会如此温和的说话。没有因为此刻的她丑陋不堪而有半点的厌恶,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还是仇恨蒙蔽了他的心时,也一样遮住了她的眼睛。
“在这里,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告诉你们也可以,但是你们得带上我。我愿意把我家所有的羊都送给你们。”
纤纤的话一说完,水马在一边得意地大笑起来,一声高过一声:“我们会稀罕你的羊?”
“我要你们带我报仇,这些羊是我所有值钱的东西。”纤纤固执地道。
她不可以告诉皇甫曜:自己就是南越国的新皇后,是栖云庄的大小姐。小菲和小莲还在斡齐尔手里,她必须救出她们。只有让皇甫曜认为:皇后还在斡齐尔手里,他才会全力以赴去追斡齐尔救回南越皇后。
皇甫曜温和地道:“姑娘,我们是南越国的人,带上你不适合,要不回头,我派人送姑娘去一处安全的地方……”
纤纤知道,皇甫曜带兵深入草原腹地,自然不会是为了观赏美景,只有一个原因:寻找被北凉人劫走的云纤纤。
纤纤心中一沉,用不高却足够让皇甫曜听到声音说道:“十天前,我家里来了两位姑娘。一个长得很美,不爱说话,还有一个像是她的侍女,就在昨儿夜里,来了一群官兵,他们抢走了两位姑娘,还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帐篷,杀了九个人。”
皇甫曜眼睛一亮,道:“你说那些人抓走了她们?”
纤纤点头:“是。”
皇甫曜眼帘一垂,似有所思地道:“听说斡齐尔强娶了她,如今看来此言非真。在此之前,我们一定得把人抢回来,否则我们真难与圣上交待。”
皇甫曜说完,伸出手臂道:“姑娘,上马吧!”
她不要一个人呆着,虽然她喜欢安静,可是她可不喜欢寂寞。
纤纤抓住皇甫曜的手,纵身一跃,上了马背。
水马笑道:“姑娘,你不要你的羊群了么?”
“我已经把它们送给你们了,如何处置是你们的事。”纤纤淡淡地应道。
第一次与如此和善的他相处,第一次与他共骑一马,纤纤的心里涌过莫名的情绪,仿佛将一粒丁香种子播撒心田。倘若皇甫曜没有对江家的恨,不再折磨纤柔,纤柔与他定是一对世间最美的良缘。
纤纤相信:她一直以来接触到的皇甫曜,都是披着仇恨外衣的他。当他没有仇恨的目光,没有严霜的面具,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得容易相处。
“姑娘,你能肯定她们是往这个方向去么?”皇甫曜满是不解,“这个方向离北凉王都越来越远。”
“你带了多少人马?”纤纤问。
皇甫曜审视着怀中的女子,奇怪的感觉充斥他的身心:她说话的语调,就似与他相识。可是容貌、声音如此陌生。
纤纤又道:“昨儿晚上,我只看到一位断臂将军。”
皇甫曜放缓马步,沉思道:“斡齐尔与阿巴特分成两路。是阿巴特带走了她们?”
疑云密布,纤纤也觉得此事很是蹊跷,昨晚她只看到潮水似的官兵,为首的却是北凉左将军。而斡齐尔她没见过,也没见到,在浩浩荡荡一大群人里,北凉左将军的穿着尤其醒目。北凉左将军为何要杀自己的百姓,烧自己百姓的帐篷,细想越觉得古怪,还让皇甫曜带兵追踪,这分明就是故意给皇甫曜留下行踪。
太过明显与太过隐秘的东西,都会有阴谋。
水马走近,道:“大将军,我们要不要继续追?”
“折回去,与张将军会合。”皇甫曜道。
“我们不捉斡齐尔了,只有抓住他,才能救回皇后娘娘。”
纤纤在心里暗暗地骂水马:笨蛋!
皇甫曜调转马背,往草原深处奔去。
“姑娘,那两位被抓姑娘的武功如何?”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问这问题。
“北凉人更善于用毒,再好的武功在他们也用不上。”纤纤淡淡地应答道。
回眸时,皇甫曜会意一笑,眉眼弯弯,像带着笑颜的弯月,连嘴角也划出漂亮的弧线,还以为他就是一个冰冷人、木头人、石头人,原来他也是会笑的。
皇甫曜“呵——呵——”吆喝一声,马儿欢快地飞开大步,如风驰一般往草原深入奔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面前出现了星星般的人儿,忙着生火做饭的,忙着打理兵器的,还有三五一列的巡罗卫兵,在宽敞的空地周围有有一个木桩似的栅栏,形成了最简易的围墙,木桩削成尖锥形。亦然是隐没在草原深处的军营。
纤纤刚跳下马背,栅栏缺口处走出一个锦袍男子,正是洛阳王柴运。他问道:“皇甫曜,怎样了?打听到皇后娘娘的消息么?”看着皇甫曜怀中的丑丫头,眉毛微皱;“她是从哪儿来的?”
