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祺并不是宜王或者平侧妃安排伺候温廷的小太监,而是他自己收的。
五岁的温廷,在崇文馆读书很勤奋,一心希望自己能追上兄长,以后兄长和谢二公子聊天的时候,自己也不会什么都听不懂,只能沮丧地干瞪眼。
跟着他的小书童也是一团稚气,这一天带着小温廷去上学,竟然还走错了路。幸而遇上了同在崇文馆读书又认路的温虔,才松了口气。
就是那个时候,温廷遇见了杜长祺。
刚从净房里出来没多久的小太监,瘦弱得不像话,偏偏生得又很清秀。这样的孩子落到这种地方,只会吃更多苦。
小温廷被温虔带着抄小路赶去学馆的时候,便看到这小太监被几个大太监用鞭子抽成一团,言语间都是恶意的调笑。
本就没好透的身子,受了极重的伤,看上去都快没气了。
温虔看得双眼湿润:“他看上去快没命了,好可怜啊!”
是啊,和他也差不多大吧?却被送进宫里当牛做马。也不知道是被狠心的家里人卖进来的,还是走失了以后被人牙子拐卖的。
“如果不是我家里……唉,我真想带他走。”
听到温虔的话,温廷心里一动。
温虔的娘是他爹从戏班子里赎回来的,身份为贱籍,连带着他也受尽白眼,在府里没有地位,处处看人眼色。
可是,自己却不一样。
虽然母妃是侧妃,却很是受宠,父王和王妃也不曾亏待过他,要下这么一个卑微的小太监,就是一句话的事。
不假思索,小温廷立刻制止了那些人,把这小太监要到了自己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满身伤痕的小太监艰难地磕了个头:“奴才杜长奇。”
“哪个长,哪个奇?”
小太监说了,温廷打量着他玉一般的脸庞,道:“改了,以后你就叫杜长祺。”
寿考维祺,希望他跟了自己以后会告别所有的苦难,拥有更幸福吉祥的人生。
之后,他发现这孩子不仅生得好。做事也非常利落干脆,细心体贴。
正好,他那个小书童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连磨个墨都不能让他满意,不如让杜长祺替了。
就这样,十年过去了,杜长祺跟着他一起,从宜王府,到宜州,到太子府,再到顺宁郡王府……从未离弃。
以至于温廷都快忘了,他到底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的了。
他看向了自己书房的挂壁,上面悬着两张弓,一把是从秋狝那里得来的贯日弓,还有一把,是看上去十分轻巧的镶玉牛筋庾弓。那是奉善教他和温虔练习射艺,卓有成效之后,皇兄送给他的。
温廷把那把庾弓拿下来,轻轻拨了拨弓弦。
再一次来到箭亭,这里的景色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周围种上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似乎都是如今打理梅园的那位叶姑娘派人种下的。原本看上去冷厉的箭亭,也多了一分绮丽风流。
温虔来的比他想象的早,背对着他眺望着山下风景。
两年不见,他好像比以前更瘦了。
秋狝之上,禁军谋逆,汴州守备军围困林场,温越一剑刺中了豫郡王的胸膛,也一剑砍断了他和温虔的所有情谊。
温虔出身低微,小的时候受尽了磨难,爹不疼娘不爱,只有一个祖父对他不错。也是豫郡王执意,他才能和其他兄弟一样,在崇文馆读书。
可是,豫郡王却以那样的方式惨死在宗室面前。
即使对外宣称是姚贼乱党所为,但真情如何,宗室内部都一清二楚。
于是,正熙帝继位之后,温廷再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曾经的好友。豫郡王陡然对太子府发难在前,他若不死,当日死的就是他们一家。
可是他身为宗室族长,发觉皇室子女血统存疑,查探清楚禀告先帝,又是应有之义。站在豫郡王的角度,道理上并没有做错什么。
是是非非,不可同一而论。
他和温虔彻底回不去了,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果不其然,那之后温廷也曾在宗室宴会中,试图破冰,可是收到了却是温虔的回避。久而久之,他明白了他的选择,便也尊重地远离了。
没想到再一次重逢,却是这样的情景。
温虔俯身一礼,柔弱无害的模样,就和他们的初见没有两样。他手里拿着一把弓,正是当日奉善在这里教他们射箭的时候送给他的。
“参见郡王殿下。”
温廷并没有闲情逸致和他叙礼,把手里的庾弓拿起来,淡淡道:“比一场吧?正好也让本王看看,奉善教给你的,是不是都忘光了。”
“当年我就不如郡王,何况是现在?”温虔垂眸道,像是说射箭,又像是说别的。
侍从们架起了靶子,做好了准备,奉上了羽箭。
“你的功课和骑射,确实不如我。”温廷拉箭上弓,瞄准了靶子。
一箭过去,正中红心。
“可是,你谋算人心的好本事,远胜于我。”
温虔闻言,脸色愈发白了,手里颤抖了一下,咬牙跟着射去了一箭。
“郡王说的话,虔都不明白。”
“你若是不明白,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温廷冷笑,“你娘和杜长祺的娘,既然是那么好的姐妹,怎么也不帮衬人家一把?让你做别人的狗不尽兴,还要好姐妹的儿子,也去做狗?”
一箭脱了靶子。
温虔气息不稳:“温廷!”
“怎么?听不下去了?我说错了吗?”温廷又拿出一根箭上弓,“你娘是怎么说服她把杜长祺送进宫做太监的?许了多少好处,才能让杜长祺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和你走一条死路?
他爹娘的性命吗?”
“温虔,这么多年了,你算计我算计得愉悦吗?”
一根箭矢蓦然追上,把射中红心的那一根击落了。
温廷把庾弓立了起来,面朝温虔,一步一步逼近。
“我我不是”温虔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变幻了许多情绪,最终在面前人的阴影中,变成了恨意。
“你活该!你活该”
“温廷,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善良?”他伸出手来,想把他推开,却又在触碰的一瞬间如同被烫到了,火速收了回去。
“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很讨厌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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