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祠堂重地,小人体贱不足挂齿,但实在怕有万一,冲撞冒犯了~~”
景明院内,奉善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仿着福恩的腔调,学得活灵活现。
“娘娘~”他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抽了,直往奉礼身上倒,“还请娘娘另请贤人吧!”
言罢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抱住奉礼的腰,呜呜咽咽假哭起来,还不忘用手指做出个捏手帕的样子,擦擦眼角。
奉礼面无表情,一手把他凑过来的脑袋挡开了,又曲起膝盖就要袭他要害之处。奉善假哭着下腰翻身,迅疾地避开了这招,灵活得像只修成精的猴子。
院内众人哄堂大笑。
“我的小善子呦,你可学点好的吧,福恩公公平常也没你这么恶心啊?”
福恩还是大管家的时候,最看不惯的就是奉善,没少给他挑毛病。他要是个大姑娘,只怕每几天就要被福恩给骂哭一次,流得眼泪都能把宜王府冲塌了。幸而他是个天生脸厚心大的皮小子,骂几句根本不痛不痒,他还替福恩的嘴累得慌。
今天一听说了正院的事,奉善就溜过去看福恩的戏了。笑完了不够,回来继续一半讲一半演,把端乐堂的事再现一遍,让大家跟着他一起笑。
“你懂什么啊?”奉善翻了个福恩同款的白眼,“我这才叫精髓。”
温越斜靠在禅椅上,手里闲闲地拿着本册子翻看,任凭这群半大小子们玩闹,听到此话方道:“奉善啊,你这么想学福恩的精髓,明儿我就叫人送你去蚕室好好地学?”
“哎?主子主子!你怎么也跟着欺负我!”
几人闻言便愈发起哄了,乐不可支地把奉善反手制住,一副马上就扭送他去净身的模样。奉善满嘴讨饶,直说好话,又胡闹了一阵,才被这群哥哥们放过。
“哎呦!别拍我头,我还能再长呢!”
奉善再讨好地望向他主子,没想到温越一记眼光都懒得给这活宝。
“你很闲吗?”
“主子,不是你让我最近只在王府里走动,免了我别的差事吗?”
按照他主子的未竟之言,奉善理所应当就理解为,主子让他随时盯着回府的这一家子的人,万一有人要使什么幺蛾子,及时汇报了。
“福恩的事有什么好盯的。”温越诧异,王妃再怎么糊涂,只要这整个班子还在那儿,一时间府里出不了什么事。
他先交了钥匙账本给了颗甜枣,又让苏二把徒有继招供罪名的血书交给王妃看,给了棍喝棒。一礼一兵,利害相交,王妃生怕不和这些人撇清干系,哪里还会再给他们撑腰。
只希望那血书没让王妃做起噩梦。
“我是让你陪着几位公子小姐,给他们做个护卫。”
奉善眼神如死:“主子啊,您还是让我继续去爬大理寺的屋顶吧。”
他一个从三岁开始就学习武艺刺杀,情报探听的影卫,为什么要被派去带孩子啊!
七公子才八岁!昨天他陪着这祖宗抓了大半天的蟋蟀,抓完感觉自己也倒退回八岁了!
“爬什么大理寺,安生待着吧你。”
按照奉善前几天传出来的消息,大理寺提审固平山逆贼,却没有半点进展。温越让他去看一眼动向,是怕自己忽视了什么,万中有一。眼见着刑部的人坐不住了,三司会审是迟早的事,这些小崽子还去大理寺探查,若被人捉住了马脚,岂不是正中有些人下怀?
“主子,小人不是看您这么忙,过意不去,想为您分忧吗?”奉善瞥了一眼温越手里的册子的封面,“主子,这才二月呢,您怎么就看起租赋简册了?”
年前忙成了狗,这才休息多久?户部不带这么压榨人的吧?
“无事,收个尾罢了。”温越略有深意道,“现在不做,我怕过段时日赋闲,其他人不好接之后的活。”
“赋闲?”奉善怔住,却被哥哥们一人打了一手板栗。
“小善子啊,没听出来主子嫌你烦了吗?快去陪七公子捉虫去,别耽误主子办事!”
看着奉善气鼓鼓地飞出了院子,温越的笑意慢慢敛起。
大理寺想粉饰太平,把事情往流匪上的定论,想得也太美了。左右不过这两天,僵局一定会被打破,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他等着呢。
宜王府里言笑晏晏,而另一边的广陵侯府,却是气氛凛然。
二公子晏临章一回去,衣裳都还没换,就被叫到了晏老侯爷的屋里。
“今天怎么样了?”
晏临章奉命护送宜王一行回京,却遇上劫杀大案,即使救驾及时,功过相抵,他作为龙武军校尉也难辞其咎。故而一回来上官就停了他的职,让他协助大理寺查案,等风头过了再来当值。
“回父亲的话,有眉目了。大理寺从这波人来路查起,发现有三人和其余人不同,并非澹州人士,是半路入伙。”
固平山之事一出,黄州掌管督察,发放验证过所的参军事吓得屁滚尿流,宜王一家在他的管辖区出了这样大的事,他几条命也不够赔的。忙连夜写折子请罪,配合提审囚犯的大理寺将那伙人审问了几天几夜,却只得出了流民作乱的结论。
之前澹州出现了暴乱,叛军被西宁军剿灭后,残留的不少人就做了匪徒,四处流窜逃逸,打家劫舍为生。按照这些人的说法,他们是在酒肆得了消息,听说有京城的贵人路过,想做一票大的,冒了这个险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根本不知道所谓的“贵人”居然是皇亲贵胄。
黄州刺史派人围了那酒肆,可来往宾客如云,谁也说不上来这消息具体是从哪里就传出来了,总不能把这几个月喝酒的客人全都抓了吧,只能把酒肆主人下了牢狱。
大理寺卿忙得焦头烂额,将这波匪徒翻来覆去地审,怎么看都是一批没跟脚的泼皮无赖,可偏偏在这批人之前,恰好先来了波训练有素的杀手,正好在龙武军接头之前,时间卡得这么凑巧,大理寺卿想做睁眼瞎,说他们之间没联系也说不出口。
“这些人掐不准王爷从宜州过黄州的时间,但固平山却是必经之路,便在那里埋伏了几天,专等王爷车架。他们中有一人就是黄州人士,熟悉路途,也是此人看到有刺客先他们一步行动,阻止了心生退意的其他人,劝他们趁火打劫。”
老侯爷哼了一声,捋了捋胡子:“所以说,这群人还是咬定了只为求财?”
他们也不傻,自然知道劫财和刺杀皇亲的罪名差别之大。翻来覆去的这番话,找不出什么毛病。
大理寺倒是巴不得就这么定罪了,可偏偏这里面掺和进了龙武军。
陛下一开始命龙武军接引的地点是邡州,敕令都发出去了,没多久又追回,让龙武军提前出发,改道去黄州。
此事涉及中枢,寻常之人哪里能探查出这样的消息,正好就把目光放到黄州与宜州交界了?那个黄州人就这样笃定此行的人身家值得他们涉险抢劫?
老侯爷叹了口气,“临章,你这几日在大理寺尽好本分就是,不要多说一句话,不要多做一件事。”
“父亲是说”
“这件事明面上是求财害命,冲着宜王这个板上钉钉的储君而来。可跳出来一看,一点钱财于宜王府算的了什么?若是意图谋嫡,论性命宜王爷可半点筋骨都没伤着。”
晏老侯爷摇了摇头,“只怕实际上是冲着宜王世子而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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