“铁牛!”皇甫曜高呼一声。
铁牛从快速奔来,抱拳道:“大将军!”
“告诉张将军,让他把斡齐尔盯死了。”皇甫曜看着洛阳王柴运,纵身一跃,跳下马背,道:“在斡齐尔诡计未得逞之间,我们必须找到皇后。”
皇甫曜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纤纤。
她美丽时,他见她就觉得厌恶。如今她很丑,丑到所有男子看到都不愿再多瞧一眼,他对她的态度却大为转变。
铁牛得令,骑上水马的马扬鞭而去。
纤纤平静的凝望着铁牛远去的背影,那个方向正是王都,斡齐尔在皇甫曜的围袭下,的确往王都逃窜了。小莲还在他的手里,小莲现在怎样了?
“姑娘,下来吧,往后你就住在这里。”
柴运将皇甫曜拽拉着一边,小声地道:“这姑娘从哪儿来的,你怎能轻易带回来,就不怕是细作?”
纤纤扫过二人,佯装没有听见,大摇大摆地进了军营。她继续到厨房里打杂,在纤纤过来时,她发现厨房里还有两个粗使女人。她就是一粗使丑丫头,不会有人留意到,而她的身份,在小菲、小莲没有救出来之时,她更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纤纤蹲下身子开始看火,刚抬头,就发现水桶里的水也没有了,放下火棍就去提水桶。她匆匆走近柴运与皇曜面前,他们真的不认得她,她真的可以从头来过。心里在泛起微波之后归于平寂之中,她需要从头认识他们,就如他们也需从头来认识她一样。纤纤如此想着,只觉浑身轻松,她喜欢“从头”个词,就像新一天的太阳,总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虽然皇甫曜不再像以前那样冰冷、残忍,可是她还是觉得这家伙很讨厌。因为弄得她心里有点乱,不知道现在的他是真实的,还是以前的他是真实的。
纤纤俯下身子,将水桶打入河水中,看水桶沉下,灌上满满一桶的水。
“臭女人!”桶尚未提上来,有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回头时,是柴运,他恶狠狠地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斡齐尔派你来的,你想打听皇后娘娘的事?”
纤纤不语,推开柴运的大手,眼睛里满是不屑。
“别以为你不说话,本王就会相信你。你一定是细作。他们知道谁是皇后娘娘了?”
纤纤抬眸,觉得柴运的话很奇怪。“知道谁是皇后娘娘”,柴运知晓斡齐尔那边的事,知道他们都弄不清小莲、小菲谁才是真正的云大小姐。
见纤纤不说话,柴运冷笑道:“我忘了,你是北凉人,听不懂南越话?”
纤纤愤愤地瞪了一眼,提起水桶就走,柴运拦住去路,一副不说清楚绝不罢休的样子。
纤纤目含笑容,往右边去,柴运又拉住右边,往左边,他又移到左边。纤纤握住桶上的提手,用力一泼,“哗——啦——”一声,水倾泄而出,柴运变成了落汤鸡。
“丑女人,你敢用水泼我。”柴运爆跳起来,伸手就要来抓纤纤,身后传来皇甫曜的声音:“洛阳王,你何苦与个可怜的姑娘过不去。”
“皇甫曜,少说风凉话。我问你,你不肯说。本王也只好问她本人了,可是她竟听不懂南越话……”
纤纤觉得可笑,皇甫曜初以为她是哑巴,现在连柴运也认识她是哑巴。不由得张大嘴巴怪笑起来,看着柴运落汤鸡的模样就觉得有趣,纤纤提着水桶往河边走去。
“丑丫头,你还笑。本王饶不了你!”柴运咆哮着,纤纤张大嘴巴扮着鬼脸。
皇甫曜想到她刚才的笑,又忆起她刚失去亲人,居然能笑得出来,低声道:“难不成……她真是细作?”
柴运拍打着浑身的水,道:“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出去查探地形,回来就带了个姑娘。”
皇甫曜笑道:“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定会让军中上下小心防备此女。
柴运浑身湿透,满肚子的火气,又不能拿那个丑丫头如何,若真是发起火来,难道要将士们看他为难一个丫头。在皇甫曜怪异的笑容中,他似乎看出皇甫曜要对此女有大用处。
纤纤手提着水桶,虽然很重,还是坚持没有歇息,一口气进入军营并走到了厨房灶台前。
皇甫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虽然她穿得很普通,她的背影给了他奇异而莫名似曾相识感。陌生的服饰,陌生的声音,甚至是陌生的容貌,他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丑丫头。
厨房帮忙的女人甲赞道:“哟——真是个勤快的姑娘。”
纤纤抬头,张大嘴巴喘粗气,可别人看来她是在傻傻地笑。
开玩笑,她戴着面具,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笑容,原本张得不大,可是戴上人皮面具后就显得很大,而且面部肌肤显得极不自然。
“这姑娘怎么了?怎的就会笑。”女人乙说。
纤纤还是继续张大嘴巴喘粗气,如果是以前的她,这样的傻态是万万装不出来的。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女人又问。
她还在笑。
两个女人有些失望了,女人甲道:“原来是个哑巴。”
当两个女人认定纤纤就是一个哑巴,纤纤就不再说话了,一则她嘶哑的声音实在难听,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她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声音担忧,因为栖云庄手下有天下最好的良医,只要服上他们开的两剂药就能健复。声音的康复只是早晚的事,现在着急也没用。
纤纤会看火,会洗锅碗,还会做饭,更会为两个女人提水,还会干一些粗使活。只要她发现厨房里有什么活,就会抢着去干。张大嘴巴傻笑是她唯一的表情,只有纤纤自己知道,笑时,其实是她在喘粗气。提上一大桶水从河边走到厨房灶台试试,就算是男人都会喘粗气,何况她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
晚上,纤纤就会厨房的两个女人挤在一块羊毛皮上,厨房里燃着不灭的柴火,这让她感觉不到冷意。眼瞧着就近了四月,草原的东风悄悄的刮遍了每个地方,小草儿冒出了嫩叶,河水解冻水流变得湍急。
纤纤常会在梦中惊醒,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总会有小菲、小莲被凌虐的画面。香汗淋漓,她开始为她们未来的命运担心。
实在睡不着时,纤纤离厨房的帐篷,走到帐篷外面,仰望着天空,放飞着心中那数不清的担忧、无数的遐思。
一天、两天、三天……
过去好些天了,皇甫曜与柴运还是没有寻回小菲与小莲。
一名如鬼魅的影子躲藏在帐篷后面,静静地观察着仰望天空发呆的“丑丫头”,似一具雕塑,又似一颗劲松,站在那儿已经很久了,任夜风吹拂她的衣袂,撩乱她的长发,她就那样蚊丝不动的站着。时不时,长长地舒一口气,像是要吹散被月拥抱的云纱。
纤纤这几天早就发现了,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一双双眼睛如鬼魅地跟着。蓦然回首,看到了帐篷后面闪躲的黑影。“还是不信我……”她无奈的自言自语道,真想知道,如果皇甫曜、柴运知晓她就是栖云庄大小姐、南越新帝的皇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皇后,这是多么尊崇的身份,可是纤纤每每想到这个词时,唯一的感觉:沉重,似心头压着大山,无法让她感到轻松。随着皇后这个身份,还有华丽的宫闱,繁琐的宫规,淡情专制的帝王……那里对于纤纤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想得沉着,身后传来柴运的声音:“你让本王想到一个人。”
纤纤没有回头,柴运在她的身侧止步,长长地叹息一声道:“或许今生,本王与她再难相逢。”
她是哑女,他说过的话,无法也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柴运想到这里,决定一吐为快。这是他心中的秘密,据他数日来的观察,她从没有打听什么,凭借着柴运的感觉:这丫头不像是细作。
柴运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念她……”
这小子敢情是动了心,只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让风流的柴运动心,纤纤很想知道。侧目张大嘴巴,故作傻笑的样子。
柴运道:“你听明白了。唉……当初我真该留下他。她一入江湖,行踪飘渺,或许她已经嫁人了吧……”想到她可能嫁人,柴运心里泛起莫名的酸楚。
第一次见江纤云,并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所有的好印象都是在柴逍坟前的偶遇开始的,她琴技超凡,他吃惊,吃惊于她的才华在江纤柔之上,却无人知晓;她会武功,他更吃惊,吃惊她巧妙地瞒过了皇甫曜;她固执,就算他逼问,她依旧不说出秘密……
每一次与她见面,总会给他一份惊喜,也让他进一步了解到江纤云。
“江纤云,你已忘了本王吧?”柴运感到难过,人家都不记得他,可他还在念念不忘,为自己当初没有挽留而后悔,“只要一刻能想到本王,也不枉我对你用情一场。”
他说的是“江纤云”,这是她以前的名字。柴运居然会喜欢她?
纤纤觉得很意外,若说柔弱,纤柔而弱;若说容貌,她不及纤柔……总之与纤柔相比,她少了许多。
“我总能感觉到她的孤独,她所有的冷漠、淡然,都是她装出来的。我从来不愿意如此细心地去看懂一个女人,可是她,本王却看懂了很多……”
柴运没有再说下去,纤纤转头时,看到柴运拧结的眉毛,满脸痛色。他怪异地笑道:“她走后,才发现自己忘不了她。什么柴逍的相托,要保护她,是我想要保护她,可是她……却根本就不需要……嘿嘿……丑丫头,你说我是不是自作自受,自视风流,居然会爱上冷情的女人……”
柴运的笑不像是笑,更像是讽刺,像是在哭。因为心里太难受,难受到想要哭又不能哭时,就用这样的笑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因为不知道,柴运会在她的面前讲叙心事、秘密。如果皇甫曜也讲出来,是不是就能化解他心中的仇恨。
就如纤纤最初的猜测,皇甫曜对江氏姐妹的残忍全都是装出来的。要解开皇甫曜的心结,就必须知道他的过往。
“嘿……嘿……嗯——”柴运的声音越来越怪异,纤纤细看时,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的睫毛闪着光亮,似有水珠,眸子里映着月光,他忙道:“草原的风真大,沙子钻到眼里了。”
纤纤笑了,是什么碰触了心弦,弄得她心中一颤。抬手轻轻地拍打着柴运,很想安慰他。
柴运张开双臂拥住纤纤开始低声地哭了起来:“丑丫头,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丑丫头,我告诉你,你以后千万别轻易去吻人,吻了人也吻掉了自己的心……”
吻人?
纤纤想起来了,第三次与柴运见面时,他躲在树上看她用花瓣为棋子,为了逼她说出秘密,他竟然强吻了她。就是那一次了,柴运强吻了她,也在那天之后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她。
“小时候,我常听兄弟们说,会不会喜欢一个女人,亲她就知道。妈的,亲过了她,我再不想去亲别人……”“时间过得越久,就越想她的……”柴运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的倾诉着相思。那些在所有人面前不能说出的话,他都讲出来了。讲给这个被他与皇甫曜疑成细作的丑丫头。
纤纤轻轻地拍打着柴运的后背,似要安慰此刻的柴运。
柴运反应过来,推开纤纤,正色道:“你又不是她,我才不会喜欢你。丑丫头,不许把今天的告诉别人!尤其是皇甫曜!”说完之后,柴运又道:“我忘了,你是哑巴,根本不会说话。不过和你在一起,我就想说心里话……”
“丑丫头,你天天都望着天,天上有什么?”柴运学着纤纤的样子,东望望,西看看,“这些天,我突然发现,她也喜欢看天,尤其是晚上,喜欢望着天发呆。”柴运低下头,近乎自言自语,道:“如果再遇到她,我一定不会错过。”
不错过又能如何?柴运府中已经有几位如花似玉的妻妾。而纤纤是不想与人共侍夫君的,她不想再重复母亲的老路,更不想把自己的一生都用在争宠夺爱之中,更不想让负心的男子折磨她一世的情。当然,如果她对那人无情无心,应另当别论。
望着柴运潇洒的背影,纤纤的心底泛起涟漪,人真的不可以貌相,在他看似多情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温软的心。
柴运说喜欢她,她也有一份被爱的虚荣,心里很欢喜,还有一份莫名的羞涩、甜蜜。柴运对她,既没有好感,又不是厌恶。她只能拿柴运当朋友,却无法视他为知己。
情,与她无缘,当栖云庄接受了南越新君的聘礼,当她成为南越的皇后,她就与情无缘。她能喜欢,可以喜欢的也只有柴适。
纤纤轻移莲步,一股夜风拂过,她觉得有些冷,转身回到帐篷。
这日黄昏,纤纤站在河边,身边放着满满一桶水,仰视着西边满天云霞。什么时候起,她喜欢看日出日落,一天又要过去,她相信明天一定会好起来。也在静静地等候着小菲与小莲的消息。
“驾——哈——”军营外奔来几骑快马,走在最前面的是皇甫曜,他挥动着手中的宝剑,嘴里高呼着,身后是如潮的士兵。
纤纤快步奔了过去,很想问:“她们有消息了吗?”话到嘴边又咽下,唯仰望着马背上的皇甫曜,目光很快就落在后面的士兵身上。那位骑马的士兵正是水马,马背上横驮着一个女人。
众人在欢呼声中进入军营,士兵将那女人地推下马背,似丢下一块沉重包袱。女人被万了个四肢朝天,用极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狠狠地瞪着水马。
皇甫曜跃下马背,用马鞭勾住女人的下巴,厉声道:“他们把那两个女人藏在哪儿了?”
女人瞪了一眼,推开皇甫曜,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归来的欢呼声惊动了所有留守的人,将士们陆续从帐篷里出来,在一顶华丽的帐篷里出来了几个女人。
看到这几个女人,纤纤立即就想到了纤梅,听说在她离开洛阳不久之后,皇甫曜真的将江纤梅变成了营妓。在他来边城之后,还特意捎带了她。
纤纤扫过那三个女人,虽然远,但纤梅的身影她记得,确定纤梅并不在此列,不安的心又落回到肚子里。
皇甫曜看着从帐篷出来的柴运,笑道:“洛阳王,听说她是斡齐尔的女人。”
柴运走近北凉女人,近距离的打量一番:“斡齐尔的女人?没弄错吧,他的女人就是这等货色。”
这个女人乃是北凉太子斡齐尔的第十几房嫔妃,听柴运如此说,有些不甘心。固执地道:“哼——你们南越国未过门的皇后也只配做我北凉太子第十九房嫔妃。”
柴运抓住女人的衣襟,厉声道:“胡说八道!他们根本就没抓到皇后,被你们奉为太子嫔妃的女人,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
皇甫曜冷声道:“与这女人多这些废话作甚?好了,按照以往的规矩,将她赏给将士们了。”皇甫曜停顿片刻,笑得阴森,道:“若是洛阳王有兴趣,可以要她先侍候你。”
柴运眉宇一挑,道:“就这等货色,本王不稀罕。”这个女人与南越女子相比,容颜确实找了许多,但在北凉这种容貌算是比较出色的。
“铁牛、水马,赏给你们了。”皇甫曜大声道。
这二人曾是将军府的家丁,也是皇甫曜最喜爱的士兵。
铁牛大喜,挫挫手掌笑道:“多谢洛阳王,多谢将军……”
皇甫曜扫过北凉女人,将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纤纤身上,道:“对于敌国的女人,本将军自不会心软,倘若有人敢对我们不利,想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将军必会十倍严处。”这话是说给纤纤听的。
纤纤眼帘微垂,头也不回地往河边奔去,提起水桶,咬着牙齿像以前一样从不歇气地近了厨房。什么意思?如果她真是敌国的细作,他们必不会容她活命。很不喜欢莫名被人怀疑的目光,可她却不能解释。
铁牛、水马像抓住了猎物一般,将北凉女人扛入了帐篷,北凉女人阵阵惊呼,似惨烈的求救。篷布波动,像被风吹动的浪潮,隐隐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
“啊——救命啊!斡齐尔会杀了你们的!遭千杀的狼……”声音淹没,皇甫曜冷冷回眸,看着厨房门口站着的纤纤:她的目光却停落在一边衣着艳丽的女人身上,皇甫曜随着她目光的停落:江纤梅!
江纤梅着一袭紫罗兰云锦衣衫,下着碧霞墨紫明绶缎织锦群,上纹点点桃花荡漾,裙外罩淡薄金丝析短泷纱,身披浅粉桃花丝绵披纱,远远望去,一袭浓浓的春意袭来。酥胸半露,乌丝细密流畅,绾成规整端庄的飞仙流云舒筝花髻,上插金簪、垂柳丝细叶紫金簪,头戴小朵桃红丝绢绒花。肌若白玉凝脂,粉意盎然,透出一股明亮的艳丽。双耳缀着一对白碧玺粉蓝锦绣耳坠,短小却华丽。葱白玉手上带着个翡翠金艺镯,乍一眼看去,增色不少。柳叶细腰由一条迷离绸缎织锦流云长宽雯月腰带轻轻一束,绣着蓝紫彩蝶,栩栩如生。含着浅淡笑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芙蓉。
纤纤不由自己地快奔几步,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来这儿几日,她才发现那个帐篷里有女人,方才知晓江纤梅也在那顶最大的帐篷里面。
纤纤很快就跑到了纤梅的身边,定定地看着纤梅。
不待纤纤说话,纤梅冷冷地扫过,挥动双臂,冷冷地道:“哪来这么丑的女人?没见过漂亮的女人么?”说完,扭昵着杨柳腰身进入帐篷,就在她进帐篷的刹那,透过帐帘,纤纤看到了帐篷内的风景:两个赤身男人正在扒在女人的身上,女人的嘴里堵着一团布。这女人正是今儿被皇甫曜带回来的北凉女人,传说是斡齐尔的女了。 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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